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家大师兄爱养花》 第1章 第一章 灵玉门 第一章:灵玉门 清风远山,仙雾缥缈,白鹤于云海中穿梭,清脆琴音自远方不知处悠悠荡来。 山峰之巅有一冲天石碑赫然矗立,两位身着黑袍白底法衣,踩着法剑的剑修正忙不迭地拓印石碑上的字。 此乃应天碑,承应天智,窥得一丝修真界运势,其上一个接一个的名字正是如今修真界所存全部门派。按门派实力依次往下,越接近应天碑底部越是实力低微,名不见经传。 灵纸拓印了一张又一张,如今正值修真界灵气充裕、繁荣昌盛之际,新门派犹如春后竹笋,多得数不胜数。 “师兄,你还剩多少?”的人。 “还需半个时辰。” “我这边也差不多,”剑修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低头瞧见法剑下的碑底,舒了口气:“总算要拓印好了。” 弄完后还得将拓印灵纸交到理事殿,由理事殿亲自处理印发请柬一事,务必在两年后的仙门聚会前确定送到各门派手里。 灵纸印在石碑上,以法术为媒,烙上派名。 等上方剑修拓印完应天碑上部分,落到地面时发现他师弟早收了功。 “师兄,我发现应天碑似与传闻有些不同。”师弟凑过来,压低声音道。 “嗯?” “皆说应天碑高势因门派而起,门派多一个,碑身多半尺,可这应天碑 师兄无奈上前一步,单腿屈膝,手指拨开在一片空白下方的碑底处生出来的杂草。头微侧,好让他身后师弟看得清楚些:“应天碑完好,只是你看漏了一个。” “啊?” 最下方的字染了泥土,字迹略有不清。师弟伸长脖子,分辨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念出来:“灵,玉,门。” “门派总数:十二人。门派弟子:十一,十一人?!” “十一位弟子?统共十二人,也就是仅有一位掌门,其余全是弟子。这也能叫门派?所以应天碑灵玉门连没门派的都比不上?” “应该是的。” 师兄拿过师弟手中灵纸。 灵玉门近些年才成立,鉴于如今的仙门同气连枝,所以灵玉门一出现,大宗门为彰显友善,特意派了弟子前往灵玉门慰问了一番。若有什么需要的,也好帮助一下。 没曾想,灵玉门让一个连灵根都没有,自称是大师兄的普通小屁孩出来迎接他们,说什么师父喝酒去了。 好歹都到了,总不能不进去看上一看。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那些所谓的灵玉门徒弟全是些资质良莠不齐的毛孩子。 关键这些毛孩子,根本不修炼。有玩木头的,有拿着木炭花着一张脸到处鬼画的,还有生火烤东西吃的,以及蹲在地上数草的…… 本来还算尚可的资质,正常宗门这样年龄的弟子,早步入练气一二层。结果这灵玉门的弟子,连一个引气入体都没有! 前辈们尽量心平气和,他们问:“小辈,你们缘何不修炼?” 吃着烤红薯的弟子瞪圆了一双眼,嘴边沾满红薯屑:“修炼是什么呀?能吃吗?” 前辈们:“……” 从那之后,混吃等死的灵玉门在仙门中可算出名了一小把。毕竟哪个新生门派不是着急着同大宗交好,试图成为大宗分支,好为自己谋求一点资源? 除了不思进取,废物门派外,再也找不到能更好形容灵玉门的词了。 一转眼已经过了十几年,若非恰巧遇上一百年一次的仙门聚会,在这个众人勤勉修炼的修真界,这么个门派早被人遗忘。 拓印好这最后一个门派,师兄收好灵纸:“走吧。” * 一场新雨过后,灵气纯澈浓郁,仙雾似薄纱轻飘飘地飞散着,几缕霞光从东边投过来散落在云间。 灵玉门。 一间朴素的屋内,几缕不安分阳光落在木窗上。瓷玉盆中通体翠绿泛着荧光的翠仙玉灵药,如今恹恹地耷拉着叶子。 片刻后,一只带着手套的手轻捻上无精打采的嫩叶,天蚕丝制成的手套薄如蝉翼,完美贴合着骨节匀称的长指。 食指勾住往内发卷的叶尖,清澈悦耳嗓音带着疑惑:“怎么无精打采的?” 双手捧起那盆翠仙玉,房门从内打开,碎阳从上而落。云靴踩地,淡雅蓝色的罩衫抚过地上野草,雪白衣襟合至最上侧,仅露出一截清瘦修长的脖颈。 在屋外寻到处阳光最好的位置,容淮好生放在上面:“晒晒应该会好点。” 又挪了挪位置,确保每一片叶子皆能充足地晒到太阳,容淮这才心满意足起身,回屋背上装了药锄的背篓。 带好门,取下腰间玉色长笛掷向半空,长笛迎风而长,几息后乖巧落在容淮脚边。 长笛离地而起,渐没入云层中,蓝白衣衫交叠飞扬,袖袍轻抚,直往山下而去。 容淮一走,本空无一人的屋前陡然传出动静,一阵微风扫过,翠仙玉叶子轻动,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来了来了!”八师妹木榕榕抱着翠仙玉,急冲冲跑进来。 “大师兄走了吗?” “嗯嗯,走了才抱过来的。” 院内,灵玉门掌门和着另外十个弟子全部挤在一处,叽叽喳喳地拥簇着放在正中心的翠仙玉。 “还没死呢。”五师弟道。 “瞎说,才养了几天?怎么会死。”二师弟来了句。 “离死不远。”十师弟手指往明显才浇过水的湿润泥土里一戳,一弯,带出一截发黑烂掉的根。 “哇,根都发烂变黑了。”十一师弟最小,双臂撑着石桌,踮起双脚,仰着头看着那一碰就烂的根。 “我没记错,这是大师兄前天才从山下挖回来的吧。才一天功夫,就变成这样了?”七师弟跟着嘀咕。 “榕榕,还能救吗?”躺在旁边竹椅上,手里吊着一壶酒的灵玉门掌门饮了口酒,问道。 木榕榕抹了把额头:“我试试。” 青色灵气自掌心而出,十一双眼睛眼巴巴瞅着。 只见木灵气自泥中渗入,眼见着萎靡的叶子立了起来,还没等他们吐口气。下一息,啪嗒一声,方才还生机回转,仅有的三片叶子悠悠飘落。 本来还在苟延残喘,拖着病体的翠仙玉,陡然间来了这么一剂猛药,当即没了命。连着光秃秃的枝干也以可见的速度发黄凋零。 咕咚! 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木榕榕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一脸的不知所措。 第2章 第二章 半死的紫藤 第二章:半死的紫藤 无涯海,无涯林。 “快,截住他!绝对不能放走!” 密林内,法宝震碎无数参天古木。灵气从四面八方飞速袭来,却纷纷停在目标的三里外,改而戒备地手持灵气步步逼近。 这是一群修为不低的魔修,特来无涯林捕捉妖兽寻找天地材宝。 无涯海,源于曾孕育万物的往淮河。传闻往淮水流经魔界后,带着无数魔气掉入修真界,这才形成如今的无涯海。 魔气暴戾,一开始无涯海附近寸草不生,修士踏入半步当即身躯腐烂。如今过了成千上万年,魔气减弱。他们仗着修为高,这才敢进入无涯海附近的无涯林。 本以为这里面除了花草树木再无活物,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在河边找到一只渡劫期,草木化形的妖修! 这些日子,为了捕捉这只渡劫期的妖修,可耗费了他们不少精力。 不仅必须时刻以防吸入过多魔气,伤及筋脉根本。加上此乃这只妖修的老家,妖修在这里正是如鱼得水,让他们吃足了苦头! 争斗数日,耗空丹药法宝,死了几位同伴,终于重伤这只妖修。眼见已是强弩之末,可不能再出岔子。 在最中心,被围堵的妖修张扬艳丽紫袍染满血迹,修长的身子艰难靠着树干。 重锦擦掉嘴角鲜血,深紫色的凤眸阴狠看向往他逼来的修士方向,另一条垂在肩侧空荡荡的衣袖内,掉落出宛如玉质般交织的紫色细藤。 快维持不住人形了。 这次一共来了十个修士,四个大乘初期,六个渡劫巅峰。 他弄死了四个,打残两个大乘,剩下的也纷纷受了重伤。可惜,还是不行。 咽掉上涌的腥甜,惨白艳丽的脸上全是不屑,区区蝼蚁也胆敢契约他? 强行稳住溃散的灵气,重锦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 “人呢?!” 感受到灵气消失,那群小心翼翼的修士当即慌了神,赶忙冲了进来。 “别急,他定然还在附近。”捂住断臂的大乘修士一边环视着周围,一边取出法宝,一寸一寸搜寻重锦踪迹。 这妖修乃紫藤修炼,一旦现出原形,收敛灵气,隐入地间,很难找到其身影,先前他们正是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 “看来确实走投无路了,竟然想靠这样瞒天过海。”有人笑道。 绷紧的心弦放下,不怪他们这样觉得。这些天在捉这只妖修的时候,他们发现他格外爱干净。 分明是只野妖,却一身华贵衣袍。那种睥睨苍生的上位者气势,若非确定这处定不会有修士踏足,他们险些以为这是哪位避世不出的大能。 在对战时,这只妖更是滴血不沾,像是腌臜之物般,厌恶的神色丝毫不掩藏。直到后面无暇顾及,才慢慢露出狼狈相。 如今为了活命,居然藏身入这腐烂恶臭之地。可想而知,确实已经走投无路。 一旁的魔修跟着慢慢查找,想到那妖修的模样,心中邪念难压:“果然是长在无涯海旁的妖物,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品种,我瞧那模样可比外面那些所谓有血脉传承的好看多了。” “那是。才渡劫初期就这般难对付,若再迟些来,恐怕我们全得葬身在这里。” “找到了。”一个修士手中法宝一亮,心中大喜。掀开枯枝腐叶,果不其然看见 “我也找到了!”与此同时,几个方向同时传来同伴的声音。 “什么?” 唰! 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漫天紫藤当即自脚底而出,如蛛网般裹住他们,伴随着轰一声! 全数紫藤悉数炸开。 “是自爆!”血肉模糊中,有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 渡劫期妖修自爆,灵气当即将被魔气侵蚀了数年的空间撕裂出一条裂缝。重锦顺势跃入裂缝,借此逃掉。 灵玉门山下。 灵气浓郁,草木茂盛。背着竹篓,衣袖半挽的容淮刚挖出一株一品灵药。 突然间,大地颤抖,身后不远处传来灵气波动。 嗯? 什么东西? 容淮收了药锄,寻着灵气波动,顺着找过去。 走出十几步,只见在一片茂盛翠绿野草中,仅有小臂一半长,细得还没小指粗的紫色藤条恹恹地挂在草叶上。 一根紫藤? 容淮看了眼四周,依旧安安静静的。确定不是别人特意放在这里的,容淮凑上前,弯下腰。 近了看才发现紫藤藤身布满裂痕,像硬生生摔裂的紫玉,叶片残缺不全,宛如被顽皮稚童狠狠撕扯过,随意丢弃在这里的。 他依稀察觉出紫藤身上的灵气时强时弱,但他碍于没有灵根,无法得知这紫藤究竟是何品级。 而且看这样,好像并非灵药,更像灵植。 容淮弯着腰,欲伸手去触碰这看起来可怜极了的紫藤。但想到曾经一见了他,便躲得远远的那些花草灵植,又收了回去,转而轻声道:“是受伤了吗?” 谁? 谁在说话? 好吵。 全身自爆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还没缓过来,又被空间裂缝灵气乱流翻绞,神识混沌的重锦听见有人蚊子似的在耳边嘀嘀咕咕。 “惭愧,身上没带灵石。” 灵植与修士相仿,均以灵气修炼。若有灵石,说不定还能让这受伤的紫藤好上一点。 容淮取下腰间长笛,玉笛迎风而长:“待我先回去取来灵石,再来找你。” 阳光被遮住,阴影投了下来,清澈干净的灵气笼罩住重锦,让全身都疼的重锦稍微舒缓一些,连着神魂也舒服许多。 等等,灵气?这人是修士。 如今的他正缺灵气,若有修士血肉滋养一下,再好不过。尽管厌恶,但如今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挑剔。 重锦强忍浑身巨疼,往灵气来源处伸出手。 于是,原本欲踩上长笛,赶回去取来灵石的容淮看见一动不动的藤尖微微一颤,竟是往他这边靠来! 容淮:! 是,是他吗? 他紧张地屏住呼吸,见紫藤还在往他这边伸来,试探地用食指往前一探。 一点一点。 眼见指尖即将要触碰到那紫色时,本准备好紫藤会缩回去的容淮,下一息看见紫藤不退反进,轻轻地缠住了他的食指! 真,真的是他! 在容淮已经不知所措,食指害怕惊飞蝴蝶般一动不敢动时,紫藤悄无声息地露出倒刺。 看着缠得紧的小紫藤,感受着手指上那微不可闻的力度,容淮清雅温润的脸上浮现一点羞涩的红润。 这还是第一次有灵识的灵植主动愿意靠近他。 他小心地用拇指碰了下紫藤,可惜他戴着手套,无法感知紫藤的温度:“你不讨厌我吗?” 紫藤没动。 “那和我回去好不好?” 一心扑在灵气上的重锦根本没时间理这聒噪的修士,见灵气并未如愿所偿进入身体,倒刺不甘心地再次加大力气,但还是没有刺破血肉的柔软,更像是隔着一层柔软薄膜。 容淮询问出声后,清晰察觉到手指上的紫藤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缠得更用力了。 他唇角压不住的开心:“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 在身体陡然腾空,重锦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人居然戴了一双薄似蝉翼的法宝手套!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 什么? 等等,照顾什么?! 还不快给他松开! 在被双手捧起,掌心陌生的温度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他时,重伤的重锦气得直接晕死过去。 第3章 第三章 种在土里 第三章:种在土里 容淮仔细查看掌心纤细柔弱的紫藤,仿佛轻轻一碰便会从中折断的藤尖始终缠绕着他。他舍不得取下,于是尽量不动手指。 也不知怎么弄成这样的,越看越是触目惊心。若这些伤放在修士身上,无异于断臂肢残,折断筋脉。 一想到这里,容淮忍不住轻轻挠了下缠着他食指的藤尖。有灵识的灵植和幼崽差不多,胆子小防备心很重,更何况这还是受伤了的灵植。 此种情况下,紫藤还愿意接触他,想来定十分信任他。 不再耽误,容淮捧好紫藤,踩上长笛,直往山上而去。狂风猎猎,容淮眉眼微垂,轻抚袖袍为掌心的紫藤挡去厉风。 回到山上,刚到院子。 “大师兄。”八师妹早在外面候着。 “榕榕。” 再次被推出来的八师妹不敢直视容淮双眼:“我瞧你那盆翠仙玉养得甚好,着实喜欢,所以抱走了。” “好的。” 欸? 正在想理由准备应付大师兄的木榕榕愣住,以往大师兄不是会多问几句吗? 木榕榕一抬头,便发现她家大师兄眉目舒展,显然比往日还要开心几分。眼见着人轻快走进,木榕榕一脸茫然,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师父。”一进来,容淮先和树下懒散躺着的师父打了声招呼。 “是小淮啊,今天这么早。”楚漠翻了个身,半撑着头,单手拎着酒葫芦,狐狸眼半睁不开的。 “是的,师父。” “大师兄。” “嗯。” “大师兄,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一进前院,正聚在一起的师兄弟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和容淮打招呼。和木榕榕一样,很快他们发现今天的大师兄开心得有点不正常。 “大师兄,你今天挖了很多灵药吗?”十一师弟凑上前,拽住容淮衣袖。 容淮揉了揉小师弟的脑袋:“挖了一株。” “一株?” 十一师弟眼尖瞅见大师兄袖袍下露出与他截然不同的一点艳丽的紫。 “大师兄,你手上的是什么啊?” “这个吗?”提到紫藤,容淮唇角的笑意藏不住,他掀开袖袍。 师弟们连着门口的木榕榕,还有躺椅上的师父全好奇伸长脖子。 只见袖袍下,一条半小臂长,细细瘦瘦的紫藤自腕间而出,藤身躺在掌心,藤尖还紧紧缠绕着那食指不放。 “是……”小师弟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缠绕着的紫藤:“有灵识的灵植吗?” 灵植和灵药很容易区分,灵药乃能吸纳灵气的药草,而灵植便是除灵药外能自行吸纳灵气的草木。 灵植远比灵药稀少,许多灵植因血脉传承,生来便有懵懵懂懂的灵识,较灵药而言,灵植更容易修炼出人形。不过大部分灵植战斗力格外低下,饶是化成人形也是中看不中用,但这玩意在修真界卖得可贵。许多有权有势的修士都喜欢养一两株在身边当做消遣。 大师兄没什么别的喜好,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偏偏又是个草见草弃,花见花嫌的。 以前他们也送过大师兄灵植,结果那灵植一见大师兄,吓得花骨朵都掉了。瞧着大师兄失落的眸子,他们从此往后谁都没再提过送灵植给大师兄。 “嗯。”容淮微笑着点头:“它受了伤,我带它先回屋,你们继续玩。” 眼睁睁瞅着大师兄带着灵植离开,十一人干瞪着眼。 “我感受到了灵气,好像真是灵植啊。” “不会吧,不可能吧。” “我们这附近的灵植不是跑光了吗?哪儿来的灵植运气这么不好被大师兄捡到?” “哪有?”十一师弟最是护着大师兄:“分明是那灵植主动的,我还看见它抓着大师兄呢!” 最后,师父带着十个弟子,跟老母鸡带小鸡似的,一同藏在屋檐上。 他们纷纷老实收敛灵气,看着容淮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容淮先是栽种好背篓里的灵药,等这株灵药安置好了,这才全身心处理他手上的紫藤。 他找出聚灵盆,洗净后,铺了三枚灵石在盆底,盖上灵土。 看得出来他确实格外喜欢这主动的灵植,在弄这些东西时,饶是单手不方便,也一直不动右手。直到全部整理好,这才小心翼翼取下缠着的紫藤埋进了土里。 紫藤藤软,尾端一埋了进去,没有容淮手作为支撑,当即软软地趴了下来。 容淮旋即找来一根树枝插在泥土中,将紫藤支起来。 心满意足瞧着盆里直起来的紫藤,容淮抱着盆放在阳光充裕的地方。这还不够,放好后,他又去后山灵泉取来泉水,浇在紫藤上。 “这么多的灵气会撑破吧。”屋檐上排成一排的人嘀嘀咕咕。 “不会吧。” “这灵植身上的灵气瞧着才相当于一两品灵药的样子,算了算,也就人类修士练气一层的修士,真的不会没事吗?” “嗯……”一片沉默。 “上次那株二品灵药养了多少天?” “三天。” “这灵植灵气不稳,本就半死不活的。依我看,别说三天,今晚就得死。” “那怎么办?”十一师兄盯着院中,拿出经书坐在石凳上,陪着放在石桌上紫藤晒太阳的师兄,心疼地皱紧了一张稚气未褪的圆脸:“大师兄这么喜欢它,要是死了,肯定会伤心的。” “要不今晚偷出来,找个地埋了,明天再给大师兄说灵植自己跑了?” “瞎出主意,就这一条藤,能跑哪儿去?还不如让榕榕给点灵气,看能不能救一下。” 刚把一颗翠仙玉彻底医死的木榕榕欲哭无泪:“能行吗?我,我不敢,要死得更快了怎么办?” 从容淮开始看经书,直到太阳西斜,容淮收好经书抱着紫藤回房,这一群人仍旧没商量出个对策。 夜晚,星河满天。 被容淮放在窗台上吸收月华的紫藤周身弥漫着一层白雾,浓郁至极的灵气在叶片藤尖上凝成水珠。 灵气充沛全身。 不仅碎裂的筋脉得到缓解,连着化成人形后,有了意识的这二十二年来,时不时折腾得他痛不欲生的神魂痛楚也舒缓了许多。 神识渐而苏醒。 重锦欲舒展全身,结果发现根本动不了!他低头,只见自己大半条藤埋在土里,那种潮湿粘腻的感觉当即侵袭全身。 ??? 谁把他埋在这脏兮兮的土里的?! 他生在水里,长在水里,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土! 第4章 第四章 浇水 第四章:浇水 月光下,投在窗台上的纤细影子左右扭动。藤条撑着泥,艰难往外试图抽出藤身。 奈何容淮担心泥太松,藤条被风刮倒,以及害怕藤条不能更好吸收灵气,所以特意压紧了泥土。 折腾了好一会儿,身子没出来,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再次耗得一干二净。 藤条软了身子,垂头丧气地掉在盆里,修为没一点,一身伤,还被摁在这湿腻腻的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形。 越想越气,越想脑袋越疼。 藤条一把甩掉旁边那根碍眼的树枝。 缓了会儿,又吸收了灵气,恢复了一点力气的重锦借着月光,环视着自己所处的位置。 虽然很厌恶脏泥,但重锦并非狼心狗肺之草。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埋在泥里藤身处传来,显而易见这 这些灵气都在疗养着他因自爆而残缺不全的身子,而做了些事的人正躺在不远处的床上休憩。 有光透过未合的窗扉,直接落在那人身上,连着清冷月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赏心悦目。 更何况这人仿佛春日的湖,生来便是安静柔和的,饶是熟睡了,温润眉眼依旧带笑。舒缓宁静的气质,只消一眼,不管多少躁动暴戾情不自禁消散得一干二净。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素来挑剔的重锦又看向那人露在外面的手,上面紧贴骨节,白日里让他吃瘪的手套依旧没有取下。 那手套灵气暗敛,在月光照耀下发着淡淡荧光,虽然他不懂修士那些法宝,但也知这并非寻常之物。 很快,重锦又发现这人的奇怪之处。 这人周身的灵气是死的,完全不同于正常修士体内因吐纳而流动的灵气。 换言之,这人没有灵气。 白日所感受到的灵气并未来源于这人身上,而是源于他身上所佩戴的法宝。 如今修真界正处鼎盛时期,灵气浓郁,不管多差的资质,只要不是死的,再不济都能引气入体。 所以,这人根本没有灵根,是个不能修炼的修士? 和草木是不是灵植一样,人能不能修炼,仅凭相貌就能看出。俗人不管相貌再好,放在修真界只算平平。 眼前这把他种在泥里的呆子,体质通透,气质赫然,怎么看都不像无灵根的俗人。 头疼。 清醒了一会儿,身子便已经受不了。没能多想,重锦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旭日初升。 容淮随往日一样起了个大早,天边朝霞灿烂夺目。每天他第一件事,便是把他的草搬到外面晒太阳。 虽然只有两盆,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 来到窗边,他发现比起昨天半死不活的模样,今天的紫藤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许多,原本恹恹的紫叶如今直直延伸着,连撑着紫藤的树枝也不见了。 把两盆放在树下的石桌上,容淮从后山灵泉取了泉水。清晨的泉水清冽冻人,容淮并未急着浇下,看了眼尚且湿润的泥土,将灵泉一道放在石桌上。随后看起自己昨日未看完的经书。 “大师兄。” “大师兄~” 师弟他们一来,瞬间热闹了起来。 “大师兄。”十一师弟跑到石桌前,笑得开心:“送给你!” 像幻术般,小十一从身后变出一束木头刻的草。也不知道他怎么雕刻出来的,分明是僵硬的木头,经过小十一的手,草身柔嫩,经络叶脉栩栩如生,甚至还会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谢谢。”容淮微笑着接过。 “师兄,这是昨日你带回来的那株灵植吧。” “是的。” “怎么感觉比昨日精神多了?” 容淮双目一弯,忍不住用手勾了下那紫藤:“嗯。” 嘶! “精神多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见了鬼一样,注意力立马吸引过去,一窝蜂围住紫藤。 “真的精神了啊,灵气也稳定了许多。” “这是活了吧。” “本来就是活的!” 怎么感觉这么玄乎呢? 直到他们看见紫藤旁边那株叶片耷拉着,颜色黯淡无光的灵药。 嗯。 大师兄果然还是他们的大师兄,应该只有这株灵植不对劲吧! “灵植还可以,可是这灵药,好像又快不行了。”木榕榕眼露担忧,私下传音给他们。 大师兄没有修为,他们当着大师兄的面光明正大地说悄悄话,完全不怕大师兄听见。 “这灵植真的没死吗?!” “应该,只是回光返照吧。” “明天再来看看。” “顺带带走灵药吧。” “行。” “榕榕?” “不行不行,昨天我才要了翠仙玉。” 最后,由刚送了容淮东西的十一师弟开口要走了灵药。 于是容淮院里再次只剩下孤零零的一盆了,容淮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金阳下的紫藤,可惜这次紫藤没有主动缠上来。 收回手,容淮拿起旁边未看完的经书继续看了起来。 灵玉门位处偏僻,坐落在灵气稀少的南域。 这日,就是这修士最少,灵气最稀薄的南域边缘,却迎来了好几位筑基到金丹不等的修士。 他们身着统一服饰,一看便是同个势力。 其中为首金丹中期修为之人,手中端着一罗盘,仔细观看着上面的指针。 旁边随从的人道:“十长老,此处灵气贫瘠,看是难以找到适合的地界饲养妖兽。” “虽说只是些不中用的妖兽,丢弃了实在可惜,可若实在要养。这里灵气过少,估计越养越无用吧。” 十长老皱紧眉,一字不言,继续飞身往前。 突然,一直不动的罗盘大力转动。 “这……”方才嘀咕的人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灵,灵气?!” 这得多浓郁的灵气才能使这罗盘转动这么厉害?! 十长老急忙顺着指针所指方向飞去,后面的人紧随其上。 飞出数十里之后,越过重山,只见在群山之中藏着一处仙鹤聚集之地。灵气浓郁,灵药横生,仿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这次包括十长老在内的人,全部愣住了。 这简直比他们宗门宗主所居之地的灵气还要多上数倍,一瞬间仿佛他们已经不是在南域,而是在最为强盛,灵脉积聚的中域! 他们十分确定,这 一行人顺势落下,在灵气稀薄与浓郁的分界线处,立着一块被野草遮住的石碑。 后面筑基期的弟子蹲下身,拂开野草,在长满青苔的石碑上依稀读道:“灵,玉,门。” “原来是有主之地,不过,灵玉门,这个名字我怎么有点耳熟?” 十长老抚须,浑浊双目一路望了过去,这么充沛的灵气着实罕见,说不心动是不可能。 “要不我们去看看?”这么多年,他们罗承门乃中域大宗分支,在南域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宗,南域中有实力的宗门无不和他们往来甚密。 宗门之间,若是没有请柬擅自拜访,全会被视作挑衅,轻则驱逐,重则直接两宗争斗。这个提议,显然是没将灵玉门放在眼里。 十长老活得久,心思素来缜密谨慎,他道:“先不急,回去查查这个灵玉门是个什么来头。”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完经书的容淮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暖阳落在身上格外舒适,他碰了下早上盛来的灵泉。 温了,没那么凉。 再看石桌上的聚灵盆,紫藤下的泥土也发了干。 嗯,正好。 吸收了灵气的重锦也醒了一会儿,昨晚他吃了亏,知道自己短时间无法从泥土中出来。所以忍着不适,晒着同样不怎么喜欢的太阳,只等盆里的泥晒干了,好歹舒服点。 忍了一上午,时而扫几眼旁边这人看的经书,时而小憩一会儿,偶尔微风抚过,带来这人身上独有的怡人淡香。 终于等到盆里的泥干了,好不容易摆脱那种黏腻恶心的感觉。 突然,有阴影挡在他头上,袖袍轻抚。 重锦:干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晒温的水劈头盖脸给他浇下来,淋了他一身后,全部浸入泥土中。 始作俑者弯着一双好看的眼:“这下就不干了。” 重锦:“???” 第5章 第五章 憋屈 第五章:憋屈 藤条长出倒刺,张牙舞爪地袭向容淮! 带着天蚕丝手套的手指欢喜捏住小藤条,容淮一脸开心:“果然喜欢对吧。” 喜欢个鬼! 饶是有手套遮挡,也不妨碍重锦想绞死眼前这人的冲动。 藤条越缠越紧,再一次被灵植这么热络靠近的容淮心中欢喜,他哄小孩似的道:“别着急。” 于是,灵泉水再一次从头浇下来,分明晒温的水淋了个重锦透心凉。自打化形以来,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两次灵泉水,浇醒了重锦,如今的他身受重伤,困于这一小盆中,还是先恢复修为,别和这蠢货计较。 收回藤条,勉强平心静气,没一会儿重锦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灵玉门的日子简单而充实,仅有的十二人中,除容淮外,没有一个安分的。 师父楚漠是个酒鬼和懒鬼,成天身子不离躺椅,酒葫芦不离手,就像从未睡醒过一样。 二师弟是个喜欢剑的。几乎每天都在拿各种东西练剑。比如一根树枝,一根竹条,又或者一支笔能也比划几招。 三师弟是个琢磨阵法的。明明已经弱冠的人,时常在山下和小毛孩子在河里用奇奇怪怪的阵法捕鱼,或者摸泥鳅,更或者捉鸟。因为他的阵法好用,所以在孩子堆里格外受欢迎。 四师弟是个喜欢画符的。画的符没一张卖得出去,只好做一些烧火符,苦哈哈蹲在城里的街上,卖给那些大爷大娘,好让他们起个火。 五师弟是个喜欢炼器的。屋里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破铜烂铁,什么一边走路一边会唱歌的铁鞋子,一穿上能自动吹风的外衫……其实也有人喜欢,奈何他太懒,做得一件比一件丑,跟着四师弟去摆了几次摊后,再也不去了。 六师弟是个喜欢唱歌吹笛子的。可惜似乎天生不适合唱歌,什么调子都能唱歪,好不容易接了吹个唢呐的,结果当场能吹跑调,被人赶跑了。 七师弟是个搞术法的。最喜欢搞小幻术,与在孩子群中名声甚好的三师弟截然不同,他在孩子堆里面人见人嫌。比如递给人家小孩子一根红透了的糖葫芦,等小孩满心欢喜咬下去,吃了满口苦味,才发现压根不是糖葫芦,是黄连! 八师妹是唯一一个师妹,她素来沉迷炼丹做饭。以前小时候,山里的饭菜全是她做的,每天不重样,有半生不熟的,有糊得发臭的。如今大了,做饭不满足后,最喜欢背着小罐子去找蜈蚣、蛇、蜘蛛一类来炼丹。 九师弟是个身强体壮的。在这里面,唯有他身子骨最大,偏生也只有他最老实。最喜欢去山下做小工,抗石头,搬木头,什么苦干什么,一群师弟师妹中属他挣得工钱最多。 十师弟是个招活物喜欢的,又是个话痨。上个街,能和一条狗聊一整天不带累的。那些鸡鸭牛马,什么玩意都喜欢往他身边凑。 十一师弟是个喜欢做小玩意的,年岁最小,仅才十二岁。他手里时常捏着把小刻刀,没事就削几下。其实按他的手艺做小玩意十分受欢迎,奈何他和五师弟一个性子,容易犯懒,最爱看碟下菜。对于最喜欢的容淮,他送的东西做得就最好看。 打酒的打酒,捉鱼的捉鱼,干苦力的干苦力,捉蛇的捉蛇…… 等这些人玩完回来,已是黄昏。挣钱最多的九师弟慷慨地买了一堆小吃回来,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到容淮院里。 楚漠不会照顾人,加上以前时常在外,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几乎全是同样还是小孩子的容淮一手带大,亲自照顾的。 如今长大了,一个个骨子里还黏容淮黏得紧。 耐心地听师弟师妹他们说今天遇见的事,时不时回复几句,等各自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容淮捻了下聚灵盆内的泥土,好像又干了。 嗯。 要浇水吗? 干得这么快应该是渴了。 可是晚上这么冷,水浇多了会着凉吧。 最后容淮借了点火灵气,温热了水,小心浇了点在紫藤身上,又铺了三枚灵石在聚灵盆上面,这才心满意足把紫藤放在窗台上。 第二日,清晨。 师父又带着师弟师妹们过来,一来就瞥着那盆紫藤,随后震惊地传音道: “好像比昨天更精神了!” “真养活啦!” “我的天,这什么灵植啊?居然在大师兄手里活下来了。” “这总不能还是回光返照吧。” “说不定只是回光返照的时间有点长?正在垂死挣扎?”不知道谁说了这么离谱的一句。 但显然,比起大师兄真能养活灵植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们更相信回光返照还没结束。 “可能是的吧。那我们还要管这个紫藤吗?” “好不容易养好了这么一株灵植,如果我们抱走了,大师兄会难过吧,我们还是不管好一点。等紫藤撑不住了,再来想办法处理。”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告别后,又下山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另一边,罗承门。 自昨日发现灵玉门所在之地灵气前所未有的浓郁后,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罗承门整个高层。 不过一天的时间,与灵玉门所有相关信息全部一览无余。 “成立至今不过才十几年的门派。”罗承门三长老展开得来的消息,语气轻快:“一共十一位弟子。” 一无传承,二无人脉资源。 想来是撞了大运,正好这灵玉门所建之地 已经确定灵玉门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玉简在掌心化作齑粉,至于接下来一连串的哪位弟子姓甚名谁,看也懒得再看。 “若我没记错,这灵玉门便是那只知玩乐,连修炼都不知是何的门派吧。” “如今倒是什么歪瓜裂枣聚在一起,也能称之为门派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笑。 见了十长老带回来的留影石,着实被里面浓郁灵气景色惊住的宗主,笑道:“长老可是说笑了,同为南域宗门,我宗即为大宗,理应多加关照这等小宗。十一位弟子,连着师父总共十二人,正好收入我宗,做个外门弟子倒也可行。” “宗主圣人贤心,此真乃那灵玉门福气。南域弟子哪个不是挤破脑袋想入我宗?如今让灵玉门那群废物这么轻易进来,窥得我宗传承,真是便宜了他们!” 宗主笑着摆手:“既然十长老最先发现此宗,就让十长老挑选些灵药、灵石,择日去拜访一番。若不行他们不愿舍弃灵玉门,招做我们分宗也可。” “父亲,孩儿同想前往。” 一直在旁边听着宗主长老议论的少宗主突然开口。 “你去做什么?” 少宗主罗炀道:“我所居的山峰灵脉凋零,灵玉门地界再适合我居住不过,故孩儿想提前看看先熟悉周围。” 修士本就难以得子,加上罗炀年纪轻轻便已筑基,天资聪颖,罗宗主更是万般宠爱,当即挥手同意道:“那你随十长老一道前去。” 不知不觉,距容淮捡回紫藤已有四日。 这是容淮第一次养花草养了这么久,以往他带回来的灵药,在他手里待不过三日,一定会被师弟他们以各种理由要走。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自打第二日他给紫藤浇水,紫藤又一次缠过他手指后,再未给过他任何反应。 想来在调生养息。 正如容淮所想,重锦确实在调养身子。 这天,依旧风和日丽。 大树下,正值正午,搁好经书的容淮端过晒温的灵泉水,正要准备给紫藤浇水。 一直未有动静的紫藤突然动了。 紫藤抵住杯沿,趁着容淮错愕之际,藤条缠住装着灵泉水的杯子,拿走。然后当着容淮的面极其嚣张地倒掉里面的水,最后再将杯子锵地一声,重重掷在容淮面前。 用光了这些天吸了不知道多少灵气,才勉强积攒出来的力气。憋屈了这么久的重锦,看着面前的人一脸惊讶,终于舒坦地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第6章 第六章 生气了 第六章:生气了? 大半杯的灵泉水当即洒了一桌,水流顺着桌面直直滴到还未反应过来的容淮手上,滚向容淮的杯子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堪堪停在边缘。 春风轻抚,只听树叶簌簌声。 紫藤冷觑着眼前迟迟没有动静的人。 生气了? 也对,被一条随意捡来的灵植甩脸子,谁能有好脾气? 不过紫藤半点不怵,他生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料。 终于,容淮动了,手往他这边伸来,这是想把他拔掉,还是想把他折断出气? 然而都没有。 那被灵泉水滴湿的手从他上空越过,带着怡人淡香的袖袍抚过藤尖,莫名痒痒的。随后扶正落到他身后的杯子。 先前尚带惊讶的容淮眉目微弯,神色恢复同往日一样温和,没有半点恼怒之意。放好杯子后,他又起身回房取来一方干巾擦掉石桌上的水渍。 不急不缓地收拾好残局,容淮连盆带过原本让他放在阳光下紫藤,戴着天蚕丝手套的食指轻轻戳了下藤尖,问道:“怎么了?” 被戳着脑袋的重锦没搭理容淮。 春风裹挟着醉人的嗓音,仿佛哄不听话的小孩般,容淮接着问道:“是不喜欢灵泉水吗?” 紫藤一动不动。 容淮沉思:“是因为清晨接的,晒温了,不如何新鲜,所以才不喜欢的吗?” 紫藤仍旧一动不动。 “明白了,你先等等。”容淮拿过空杯子。 重锦:?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重锦看向起身的容淮,这人要做什么?让他等什么? 眼见着这人带着杯子往后山灵泉方向走去,重锦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试着挣扎了一下,想要从这盆里出来。奈何恶气确实出了,力气也彻底耗空了,还不小心扯到根茎,如今动一下无比困难。 没多久,容淮脚步轻快地又装了杯灵泉水回来。 他满脸笑意地来到石桌边,看着已经完全干掉的泥土:“是我思虑不周,此乃方接来的灵泉水,清冽可口,你应该会喜欢吧。” 好不容易摆脱湿润黏腻的重锦:? 喜欢个鬼! 眼见那杯身倾泻,水又要劈头浇下来,重锦只恨自己为什么没直接把杯子摔到地上,给他摔个稀碎!看这人还浇不浇。 忍辱负重的重锦艰难挪着身子,试图避开即将倒下的灵泉水。 一息。 两息。 三息。 …… 并没有湿凉,身下的泥土也是干的。 重锦讶异睁眼抬头,只见悬在藤尖上装满水的杯子挪开,对上那张背光带笑的脸。 食指轻轻勾住他微不可闻倾斜的藤身:“果然,原来你不喜欢浇水。” 搁好杯子,容淮坐回石凳上,手指忍不住轻轻捻了下藤身,带着几分歉意的认真道:“先前委屈你了。” 蠢货。 重锦不喜欢别人触碰,但如今没力气,只好任由容淮捏着他的藤身。 这次也没能清醒多久,知道这人不会再给自己频频浇水,终于能勉强摆脱这令人恶心的湿泥,困意旋即上涨。 神识昏沉中,只知这人又一次拿起经书,与先前安静观看不同,这次他念了出来。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世千劫,常在生死。” 清澈悦耳,如鸣佩环,缓缓道来,落入耳中连带着一身的疼痛和疲惫也消减了。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世千劫,常在缠缚。” 有时候上天总会独独偏爱一个人,不管哪方面,似乎都是完美的。可能正因为这样,眼前的人在这修士遍地走之地,生来便无灵根,不能修炼。 浑浑噩噩之间,重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本这些天平静了许久的神魂再次撕裂的疼了起来,最后彻底昏睡过去。 “唯杀盗媱三为根本,以是因缘,业果相续。” …… 容淮一字一句地念,不经意瞥了眼手侧的紫藤,在发现原本绷直的藤身如今彻底柔软了下来时,唇角带上笑容。 这小藤,虽不会说话,也鲜少理会他,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向来耐心仔细的容淮也对其摸出一点习性。 比如生气时,藤条会崩得又直又紧,一副要攻击的样子。对比之下,藤条软的时候虽然猜不出这小藤究竟在做什么,但总归不是在戒备。 如今藤条又软了下去,不知道是消气了,还是在休息。 自打白日里摔了一次杯子,得知紫藤兴许不爱水。容淮也不再给紫藤多浇,紫藤有灵,若是渴了应该会主动问他要。 不过容淮到底怕紫藤缺水,所以他时常将紫藤放在阴凉处,以免晒出了问题。 晚上,重锦醒过来时,正好碰上刚洗浴完,穿着略微单薄的容淮正给他松泥土。因无灵气,润湿的长发只简单用巾帕擦了一下,从肩侧滑下,落在藤前。 与平日衣襟合至最上不同,单衣领口略开,半露出深陷的锁骨。在月光照耀下,未擦干的水珠凝在修长白皙脖颈上。 此时此刻因为容淮正戴着手套弯腰,用小铲子撬松泥土,在重锦一睁眼时,便入了个满目。 “泥太干了。” 重锦还未反应过来,上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因距离太近,吐在藤身上。 原本因昏睡而放松,还处于恍惚中的紫藤猛地清醒僵直身子。 敏锐注意到紫藤变化的容淮低头一笑,本想捏捏绷紧的藤,一看自己手上还沾着泥,只得放弃:“你也觉得泥太干了吗?” 连土带藤一道拿出来,先前埋在聚灵盆下的三枚灵石已经化作齑粉。因为先前浇了水,泥土紧紧凝在一块。 容淮倒上水,先浸湿泥土后,小心取出里面的紫藤。 又用水冲洗干净黏在紫藤上的湿泥,简单给紫藤冲了个澡。借着屋内夜明珠的柔光,容淮仔细打量了一圈,疑惑道:“怎么还未长出根芽?” 长什么根?他又不是幼藤,早过了靠根活的时候。 终于摆脱了泥的重锦瞬间感觉全身都舒坦了,心情愉悦的他,对于捏着他藤身的手也能视而不见。 “是种的时间太短了吗?” 容淮把洗干净的紫藤放在干净柔软的方巾上,随后清理聚灵盆。 等洗好聚灵盆,又铺好三枚灵石,盖上新鲜的灵土后,容淮来到紫藤面前。提起紫藤时,铺在 容淮:??? 仔细一看,才发现紫藤藤尾紧紧缠着方巾,倒刺死死扎进方巾里。 容淮轻轻扯了下,不仅没扯开,紫藤反而更用力地缠紧。 重锦:呵。 他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傻子才回去! 第7章 第七章 容身之处 第七章:容身之处 容淮看着手里缠着方巾不放的紫藤。 等了几息。 他连方巾带藤又搁回桌上。 待紫藤刚松懈一点时,猝不及防又被提起来,紫藤赶忙缠紧方巾。 重锦怒目而视,瞪向容淮。 逗他玩?! 只见后者提着他,一路提到窗边,来到铺了新泥的聚灵盆上面。 重锦:? 真要埋?! 看着脚底的聚灵盆,藤条上的方巾缠得比所有时候都要紧。呵,有本事把他和这玩意一块埋进土里去。 事实证明,容淮还真敢。 眼见离聚灵盆越来越近,就在方巾尾端将要触碰到泥土,藤条上的方巾已经恨不得被缠成一团,砸在容淮脸上时。 悬空的藤一挪,挪开聚灵盆,放在盆边的窗台上。 重锦:嗯? 清冷月华映着容淮略显单薄的身子,眉目一片安然柔和。在放好紫藤后,他并未取下方巾,而是转身去取来另一张绸布。 此绸布乃上好材料所制,质地柔软舒适。 在重锦没想明白这人要做什么的时候,容淮展开丝绸,连藤带缠着的方巾一同小心地,跟小孩裹被子一样,全裹了进去。 “虽不知你们灵植是否知温热,但夜晚露重风寒,还是仔细些好。” 裹好了,本以为已经结束,没曾想容淮又取来一枚灵石,贴身放在紫藤边上。 做好这些后,容淮才离开休息。 容淮一睡,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了。 没怎么搭理容淮的重锦在听见那平缓均匀的呼吸,确定容淮确实睡着了。一直没动的紫藤轻轻挪了下,藤尖轻而易举缠到那枚灵石。 浓郁的灵气从灵石触碰处源源不断传来,没多久,那枚被吸干灵气的灵石咔擦一声,从中裂开。 又积攒了点力气的紫藤从方巾内探出藤条,聚灵盆就放在他旁边,只伸出一小截就能简单够到。 紫藤用力一顶,再一推,聚灵盆果然倒下,里面松散的泥土洒了一桌。 看你还种不种! 弄翻聚灵盆,紫藤心满意足地缩了回去。 第二日,晨风清凉。 为了避免这呆子在自己昏睡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给自己硬生生种盆里,重锦强行保持着清醒。 和平日里醒来时间一样,旭日方升,重锦便听得里面床榻处传来动静。没一会儿,衣襟合至最上的人来到窗边。 本以为看见打翻的聚灵盆,容淮会吃惊。 没想到容淮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对于紫藤带来的这些麻烦全然不在乎,唇角含笑地收拾干净窗台,随后又拿出昨晚入睡前放在紫藤边的那枚灵石。 灵石已经龟裂,里面的灵气早消失得一干二净。 容淮轻轻碰了下紫藤,笑道:“昨晚便猜出你不喜欢待在泥里,没想到不仅不喜欢,而是讨厌到连装了泥的盆也到了碍眼的程度。” “先前还只以为你不喜欢浇水,如今看来倒是我思虑不周。” 把空着的聚灵盆放回窗台上,容淮又取出一枚灵石,他弯下身,递到紫藤面前:“还需要灵石吗?” 嗓音糅在晨风中。 丝绸内的紫藤一动不动。 容淮弯着双眼,没有任何不耐,安静地等着。 又是沉默的十几息。 终于,绸布内微微耸动了一下,宛如蜗牛触角般,紫藤从里面探出,缠住了容淮手里的灵石。 手中灵石被紫藤拿走,容淮并未收回手,而是又往紫藤靠近了一点,摊开手掌,戴着手套的掌心细腻白皙:“如今没盆了,可要上来?” 缠着灵石的紫藤愣了愣。 房内再次沉寂了下来。 眼前的人仿佛永远不会累,总有用不光的耐心般,春日碧湖似的双眼始终含着光,看得重锦心生烦躁。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最后,缠着灵石的紫藤第三次,也是第一次收起倒刺,缠上了容淮食指。 容淮顺势带过紫藤,不过他没捧在手心,因为他发现这小藤藤身又一次地绷紧。他礼貌地轻捻住紫藤一侧,帮忙拖住那往下坠的灵石,放在了自己肩侧。 显然这难养熟的紫藤很是满意这个位置,在容淮松开手的时候,藤身已经放松下来,甚至还主动勾好衣服,挪了挪身位,找了个更舒坦的位置,然后毫不客气地把灵石放在容淮肩上,方便自己省力。 一直将小藤动作收于眼底的容淮一笑,灵植有灵,刚开始便没觉得养了株正儿八经的草,如今再看,和那些小妖兽着实无什么差距。 紫藤的安身之处从盆里挪到了容淮肩上,以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草搬到外面晒太阳,随后去后山取灵泉水的容淮,突然就少了好些事。 坐在石凳上,容淮取来经书,再次念了出声。 如今的重锦待在容淮肩上,声音更加清晰了,不过并未觉得大声,紫藤无声缠紧灵石,静静听着那缓缓道来的悦耳嗓音。 若说一开始重锦还怀疑这人是不是用了隐藏修为的法宝,如今他已经完全相信此人确实没有灵根,不能修炼。 先不说容淮身上没有半点灵气,身上仅有的法宝便是腰间的玉笛和手上的手套。从相处的这几日来看,从清晨到日暮,容淮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给他浇水,念经书。 别说修炼,就连打坐都没见得打过一次。 念经声舒缓好听,重锦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昏昏欲睡。正当他要睡着时,那一群熟悉的哄闹声来了。 “小淮!” “大师兄~” …… 十一个人每天不管风吹雨打一定要来这边跑一趟,重锦早就习惯了。 这些人一来,整个院子瞬间喧闹嘈杂起来,将重锦原本的睡意也打消得一干二净。 和容淮一样的奇怪。 眼前的十一人,若非重锦能察觉到他们身上的灵气波动,看这一个个成天只知吃喝玩乐,聚在一起从未讨论过修炼,说得最多的就是镇上哪家的铺子点心最好吃,哪家又生了个小孩,哪家又在闹分田产的模样,只当是那些个爱八卦的俗人。 “咦,大师兄,你这是?” 有人一来眼尖发现容淮肩上的紫藤。 “死了?”不知道谁传音道。 “没死,抱着灵石呢!”十一师弟怼回去:“大师兄养得可好了。” “怎么养到肩膀上去了?这是当佩饰?” 传音的话容淮自是没听见,见有师弟问起紫藤,容淮笑道:“它不喜泥,便放我肩上了。” “灵植还能这样养吗?”木榕榕小声问道。 “自是能的。”旁边懒散靠着树的楚漠啜了一口酒,狐狸眼扫了下容淮肩侧的紫藤,开口道:“这种藤蔓灵植,修为越高,分根越多。等到了一定级别,即便只余一条根系,给足了灵气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哇,师父,那不是相当于好多条命吗?” 楚漠嗤笑:“损失修为的事,你还真当保命符?” “那师父,这紫藤原本是何修为啊?” 重锦闻言,也随着容淮不禁看向最外面拎着酒,站不直坐不正,没一副正形的楚漠。 楚漠凝眉沉思:“嗯,这个倒难猜。得看它受伤有多严重,如果仅剩这一条根还能有现下这一两品的修为,怎么着也得在渡劫吧。” 被猜出修为的重锦一怔。 “那它岂不是能听懂我们说话,而且还与大师兄同吃同睡,日日独处在一起?”十一师弟言语犀利。 重锦:??? 十一双眼睛当即锁住肩膀上的重锦。 “不过此乃南域,南域这等地方,渡劫期的灵植定是没有的。” “哦。” 目光移开,他们又和容淮闲扯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各自离去了。 师父他们一走,整个院子旋即安静了下来。容淮看了眼肩上的紫藤,又看了眼窗台上如今空荡荡的聚灵盆。 他道:“给你找个伴如何?” 重锦:什么?什么伴? 说做就做,容淮收好经书,开心地背上竹篓,带上药锄,带着紫藤一道下山找灵药去了。 与此同时,罗承门十长老携着灵石和灵药,带上十几位随同弟子,以及主动前来想提前观看地势的罗承门少宗主罗炀,一行人正风风火火往灵玉门这边赶来。 第8章 第八章 引狼入室 第八章:引狼入室 罗炀负手踩在法宝之上,脚下跃过万重青山。自离开宗门后,他们一路往南马不停蹄地赶往这偏僻之地,周身的灵气以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浅淡,让他习惯了宗门浓郁灵气的筋脉颇为不适。 此时此刻,他不禁对十长老的话产生怀疑,就这等鸟不生蛋的贫瘠一隅,还能出个神仙地方? 青峰一座赛一座高,从数山夹缝中穿梭而过,途中经过小镇,里面嬉闹喧杂的叫卖吆喝声声不绝。 听得罗炀眉梢皱紧,这等污秽嘈杂,凡世俗人遍地走之地,真会有修士居于这附近?若真有,估计也是市侩小人的模样,上不得台面。 “少宗主莫急,就快到了。”十长老敏锐发现罗炀隐隐的不耐,抚须笑道。 “嗯。” 过了小镇,又穿过几坐重叠在一起的高峰,法宝尾迹自夹缝之间飞速穿过。 就在罗炀心中不耐快速上升时,只听身侧十长老声量微高:“少宗主,你看。” 顺着十长老所指之处望去,只见隐在群山之中的那秀丽山峰,仙雾缭绕,彩光横生,后有仙瀑仿若自天上而来,于半空之中垂下,俨然一处世外桃源的人间仙境。 除十长老外,所有人盯着远处美景发愣。 尤其罗炀更是看得呆了,他曾随父亲一道去过大能云集,宗门遍地的中域拜访主宗。主宗下埋着数条灵脉,灵气粘稠得几欲滴雨,多得他吸收不了这么多灵气,震得筋脉隐隐发疼。 而前面之景,连主宗都远远比不上! 主宗那边的灵脉是方埋的,花草树木各方妖兽根本适应不了一下子增加的灵气,所以美虽美,却少了几分自然。 眼前这所谓灵玉门的地界,一眼便觉得心旷神怡,显然万物早已习惯在此处长待。故而这处灵脉要么自然而长,要么至少埋下十几年之久。 鉴于他们得到的消息,灵玉门无权无势,他们自己根本没那本事挖来灵脉埋在这 灵气贫瘠的南域之地,自然生长出灵脉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并非没有。也不知道这灵玉门究竟祖上积了多少德,才能得到这么一条灵脉。 收起法宝,一行人踩在灵气分界处。 罗炀根本没看立在分界处刻有灵玉门的破旧石碑,他直接一脚踩了进去,浓郁成雾的灵气扑面而来,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舒服。 其实他心中一直不忿,主宗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分明资质天赋并不如何,却能有这么好的修炼环境,而他只能龟缩于南域这等小地方。 若非他修炼地方不如,他怎会才筑基修为? 可如今不同了,这里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是上天怜惜他,赠与他,助他一臂之力的。 等今日先规划出适合的所居之地,遣散灵玉门那群闲人,明日便拾缀好物件住在这里,日日苦修,他怎会比不上中域那群人? 十长老道:“少宗主,我们可要直接上山,见灵玉门的人?” 踩过灵气滋润得鲜翠茂盛的野草,罗炀摆手,此时他倒不着急了:“无碍,方来此处,我尚不熟悉,慢慢上去,四处看看也当消遣了。” 说完,罗炀巡视自家后院般,一边观看一边往山上走。 身后随同的弟子闻言大喜,罗炀来了灵玉门尚且都这么惊讶,更别说他们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世间竟然有一方土地能有如此多的灵气! 一个个犹如饿了几天的饿狼陡然看见漫山食物般,就算忍着筋脉撑疼的痛意也要疯狂贪婪地吸纳灵气,只恨不得罗炀他们再走慢些,好让他们吸纳个够。要知道,在这里待片刻,这灵气吸收得已经比他们曾经在宗门内苦修十几日的多得多! 上山途中见到许些一两品的灵药,灵气多了就是这样,很多灵药随之诞生,若再养个几百年,说不定长成三四品,还能有点用。 不过他们宗门并不缺这些灵药,罗炀边看边摇头:“等明日派弟子来将这些灵药拔了,留在这里凭白消耗灵气。” “好的。” 修士不似无修为的俗人,对于俗人来说要走上大半天的路程对他们而言不过一两个时辰。 疲惫在灵气蕴养下很快消散,没多久,罗炀一行人来到半山腰。一开始灵气过于浓郁,让他筋脉还有些不适,现下整个填满灵气的丹海丰裕充盈,甚至有种自己隐隐要晋升的错觉。 就在和先前一样,往前抬脚的时候,脚尖触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先是下陷,而后软软地弹回来。 罗炀沉浸在灵气中的神智让这一拦,倏然清醒。 他再次伸脚,然而和第一次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软软地推了回来。 “这是什么?!” 十长老见状,指尖冒出一缕灵气,往前方打去。只见那灵气撞在无形屏障上,往里深陷,紧接着往后一弹,直往十长老打来。 十长老连忙侧头,那缕灵气直接打在身后树干上。 花白眉须皱紧,十长老沉吟片刻,凝重道:“阵法。” “阵法?”罗炀声调一变:“你说这个是阵法?!” “怎么可能?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布阵的人?” 众所周知,修真界修炼之道有千万,但许多道并非想入就能入,极其需要与生俱来的天赋资质。 譬如,阵修、符修、丹修、炼器师、术修、伴兽师、音修、傀儡师等。能修这些道的人,先不说本身资质如何,但凡能入门就是万中无一。 连他们有上万弟子的宗门内都没能找出一个适合修炼阵法的出来,在这里居然能碰见这么个阵法。 可如果此阵乃灵玉门的,是灵玉门所布,凭借这里有阵修这个身份,怎会龟缩在此?! 罗炀大脑一片混沌,他疯狂回忆着先前所见的灵玉门一切相关事宜。是啊,不可能出错啊!灵玉门不就是个才十二个人的小门派吗? 十长老道:“少宗主勿急,依我看,兴许不一定是阵法。毕竟有许多能自成保护的法宝,也能制造出阵法的假象。” 但这种保护法宝一般极为稀少,但此时此刻,这个说法明显比灵玉门有阵修要靠谱得多。 “一般这类法宝所笼罩范围并不大,我们先绕着外面看看,找一下可有别路上山。” “好的。”罗炀脸色稍缓。 毕竟如果不是法宝,看这薄膜所笼罩范围,已经相当于别宗的护山大阵。根本不敢想,这若真是阵法,这阵修该是几品,那可是在中域,也要万人敬仰的存在!怎么可能窝在这里?! 先不说灵玉门真有此人物,就算仅是结识,但凡有一点蛛丝的关联,根本不会在修真界中籍籍无名。 无形薄膜呈圆形,方出顺着走出十几步,一道灵气从远处山下由远及近,悠然往他们这边而来。 那灵气毫不遮掩,大大方方。 众人心中一凝,有人! 罗炀和十长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出各自想法,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灵玉门的还能有谁? 所有人全身戒备,凝神注视着那灵气。 只不过很奇怪的是,那灵气宛如死物,根本不像修士会有灵气起伏。 越来越近。 来了! 所有人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密林丛草之中,一人背着竹篓而出。淡雅天蓝长衫划过草叶,层层雪色里衣衣襟合至最上,身上唯一的艳色便是肩上那纤细的紫藤。 分明手中还捏着沾了泥的小药锄,背上背了俗人编制的背篓,行走在泥木草叶间,却没有任何尘世之气,宛如悠闲漫步的仙人。 挖了两株灵药,正打道回府的容淮见眼前这么多修士,也是微愣。灵玉门位处偏僻,别说修士,就是俗人也鲜少踏入。 在一行人中,十长老经验最多,他最先反应过来。修士中人相貌大多生得不差,十长老上了年岁,一笑,便慈眉善目的。 肩上的重锦满脸不屑,他虽时常待在无涯海附近,但对于修士,一眼便能看出好与坏。这老头,双目浑浊不纯,一看就是个满腹心计的小人。 十长老往前一步:“小友可是灵玉门之人?” 容淮回以一礼,礼貌道:“晚生正是灵玉门大师兄。”他又看了眼十长老身后的一行人:“诸位这是?” 十长老抚须,无形透出自己金丹期的威压,一边暗中仔细观察容淮,一边笑道:“我乃罗承门十长老,身旁这位乃我们少宗主。” 面对容淮看过来的目光,罗炀恍然收回目光,理了下衣襟,点头:“我乃罗承门少宗主,罗炀。” 容淮面容依旧温和:“容淮。” 随后他又看向十长老:“诸位不远万里前来,可有何事?” 报了来历,十长老见容淮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心中微沉。这灵玉门的大弟子是没听过他们罗承门的名声,还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到底人精,十长老心中思绪千转,面上仍旧慈祥:“均在南域,便是同邻。互相往来,日后也好个照料。以往是我们的疏忽,总没寻到机会前来。所以今日特带了礼,拜访贵派。” 这边十长老在说话,而那什么狗屁宗门的少宗主恶心视线从一开始就黏在容淮身上,没有挪开一次。紫藤厌恶地缠紧灵石,啧,长得尖嘴猴腮的,这么丑,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承蒙贵宗费心,远来皆是客,若不介意可去山上坐一坐?” 蠢货! 听见容淮发出邀请的重锦恨不得一灵石砸容淮脸上,砸醒这个对谁都温温和和的白痴。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里面就没一个安好心。山上那群有修为的,跟个猴子一样成天上窜下跳,全不知道跑哪混天度日去了。你一个没修为的,不拒绝就算了,还敢引狼入室? “叨扰了。”得偿所愿的十长老笑容更深。 第9章 第九章 分宗 第九章:分宗 容淮在前方带路,走出几步后,没听见后面的动静。回头一看,只见一行人停在原地,脸上神色各异,就是没往前走。 “前辈,怎么了?” 十长老笑得和蔼可亲,看着容淮一脸无害的脸,试探道:“没什么,只是贵派阵法着实精妙。” 容淮茫然:“阵法?” 估摸是气质使然,不管容淮说什么,做什么,总给人真诚干净的感觉。根本让人起不了丁点怀疑的心思,饶是十长老也一样。 见容淮全然不知的样子,十长老往方才如何都进不去的地方上前一步:“你看,这不就是……” 嗯? 脚毫无阻碍地穿过无形薄膜,轻而易举落在地上。 容淮:“看什么?” 十长老不禁羞赧:“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先前他们想擅自进山,结果被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挡在外面了吧。 十长老一进,罗炀半信半疑也跟了进去,果然没有任何阻挡。 于是一行人跟着容淮上山,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言中不思进取的灵玉门。一迈入半山腰,灵气再次更加浓郁,一边暗自打量前方容淮,一边环视周围的十长老心中吃惊。 这个灵气浓郁程度,已经远非二品灵脉所能及,只怕至少在一品灵脉! 一品灵脉啊,连他们宗门都没有的一品灵脉。 这个灵玉门实在太奇怪了,而且眼前这个所谓的灵玉门大师兄也不对劲。 作为金丹修为,十长老自是一眼认出容淮身上没有灵气波动,那死的灵气全部来自于容淮腰侧的玉笛。至于手上那双近乎透明的手套,他没有察觉到任何灵气,想来应是俗人凡品。 一般来说,一个修士无法察觉到别人身上的灵气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别人修为远超他人,刻意隐藏灵气。 二是眼前这人压根无法修炼,所以没有灵气。 他金丹修为,眼前的容淮按相貌骨龄不过弱冠,这等年岁,要想到金丹,那得是如何天资才能做到?除了南域那些赫赫有名,位于修真界顶端的大宗的天之骄子,根本不可能。 可若说容淮是个不能修行,没有灵根的俗人,也不像啊。 十长老满腹疑问,他暗自传音给身侧的罗炀:“少宗主,这灵玉门着实奇怪。待到派中,先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只有金丹修为之上才能传音入耳,罗炀仅才筑基,听见十长老的话,他收回一直落在容淮身上的目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他虽倨傲,但并非愚蠢,先不说上山时那奇奇怪怪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阵法的东西,再加上眼前这个摸不清修为的大师兄,以及这山中比他父亲院下品级还要高的灵脉。 怎么看,这个灵玉门都不似消息上那么简单。 没走多久,脚下之路变得平坦,眼前几间并挨着的简单竹篱搭成的小院映入眼帘。和脚下灵气的浓郁截然不同,灵气越多,这竹子搭成的几间院落就有多简陋。 原本还猜测这灵玉门是不是中域一些退隐大能创建的,如今瞧了这磕碜的院落,十长老他们心中微松。 容淮放下背篓后,热情地邀请他们来到前院,奈何院中椅凳实在少,全部椅子加起来也不够这一行人坐的。 最后,只得其余弟子干站着,容淮和罗炀以及十长老,一块坐在容淮院中那石桌边。 分别给罗炀和十长老沏了热茶,这茶水没有半点灵气波动,茶杯也只是低劣的青瓷,不是玉瓷。 罗炀本心中嫌弃,但见容淮十指轻侍瓷杯,白肤贴青瓷,着实赏心悦目。心神起伏间,恍然觉得这竟比灵茶还要好上数倍,盯着出神的同时,情不自禁端过茶盏。 咔擦! 肩侧上被紫藤缠着的灵石应声而碎。 递了茶的容淮侧身望向紫藤,只见藤中还残留着一点灵气的灵石颜色黯淡,已经从中裂开。 他轻轻戳了下藤尖,不料,素来不怎么理会他的紫藤,这次竟是往外挪了下脑袋,嫌弃地避开他的手指。 蠢货,别碰他,他怕被碰了之后,会变蠢! “容小友肩上的可是灵植?” 感知到紫藤生气的容淮还在想缘由,听见十长老的话,客气回道:“是的,在山下捡到的。” “灵玉门果然人杰地灵,连灵植这等稀罕物也能找到。”十长老嘴上夸赞,内心却满是鄙夷。养着株一两品的灵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拿灵石伺候着,真当个宝了。 “前辈说笑了,不过因缘巧合。” 十长老品了口茶,入口粗劣苦涩,让喜欢喝甘润灵茶的十长老舌尖不适。简单抿了一小口后,他放下茶杯:“我观小友体质通彻,相貌不俗,想来天资定是绝佳。不知尊师修行的乃哪门道途,若有机会,也可探讨一番。” 这么明显的套话,这蠢货应该不会回答吧。重锦心想。 然而并没有,容淮眼中再次露出茫然:“师父他一介闲人,弟子从未见过他修行,更遑论知道师父是何道?” 十长老露出讶色:“那门中弟子如何修行?” 容淮诚恳回道:“顺心而为。” 简单来说就是该吃吃该喝喝,爬树下河,无所事事。重锦暗嘲。 十长老环视了一周。 容淮猜到十长老要问什么,先回道:“师父去镇中酒楼饮酒,师弟师妹他们同去了镇上游玩。” 十长老心中了然,如今倒是和消息上所言的灵玉门众人只知游手好闲一模一样了,他笑道:“贵派真是别具一格。” 见底细套得差不多,十长老开始道出正事,他取出两个储物袋放在石桌上:“此中有一万下品灵石和百株三品灵草,特来当做拜礼。礼薄情谊重,还望勿介意。” 自打五百多年前飞升仙魔两界的通道关闭后,修真界越渐繁荣的同时,也拉大了原本的差距。那些本就强盛的宗门因大能无法飞升,全部留下,故而更加强大。这些顶尖的大宗门扩充领土,建立分宗,吞食小宗。 以至于如今的修真界,实力强盛的资源格外充裕,而位于最底下的那些无依无靠的小宗门越加贫瘠。 这一万下品灵石,对他们宗门而言算不上什么。可对于灵玉门,乃至那些个上千弟子的小宗少说至少得是一年的来源! 住在这等破烂地的院子里,能见过多少灵石? 罗炀只等瞧容淮打开储物袋,看见里面堆成小山的灵石脸上惊讶崇敬的模样。没曾想容淮只扫了一眼,仿佛一万下品灵石只是个轻飘飘的数目。 容淮微笑:“客气了。” “不打开看看?”一直没开口的罗炀突然逼问:“还是说你瞧不上?” 咔擦! 瞧不上又怎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这种语气说话?! 听见罗炀倨傲的问话,藤中原本就有了裂痕的灵石,彻底四分五裂。 容淮怕裂开灵石锋利边缘割伤藤蔓,一边从藤中取出碎石,一边解释:“罗少宗主误会了,并非瞧不上,只是在下无修为,打不开这储物袋。” 看着惊讶的罗炀和一副果然如此的十长老,紫藤避开容淮的手,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将碎灵石扔在地上。 呆子!全把家底交代干净了! 罗炀和十长老对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里的势在必得,罗炀不再追问。 正当十长老要说什么的时候,容淮弯身拾起碎灵石:“稍等。” 放好碎灵石后,容淮道:“见笑了。” 十长老眉目越发慈祥:“实不相瞒,容小友性情直爽,着实让老夫刮目相看,和小友交谈更是令人舒心。” 容淮颔眉:“晚辈同觉得与前辈相谈甚欢。” 重锦:呵,也只有你这白痴才觉得谈的开心。 十长老:“如今修真界同气连枝,不知容小友如何看待众多宗门招揽分宗,合成一起的?” 重锦冷笑:老不死的,原来这才是目的。 容淮点头:“宗派相连,同门相亲。如此互助相帮,天下太平,自然再好不过。” 听见容淮的话,旁边的罗炀已经快坐不住了,当即盘算该如何打整这一大片地方。这碍眼的破竹院肯定立马得拆,眼前之人虽无修为,但留在身边当个小厮还可,至于灵玉门别的弟子,全部赶走! 十长老却不急,诱哄稚子般,语气越发得和蔼可亲:“那依容小友之见,既然我们这般谈得来,不如我们罗承门和灵玉门合为一宗?以后大家皆为同门,日日相见,如遇有不测,也便于更好出手相帮。” 后者听完,仔细思索。 罗炀和十长老眼中的得逞之意,几乎要满满溢了出来。 重锦烦躁地缠紧紫藤,只恨不得自己化成人形,亲手将这群赖皮的糟心玩意打出去。 那些个师父师弟也是没用的,怎么就敢随随便便把一个要修为没修为,要心计没心计的呆子丢在偌大的山门里独自照看的?! 而且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人和家都快没了,还在外面混天混地。 几息后。 只见那清雅温润的脸上浮现几分难以推脱的赧意,容淮颇为为难道:“长老这般热情本不该拒绝,奈何我们灵玉门无人管事,突然间多了个分宗,怕是照应不过来。” 重锦:??? 十长老:??? 罗炀:??? 第10章 第十章 御灵道 第十章:御灵道 此话一出,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片刻后,陡然间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笑声,旁边干站的弟子、十长老、罗炀,全部大笑。 十长老老脸褶皱展开,抚须直道:“容小友年岁不大,开玩笑的本领可不小。” “哈哈哈哈哈,痴心妄想的本事也挺大。”不知道哪个弟子突然插了一句。 于是哄笑声更大了。 容淮肩上的紫藤无声长出倒刺,这满满嘲弄的讥笑声,怎么听都无比刺耳。 不过正主并未有任何不悦,容淮略微惊讶:“贵宗带礼上门,难道不是有事相求?若不想做我灵玉门分宗,大老远前来,莫非只为了尝我这一盏茶?” 十长老:……这人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没等十长老说什么,另一侧的罗炀早耐不住性子,他讥笑道:“你哪儿来的胆子,觉得我们堂堂南域大宗会做你们的分宗?” 十长老本想制止,但如今灵玉门底细已经摸得差不多,没必要再平白消磨时间,也便随罗炀去了。 容淮:“?” 大抵这张脸确实过于令人心旷神怡,更或者太想看这人神色发生变化,想亲手撕下那温和的面具。饶是素来没有耐心的罗炀,情不自禁多说了几句。 他下颌高抬,一副施舍的模样:“你们灵玉门一座山峰,我们罗承门有百座。” “你们灵玉门弟子十一,我们罗承门弟子上万。” “你们灵玉门无传承,我们罗承门背靠中域排名前五百的洛霞宗,宗内心法、功法,不枚胜举。” 最后罗炀目光锁住容淮:“你们灵玉门大师兄修为没半点,我们罗承门大师兄不过半百年岁,已至金丹,在落霞宗位居内门弟子。” “容淮,”罗炀语气轻蔑,全是不屑:“你怎么敢说,要我们罗承门做你灵玉门分宗?” 容淮点头微笑赞同:“贵宗确实厉害。” 罗炀心中得意更甚,他负手而立,等着容淮接下来的话。 然而几息后,预想中的奉承话并未出现。仿佛刚才他说了这么一堆,白说了一样。 罗炀耐心耗尽:“所以你如何看待分宗一事?” 容淮点头:“嗯,罗承门做我灵玉门分宗,确实不太妥。” 跟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一见容淮仍温温和和的模样,躁怒的罗炀已经气得半死,他道:“你少跟我扯!你可知南域成千上万的小宗无不奢求成为我宗分宗?现下招你灵玉门,是恩德,你别不识趣。” “给你两个时辰收拾好你那群同门的东西,滚出这里。即日到我们宗门报道,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些俸禄,安排好你们的住所。” 容淮笑道:“所以诸位今日是来强占本门的?” 十长老慈祥道:“容小友此话可就过分了。怎能说是强占?不过我们看灵玉门弟子单薄,又无所依靠,特来相帮。往后灵玉门有我们宗门帮衬,谁还敢说一句灵玉门的不对?” 容淮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前辈不仅阅历丰富,连说笑话也是格外厉害。” 说完,容淮看了眼天,起身去拿他竹篓里的灵药:“时辰也不早了,挖来的灵药还未种下,在下就不便送客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一群人摆明了要抢灵玉门,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离开? 重锦暗中运转灵气,奈何因自爆筋脉损得七七八八,饶是这些天灵气从未短缺过,可筋脉未愈,一动用灵气就疼得厉害。 但凡再给他多些时日,筋脉恢复,凭借他先前的修为,何至于这般束手无策?! 果然,罗炀笑了声:“好说歹说听不进去?正好,帮你们清理掉这些不入眼的玩意。”他吩咐一侧的弟子:“去,拆掉这破院子。” 弟子们带着灵气一拥而上。 手腕上的紫藤无声缠紧,眼见那些弟子即将触碰到竹院时,青光一闪,玉笛自腰间脱离,灵光缭绕,横在面前,逼得众人半步不得进。 罗炀:? 一直看戏的十长老:? 怎么回事?! 重锦崩紧的叶片稍微一松,但悬着的心始终未放下。 十长老先是一惊,随后道:“没想到你这玉笛还是能供常人用的少见法宝。” “我倒要看看这法宝有多厉害!” 罗炀筑基初期的修为全开,直接冲向玉笛。 只见容淮半点未动,身上依旧没有半点灵气起伏波动,而周遭无序流动的灵气却全部往玉笛涌去,悉数进入笛身之中。 玉笛直接迎上罗炀。 “少宗主小心!” 十长老飞身上前,一手带过罗炀,同时五指化作利爪,抓住那裹挟无尽灵气冲向罗炀的长笛。 两股灵气相撞,玉笛上的灵气瞬减,伴随着咔嚓一声,十长老后脚逼退半步。一把将惊慌失措的罗炀护在身后,十长老暗自压下震得发麻手臂。 再看半空中遭受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玉笛,如今青光黯淡,笛身已经出现龟裂。 罗炀冷笑,见法宝已毁,心中大喜,从十长老身后走出:“法宝没用了,这下我看你怎么挡。” 杀气毕露,掌心灵气浮现。 肩上的紫藤强忍疼痛运转灵气,他向来不爱欠别人人情,反正这大半条命也是这蠢货捡回来的,大不了今日还给他罢了。 正当他周身灵气凝聚时,五指轻捻过他藤身,带入掌心。 容淮垂眸,掀开袖袍,轻声道:“待会儿灵气肆虐,你伤势未愈,先进来,免得伤着。” 白痴。 紫藤并未躲进去,藤身缠住纤瘦手腕,藤尖靠着容淮手背,藤叶绷紧,以便出了什么事能率先出手。 安置好小藤,容淮召回玉笛,指尖抚过布满裂痕的笛身。容淮无奈叹了口气,微弱青光映着如玉脸颊。 他看向对面众人,好言劝道:“诸位若还不走,只怕等会儿不好走了。” 可惜根本无人听他说话。 罗炀手中灵气袭向竹院,欲直接摧毁,可灵气在离手那一刹那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发生了什么事? 罗炀不信邪地再次出手,然而和第一次一样,灵气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第三次,在狂躁灵气冲向竹院时,凌空转了个弯,直接袭向容淮。 缠在手腕上的紫藤猛地绷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灵气快要伤到容淮时,那灵气又一次的消失了。 十长老和罗炀面面相觑。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罗炀身子化作一阵风,直接攻向容淮。下一息,灵玉门原本游离的灵气有序地涌动起来,悉数围绕着容淮。 只是一下,伴随着骨节碎裂声,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中,罗炀单臂碎裂,惨叫声冲破天际。 “放肆!少宗主!”十长老一改先前慈祥,面容阴沉,原形毕露。 他赶忙接住罗炀,取出一瓶丹药急忙给罗炀服下,随后阴狠看着容淮。 感受着容淮身侧灵气的流动,十长老震怒,原来这人满口谎言,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们! 他质问:“竖子!你说你不会修为,你怎么还能驾驭灵气?!” 容淮不解:“没有修为与我用灵气有何关系?”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嗓音陡然尖锐:“我倒要看看你这鼠辈有何能耐?!” 话音刚落,十长老金丹修为全开,裹挟着摧枯拉朽之势直冲向容淮,看架势只恨不得撕碎容淮。 来了! 紫藤正要运转灵气,脱离手腕迎上十长老时,带着暖意的手轻轻抚了下藤身。 他抬头,只见容淮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慌张畏惧,分明是自己身处险境那个,却来安慰他:“别怕。” 金丹修士速度奇快,但比金丹修士速度更快是满山浓郁到几欲成雨的灵气。树叶簌簌作响,草叶摇动,方才润养着他们筋脉的灵气在无声之中化作万千利刃。 此时此刻,才叫真正的灵气肆虐。 唰! 金丹修士保护罩在无形灵刃之下,顷刻片片瓦解。灵气无处不在,筋脉、根骨,全是撕心裂肺的疼,脸颊划破,血液四溅。 伴随着法衣破碎和惨叫声,连容淮一根毫毛都没碰到的十长老满身染血掉在地上。 “十长老!”罗炀强行捂住受伤的手臂,连滚带爬扶住地上的十长老,再次看向对面手执玉笛,面容温润,眉眼带笑的人时,双眼里的恐惧几欲渗了出来。 十长老颤着满是锋利血痕的手,指着容淮:“怎,怎么可能?你究竟修得是何道?” 五指轻握玉笛,容淮颔眉,客气回道:“御灵道。” 御灵道,驾驭灵气之道。以所处之地,所有灵气供其驱使,灵气越多,此人越强。若非容淮手下留情,单凭灵玉门的灵气,只消百分之一,就能如蝼蚁般碾碎他们。 十长老眼中难掩震惊,抓住罗炀的手:“走!” 众人一起身,轰的一下,全部倒下。 原来方才容淮调动灵气,他们自打上山吸入了多少灵玉门的灵气,本安静游离在他们丹海筋脉之中,经容淮驱使,疯狂冲撞着他们体内各处。 吸收了有多少,反噬就有多厉害。如今动用一下灵气,走一步路,都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方才来时有多威风,此时便有多狼狈。一行人只能互相搀扶着,强忍着痛意,一瘸一拐的,连滚带爬恨不得立马离开此处。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取名 第十一章:取名 送走一行人,容淮看着溅了血的院子,只得暂时先放下自己本欲栽种的灵药,又放好毁了大半的玉笛,去后山老老实实打水来清理。 腕上紫藤凝视着容淮,若有所思。 他虽不懂什么御灵道,但如今见容淮出手,应该说还没出手,就将这群人打得心神俱裂。虽有些惊讶,其实并未太出乎意料。毕竟从一开始就觉得这蠢货,实在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 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刚才灵气聚拢全身刺得筋脉的疼意再次席卷而来。 重锦心中烦闷,这种弱不禁风,还要靠别人保护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看来他要抓紧时间借用此处灵气浓郁疗养筋脉,早日恢复修为。 藤尖恹恹搭着容淮手背,紫藤再次昏睡过去。 另一边,搀扶着下山的众人,与来时使劲吸收灵气不同。如今他们就是忍着疼,封闭筋脉,也再不敢沾染一下这浓郁的灵气。 实在太恐怖,像硬生生吸纳了无数利刃入体一样,谁也不敢确定下一息,这些温和的灵气是不是会破体而出。 好不容易离开灵玉门,刚出分界线,所有人盘膝打坐。 服用了丹药的罗炀脸色依旧惨白,等十长老缓和过来后,他捂着手臂凑过来,惊恐未消地问道:“十长老,御灵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从未听过?为什么御灵道可以这么厉害,连一个不能修炼的人都能用?!” 他根本忘不了,容淮别说运转灵气,抬手挥袖都没有。只是一瞬,便攻裂他手臂,重伤十长老。 十长老伸手,身后的弟子见状连忙扶起他。 “不怪你没听过,老夫也是第一次见修炼御灵道之人。”十长老浑浊双目看向灵玉门,“驾驭灵气的道,只存在于古籍之中寥寥几笔的道,没想到竟然还能亲眼所见。” 十长老缓缓道来御灵道的来历:“修真界有万道,修士修炼无不以吸纳灵气囤于丹海,以此提升修为,可御灵道并非如此。修炼御灵道之人,严格来说并不算修士。” 罗炀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御灵御灵,即为驭,而非吸纳。御灵道与别道最大的区别便是,灵气不入体。” “什么?!”不仅罗炀,以至于别的弟子全部震惊出声。 灵气不入体,那还能叫修士吗? “修炼御灵道的人岂不是俗人?”不像修士可以腾空而行,更不像修士可以与天争命。 “是,与俗人无异。”十长老继续道:“与俗人唯一的差距便是修炼御灵道之人,与灵气契合度极高,所以才能得到灵气的认可,从而御灵。简而言之,别的修士凭借自身灵根吸纳灵气入筋脉,而修炼御灵道的人,可以看做一条活的灵根。” “没想到,修炼条件如此苛刻,即便在数千年前还未彻底湮灭时,修炼之人也屈指可数的御灵道,居然还能有传人。” “如今没有御灵道了吗?”罗炀追问。 十长老摇头:“没有御灵道,却有借灵道。” 提到借灵道,十长老满脸鄙夷,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借灵道不过是那些大宗为自己不成器的后代强行挽尊,空创出来的一道罢了。所谓借灵,便是自身资质低下天赋不行,所以借助法宝、丹药、符箓堆砌提升修为,所以称之为借灵道。” 简而言之,借灵道就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大宗之子的玩乐之道,修为不多,一身琳琅满目的法宝、符箓、法衣。若有谁说他是借灵道,那这人背后身份定然不可小觑。 罗炀不想听什么借灵道,此时他满心惦记着灵玉门,焦急问:“先不说借灵道,这御灵道究竟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十长老:“弱时不过蝼蚁,强时撼天动地。” “怎么说?” 十长老:“强时便如你方才所见,满山灵气均为他一人所用。而我们这种但凡沾染了丁点灵气的修士,全会遭到反噬。灵气越浓郁,所修御灵道之人越强。” “若非容淮留手,凭借灵玉门这处的灵气,就是宗主前来,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十长老说得还保守了。 岂止是难以全身而退?按灵玉门这主也活不下来。 罗炀脸色当即苍白,眼见唾手可得的灵玉门,难道就要眼睁睁放走吗?! 他赶忙逼问:“那什么时候才是弱?什么时候才是蝼蚁?!按你所说,御灵道乃驾驭灵气,可修真界灵气无处不在,容淮根本没办法处理啊!” 十长老抚须一笑:“少宗主果然还是年轻了。即便他是俗人,便不需要天赋了吗?” 按着自己曾看过的典籍,十长老一字一句道:“与入阵修、符修一途相差无几,御灵道也需得天独厚万中无一的天赋。而它所需的天赋便是灵气契合度。” 见罗炀满目茫然,十长老解释:“修士修炼天赋以灵根为准,修炼御灵道者无灵根,便可以将他们本人看做灵根。若是天灵根,契合度便最高,驾驭灵气越多。” “这容淮可是天灵根的资质?” “此人体质通透干净,若将他身体比作灵根,只怕天灵根都远远比不上他。” 听见十长老所言,罗炀心中再次一凉,语气低落:“灵玉门真的只能拱手相让?” “少宗主多虑了。即便天灵根的修士也非生来便是大乘,还需要积攒灵气。御灵道,自然也不是生来就能驾驭世间所有灵气,他们每到一处新地方,定然不能立马契合灵气,只能慢慢去适应灵气,再为之所用。那种能驾驭全部灵气的,别说容淮,就是往前再推数几万年,这等人物也绝不可能存在。” “此人这般难对付,不过凭借自己在灵玉门待了这么些年,所以才能和灵气契合度如此之高。在灵玉门,他自是强大的,可一旦离了灵玉门,不就是个单手便能碾死的俗人?” “那现下怎么办?”罗炀心中升起希望,着急追问十长老,眼见要到手的灵玉门,定然不可能放手。 十长老沉吟:“先回去禀报宗主,之后再做打算。” 山上,容淮打水清理院子,途中手腕上的紫藤一直缠着他手腕,安安静静的。 忍不住轻轻捻了下藤叶,本来只是想让小藤先进袖袍免得伤到,没曾想紫藤竟是主动缠住了他手腕。 弄干净血迹,容淮又开开心心地抱出自己方挖来的两株灵药。紫藤已经不需要他特意照顾,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再次忙起来,容淮喜滋滋地找出已经空置下来的聚灵盆,埋灵石、盖灵泥、浇灵泉水。 因为自己养好了紫藤,所以这次再养灵药,有经验了的容淮总感觉得心应手了许多。 折腾了好一会儿,原本还格外精神的灵药,在容淮一番精心的伺候下,叶子瞬间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卷。 嗯。 容淮盯着精神去了大半的灵药,沉思。 是阳光太大了吗? 还是水浇多了? 思索先前腕上的紫藤,容淮找来四师弟给他的火灵符,烘干两盆灵药中的灵泉水,转而放在树荫下。 忙好这些,容淮拿出自己的经书,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念了起来。 等到日落西山,一袭招摇红衣的师父走在前面,拎着一壶酒,跟出去觅完食,带了一群崽子回来般,熟悉的哄闹声传入院中,吵醒手腕上的紫藤。 神识方回转,重锦立马利用昏睡中藤身自动改吸纳的灵气,梳理这些时日已经清理了大半的筋脉。强行忍痛碾碎体内碎掉无用的藤茎,等他碎掉筋脉全部长出新的出来,身体便彻底养好,到时候修为定能一日千里。 一边运转灵气,重锦一边冷觑着这群刚玩乐回来的人。 纷杂脚步声一入院子,十一师弟鼻子一动:“大师兄,今天是别人来过吗?怎么一股子臭味。” 三师弟提着自己在河里用捕鱼阵捕来的鱼,他补充:“还来了十五个人。” 容淮搁下经书,回道:“罗承门的人来过。” “罗承门是什么呀?” “你听过吗?” “没听过啊。” 院子内叽叽喳喳。 “大师兄,你们动手了吗?这里好像还有淡淡的血味。”木榕榕轻声问。 “动了手。” 一群人连着正在喝酒的楚漠脸上也露出了惊讶,院中原本的欢快气氛瞬间凝结沉重了起来。他们无不小心打量着容淮,见容淮面色如常,眉目平和,这才又放心大胆的嘻嘻哈哈了起来。 “他们做了什么?居然会让大师兄动手!” “早知道今天不出去玩了,他们怎么走得这么快?怎么不等等我们啊。” “我都没有见过大师兄出手。”十一师弟嘀嘀咕咕,“上一次大师兄出手是什么时候啊?” 在十一师弟这话一出的时候,重锦敏锐察觉院中气氛又是轻微的一窒。一群话多的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回答这个最小的弟子。 最后还是容淮揉了揉小师弟的脑袋,回忆了一下:“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十年前,你还没来的时候吧。” 楚漠每年都会去外面带来一个弟子,带回来之后扔给容淮,然后又走了。只有在十一师弟领回来后,才彻底待在灵玉门没再出去。 而在此之前,所有的弟子全是容淮一个人照料。 那时候容淮也就十一二岁的年龄,身后带着没小他多少,浑不知事的九个奶娃子。虽然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但年幼的容淮从未短过他们吃喝,全长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连镇上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没这么好看。 见山中无大人,有些外来人自然而然起了坏心思,这么多好货,打算全抓住卖进青楼倌楼,大赚一笔。 十几个穷凶极恶的人。 情急之下,第一次出手的容淮控制不好驾驭的灵气,最后残肢断体洒了一地,血染满了稚嫩的脸。容淮茫然站在尸骸之上,直到木榕榕大哭出声,才恍然回过神。 回山之后,他们素来见谁都爱笑的大师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双目空洞仿若木雕般,不吃不喝不睡整整三日三夜,直到硬生生饿昏了过去。 向来漫不经心的师父,在带回十一师弟后,抱着容淮,一直低语:“对不起。” 也是那次,他们这些成天只知道依赖大师兄的师弟师妹们,才明白自己该要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十一师弟年龄虽小但心思细腻,他也发现师父他们不太对劲,虽然懊悔没见容淮出手,但还是赶忙扯开话题,贴心问道:“大师兄,你赶走了十五个,累不累啊?” 容淮摇头:“不累。” 言语间,五师弟发现容淮腰间的玉笛青光黯淡,神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弄裂了笛子?” 这玉笛是五师弟在容淮十三岁生辰时送给容淮的,他本就犯懒,只有给自己看重之人做的东西才会花费心思。 这些年,大师兄时常带在身边,也格外爱惜,如今别人竟是弄坏了。 五师弟当即来了气。 容淮歉意道:“本以为能挡下,奈何错估了实力,不小心弄坏了。” 容淮感知不到修士具体的灵气波动,自然无法得知罗炀一行人的修为,本想用玉笛逼退他们,因为一旦动用灵玉门灵气,势必见血重伤他人。没想到,十长老竟用了全力,一下捏裂玉笛。 五师弟蹙眉接过玉笛,他心眼小,格外记仇,掌中灵气眨眼毁掉玉笛:“他们最好下次不要再来!” 随后他看向容淮,狠戾的神情陡然转变:“正好这笛子都用了好些年,又旧又不中用。大师兄,我再给你做个新的好不好?” 容淮笑道:“好。” “咦,大师兄,你又挖了两株灵药?” “嗯。” “你先前的紫藤呢?” 容淮弯眼对着众人露出紫藤缠着的手腕:“它在这儿。” 众人:? “哇,你们都这么亲密了?” 重锦:? “它这么喜欢你啊!” 容淮微微脸红。 重锦:……晕得太快,没赶得及从手腕上下来。 “那大师兄,我走啦!” “大师兄,我先去后山,把我的二十放灵泉里养着。”三师弟扬了扬手里花里花哨的鲤鱼。 以往容淮只会点下头,和他告别。 这次容淮破天荒重复了一句:“二十?” “对呀,二十。”三师弟甩了甩手中的鲤鱼:“这个月我捉到的第二十条鱼,所以就叫二十,好记吧。” 容淮点头:“好记。”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重锦翻了个白眼:这么敷衍,能不好记? 终于等到这群人走了,重锦立马从容淮手腕上下来,容淮虽心中可惜,但还是托着紫藤送到自己肩上。 回到肩上的重锦找到舒坦的位置,继续清理筋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容淮总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直到晚上,方吐纳好灵气,清理干净断筋,只等筋脉再次长出的重锦被容淮从肩上带了下来。 抬头看着只披了外衫,单手撑着下颌,坐在桌边认真垂眸看着他的容淮。 重锦:干什么? 感受手中紫藤藤身的变化,容淮双眼一弯,手指轻轻戳了下藤尖:“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重锦:??? 第12章 第十二章 真机灵 第十二章:真机灵 不需要,他有名字。 重锦毫不留情地避开戳着自己脑袋的手指。 不过显然容淮对此十分热衷,第二天清晨一大早,就顶着紫藤先仔细照顾好他刚挖来的灵药。等灵药处理好了,兴致勃勃地搬出一叠典籍。 容淮一边翻一边道:“取名乃大事,定不能敷衍了之。” 正在他肩上吐纳灵气的重锦闻言,藤尖微耸,瞄了眼这蠢货手上布满字的典籍。 看这玩意就能取出名字来? 反正他是不信的。 懒得再看那典籍,重锦闭眼小憩。 不得不说,在灵玉门的这些日子,虽说就几天,但却比他以往在无涯林的二十多年间要有意思得多。 以前的他没有化形前的记忆,所以总觉得自己像没有过往一样,总过得浑浑噩噩。在无涯林那些年,除了草木没有根般的空虚和无聊外,伴随着的是时不时神魂撕裂的痛楚。 刚化成人形时,他还会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出去了一两次,见得那些修士各种丑态,心中嫌恶,从此之后便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的无涯林之中。 此次阴差阳错落入这什么灵玉门,大抵此地灵气干净透彻,加上这里的人看着一个个虽不靠谱,奇奇怪怪的,但不像别的那些修士勾心斗角,满腹诡计。心情尚为愉悦的同时,连带着困扰了他二十多年的神魂撕裂痛楚也消退许多。 藤身舒展,藤叶展开。 手中的灵石又被消磨光了,自打他体内筋脉疏通好后,吸纳的灵气越发得多,灵石消耗得也格外快。 还没等重锦扔掉废灵石,面前递来一枚灵石,紫藤接过灵石,缠好后,又熟稔地将废掉的灵石放在容淮掌心,由容淮放在石桌上。 灵石不重,奈何重锦是个懒的。 紫藤坠着灵石,搁在容淮瘦削的肩上,随后藤尖懒洋洋靠着灵石。其实重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不过他琢磨着应该还是个不错的品种。 和寻常的灵植必须主动吸纳灵气不同,重锦自打有记忆来,就没怎么正儿八经修炼过,全靠身体自动吸纳灵气。 若他勤奋点,吸纳灵气的速度更是会加倍。 如今这周遭的灵气连着手中灵石的灵气,正源源不断主动往他藤身涌来,滋养着他藤身,促使长出新的筋脉。 他虽急着恢复修为,化成人形,但现下新筋脉还未长出,若贸然加大灵气吸纳,只怕会再次冲毁筋脉。 欲速则不达。 这点道理重锦还是懂的。 暖风吹过,裹挟着身侧容淮的怡人淡香,加上阳光正好,靠在灵石上的重锦忍不住昏昏欲睡。 突得,听见容淮手上的典籍翻了一页。藤叶微动,藤尖轻抬,重锦又往典籍上瞥了一眼。 玉指一行行抚过书页,容淮看得慢,偶尔指腹滑过一些词句时,会忍不住停下来。这时候肩侧的紫藤又忍不住偷瞥一眼,想看看他指尖下的究竟是个什么字。 时不时,容淮还会低声启唇,瞧那样子应该是在念名字,看符不符合心意,顺不顺口。 就这个呆子,能想得出什么好名?他倒要听听看取出的是个什么名字。 紫藤满脸不屑,藤身微微前倾,然而还没等他听清容淮究竟在念什么时,容淮已经摇了摇头,继续看向下一行。 果然取不出什么好名字。 紫藤又漫不经心缩了回去。 取名一事着实困难,容淮少见在什么事上困扰过。他这一整日翻了大半的典籍,始终没能想出一个好名字来,直到晚上沐浴时他脑子里还全是一行行飘过的字。 另一处。 在容淮这里吃了大亏的罗承门一行人,已经折回宗门。 见十长老和罗炀众人纷纷受伤,爱子心切的宗主大发脾气,恨不得立马冲上灵玉门杀掉胆敢欺负他孩儿之人。 但宗主到底并非拎不清的人,金丹修为的十长老尚且重伤,想来灵玉门只怕不简单。 “既然容淮修炼御灵道,是不是传承自他师父?”宗主问道。 十长老乃宗门中年岁最长,所知所学自然也多。 十长老摇头否决:“不可能。古书中记载,御灵道还未彻底湮灭时,便没有传人。此道所需天赋极其苛刻,修炼之法不似别道皆有经验心法。几千年前,修炼御灵道的人便屈指可数,想来只是这容淮运气极好,碰巧入了这道。” “不过为以防不测,宗主还是派人暗中将灵玉门剩下那十一人探查一番。” 宗主点头:“行,依十长老所见,这御灵道又该如何破?” 十长老抚须笑道:“宗主可是忘了两年后的仙门聚会?按时日,请柬也该快送到了。” 宗主恍然大悟:“不愧是十长老!” 仙门聚会,要求所有正道宗派全部参与。灵玉门统共不过十二人,到时定然一道前去中域。 只要离了灵玉门,没了生长之地,论他御灵道再厉害,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到那时别说动手,单他们一挥袖,就能轻而易举解决掉容淮! 更何况这南域到中域路途遥远,他们时间充裕不说,途中魔修甚多,灵玉门这行人在前往中域时出了点什么事,属实再正常不过。 等灵玉门众人一死,灵玉门成了无主之地,自然手到擒来! 现下他们只需做两件事。 一是探查出灵玉门所有人的底细,免得到时再出一个什么御灵道来打乱他们的计划。 第二便是等,等中域请柬送到,灵玉门所有人出发。 这边罗承门算盘打得啪啪响,至于灵玉门那边仍旧该吃吃该喝喝,成天无所事事,好不自在。 为了给紫藤取名,容淮翻完了典籍又去翻诗词。一本接着一本,翻看了足足两天,翻得他新养的两盆灵药又被师弟师妹们要走了,也没翻出个什么结果来。 不过看得出来容淮十分认真,至少不是脑门一拍,像他那个三师弟一样,取个什么二十的破名字。 转眼到了第三日,典籍诗词全找得差不多,仍旧没想出符合心意的。于是容淮又拿起他的经书,开始看了起来。 春风习习,在看见容淮手指停在一行经文上时,饶是这些天看得多了,闭着眼睛重锦都猜得到,这家伙估计又看见适合的字,在心里默念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名字,然而多半还是取不出来,但重锦依旧忍不住瞄了一眼。 果然没几息,容淮手指一动,继续往下接着看。 过了不知有多久,经书又翻完了几本。容淮手指再次停下,原以为这次又要和前面一样,没曾想容淮突然搁下经书,满脸笑意地道:“想到了。” 抱着灵石的紫藤藤尖一动:想到了? 这次这么快? 啧。 藤叶不太自在地往里一卷,不过就这蠢货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好名字? 只见容淮一双柔润双眼格外明亮,他道:“所谓万事追其本,外物皆是空。若取名定是求其本质,与自身息息相关,才方可有意义。” 嗯。 说的有道理,然后呢? 容淮带下紫藤,入目皆是肉眼可见的欢喜:“藤身不大,却剔透如紫玉,通体莹润。” 容淮说话时会看着对方,不管说什么皆会给人一种认真的,发自肺腑的诚意。确实也是这样,轻而易举摸透了容淮性子的重锦很清楚,不管容淮说什么,定全是他心中所思所想。 纵然重锦心高气傲,但听得这呆子这般诚心诚意夸赞自己原形,不禁抖了下叶片,心道:那是自然。 “所以。” 所以什么? 重锦叶片忍不住再次往里微卷,藤尖情不自禁往上探了点,想听清楚这人想了几天,究竟取了个什么稀罕名。 “所以不如取名为小紫,易懂明了,贴合其身。” 还维持着探头的重锦:…… 他冷觑着双眼弯如新月的容淮。 呵,你可真是机灵! 第13章 第十三章 我有名 第十三章:我有名 “不喜欢吗?”心细的容淮察觉到了紫藤的不悦,他略为苦恼:“这个名字不行吗?” 重锦:呵。 你喜欢,那你怎么不给自己取个名字叫小蠢货?不仅形象,还再贴合你不过。 容淮沉思了一会儿,见紫藤藤身未软,试探喊了一声:“小紫?” 原本只是抱着灵石的紫藤瞬间捏碎灵石,长出倒刺,张牙舞爪地袭向他。容淮赶忙又取出一枚灵石,在紫藤靠近时,挡在藤尖前。 紫藤高傲地卷走灵石,这才放过容淮。 看着大有你再喊一声,藤中四分五裂的灵石就是下场,满身弥漫着不好惹气势的紫藤。容淮心中可惜,看来紫藤是真的不喜欢小紫这个名字。 只能再想一个了。 抱着灵石的重锦冷眼瞧着容淮继续翻看典籍,还惦记着取名字? 大抵不到黄河心不死,自打小紫这个名字被紫藤嫌弃后,容淮看书看得更勤。然而依旧改不了他爱养灵药的习惯,又看了两日经书典籍,容淮琢磨自己陷入死胡同了,应该放松一下。 于是又背上竹篓,拿上药锄,带着紫藤一道去山下挖灵药。 “红似朝霞,叶如波。茎络有序,根系分明。” 山下河边,丛草之中,垂落在地的蓝衫侵染了河水,双袖挽起的容淮却浑然不知。他如今满眼全是面前的一株通体红润的一品灵药,药锄轻落,小心挖起这株灵药。 容淮顺带在河水里清洗干净湿泥后,不禁由衷夸赞:“真好看的灵药。” 肩上缠着灵石的紫藤冷笑,感情在这白痴眼里只要是草木,都是好看的,就没有丑的。 再瞥了眼容淮手里红彤彤的灵药,红得不均匀就算了,还含了这么多杂质。难为这呆子也能昧着良心夸出来好看。 容淮小心用绸布裹好灵药,放在竹篓里,他道:“既然你这么好看,就给你取名为小红吧。” 重锦:…… 放好了小红,容淮顺着河走,没多会儿又找到了一株通体碧绿的灵药。 果不其然,只见容淮欣喜地蹲下身,指尖小心触碰着灵药叶片:“碧叶如玉,玲珑剔透,真好看。” 重锦:……真就见什么夸什么? 挖出灵药,容淮包好灵药,和背篓里的小红并排着:“你便取名为小绿吧。” 重锦:呵。 感情你这名字还是配套的。 挖了两株灵药,容淮不贪多,简单来到河边清洗了一下手。 “今日天热,你可要来洗洗?”容淮微笑着对肩上的紫藤伸手。 然而紫藤并未理他。 “不想吗?”容淮动了下食指,想要勾一下藤尖:“这河水自后山灵泉留下,清冽甘甜,其中还含许多灵气,灵植应该会喜欢才是。” 可惜饶是自打落入灵玉门就没在水里正儿八经待过,素来喜水喜阴的重锦难得有一次入水的机会,重锦也并未搭理容淮,而是藤尖一挪,避开了容淮靠近的手指。 见紫藤不理,容淮只以为紫藤不愿,不好多说,也便任由紫藤去了。 回到院中,容淮仔细栽种好小红小绿后,又拿出典籍翻看,试图给紫藤取合心意的个名字。不过很快,他发现紫藤生气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不是长出倒刺的那种生气,而是彻底的不理他。 容淮原感应到肩上的灵石已经没了灵气,没等他取下藤中的废灵石,紫藤已经自己从肩上下来,把废灵石放在石桌上。 对于下肩的紫藤,容淮并未多想,毕竟一个地方待腻了也是正常。随即他取出灵石,递给紫藤,可紫藤却没接。 “怎么了?”容淮灵石往前伸了伸,这次紫藤不仅没接过灵石,还往后退开一大截,将一人一藤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 以往紫藤也有不接过灵石的时候,但那时紫藤藤身柔软,想来根本没有感知到,可这次显然紫藤是能听见的。 “不喜欢这枚灵石么?”容淮没有半点不耐,他换掉手中那枚,又取出另一枚灵石。 他递给紫藤,可紫藤依旧没接。 “是不够吗?”容淮又取出三枚,全递到紫藤面前。 然而紫藤还是一动不动。 小藤就和未开智的幼兽般,说不了话,写不了字。 容淮沉思了下,除了名字一事外,近来应该没什么事不顺它心意。 想罢,他细心地安抚道:“莫急,等我再看些经书典籍,定能给你取出个符合心意的名字。” 容淮下了苦功夫,奈何取名一事着实困难。 当夜月上枝芽,洗浴后,只披了外衫的容淮靠桌而坐,借光查看典籍。 半干湿发垂在身后,润染衣衫。 容淮没有灵根,灵气不入体,与他可以不吃不喝的师父师弟师妹截然不同。论御灵道再如何厉害,他不过一介凡人罢了。 月色渐深,未合拢的木窗吹进的夜风带着凉意。容淮惦记着哄紫藤,强忍着席卷困意没睡。 不知不觉,身子渐寒,外面越发得寂静。 到底支撑不住,最后容淮手里握着翻了一半的典籍伏桌睡了过去。 呼吸浅淡却有些不稳,眉梢轻蹙,显然是不舒服。 白痴。 真当稀罕你那一个名字? 从山下之后就一直没理过容淮的紫藤突然动了,他来到桌上容淮面前,先是不屑地瞥了眼这人手中的典籍。 而后藤身轻动,探了下呼吸,果然略微发烫。藤叶又碰了下这人的脸,同样也在发热。 平日里养花草的时候,没见得你这么粗心大意。 重锦心中嫌弃,忍着筋脉刺痛,带过空中游离的灵气抚过眼前这人依旧还是润湿的长发。 待头发彻底干掉后,知道这人着了凉。重锦加大灵气抚过这人全身,想滋养这人的筋脉,助人身子痊愈。 一般来说,没有灵根确实不能吸收容纳灵气,但这不代表灵气不入体。若是常人在灵气蕴养下,也能去些小病小痛,延年益寿。 可重锦运转的灵气刚一碰到容淮,就像碰到无形薄膜般,别说滋养身子,灵气根本渗入不了半点进去。 怎么回事? 容不得重锦深究,还未长出的新筋脉因承受太多灵气,撕裂之痛阵阵袭来。 还是先做正事要紧,重锦无法再多耽搁,一道神魂径直没入容淮眉心。 容淮的梦里并没有他所喜欢的灵药灵植,而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河。河水清澈,但一眼看下去却什么都瞧不见,如同深渊一般。 而他更多时候就处在这深渊河水之中,像温暖的怀抱,河水柔和而亲昵。 沉寂,冷清。 除了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之外,在这里一切都很舒服。然而今天,这从未有过别物的河水上却多了一个艳丽张扬的紫色身影。 梦中的容淮看不清,只能依稀见着那仅有四五岁大点的稚童格外嚣张地横在河面上,双手交叉,人不大点,气势却格外足。 “呆子,谁让你给我取名的?”稚童冷嗤,即便瞧不见稚童模样,但张扬的话却一字不落全落入容淮耳中:“听好了,我有名。” “名为重锦。” 话音刚落,神识负荷过重的重锦再也坚持不住,从容淮识海之中退了出来。 全身都疼! 神魂疼,饶是已经尽可能化成幼时模样,依旧还是疼。因为承受了灵气而再次碎裂的新筋脉也疼。 重锦根本来不及看清容淮识海究竟是个什么样,为什么一进入容淮识海会格外舒服,以及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便晕死过去。 直到第二日。 重锦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他昏睡了快整整一天。 方一睁眼,还未从刺痛中缓过来的重锦眼前便递来了一枚莹润灵石。 重锦抬眼,只见眼前不知等了多久的人眉目柔和。瞧着精神尚可,看来昨夜着凉并未对这人造成太大影响。 见紫藤对灵石没有反应,容淮眼瞳轻动,想到昨日梦里张扬跋扈的小童,试着喊了一声: “重锦?” 被喊了本名的紫藤先是一怔,随后容淮见得许久未理他的紫藤,藤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像是在回应他。 然后和那稚童一样,格外高傲地仰起藤尖,仿佛仰起下颌般,满是不屑地接过他递去的灵石。 第14章 第十四章 谁照顾谁 第十四章:谁照顾谁 不生气了? 容淮心中好笑,看得出来小藤对名字一事格外重视,还特意入梦来告知他,也不知道对小藤伤势有无影响。 不过人家有名字,自己先前还想着给它取别的,小藤不开心属实正常。 想到昨夜梦中看不真切的稚童,容淮笑容更甚。倒真是个小孩子,他对桌上抱着灵石的紫藤伸手:“重锦,上来吗?” 紫藤看着面前的人,待惯了柔软的肩上,再在这桌上总感觉硌得慌。于是他伸出藤,缠住容淮手指,不客气将灵石放在容淮掌心中,让人托着自己送上去。 回到肩上,藤尖懒散散地搭在灵石上面。昨晚动用了灵气,筋脉断得七七八八,神魂也疼。本预计痊愈的时间又要往后拖延了许多,不过好歹这把呆子给他取名的想法给摁下去了。 灵玉门灵气浓郁,加上容淮从未断过他灵石,想来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痊愈。 西边晚霞璀璨绚烂,暖色余晖倾洒而下。本以为昨晚动用了神魂,他的神识会弱上几分,至少还会昏睡个几天,没想到疼过之后,如今醒来神魂反而更舒服了许多。 说起来,他想起昨夜入容淮识海之中时,那种奇怪的感觉。等恢复之后,他得再去看上一看。 “重锦。” 正当重锦沉思时,一杯热茶贴到他面前,茶香四溢,身侧的人笑得格外温柔。 重锦:干什么? 容淮:“此茶是方晾的苦茶,苦中带甘,醒神明目,滋味甚好,你尝一尝?” 重锦:??? 怎么尝? 整条藤泡在茶杯里尝吗? 他真想看看这成天看经书典籍的蠢货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了些什么! 见重锦迟迟未动,容淮略微可惜地收回茶杯,自己品了一口。 没消停一会儿。 “重锦。” 重锦:又干什么? “你渴了吗?要不要浇点水?”容淮贴心问道,又看了眼天:“今日阳光微烈,兴许晒了些。” 重锦依旧没理。 又隔了一会儿。 “重锦。” 重锦:这人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容淮弯着一双眼:“你们灵植会怕冷吗?要不要裁点绸布,给你做件衣衫?也好挡挡风。” 重锦:呵,你可真周到! “嗯,不想要吗?” 他仍旧没理会容淮。 又是十几息。 “重锦。”食指轻轻戳着藤尖。 脑袋麻木地被戳得一动一动的重锦:……突然后悔告诉名字了。 “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吗?比如十一师弟他们时常买的小风车,小木人。嗯,糖人也好,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还吃糖人,真拿他当小孩养?! 听得容淮念念叨叨,忍无可忍的重锦强忍着一把将灵石塞进这人口中,堵住这蠢货嘴的冲动,拽着灵石从容淮肩膀上下来。 来到石桌上最远的位置,远远避开容淮,看也懒得看这一脸茫然的蠢货。 好不容易耳边安静了一会儿,没半刻,那群天天玩乐,嬉嬉闹闹成天爬树下水的又回来了。 “大师兄大师兄!我给你好多好吃的回来。”还没见人,灵玉门年岁最小的十一师弟欢快激动的声音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你的糖葫芦都捏化了,让你别买这个你不听,弄得脏死了。”五师弟嫌弃的声音一道传了来。 “这个好吃,就要买给大师兄吃!”十一师弟尚带稚气的童音中满满皆是不服。 接着是踏踏的脚步声,十一师弟捏着好几串糖葫芦急冲冲跑了进来,一见石桌旁的容淮,当即笑开了脸,凑到容淮身边。 “大师兄。” “回来啦。”容淮揉了揉十一师弟的脑袋。 后者捏了足足五串糖葫芦,然而镇上离灵玉门有些距离,糖浆全在途中融化了,从山楂上滴落下来,顺着竹签流了小孩双手都是。 看上去不好看,又脏兮兮的。 原本满腔热情在看见面前干净清雅的大师兄后,瞬间无地自容,臊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地把糖葫芦藏在身后。 容淮一笑,看向小十一身后,在小十一想要藏得更深时,他伸手拿过小十一手里的糖葫芦,嗓音温柔:“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看着那糖浆弄脏了大师兄干净的手,小十一急着想抢回来:“不吃这个,不好吃了!” 容淮手往后一抬,直接咬了一口。化掉的糖浆七零八落地黏在山楂上,还没尝到多少甜味,随即便是满口的酸。 容淮不喜吃这些零嘴,也鲜少吃,这一酸,酸得他眉梢微动。 “味道甚好。” 小十一本来有些颓废的双眼立马亮了起来,随后他略为可惜道:“对吧,真的好好吃!就是糖没有了好多。大师兄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买好不好?” 以前容淮不爱出门,但并非完全不出。当初他带着这群师弟师妹的时候,因为师父时常不在,他必须去镇上换银两,给师弟他们添置衣服、冬被等物。 不过自从那次杀了十几个人后,容淮便没再离开过灵玉门一步。 十一师弟从别的师兄那里知晓了此事,在喜爱自家大师兄的同时,更是心疼了几分。只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全给大师兄! 容淮又咬了一颗:“好,谢谢十一师弟。” 小十一脸更红:“还有呢。” 他赶忙又从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油纸包的糕点。他格外珍惜地放在石桌上,一点点掀开油纸,诱人的桃花糕香味当即散了出来。 然而因为人小动作大,油纸里的桃花糕压得散了开,没一块好样的。 重锦瞅了一眼,知道的当这是糕点,不知道的只当是散泥。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让桃花糕太容易碎了,你还不信。”别的人慢慢悠悠跟着进了院子,三师弟嘴最损,看着桌上碎成渣的糕点,毫不留情笑道:“得亏你还没拆开过的,不然还以为是你吃剩的渣。” “你胡说!”十一师弟气得鼓脸:“大不了,我明日小心点。” 小孩只想给别人自己最喜欢的,至于别的事总考虑不到那么多。 正当十一师弟气呼呼地想收了糕点扔掉时,食指捻起里面的一块残糕,容淮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镇上那家周大娘铺子里买的吗?甜糯酥软,难怪你们这么喜欢。” “就你宠着他。”五师弟酸溜溜道。 容淮一笑。 “欸,大师兄今日你这小藤怎么不黏在你肩上了?” 抱着灵石的紫藤就在石桌边上,打趣完了十一师弟,这些闲不住的人当即看向了重锦。 “我怎么觉得这小藤比以往见过的灵植都要有灵性的多?瞧它,还会抱着灵石呢!要是我把它灵石抢走了,它会怎样?” 重锦:…… 一群人像围观猴子一样围了过来,影子笼罩住藤身。显然他们对于这株一开始以为在大师兄手里活不过一晚,然而现在不仅活了,还活得生龙活虎的紫藤格外感兴趣。 “它真的活了吗?是不是换了一株啊。” 五师弟说着,手指一伸,想去捏一把在阳光莹润发光的藤身。 不料一直安静的紫藤往后一闪,避开了手指。 五师弟双眼更亮,跟发现宝藏一样:“快看快看,它还会躲!” 宛如捅了蜂窝,一群人见重锦动了,更是兴奋,好几双手从四面八方团团包围过来,重锦压根没地方躲。 “师兄快让开,我也要摸,让开让开,让我摸摸。” 眼见那些人要碰到自己叶子,重锦心中烦躁无比。 “别闹。”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五指带过他,放在掌心。袖袍轻抚,重锦顺势动着藤尾缠住容淮手腕,藏身在袖袍之下,不耐地避开这群人。 “他该不高兴了。”容淮笑道。 “小藤还藏起来了,它这么害羞呀。”十一师弟恨不得也跟着一块钻到容淮袖中。 容淮好笑地推开这颗脑袋,害不害羞不知道,不过肯定是生气了的。 “他名为重锦,莫要小藤小藤的喊。” “重锦?”拎着酒壶的楚漠开口,慵懒的目光似要透过容淮的衣袖直直看到里面的紫藤。 “他入梦告诉你的?” “是的。” “瞧着多大的模样?” “四五岁稚童的模样。” “这样啊,”楚漠点头:“四五岁稚童,若是修炼成了金丹,化形之后稚童模样倒也正常。” “四五岁?那不比我还小?”小十一一听立马来劲:“他什么时候化形啊?师父,不如你把他也收了吧,这样我就多了个小师弟啦!” “那你得等他化形之后,再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做你小师弟。”容淮笑着道,又捏了一块桃花糕:“今日怎有零花买这么多东西?” 听到大师兄问他问题,小十一当即注意力转移:“今日有人问我很多事,我告诉他之后,他给我的银子。” 容淮:“都问了你些什么事?” 小十一眨眼:“问我师父和师兄他们是做什么的。” 闻言,腕上的紫藤一动,罗承门的人?看来这是在容淮这里吃了亏不够,还惦记着灵玉门,故意前来打探底细了。 容淮又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藤尖忍不住自袖下探出一截,仔细打量面前这小孩,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张圆润的包子脸,一看就不聪明的样子。 很难不怀疑,家底已经全部透露得一干二净。 “我说师父是酒鬼。” 小十一偷瞥了眼容淮,自动略过容淮,扒拉着手指,直接二师兄开始说:“二师兄是耍杂技的,三师兄是捉鱼的,四师兄是卖东西的,五师兄是弄破烂的,六师兄是吹唢呐的,七师兄是骗小孩的,八师姐是做饭的,九师兄是搬石头的,十师兄是和狗聊天的。” 重锦:…… 好像全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感觉在胡说八道,又感觉没什么问题。 “我回答完了,他又问我,我们灵玉门 重锦忍不住又侧耳听。 只见小十一挠头:“不知道为什么问我这个,我不懂啊。就问他,什么是灵脉?我们 “他也不回答我,本来要给我灵石,我不要,让他给我几文钱,没想到他直接给我碎银子。”小十一笑开了眼,拿出自己的贴身钱袋来,一股脑儿倒在石桌上,喜滋滋道:“我还剩好多呢!” “哇,”别的师兄弟一看,立马眼红:“你和别人说几句话就得了银两,怎就没人找我问话?” 瞧着这群人还在有说有笑,压根没觉得别人打探他们底细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重锦算看出来了,灵玉门这一窝子要么是心大,要么是真蠢。 天色越渐得暗沉了,好不容易送走了那群叽叽喳喳的人,重锦生怕容淮再叨叨自己,赶忙从这人手腕上下来。 容淮起身收拾干净石桌上的东西,在看见重锦藤中的灵石被吸收干净后,又递给重锦一枚灵石。 似乎终于忍不住卸即难看了起来。 因为昨夜着凉? 不过脸色苍白了些,神情动作依旧有序温和,甚至还微笑着和他说话。应该没什么大碍? 然而没等多久,容淮蹙眉,歉意让他在外面再待会儿,随即脚步略为匆忙去到院后。重锦放大神识,只听得容淮在呕吐。 这模样分明是吃不得那些俗间杂食。 没一会儿,容淮回来了。重锦冷眼瞧着这白日里装作一副没事,对别人递什么都吃掉的白痴。 除了脸色更难看之外,仍旧面带笑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沐浴完后,以往会给重锦裹上丝绸,把藤放在窗台边上,名曰吸收月华的容淮破天荒合上了窗户。 正当重锦纳闷容淮要做什么的时候,这人带着他来到床榻边。 容淮特意挪了半个身位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紫藤放在枕头边。顺带捋了捋藤身,生怕睡着不舒服,还贴身地给紫藤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小截藤尖在外方便呼吸。 “窗台太硬,太凉。”容淮弯着一双眼,因为生病往日温柔的嗓音带上几分哑意:“小孩子睡床比较好。” 重锦:蠢货,生病了废话还这么多? 说完容淮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下,没几息便疲惫得睡了过去。 夜色中,靠得极近的呼吸打在藤身上,显而易见的滚烫。昨夜本就着了凉,加上还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如今病情翻滚而来。 重锦没好气的,极为不耐烦地伸出藤叶碰了下眼前这人的脸颊。 这一碰,险些没将他烫熟。 第15章 第十五章 辛苦了 第十五章:辛苦了 月色沉沉,云雾惨淡。 罗承门,议事殿内,罗承门宗主以及诸位长老悉数看着正中心的玉桌。在那桌上摆满了留影石,正是这些时日他们派弟子打探得来的灵玉门众人留影。 “除了灵玉门容淮,其余十一人,全在这里面。为了以防他们有意隐藏,今日又问了门中年岁最小的那位弟子,以便核实。” 宗主点头:“不错。” 灵气打入第一块留影石中。 稚嫩童音回荡在殿中,满满的天真之中,带着全是发自肺腑的嫌弃:“师父是个酒鬼,一整天不干正事。要本领没本领,挣银子也挣不到,有时候酒钱都是抢我们的。” “这小孩,简直满口胡言。修仙之人,但凡有个炼体几重的修为,怎会吃个凡酒都会醉?”不知道哪个长老冷声嘲道。 那个去被派去打探楚漠的弟子面露苦色,不过他不敢反驳长老,只得将灵气打入留影石中。 影像一出,镇上喧闹声,夹杂着各种售卖声,小孩嬉笑哭闹声,旋即充斥整个大殿。 一股子俗世凡味旋即熏染了整个辉煌冷清的大殿,所有人不禁皱紧眉,脸上嫌弃意味显而易见。 不过他们还是屏气凝神看向影像,这可是灵玉门的掌门。连大弟子都是修炼御灵道之人,倘若灵玉门真深藏不露,那么这人定然修为不菲。 他们必须小心为上,以防日后栽了跟头。最好再窥探出此人修得是何道,也好也有防备。 只见留影石中,即便弟子担心被灵玉门的人发现,隔得甚远录下影像。但人群之中,还是能一眼看见那个身子修长,身着红衣,面容出色的男子。 男子手中拎着酒壶,脚步颠来倒去,显然一副醉了的模样。 他正抱着一坛子酒,身后是镇上最大的酒楼。 突然一个算盘从身后飞了过来,眼见要砸中他的后脑勺,男子脚步踉跄地往旁边颠了一下,算盘擦着他的脸砸在地上,算珠滚了一地。 “死酒鬼,没钱还敢来蹭酒喝!”身后老板的声音震耳欲聋。 抱着酒坛的男子见砸在地上的算盘,显然也是惊了一跳,赶忙埋进酒坛里狠狠啜了一大口酒。然后心满意足地弯了一双眼,艰难地转过身,冲着酒楼里的人大喊:“欸,没打着~” 砰! 账本、毛笔、毛笔架、砚台、甚至啃了一半的果子全扔了出来。男子闪躲不及,让砸了好几下,嗷嗷叫着跑了。 仔细看完了这段留影石的罗承门众人:…… 隔了半晌,不知哪位长老先开口:“这便是灵玉门掌门?” “是的。”取出留影石,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查探这位灵玉门掌门的弟子道:“我这里还有几块留影石,诸位长老可要看上一看?不过全是这人喝醉酒的模样,连清醒的样子也少有。” 谁想看一个醉鬼? 可一想到御灵道的容淮,罗承门宗主揉着眉心道:“放。” 几个留影石看下来,这灵玉门掌门压根就没清醒的时候,要么是在喝酒,要么是在被酒馆老板追着打,要么就是哄骗自家徒弟的银两买酒喝。 喝个俗人酿制的劣酒也能醉成这模样,不人不鬼,枉为修士,简直伤风败俗! 好不容易看完灵玉门掌门的,罗承门宗主嫌恶摆摆手:“下一个。” 一开始派人打探那小孩,不过是想多方确定灵玉门确实没有欺瞒。而稚童心机浅,断然不会欺瞒,所以他们一边派人打探,一边又派人询问灵玉门最小的弟子。 如今看来,单他们师父的描述,不仅这小孩没骗人,只怕还口下留情,替他师父挽尊了。 “大师兄是最好的!”一到大师兄,留影石中的小孩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原本的嫌弃变成了喜爱:“小时候我刚来灵玉门,又哭又闹,师父他们又懒又好玩,根本很少理我。只有大师兄会一直陪我,他还给我做小玩意,哄我睡觉,还裁布给我做衣服。大师兄是做什么的嘛,” 小孩沉思了一下:“大师兄什么都会做,最喜欢栽花种草,可惜就是什么都种不活。一不小心了养死,又要伤心。哎,我们两三天就得想办法把他的花花草草要过来。” 关于容淮,因为容淮根本没离开灵玉门,所以没人能查探容淮的具体消息。不过如今容淮修炼御灵道一事,清晰明了,所以倒也没再过多打探。 容淮一过,便是灵玉门二师兄。 谈到这个二师兄,小孩的声音立马又嫌弃了起来:“二师兄是个耍杂技的,没事就爱拿根竹条、木棍、木剑什么的瞎比划。以前去街上杂耍团卖过艺,一文钱挣不到,人家不要他。” 声音停在这里,那个查探二师兄的人拿出他这些时日录下的留影石。 听得这小孩描述,只怕这个二师兄是个剑修,说不定在小孩眼里的瞎比划其实是在练剑。 师父不中用,可不敢担保徒弟是不中用的。 所有人又打起精神,看向留影石中,想看看这灵玉门二师兄是不是个剑修。 留影石一开,只见影像之中,那位灵玉门二师兄板着一张俊脸,手中捏着桃枝,提腕、出枝,气势捏得一等一的足。 “此弟子气势端正,看来是个剑修。”一位金丹剑修长老抚须道。 众人呼吸一紧,在长老话音未落时。紧接着影像中的人剑招一出,桃枝颤抖,弯腰缩脖,身斜手软,连两三岁稚童打架都比他好看。 金丹剑修长老:…… “老夫入剑道一途来,从未见过如此不得章法,身形笨拙丑陋的招式。” 修士飞天入地无所不能,自身又带灵气。如今的剑修,哪个不是身形俊逸,剑法飘逸灵动?别说这人是剑修,哪怕是俗世武夫随便霍霍几招,远比这所谓的灵玉门二师兄好看得多。 耐着性子看完了二师兄的留影石,接下来是三师兄。三师兄更没看头,几个留影石要么在河里捉鱼捉虾,要么在田里摸泥鳅。 简直一个比一个难登大雅之堂,说修士都玷污了修士这个名称。眼见耐心要告罄,十长老劝道:“大隐隐于市,还是小心为上。” 于是见得留影石中,那骗小孩糖吃的,和顽童一起捉鱼的,摆个摊卖破锅瓦罐的,帮俗人拉车搬木头的,捉蜘蛛蜈蚣来做饭的,还有那和村口大黑狗,聊天聊得上好,全是狗叫声的。 直到还剩好几块留影石时,十长老绿着一张老脸,在弟子又要放留影石时,忙道:“罢了罢了,不必再看了。” 最后他们弟子见这灵玉门小弟子面容讨喜,便给了一枚灵石全当做报答。没曾想,这小孩竟是不识货的,没要灵石,反而要了于修士压根没用的银两。 若是最开头,他们只会震惊。现下一一看来,却也觉得只在意料之中。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见灵玉门都是混吃等死的,他们本因御灵道高高悬起的心再次放了下去。 心中大喜,嘴上却是一套接一套的义正言辞:“灵玉门这般扶不上正道,也难怪当初十长老前去招分宗、施恩德,他们会拒绝。既然他们不识趣,我们也正好替修真界除了这些无所事事的废物,让他们平白占据灵脉,浪费灵气,怕是损了他们阴德。” “如今灵玉门底细全知,仅有个容淮比较麻烦,现下我们只需静等请柬一到,待灵玉门众人上路就行。” “灵玉门地势甚好,宗主可以提前先做规划,等不久后,可以直接让少宗主住进去,这才免得耽搁少宗主这么好的天资啊。” 殿内一片其乐融融。 另一处。 容淮身子仿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意识下坠在无尽深渊。 在黑暗之中,一柄剔透的玉剑带着无上威压悬在识海之上。以玉剑为中心,成千上万的灵气丝线从玉剑蔓延而出,宛如根系般,穿过识海,渗透入全身根骨深扎入筋脉,宛如上古封印般,将这具身体死死锁住。 每次他昏迷时,都会下意识依偎着这玉剑。玉剑剔透无尘,周身寒气三寸,可容淮却能清晰感受到玉剑对他的无尽包容和暖意。 他从小便看见自己体内的玉剑,不过他谁也没告诉,一方面不想师父他们平白担心,另一方面尽管玉剑看似秉然不可侵犯,但他知道玉剑并无恶意。 神思混沌不堪,呼吸越渐得滚烫,烫得紫藤藤叶情不自禁收拢。 活该。 有病不说,硬要憋着。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什么,还敢吃,不病这一遭简直不知道好歹! 重锦没好气地擦掉容淮额上冒出的细汗,看着这人因为身子难受,眉梢蹙得紧紧的。 才刚入夜,本就蠢,烧一晚上指不定明早真变呆子了。他不喜欠别人恩情,看在容淮每日好几枚灵石伺候他的份上,随便敷衍一下,全当还他灵石了。 灵气不入体,压根没办法用修士的法子治愈容淮。 原本躺在另一半软枕上的紫藤从被子中钻出来,他环视屋内。先是爬到盛着水盆的木架上,忍着筋脉碎裂的疼,用灵气召来一张干净方巾,藤身缠着方巾,沾湿凉水后,扭干。 然后回到床上,一巴掌糊那滚烫的额头上。 沾了冷水的藤也是凉的,重锦没好气地用藤身捂着同样滚烫的脸颊。 那些个师弟师妹一个个养得不知天高地厚,膘肥体壮的,你这个大师兄反倒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藤身很快就捂热了。 紫藤缠着额上的方巾,翻了个面。 月光透进竹屋,重锦瞧得容淮双唇干裂,只好爬到桌上,倒了点茶水。结果茶壶太重,藤身险些没支撑住,旁边摆好的茶杯还挡了紫藤一下,气得重锦一藤子踹开碍眼的茶杯。 好不容易倒了点,他缠着茶杯,来到床上。 水顺着杯沿根本流不进去,重锦忍着想摔杯子的冲动,耐着性子,用自己藤叶沾了点茶水,一点点贴着唇缝送了进去。 方巾很快两面都捂热了,重锦拽着热方巾,又浸到冷水里,然后绞干,带回床上,继续给人捂着。 如此反复。 好不容易天边渐明,终于等到容淮身上的温度下了去,重锦累得连叶子也懒得动弹了,本来就断得七七八八的新筋脉,如今碎得干干净净,一朝回到方遇见容淮时。 看着眉头终于舒展开的容淮,重锦用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扯过被子,盖上这人脖颈处,真想一被子捂死这白痴。 力气彻底耗空,重锦再也坚持不住,昏昏睡了过去。 金色的晨曦照入屋内,放着水盆的木架茶杯的地方,茶杯滚得七零八落,堪堪停在桌子边缘,打开的茶壶也不耐烦倒在旁边, 容淮醒来时,便看见一片狼藉的屋子。 他身子还发着虚,使不上力气。脑袋一动,额上那湿沉沉的毛巾便滑着掉在旁边。容淮捏住那尚带着余温的方巾,看向身侧的小紫藤。 本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点红,难怪昏睡中没有以前那么难熬,原来昨夜是这小藤在照顾他。 这么大点身子,也是辛苦了。 正小憩的重锦感觉有人在碰自己脑袋,原本警惕的身子在感受到熟悉的气味时,瞬间放松了下来。他没好气地睁眼,入目便是脸色仍旧不好的容淮,和那只不老实戳他脑袋的手指。 呦,吃个东西都能把自己吃出病来的白痴醒了? 见人一如往常的温和模样,重锦不耐烦地伸出藤叶捂了下这人的脸。 是正常的。 方要收回来,藤叶被轻轻捻住。 干什么? 重锦抽了抽叶子,没抽出来,不耐烦抬头看向中间只隔了一个拳头距离的容淮。他先前时常待在容淮肩上,那距离还能更近,所以觉得并未现下有什么不对劲。 这一抬头,正好撞进容淮双目中,因为病情初愈,加上方醒。里面多了往日见不着的几分朦胧,宛如雨后春日碧湖上的缭绕云雾。 随后双眼一弯,这汪朦胧碧湖上洒满了星辰:“谢谢,辛苦了。” 重锦:…… 他撇开头。 嗯,为了还灵石而已。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又来 第十六章:又来? 容淮先递给紫藤一枚灵石,想也知道,一共就这么大点的藤,昨晚为了照顾他,定是累坏了。 灵气一入体,重锦筋脉断裂的痛楚稍松。整条藤瘫软在枕头上,缠着灵石,无聊地看着大病初愈的容淮细心地整理凌乱的屋子。 病刚好,不多休息,就知道瞎折腾。 清晨师弟他们没有过来的习惯,容淮收拾好后,简单清洗了一下。天边朝阳已出,他将紫藤放到肩上,拿了本经书,来到外面树下。 读经书声响起,舒缓悦耳。金黄晨曦打在容淮苍白的脸颊上,不仅没显得精神,反而更多几分病弱。 看了一会儿经书,估计身子确实虚得厉害,容淮伏身靠着石桌小憩了一会儿。待在肩膀上的重锦听得这人呼吸均匀,藤身往前靠,藤叶摸了下额头。 还算正常。 呵,一大清早的,露重风寒,跑到这外面来吹风。要是再受凉,病死了可都没人管。 朝阳渐起,阳光逐渐暖了起来。紫藤上藤叶舒展,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容淮醒来,刺目暖阳落在脸上。他不太适应地眯起双眼,缓了一会儿,等到身上力气回来。 他侧头看向肩侧的紫藤:“重锦。” 抱着灵石的重锦:干什么? 容淮忍不住碰了碰紫藤藤尖:“你还没去过后山吧,正好今天天气不错。灵泉清冽舒爽,说不定你会喜欢。” 说着,容淮放好经书,带着重锦前往后山。 灵玉门后山是一处高崖,一眼望不见顶,一条白练般的瀑布仿佛从天上坠下。水流砸在巨石上,碎开无数玉珠,其上横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彩虹。 时常听容淮说后山灵泉,重锦只以为是灵气稍微浓郁点的水,没曾想这里真的是货真价实的灵泉。 在泉水之下,无数灵气渗了出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一汪泉水甚至容纳不了这么多,灵气自泉水中往周围溢出。 在灵泉中三师弟捉来的鱼,一个个养得肥肥胖胖。四周草木密集,连野草也沾染了浓郁的灵气。 重锦自小生在无涯海周围,无涯海源自孕育仙魔的往淮河,是灵气诞生之地。修真界的人因无涯海中蕴含的魔气不能吸纳,可那些众人避之不及的魔气对重锦毫无影响。 无涯海灵气之盛,重锦修为之所以晋升这么快,和那浓郁灵气脱不了干系。纵然此处灵气远不及无涯海,但也着实令重锦吃了一惊。 凭借以往他去过修真界的几次经历,听得那些修士所言,只怕灵玉门下方的灵脉至少是极品灵脉。 极品灵脉有多么稀少? 这种顶好的资源,早被修真界大势力独占了个一干二净,现下除了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前三百位宗门势力外,别的根本见都别想见。 如今只以为灵玉门 若知道灵玉门这来攻占灵玉门了。 容淮带着重锦来到水流稍微平缓的地方,浸满灵气的清澈泉水下铺满了大小不一的卵石。 容淮方一伸手,还未等他说话,紫藤便主动攀了上来,顺势下了水。难得见紫藤对什么东西这么感兴趣,看来是对灵泉极为满意。 藤身一入泉水,灵气旋即顺着藤中经络涌了上来。到底是水生水长的,果然在水里疗养要自在得多。 一舒服,重锦就忍不住犯困。 容淮好笑地在旁边看着这小藤拖着灵石,尽管水流已经缓了下来,但还有冲劲。本就纤细的藤身被水流带得歪来扭去,得亏缠着的灵石才没被冲走。 小藤拽着灵石在水中找了一圈,最后找到处稍微浅点,全部浸泡在泉水里的平坦石头,将藤缠着的灵石卡在石头缝处,防止自己被冲走。 瞧着紫藤惬意地舒展藤身一边泡着灵泉,一边晒太阳。晃眼间,容淮好像又瞧见那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的小童。 纵然是藤身,厌恶喜好也这般明显,果然是孩童习性。 容淮吸纳不了灵气,见重锦喜欢此处,他并不急着走。干脆坐在旁边的一颗大树下,取下腰间五师弟前些日子特意为他做的新玉笛吹起了笛子。 笛声清韵动听,夹着风飘到耳里。 没一会儿那靠在石头上的紫藤便彻底软了藤身,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醒来,又是黄昏日暮时。 夕阳洒在灵泉水上,宛如碎金般。睡了一觉起来的重锦浑身舒畅,感受着藤身内长出了些许的新筋脉,又再看手里不知何时贴心换上的一枚新灵石,心中更是畅快。 感觉到紫藤发生变化的容淮适时来到泉水边,蹲下身,泉水染湿蓝衫,对他伸出的手掌掌心上还放有一方备好的干方巾:“天晚了,该回去了。若你喜欢,我们明日再来。” 重锦抬头,借着夕阳余晖,看见面前这个估计又在这里守了自己一整天的蠢货,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紫藤缠住手指,任由着方巾裹住藤身,给自己吸干水分。 手指捏着紫藤的力度不轻不重,连着藤尖也没放过,刚泡完灵泉,恢复了一下身体的重锦表示十分舒服。 “重锦。” 重锦:嗯。 “抬一下藤叶。” 重锦:哦。 藤叶乖巧抬起,好方便容淮给他擦干叶缝。 一边擦容淮一边道:“灵泉水寒,若不擦干,怕是会受凉。” 闻言,重锦藤叶颇为嫌弃地一抖。 原来你也知道水没干会生病受凉?那前日晚上,是谁顶着一头半干的湿发,深夜不睡,最后发了病的? 擦好了藤身,紫藤主动将灵石放在容淮手中,待容淮擦干,递回来时,紫藤这才又接过。 一人一藤折回院中时,正巧碰上归来的灵玉门一行人。 “大师兄!” 一听见十一师弟的喊声,肩膀上抱着灵石的紫藤一颤。 果不其然,十一师弟像一阵风冲了进来。这次与昨日不同,他身侧还多了一只两个拳头大小,木头雕刻的,奇丑无比,勉强通过两只翅膀还能认出来是一只鸟的玩意。 鸟肚大得出奇,偏生木头刻的翅膀扑腾扑腾着一上一下,居然看起来极为轻盈灵活。 一见到大师兄,十一师弟双眼都亮了起来。 他赶忙抓住旁边的木头鸟,一边拆开鸟肚,一边取出里面的东西道:“大师兄,我今日买了好多糕点,如意糕、桃花糕、茯苓糕……” 为了避免又出现昨日压碎糕点的窘事出现,昨晚他一回房,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睡觉时间,特意做出这么个傀儡鸟,给他大师兄带东西回来。 眼见着这小孩取出两大包裹满糕点的油纸,拆开红线,露出一大堆糕点,喜滋滋递到容淮面前:“大师兄,这全是我爱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重锦:又来? 眼见这蠢货又要接过,重锦没好气的一灵石甩到容淮面前。 在容淮困惑接过灵石后,紫藤从肩膀来到容淮手腕,再来到手指上,居高临下地俯视面前的十一师弟。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藤子灵活地缠住两大包糕点,系好,一把重新塞进鸟肚子里。 砰的一声,利索合上鸟肚子。 手中空空如也的十一师弟:??! 身后刚赶到师父师弟他们:??? 容淮:……咳。 第17章 第十七章 请柬 第十七章:请柬 小十一愣了愣,伸手又要去拿鸟肚子里的糕点。 不料,一藤条不轻不重打在他手背上,紫藤摁住合上的鸟肚子,就差直接将“不准拿”三个字刻在藤身上。 小十一:??? “你干什么?!快挪开,等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小十一去掰那牢牢堵住鸟肚子的藤条,啪的一声,又是一藤条抽在他手背上。 旁边的容淮自然猜到了估计是昨日吃了小十一送来的糕点,因吸收不了,全吐掉的事被紫藤发现了。 这看这架势,明摆着不准备再让自己吃,容淮心中又好笑又欣慰的。 “我生气了。” 眼见小十一鼓着脸,就要扯掉藤条,生怕小孩没轻没重扯伤了紫藤,容淮只得一五一十道:“十一,并非重锦不让你拿,只是我不太能吃得这些零嘴,他怕我吃坏了。” “吃坏了?”果然一听容淮说话,方才还气势汹汹要扯紫藤的十一立马转过头,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急忙看向容淮:“这些都是新鲜的!我看着他们方做的,怎么会吃坏身子?” 容淮笑着拿下还在抵着鸟肚子的藤条,把灵石递还给重锦,待藤条缠稳后,托着紫藤放回自己肩上。 弄好后,他俯身揉了下十一师弟的脑袋:“并非你买来的东西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师兄你生病了吗?为什么不能吃这些,我吃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吗?” 未等容淮回答,一只手拽住小十一的衣领子,把人带到后面。拎着酒壶的楚漠走上前来,时常醉意朦胧的眸子难得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容淮。 “和小时候一样?” 容淮点了下头:“嗯。” “是我疏忽了,你本就是这种闷声不吭的性子。还以为过了这么些年,对于这些东西是能吃上一点的。” “小时候?”旁边的师弟们一听,好奇问:“师父,大师兄小时候怎么了?” 连着肩上的重锦也忍不住侧耳听听。 按道理,容淮即非修士,不能吸纳灵气,就是一个再正统不过的俗人,缘何吃不得这些食物? 楚漠啜了一大口酒,眼中带上几分回忆,他道:“小淮和你们不一样,他不是我去找的,是别人给我养的。” 第一次听楚漠正儿八经讲大师兄的来历,所有人全来了劲。 “那人是大师兄的爹娘吗?” 楚漠摇头:“记不太清了,不过应该不是的。” 那时的他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神智不清。如今时隔这么多年,只能依稀记得那种可怕的,不可侵犯的无上威压,是比如今修真界任何一个所谓半步飞升,自称仙人的修士都要更盛数倍谪仙般的存在。 即便看不清,想不起那容貌。但根本很难想象,这宛如天神般的人究竟什么道侣才能配得上。 “我接过来的时候,小淮大概就这么大点吧。”楚漠比了下自己的手臂:“瞧那样还不到一岁的样子。” “那人给了我许多丹药,记不太清楚究竟给了哪些。说若是小淮饿了,喂他丹药就可。因为丹药方便,我也照做。” “直到小淮两三岁大吧,看着别人家孩子吃零嘴,我寻思着给小淮买一点。结果吃了之后,不仅吐了,还生了好几天的病,幸好没出大事。从此以后,我就没敢给小淮吃别的东西。这之后,小淮再大点,我不就去找你们了嘛,小淮也懂事了,所以这事我就忘了。” 楚漠不好意思道。 重锦对这个成天喝酒的酒鬼翻了个白眼,记性可够好的。 随即又瞥了眼身侧,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一个师父是靠不住的,自己还跟着瞎折腾,难为活到现在。 楚漠说完,所有师弟师妹们,忍不住脸一红。他们其实和小十一一样,有什么东西总喜欢给大师兄吃。思及过往,大师兄从未拒绝过他们,而且还会夸赞他们给的东西格外好吃。 这么多次,他们竟然没有一次发现大师兄的不舒服。 十一师弟听完,没再想给容淮尝尝他最喜欢的糕点,一双眼睛唰一下红了,两行泪珠猛地滚下来。 容淮没忍住一笑:“哭什么?” “呜。”小十一拽住容淮衣袖,本来只是勉强忍着,听见容淮的声音,哇一下哭了出来:“对,对不起。” 十一师弟素来最喜欢容淮,如今听得大师兄吃了自己送的东西会生病,心难受得一抽一抽的。 容淮无奈,只得和以前一样,弯腰抱起小孩准备哄哄。 小十一下意识伸开双手,结果都握住容淮的手臂了,猛地又收了回去,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 小十一哽哽咽咽:“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身后的一群人没良心的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小孩不哭了,气氛再次缓和下来,一群人又围着容淮叽叽喳喳。 “大师兄只能吃丹药吗?能吃几品的?” 楚漠补充道:“应该只能吃杂质少的丹药,至于几品的,”楚漠神色变得奇怪起来:“大概几品都没问题吧。” 最开始他稀里糊涂,等后来他神智稍微清醒点,一打开当初将容淮交给他之人所给的丹药,才发现里面丹香浓郁,玲珑剔透。关键颗颗不下九品,而且杂质几乎少到没有。 一颗九品丹药,别说容淮没有修为。就是有修为,哪怕是个出窍乃至于合体修为的都不敢随随便便吃。 “为什么大师兄身子这么奇怪?” “大师兄不是吸收不了灵气吗?为什么只能吃有灵气的东西?” “不知道啊。听师父说,感觉就像……”三师弟沉思:“大师兄的身子就像太过清澈干净的湖水里没有鱼虾一样,容不得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容淮听笑了:“没什么好稀奇的,只是吃不惯罢了。” “大师兄,”一旁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木榕榕拉了下容淮:“那你只能吃九品的丹药吗?我还不会炼。” “那倒不是,小淮只能吃杂质少的丹药。” 木榕榕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以后大师兄的丹药全部我来炼好不好?若是大师兄比较喜欢九品丹药。” 木榕榕蹙紧眉梢,下定决心道:“我尽力早日炼出来!” 容淮点头:“好。” 木榕榕脸微红。 肩上的重锦见状,甩了甩藤叶,纵然这些师父师弟师妹们,没几个细心的,不过对容淮关心倒也显而易见。 接下来好几日,他们确实没再给容淮带什么零嘴。转而是什么辟谷丹、舒筋丹、清心丹……因为别的不会炼丹,帮不上木榕榕什么忙。 所以干脆去找灵药,找回来让木榕榕炼,也算他们一道给大师兄炼制的丹药。 其实容淮压根不缺丹药,当初将他送给楚漠的那人所给丹药多到数不胜数。纵然里面高品丹药琳琅满目,但楚漠一颗未贪,在容淮懂事之后全交给了容淮。 服用一颗高品丹药,凭借里面的灵气,等灵气全部消耗干净,少则好几个月,所以如今容淮手中还有大半。显然当初那人,就是怕容淮饿着,特意备了这么多。 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丹药,那些丹药的纯净度和品阶,只怕如今修真界排名前一百的大宗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知道这是给大师兄吃的,木榕榕难得认真了起来。以往她也炼丹,不过全是瞎炼,有灵气的,没灵气的,就是路边的杂草她看得顺眼,也全炼了进去。 如今一炉接一炉,正儿八经老老实实的炼制,还将里面的杂质全部剔除得干干净净,生怕大师兄吃坏了身子。 一开始炼丹,这群人也不出去玩了。 早上来送几瓶丹药,中午来送几瓶丹药,晚上再来送几瓶丹药,生怕容淮饿着。 容淮见他们热情满满,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一转眼又是好几日,自打容淮知道重锦喜欢后山灵泉后,每日定会带着他去灵泉泡上一整天。 重锦在借助泉水滋养筋脉,容淮便在旁边奏笛。瀑布声裹挟着清韵笛声,倒也格外悦耳。 眼见半个月已过,重锦体内的新筋脉已经彻底长出,感受着灵气在身子内快速流转。伤势痊愈,方一痊愈,他修为便已经从炼体一二重来到筑基。 灵植金丹方可化形,凭借他先前的修为,加上此处灵气浓郁。想来再要不了十几天,他就能顺顺晋升到金丹,化成人形了。 想到终于要摆脱这做什么都不方便的藤身后,连着心情都愉悦许多。 同日。 中域罗承门主宗。 一只红漆木所制的傀儡鸟,无视罗承门护宗大阵,直接飞入罗承门地界。 守在宗门处,感受到灵气变化的罗承门弟子忙截住傀儡鸟,在看见上面古老玄妙的暗色花纹后,捧着傀儡鸟的手颤抖不休。 “长老,长老,玄木门送来的请柬到了!” 大殿之内,停在玉桌上的傀儡鸟下颌高抬,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绿豆大点的眼睛环视了一周后,从鸟嘴中吐出一金色小珠。 小珠滴溜溜在桌上滚了一圈,罗承门宗主见状一道灵气打入小球中。 一行金色的字出现在半空中: “修真界日益鼎盛,年轻一代人才辈出。为增进仙门之间情谊,特在两年后,于中域天虎城举行仙门聚会,还望各方前来参与。” 金字浮现了十几息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罗承门宗主和长老看完之后,一边盯着桌上的感叹道:“果然是玄木门的手笔,瞧这鸟身,根本找不出一点做工的痕迹,宛如真鸟一般。” “从中域到这边,成千上万里的路程,还能穿过我宗大阵送达此处。这傀儡鸟,着实稀罕。” “此傀儡鸟别看它身小,用处还远不止这些。这里面不仅记下了金珠打开了多少次,还记下金珠打开时的影像。待它回归玄木门后,玄木门之人会将金珠打开次数同应天碑所记载宗门势力所对比,以便核实是否所有宗门势力全部接收到邀约。” 将金色小珠递给傀儡鸟,傀儡鸟含住小珠,吞了回去。小珠子回肚,傀儡鸟脑袋一扭,双翅振动,又飞走了。 目送着傀儡鸟离开,罗承门一位长老道:“按此速度,想来最迟后日,灵玉门便能收到邀请。” 一侧罗炀忍不住道:“没想到所谓请柬就是一行金字,这傀儡鸟,连我也少见,灵玉门那些人能知道怎么用吗?” “哈哈哈哈,玄木门之人早有所见,所以只需要有人截住这鸟,金珠便能自动吐出。” “灵玉门本就一群废物,若他们害怕丢脸,收到邀约后,不肯前往天虎城参加仙门聚会该当如何?” 以这些时日,他们对灵玉门众人的观察,这个忧虑完全有可能。 十长老笑道:“少宗主多虑了,既然灵玉门受到邀约,如若不前往,那可不仅是丢脸的事了。仙门聚会,乃如今修真界排位前十的顶级大宗联手举办,如果灵玉门不去,那且非当众打这十大宗门的脸?” 只要请柬送到,这仙门聚会,灵玉门众人就是不想去也得去! 两日后。 傀儡鸟如约来到灵玉门地界,穿过灵气浓郁的树木,本畅通无阻的傀儡鸟却撞到了一无形屏障上。 鸟身深陷,然后又被弹回来。 再次往里飞,又一次弹了回来了。 “咔擦!”鸟脖子转动。 送过这么多请柬,穿过这么多护宗大阵,头一遭被挡住的傀儡鸟当即来了脾性。鸟喙猛地冲向那看不见的屏障。 结果力度狠狠将它弹飞! 正当它欲再次冲上前时,一道灵气如绳瞬间绑住半空中的傀儡鸟。灵玉门三师弟手里拎着装满泥鳅的竹篓,看着这手中扑腾着翅膀的傀儡鸟。 “我说什么东西一直往这上面撞,原来是你。” 三师弟嘀嘀咕咕。 本想扔掉的他,一眼瞧见上面的暗纹,瞬间来了兴趣:“诶呀,八品吞噬阵。” 吞噬阵,及吞噬阵法。 若往大了布阵,就是吞噬周围所有一切事物。而往小了布阵,比如刻在鸟身上这种大小,就会造成能无视所有比自身品阶要低的阵法。 往兜里一揣,三师弟带着回门了。 回去途中,好巧不巧遇到漫山遍野找灵药,好给木榕榕,让木榕榕给大师兄炼制丹药的十一师弟。 “十一,你快来,我这里有个玩意,你肯定会喜欢。” “什么啊?”小十一一手拎着灵药,一张脸也不知道哪里蹭得,全是泥。闻言,他来到三师兄面前:“什么好玩的玩意啊?” “喏。”三师弟拿出兜里还在扑腾着翅膀的傀儡鸟。 前两天在罗承门还趾高气扬的傀儡鸟,如今鸟头歪了,鸟翅膀折了,鸟爪用不了,说不出的狼狈样。 “是傀儡鸟啊。”小十一果然感兴趣,一把子将手里的灵药塞给三师兄,抓住傀儡鸟的翅膀。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隐藏在鸟腹的拼接处,轻而易举拆开,找到里面一枚极品灵石。极品灵石还剩大半的灵气,十一取出灵石后,看也不看扔在地上。 没了灵气供应,傀儡鸟瞬间死掉一般,一动不动。 小十一挨着从鸟嘴开始,一点点拆分,零件稀稀散散落在地上。拆到最后,小十一手里只剩个金珠子。 他拿着金珠子对准太阳:“这是什么呀?” 第18章 第十八章 收拾行李 第十八章:收拾行李 “大师兄!这是八师姐今天炼制的丹药,里面加了我采的酸酸草。你尝一下,酸酸的,可好吃了。” “好。”容淮接过小十一递来的丹药瓶,尝倒出一颗白润透彻的丹药。看得出来这丹药确实是炼制得极为认真,光线轻而易举透过丹药,几乎找不到任何杂质。 咬了一颗,酸味从舌尖弥漫开来,浓郁灵气入喉,宛如沉入无尽深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吃吗?” “好吃。”容淮双眼一弯:“辛苦你们了。” 肩上抱着灵石的重锦瞥了眼那丹药,这呆子,怕是他师弟们给他毒丹,也能说好吃。 得到大师兄回应的小十一嘿嘿一笑:“不辛苦不辛苦。”说着他感受到衣兜里那咯人的感觉,他忙道:“大师兄,我这里还有个小东西送给你。” “是么?什么东西?” 小十一取出他从傀儡鸟身上掏来的金珠子:“大师兄,送给你。” “这是?” 还没等容淮接过,有人先一步从小十一手中抢过金珠子。 “师父,你干什么?这是我给大师兄的!” “这玩意怎么瞧着有点眼熟?”手掌抵住冲过来想抢珠子的小十一,楚漠一手拎着从没有放下过的酒壶,一手捏着金珠子:“十一,你这金珠子哪儿来的?” 十一生气地鼓着脸:“三师兄给我傀儡鸟里面的。” “那傀儡鸟一个劲想上山,我瞧着它上面还刻着阵法,觉得好玩就带回来了。正巧不是遇见十一吗?他平日里最喜欢鼓捣这些,我就给他了。”三师兄道。 “傀儡鸟啊,那便是了。”楚漠避开小十一的手,把金珠子扔到桌上,旋即一道灵气打入金珠子之中。 金光乍现,一行金字出现在半空中。 “什么是天虎城啊?”小十一一脸茫然。 “仙门聚会又是什么?”十师弟跟着道。 “他们还特意送鸟过来,写请柬邀请我们去耶!” 楚漠啜了一口酒,毫不留情打击道:“特意什么?所有宗门势力收到的都是这个,一模一样的,鸟都没换一只。估计是先去了别地,再到我们这里来的。说起来,那鸟呢?” 十一眨了眨眼:“拆了呀。” 楚漠:“嗯……” 十一:“不能拆吗?” 楚漠大笑:“那肯定想拆就拆,不过你这一拆,怕是有人等不到这鸟,得要心急了。” 虽说修真界之大,各方宗门势力零散分布在各处。但若真要派人颁发请柬,对于排位前十的大宗来说,不过抬手一挥间的事。 之所以用一只傀儡鸟,归根究底,还不是想向各方彰显自己的实力? 傀儡鸟是玄木宗做的,其上的阵法是阵宗镌刻的,傀儡鸟的鸟身材料是铸造宗的。还有什么楚漠想不起来了,简而言之,就这么一只鸟,可是融合前十大宗门所有手笔。 “师父,你还没说仙门聚会是什么,天虎城又是什么。” “天虎城嘛,就是修真界最大的城。至于仙门聚会,”楚漠啧啧两声:“就是臭显摆的,说是要增进情谊,不过就是那些个宗门自个儿强大了不算,还得邀请别人看看他们多强大。奖赏看似给的丰厚,实际上,每次全给自家弟子得了。” 楚漠又喝了口酒,摆摆手:“没什么意思。” “那天虎城好玩吗?有镇子上玩的吃的多吗?” “那是自然,一万个镇子都比不上天虎城的万分之一。” “哇!那我们去玩玩好不好?”小十一这话一出,一群成天吃喝玩乐的人当即附和。 “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人家都邀请我们了,我们不去多不好意思啊。” “我也想去!” “我也想去!” “要和大师兄一起去!” 楚漠:? 真要去? 麻烦,早知道他还不如直接就扔了这破珠子,非要多提这么一嘴。 眼见收不住场,楚漠不死心道:“天虎城离这里数万多里,可远了。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途中还有无数面相丑陋,吸食修士修为的魔修和专吃人肉饮人肉的妖兽!” “哇!”楚漠话一出,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更亮了,语气格外激动:“好啊好啊,我还没在外面住过,还没见过魔修和妖兽呢!” 楚漠:……好像又说错话了。 算了。 去就去吧,全当陪这群没出过远门的可怜鬼玩一玩。 “天虎城离这里甚远,虽说距仙门聚会还有近两年的时日。不过若你们要玩得开心点,途中定耽搁不少时间,既然你们想去,那得早些准备好。” “那今明天我们就收拾好行李,后天启程好不好?” 楚漠摆摆手:“随便你们。” 这边楚漠已经同意了,师弟师妹们转而齐齐看向一直微笑未出声的容淮。 容淮不喜欢离开灵玉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别说去那什么天虎城,连镇子也好些年没去过了。 听师父说,仅仅到那边就要一两年的功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们肯定不能把大师兄孤零零地留在这里,一个人看家吧。 小十一最先抱住容淮的手,语气难得带上几分撒娇的味道:“大师兄,你想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纵然恨不得立马前往中域天虎城,但没有直接要求容淮和他们一起,而是问容淮想不想。 “如果大师兄你不想去的话,那我留下来陪你。”木榕榕在旁边小声补充。 “那我也不去。” 一眨眼,容淮还没说自己去或不去,方才还火急火燎的众人,小声嘀咕了起来。 楚漠在旁边看笑了,这群崽子,也就稀罕他们大师兄了。 他倒是想让容淮开口说不去,这样一来,少了不少麻烦事。他这一身懒骨头,实在是不想挪窝。 不过楚漠素来清楚容淮的性子。 只见容淮揉了下十一的脑袋:“好,和你们一起出去。” 闻言,楚漠和容淮肩上的重锦都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就算容淮再不想出去,但见师弟师妹们这么想去玩,他根本不会拒绝,从而扫了大家的兴。 确定了后天启程,一群人开开心心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容淮带着紫藤跟着回屋,他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唯独放心不下便是他昨日方挖来的两株灵药。 容淮捻了捻那无精打采的叶子:“不日后我便要离开这里,若将你们放在此处,苦于没人照顾,风吹日晒的,怕是日子不好过。” 抱着灵石的重锦听见容淮的话,心道:没了你,估计它们日子还好过一点。 在灵玉门养伤的这些日子,他眼睁睁看着不管什么灵药,本挖来的时候还生机勃勃,结果一到容淮这呆子手里,熬不过一天,一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只听得容淮略为可惜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手抱着盆灵药,带着往后山灵泉的方向去。最后左看右看,选了一颗遮天大树,在树荫 即将前行的第二日,整个灵玉门少见没一个人出去玩乐,都在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 容淮照常带着重锦去泡灵泉水,在看见紫藤完全浸入泉水,一副惬意的模样时。容淮收回玉笛握在掌心,手指探入泉水中,戳了戳那因为泡在水中,波光粼粼下更显得剔透的紫叶。 干什么? 正享受着灵气在身体里运转的重锦,懒洋洋瞥了眼蹲下身戳他手的人。 “明日便要走了。”分明远处瀑布声喧哗震耳,但容淮温温和和的嗓音依旧清晰落入耳中:“你这么喜欢这处灵泉水,以后路途颠簸,怕是得委屈了。” 重锦白了一眼这呆子。 以前把他种土里的时候,没见得这么杞人忧天,他又不是非待在水里不可。不过确实离了灵玉门这灵气浓郁之地,尽管容淮的灵石不断,原本还有的十几天就可化形怕是得往后推了半个月。 不过反正已经用了这藤身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到了傍晚,容淮带着擦干藤身的重锦回到院子。 一回到院子,看见院中摆设,容淮心中微惊。 原本放在院中树下,他时常坐着看经书的石桌石凳全不见了。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容淮再往他往日放经书典籍的书房走去,只见原本摆满了几大架子的书,如今空空如也。 “大师兄,你回来啦!”十一师弟顶着一张花脸冲了进来。 容淮蹲下身给脏小孩擦脸,顺便问道:“十一,你可知道我院中的石桌那些去哪儿了?” 小十一脸红:“我怕出去之后,你坐不习惯外面的桌椅板凳,所以我带上了。” 他哪有这么娇贵? 况且这么重的玩意,怎么想着要带上的?石桌加上四个石凳,亏得十一有这闲工夫。 容淮又无奈又好笑:“那我院中的书籍去哪儿了?” 小十一实诚道:“二师兄他们说怕你在外面无聊,又吃不了好吃的东西,所以一道带上,免得你无聊。对了!大师兄。” “嗯?” “你今晚来我房里睡吧。”自打满了十岁后,再也没和大师兄一起睡过的小十一还有些不好意思。 容淮不解:“为什么?” 小十一道:“因为八师姐说外面日子不好过,怕你睡不习惯,把你的床也搬走了。” 容淮:…… 重锦:…… 第19章 第十九章 到哪儿了 第十九章:到哪儿了? “大师兄,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小十一拉着大师兄进屋。 一进去,果不其然,整个屋子全都空了。别说床,连屋内的木凳座椅,木架、屏风、茶杯,只要看得见的全都搬得一干二净,如今除了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什么都没有了。 肩上的重锦:? 搬成这样了,还能搬些什么?总不能把屋子一道搬了吧? 只听小十一略为可惜道:“这屋子你也住了好些年,五师兄本想弄个大点东西把这屋子一道搬走,可是他太懒了。还没弄出这么大的空间能装下屋子的,今天带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现在赶着做也来不及了。” 重锦:…… 他看着那小破孩一脸的愧疚样,还真想把屋子给搬走了?得亏是搬不了,要是搬走了屋子,是不是还想把整个灵玉门一道搬走? 容淮忍不住笑道:“只是出去看一看,又不是回来,你们这样搬来搬去也不嫌麻烦。” 小十一:“嘿嘿,才不麻烦呢!” 揉了揉小十一脑袋,看这样,只怕他这群师弟师妹们忙活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时间都花费在他这里了,只怕自己该带的东西还没收拾好。 “十一,我去你院里看看好不好?” 小十一哪有不同意的?以为自己又能和大师兄一起睡觉了,一张不知道怎么蹭得黑不溜秋的脸唰一下红透了。 “好,好呀。” 来到小十一院中,与容淮布置得干净整齐的院子不同。果然是小孩子,一个院子乱七八糟的。 各种削过的木头,以及带着叶子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树枝,还有做了一半,不知道要刻个什么东西的玩意。 进了屋,容淮环视了一圈。看着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翻得七零八落的各种柜子,桌上堆得零零散散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 再看旁边眼巴巴的小十一,容淮无奈,所以这一两天,收拾了个什么出来? 坐到床边,大件的东西譬如他们搬走的什么桌椅板凳,甚至那些浴桶屏风什么的,自然不必带的。 既然是出远门,脏衣服自然也没必要带。 容淮从一堆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里,选出料子不错的叠好,顺带将那些暂时不用的一带收拾放回衣柜。 叠好衣服后,容淮道:“并非不回来,没必要全部带上。” “哦。”小十一乖乖蹲在容淮身边,趴在床边,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大师兄,眼里全是喜爱。 简单整理好了衣物,容淮顺带清理了一下桌子,桌子上有不少小刻刀。新的,旧的,生锈的,断口的。 零零散散堆在一起,也不怕割着自己。 小十一喜欢鼓捣奇怪玩意,刻刀必不可少。容淮从堆了一堆什么杯子、水盆、木头屑里面,耐心把小十一的刻刀一把把找出来,放在桌上,又将那些杂乱的东西全部分好类。 容淮来了没半刻钟,原本乱成一团的屋子瞬间整齐了起来。他没有说让小十一带什么,而是全部整理好,如果小十一觉得哪些是自己需要的,自己带上便可。 给小十一收拾好后,眼见着容淮要走,他赶忙跑上来拉住容淮袖子:“大师兄,你要去哪儿呀?天要黑了,你不在这里睡吗?” “我去看看你师兄师姐们收拾得怎样了。” “那你还过来吗?” 容淮双眼一弯:“过来。” 得到容淮承诺,小十一开开心心跑去装自己的东西。 从小十一院子里出来,容淮转而去十师弟院子里。他这些师弟师妹,一个较他小一岁。他如今年岁二十二,。 从八师妹开始,全是未满十五岁,半大不小的,着实很难让人放心。 让他们收拾东西,估计也收拾不出来个什么名堂。 十师弟院子总是引来各种稀奇古怪的活物,院子上的大树全是各种鸟儿筑的巢,上面还时常窝着从后山跑下来的松鼠,屋子里也时常跑来狐狸小熊什么的。因灵气蕴养,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活物一个赛一个机灵。 “大师兄!”一见大师兄进来,正寻思怎么把他的小伙伴们都带上的十师弟立马凑了上来。 那些鸟儿跟着飞了上来,显然它们同样很喜欢容淮,翅膀迫不及待来触碰容淮。容淮喜欢花草,自然也喜欢这些活泼的小东西。 见鸟儿们欢快往他奔来,他伸手去接,以便于鸟儿能在他手上驻足。但刚一靠近,鸟足还没碰到手指,一阵轻风抚过,便逃也似的飞走了。 紫藤无声紧了下灵石,下意识望向身侧的人。夕阳映着那如水般的眸子,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容淮只是安静地看着那鸟惶恐飞远,收回了手指。 “它们有点怕生人。”十师弟平日和这些小家伙话多得厉害,可偏不会说谎,闷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个理由出来。 容淮笑道:“嗯。” 见大师兄神色如常,十师弟开心了起来:“大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呀?” “我来看看你们东西收拾得怎样了。” “收拾得差不多啦!” 口上说收拾得差不多了,等容淮进屋一看,其实这家伙压根就没怎么收拾,只比小十一的好上一点而已。 给十师弟整理好东西,再去九师弟和八师妹那边。等给九师弟那一堆炼体格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又将八师妹的丹药瓶、丹炉、灵药分好类。 容淮出来时,外面已经繁星满天。 月华倾洒在整个灵玉门,容淮不禁驻足,抬头望向天际。在灵玉门过了二十二年,不仅这里的一草一木,连着这处的夜空也格外的熟悉。 轻柔的下颌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纤瘦清绝的脖颈半隐在衣襟之下,分明该是温雅清和的人,此时此刻仿若沾染不了半点凡世俗尘,即将羽化而去般。 “重锦。” 几息后,浸透了清冷月光的嗓音传入耳中,抱着灵石的紫藤恍然回过神,藤尖不自然地转了个方向,避开这人目光。 干什么? 重锦不耐烦地想。 只感觉这人手指轻轻勾着他的藤叶,即便声音中藏不住几分茫然和无措,但依旧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明日便要走了,大约待得久了,心中总有几分舍不得。” 忍不住了? 刚才不还帮你师弟师妹他们收拾东西,收拾得这么欢快吗?把他们当小孩子看,生怕露出一点情绪影响到他们。人家至少还欢天喜地,你搁这儿难过呢。 重锦嫌弃地瞥了眼这呆子,随后藤条没好气地缠住那勾着它藤叶的手指。 没有长出倒刺的紫藤异常柔顺,缠着手指的力度轻轻的,像小孩拉住衣角般。 就在容淮惊讶抬起眼睑时,带着落寞的双眸落入重锦眼中。 啧。 紫藤往前伸来,藤叶舒展,温凉的叶片触碰到脸颊,宛如羽毛般轻轻地蹭了蹭。 瞬息之间,万里繁星仿佛都落入这人眼中,仅有的几分落寞散得一干二净,盛满了欣喜。容淮捻住那藤叶,笑得开心:“谢谢。” 后者翻了个白眼。 一副可可怜怜的样子,瞧了就糟心,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出个远门而已,又不是不回来。 回到十一院子里时已经不早了,院内还亮着光,显然这孩子在一直在等他。一进院子,正撑着脑袋坐在台阶上,昏昏欲睡的小十一立马来了精神,扑进容淮怀里。 容淮接住小孩,揉了下那显然方洗过,所以格外毛茸茸的脑袋:“还没睡?” 纵然除了容淮外,灵玉门所有人都能修炼,不过他们灵玉门素来追求吃得开心,玩得开心。睡觉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断的。 小十一蹭了蹭容淮,尚带稚嫩的嗓音带着满满的困倦:“要等大师兄。” “大师兄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小十一,闻言张开双手,踮起脚,容淮好笑地抱起人。 “大师兄,”双手缠住容淮脖颈,脑袋靠在容淮肩膀上,听声音,只怕已经在做梦了。 “嗯?” “我重不重啊?” 容淮:“正好,要是再重点,大师兄就抱不起来了。” 把小十一放回床上,这人睡着了,还不忘要容淮挨着他睡。身子往里一滚,给容淮让出大半个床位,偏生床小,再怎么让也就这么大点。 容淮给人盖上被子,等小十一彻底睡着后,才离开院子。 第二日,所有人全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欢欢喜喜地下了山。十一第一次和大师兄出门,拽住容淮的袖子就没松开过。 从离开山门开始,嘴一个劲地说,只恨不得立马带他大师兄去好好玩一玩。 “大师兄,外面好玩的可多了!”小十一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糖人,风车,皮影戏,还有风筝,还有还有……” 另一处,时刻派人盯着灵玉门动向的罗承门,一见灵玉门众人离山,当即传信回宗禀报宗门。 没多久,探子接到回信。 “时刻盯紧他们,灵玉门离最近的修士城镇尚有几百余里,他们要前往中域势必租妖兽前行。想办法和他们上同一只飞行妖兽,等他们到了僻静无人之地,再来传信,以便下手。” 探子回道:“弟子遵命。” 灵玉门一共十二人,包括从来没离开灵玉门,也是最让他们忌惮的容淮也一道出来了。 罗承门众人大喜,很快那条灵玉门 算了下时日,灵玉门最多只需要五日便能抵达修士所居之城,加上在那处逗留几日,以及离开的时间。 只要十五日!十五日之后,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灵玉门的人。 一边摁着激动的心情焦急地等待着,罗承门一边准备云舟前往中域。在正式去往天虎城之前,他们还得先去拜见主宗落霞宗,随后才能随着落霞宗一道去天虎城。 不然没有主宗支撑,仅凭他们宗门的实力,只怕在大能云集的天虎城连一处落脚之地都没有。 等了五日,依旧没有收到探子的回信。 罗承门宗主有些不耐,正要派人去催,十长老道:“宗主莫急,灵玉门初次离宗,宗内又是一群好吃懒做的,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再正常不过。不管多久,这群人根本不碍事,现今最该重视的是给主宗带去的拜礼。” 落霞宗作为排名前三百的大宗,旗下分宗数不胜数,他们宗门不过其中一个。要想得到宗门重视,拜礼定不能随意。 罗承门宗主摆手:“那便再等几日。” 又是五日匆匆而过,前往主宗一切事宜全部准备妥当,少宗主和长老他们甚至已经前往中域,然而探子那边仍旧迟迟没有来信。 怎么回事? 罗承门宗主越来越是担心,难道灵玉门那群人发现了他们宗门弟子,暗中出手,将人解决掉了? 不可能啊。 灵玉门不全是废物吗? 他们那弟子乃筑基巅峰,按理说应该没有灵玉门的人会发现啊。 到底坐不住了,罗承门宗主派人又传了密信,如若那边再没回信,他们必须再重新派弟子再去打探虚实。 密信送出。 这次竟然前所未有回得极快。 密信上说:“灵玉门众人已走出十多里地。” 看信的宗主和长老们:啊?! 十天,走出了十多里地? 别说四肢健全的修士,就是爬,十天也不至于才十多里地吧?! 他们继续看,只见密信上写道:“现今众人均在三岭镇上歇息,算来已停留有九日。弟子正与他们同住一间客栈,并无人发觉弟子身份。待他们再启程之日,弟子再回密信。” 三岭镇,灵玉门不远处那个俗人聚集的镇子,也就是灵玉门众人时常去玩的那个镇子。 宗主和长老们:??? 走了一天,玩了九天,还是在俗人镇子上玩的?! 最后,也不知道灵玉门那群人究竟干了什么,这弟子似乎忍无可忍,在密信末端写道: “灵玉门师父连及弟子,着实难登大雅之堂!整日游手好闲,玩物丧志,贪恋俗人吃食穿衣,简直枉称为修士!” 宗主和长老们:…… 第20章 第二十章 布老虎 第二十章:布老虎 三岭镇,云来客栈。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小贩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的。卖糕点的,卖包子的,卖烙饼的……各种浓厚香味杂糅在一起,从街头飘到街尾。 这里几乎没有修士,往来的不论男女老少,大多都穿着最为简单的粗衣麻布,发黄的脸映着光,上面是淳朴的笑容。 在云来客栈第二楼,正对街上的那间上房,正敞着木窗,阳光落入房内,倾泻了一地。 身形修长,气质通透的蓝袍男子靠在窗边,眉眼柔和,容貌清绝。 肩上紫藤是唯一的艳色,虽穿着素净,却是无尽的雅致矜贵,并未有半分寡淡。 有人无意间瞥见那一处,不经意撞进那眸子中,恍然之间,只觉得是传闻之中慈悲为怀的神降临了世间,正爱抚地怜望着他的子民。 不过在这位不染尘世之气的神身后,却堆满了烟火味的玩物。 挂在墙上的老鹰风筝。 插在桌上憨态可掬,顶着红脸蛋的泥人。 正迎着从窗外吹来的风,呼呼转着圈的风车。 红彤彤格外喜庆的大红灯笼。 …… 满屋子,几乎全是师弟师妹他们给容淮买来的东西。好几条街,不管大的小的,但凡他们觉得好玩的,好看的,全给容淮买了过来。 若非知道容淮吃不得杂食,只怕这间屋子早堆成了山。 前几天刚到镇上的时候,因为人多,全是浓重的凡世气息,师父师弟师妹他们还担心容淮适应不了。 容淮气质太过清透干净,虽无灵根和修为,但即便将他放入修士之中,那也是绝无仅有的。如今来了这布满俗人的镇子,像极了不染淤泥的莲,硬生生折断扔进污泥之中,只觉得格格不入。 原来开开心心带着大师兄来的十一师弟,本打算要带大师兄好好玩一玩,结果到了镇上反倒退缩了。 他们想起当初十几年前,大师兄控制不好灵气,杀了十几个人的事。 谁也不知道大师兄究竟为什么因为那十几人再也不来镇子。 若因为嫌恶俗人的贪婪欲望,他们强行带着大师兄过来,岂非为难大师兄? 一行人忐忐忑忑一道进了镇子,本就担心大师兄不喜欢这些,结果方一进来。往日镇上躺在树下要饭的泼皮无赖,一眼瞧见大师兄,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拖着残腿一把扑到大师兄面前。 头长癞子,手生疮,一身又破又臭。 平日里,他们都没理这无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以为大师兄是外来人,讹上了大师兄! 这无赖痛哭流涕,说着自己身世多么多么可怜,一双腿又是怎么怎么瘸的,自己又是如何孤苦无依。 小十一他们本欲拉着大师兄走,没曾想这人往前一扑,一双脏手直接印在大师兄的衣服上,蓝衫瞬间染了黑。 除了容淮,所有人瞬间黑了下来。 刚等小十一发火,非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东西时。容淮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反而向他们借了点几文钱,买了两个包子递给这泼皮无赖。 谁知这泼皮无赖只要银两,瞧不上那包子。等大师兄弯腰递给他的时候,竟然一手打翻了。 气得小十一他们上去狠狠踹了他几脚,方才还残腿的人,痛得当即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地走开。 一番心意喂了泥,衣服还被弄脏了。 十一他们心惊胆颤,只怕大师兄生了嫌恶,然而并没有,容淮神色如常地看着健步如飞的人。 “大师兄,他就是个不要脸的骗子无赖!他腿是装来骗可怜的。” 容淮道:“我知道。” 虽装得再像,但四肢骨骼做不得伪,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人并无残疾。 “那你还给他买包子?” 容淮实诚道:“他说他饿了。” 一直待在容淮肩膀上的重锦:…… 该说这人是聪明,还是缺心眼? 小十一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容淮袖子,仰着头问:“大师兄,你不生气吗?” 容淮一笑:“生气什么?” 生气他骗你啊! 嘶,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骗到什么啊。 连带着自己心里面的怒气也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了,小十一眨眼,又问:“那你不讨厌他们吗?” 容淮摇头:“不讨厌。” 之后他们带着大师兄去镇子上的各处地方,不管是舞得威风禀禀的狮子,还是耍得破绽百出讨不到打赏的杂耍,更或者弹得不成调子的曲子。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容淮是真的开心。对于这些修士看一眼都嫌脏眼睛,觉得无比低下的俗人,容淮不仅没有嫌弃,反而发自内心的喜欢。 像喜爱着花草树木般,他喜爱着所有生灵。 确定了容淮不厌恶这里,灵玉门的人彻底放开了,每天都要买一堆玩的送给容淮不说。又吃又喝又玩,只恨不得吃光这个镇子所有的东西。 在窗边靠了一会儿,容淮回到桌边。这几天,师弟他们天天带着他出去逛,得亏镇子不大,好不容易逛得差不多了,才勉强消停下来。 如今这时辰,他们全在外面玩,房内难得有了片刻安宁。 “重锦。” 抱着灵石的紫藤懒洋洋一动:嗯。 容淮掌心伸向紫藤。 做什么? 抱住灵石的紫藤敷衍地缠住手指,顺势来到掌心。 容淮托着紫藤放到桌上,重锦瞧着面前的人,见得这人勾住他一截藤身,颇为忧愁道:“已有十天了,自从离了灵玉门,你鲜少沾水,不知道会不会对身子有影响。” 重锦:呵,也不知道谁当初把他摁土里的。 同重锦说了一会儿话,容淮又看起了经书。 不得不承认,尽管那些师弟师妹们做事确实不怎么靠谱,不过有时候他们所想的还真这么有点道理。 比如他们怕容淮过不惯外面的生活,干脆搬空了整个屋子,虽说大多数用不上。好在总归有这么一两件派上了用场。 若非他们带来了经书典籍,容淮此时只能闲着无事了。 夕阳渐斜,重锦藤中的灵石换了好几枚,经书也翻完了一本。 “大师兄!” 小十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容淮起身开门,刚一打开,嘴边沾满糕点屑的小十一高高捧起一个布老虎递到容淮面前。 “大师兄,送给你!” 容淮接过布老虎,软绵做的老虎只有巴掌大,捏在掌心里软软的。 “谢谢十一。”容淮转身回房,将这个布老虎放好。 “不谢不谢。”小十一开心地往里一瞥,顺着容淮动作,突然瞥到容淮枕边那个一模一样的布老虎:“啊,我送过布老虎了吗?” “刚来的那天买的。”这家伙,买的东西太多,已经忘了自己买过什么了吗? 容淮心中好笑。 “居然送过了。”小十一低声呢喃,原本咧开的嘴角,瞬间掉了下去:“大师兄,我先去下去吃饭啦。” “好的。” 合上房门,容淮拿起两个一模一样的布老虎,一手捏着一个。 正好。 容淮递了一个给肩上的重锦:“小十一送的,你要玩吗?” 重锦白了眼几乎怼到他脸上花里胡哨,斜眼歪鼻的布老虎。丑兮兮的,谁要玩? “不试试吗?” 容淮得寸进尺伸到重锦面前,握着布老虎的纤长五指捏了捏,看上去极其柔软:“你要不先碰碰看?” 把谁当小孩呢? 重锦不耐烦拽住布老虎掉出来的尾巴,一把扯到肩上,正缠住布老虎想给这个呆子扔到床上时,藤身深陷了进去。 嗯? 紫藤又放开,布老虎极为有弹性的弹起来,然后紫藤又用力,布老虎又软软地陷了下去。 好像确实挺软的。 “是不是很好玩?” 又捏了下布老虎的重锦:还行,勉强凑合。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到了 第二十一章:到了?! 客栈一楼。 乌泱泱的十一个人挤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上。偏生又是穷酸的, 十一个人,点了一汤三菜,吃饭跟打架一样, 每次坐他们旁边的客人全要挪得远远的, 生怕汤水油汁溅到自己身上。 “十一, 你怎么这么能吃?!你明明都在外面吃过糕点了,还来和我们抢饭吃!撒开!” 十一脸上沾了饭粒:“我只吃了一块糕点!没吃饱。” “五师兄, 你又一个人吃完了半碟子菜。” “汤!汤!汤给我留一口!” 坐在角落中的罗承门弟子:…… 他已经不是第一天看见这种鸡飞狗跳的场景了。即便已经麻木,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愤怒。 明明一个个走出来长得人模狗样的, 怎么就这么,这么,这么不堪入目呢?! 与灵玉门那边截然不同,这边只干巴巴放了一碟一颗未动过的花生米。他们罗承门从上到下, 每个月均有辟谷丹发放, 即便再不济, 也能有灵米。 对于这些俗食, 一闻到那油腥味, 他便想吐。若非怕别人看出端倪,他连花生米也不想点。 本以为被派来打探敌情,原是惊心动魄的。他还甚至备了好多疗伤药,生怕会不小心暴露身份, 动手打起来。 结果如今,看得这群别说修士,就是扔进俗人堆里也嫌丢脸的灵玉门。他觉得还不如直接动手,好比成天看着这一群人自甘堕落! 好不容易吃完了, 整个桌子上一点汤汁都不剩。别看他们抢饭抢的厉害, 其实碟碗筷子完完整整, 毕竟摔坏了要赔钱。 吃饱喝足,小十一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没什么好玩的了。” 睁眼说瞎话。 那边罗承门弟子冷笑,这句话从第一天来他就听过了,亏他那时候满心欢喜,以为马上就能离开这里。 结果呢?! 玩了九天啊,今天还在玩! 就两三条街的镇子,别说一上午,就他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镇子啊! 九天啊! “我也觉得这里的酒,”拎着酒坛的楚漠砸砸嘴:“有点喝腻味了。” 罗承门弟子没忍住翻个白眼,你能先把你手里的酒坛子放下再说这话吗? “黄大娘的大黄都和我没话说了。”十师弟也忧愁起来。 狗和你没话说了,你不和人家的猪啊,鸡啊,鸭啊,说得挺开心的吗? “本来今天给大师兄买了布老虎,可是我给大师兄买过了。”小十一声音更加伤心:“没有新东西送给大师兄了。” “木陀螺呢?” “买了。”二师兄道。 “风筝呢?” “买了。”八师妹道。 “衣裳呢?” “买了。”三师弟道。 “泥人呢?” “买了。”四师弟道。 …… 一圈问下来,他们能买的全买了,别看他们舍不得点菜,只要是给容淮花的,再多银两他们都愿意。 一旁罗承门弟子听着他们唠嗑,烦躁的同时,心中估算着这群人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走。 若再在这里呆了个九天十天的,他会疯掉的。 “大师兄也吃不得这里的东西,去中域要好久呢,要是大师兄一直吃不了别的,那得多可怜呀。”小十一说着,眼睛都心疼得发了红。 零嘴多好吃啊,为什么大师兄吃不了呢? “那倒不一定。此处食物没有灵气,小淮吃不得正常。若进了修士城镇,里面食物均有灵气,只要剔除干净杂质,小淮还是能吃的。” 一听这话,小十一双眼立马亮了起来:“那修士城镇在哪儿呀?” 楚漠想了想,他是这里面唯一出门最多的,经验也自然最丰富:“最近的应该是几百里开外的,叫什么,远什么城。” 远阳城! 正是修士所在的城! 旁边的罗承门弟子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不过他根本不相信这群懒人能出发。 果不其然,只听那边道:“几百多里啊,是不是要走很久?” 不久,依你们十几里十天的速度,也就几百天。 罗承门弟子暗嘲。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担心这群人是否真的能按时抵达天虎城。 正当罗承门弟子懒得再呆在这里,闻着这污浊的气息,听他们说着无用的废话,准备回房修炼的时候。 “那我们立马就走,好不好?” 什么?! 正要起身的罗承门弟子一个没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碟子,圆滚滚的花生米滚了一地。 镇上的客栈本就客源少,盘子落地的清脆声当即响遍整个一楼。 糟糕! 十一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这边。 罗承门弟子顶着那聚拢的视线,都潜藏了这么多天,怎么就坏事了呢? 此时此刻,他才想起这些日子他露出多少马脚。 整整十日全和他们住同一间客栈。坐的位置永远在这个角落,根本没换过地方。以及十天来,顿顿点菜只点花生米。只有他们吃饭的时候,自己才会在这里。 但凡他们想起任何一点,就会立马发现他的不对劲! 汗水从额稍滑下,灵气于筋脉中流转,方便等会儿动手。纵然听得长老他们说灵玉门多么不堪大用。这些天,他也没察觉到他们身上的灵气。 可到底做贼心虚。 一息。 两息。 三息。 …… 依旧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 罗承门弟子余光往那边一瞥,结果才发现那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洒在地上的花生米,根本没人看他! “小二!”罗承门弟子简直气笑了,招呼店小二过来清理。 等所有花生米扫干净了,那十一双眼睛才又是可惜又是心疼地转回去。 并没有被发现。就是说,这群废物怎么可能会发现他?他怀疑即便就是穿着罗承门弟子服饰,大摇大摆地从这群人面前走来走去,他们也根本不会理他,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罗承门弟子没忘记方才这群人说要出发去远阳城。 真的假的?! 他稳住性子继续听。 “现在吗?” “对呀,趁着天没黑。” 罗承门弟子:??? 他斜了眼外面晚霞遍布的天空,天快黑了和天黑了有什么区别? 就算急着赶路,总不能大晚上的赶吧,要知道妖兽最喜夜间出没。但凡离了这偏僻之地,再往外几十里,灵气开始凝聚起来,就会有妖兽。 纵然罗承门弟子想让这群人快点走,可明早再走也行啊。你们都玩了九天了,再多住一晚很难吗?! “现在走,是不是要住外面呀?” 可见并非所有人都是傻的,好不容易有人说到心坎上,偏生那欢快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对劲。 “肯定是的,可能只能住树上了。”楚漠补充道:“说不定还会遇见群狼野兽什么的。” “是不是只能吃野果了?” 楚漠点头:“这个时节,只怕连野果都没有。” “哇!”一群人惊呼:“太好了。” 罗承门弟子:???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大师兄的东西带好了吗?” “带好了带好了。” “我上楼去喊大师兄!” 眼见着灵玉门一行人风风火火上楼,没多会儿功夫,见得容淮下来,罗承门弟子眼睁睁看着他们邀着开开心心出了客栈。 就,就,就走了? 直到给宗内写密信的时候,他脑子都是糊涂的。 不过他并不决定跟着灵玉门这群人,先不说外面危险,何况他不喜欢风餐露宿。忍着恶心又在客栈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他早早御剑前往远阳城。 依照灵玉门那些人的脚程,几百里,怕是得走上至少半个月。这段时间,他可不准备陪着他们吃苦,早早到有灵气的远阳城修炼不舒服吗? 罗承门弟子筑基修为,饶是御剑飞行,但体内灵气不济。加上中途耽搁的一点时间,在途中花费了整整五日时间。 在第五日的傍晚,他缴纳了入城费。连着几日风尘仆仆地赶路,罗承门弟子体内灵气亏空,面容惨白,身形削瘦,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进了城,感受着城中滋润着身体的灵气,又一眼看去,满街全是面容好看的,再不济也是清秀之姿的修士。 罗承门弟子心中畅快异常。 选了进城的第一家客栈方便查看入城的人,接下来的日子,他只需要在这里等着灵玉门那群人来便行了。 柜台处,住房费用一律给的灵石。瞧着那上面莹润亮泽的灵石,罗承门弟子只觉得格外舒坦,要知道先前他在俗人客栈里,忍着恶心用那沾满数不清多少俗人触碰过的银两是有烦躁。 取出三枚灵石,罗承门弟子道:“一间上房。” “好咧,仙长你收着。”小二弯腰,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牌子递给他:“天字十二号房。” 刚接过木牌,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童音:“给天字二号房,换点热水上去。” 罗承门弟子:??! 这个声音? 不是灵玉门那个小师弟的声音吗?! 怎么可能?!! 他急忙转过身,正好撞上眼前这个齐腰的小孩,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黑不溜秋的。 真的是他! 灵玉门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发生了什么?灵玉门的人怎么可能比他还要更早到这里?! 十一奇怪地看了眼这个见了洪水猛兽一样,盯着他看的人。避开这人,他踮起脚,两手趴着柜台:“快点把热水换上去,水要干干净净的,不许弄脏哦!” “好的,小仙长。” 等灵玉门的小师弟一走,罗承门弟子缓了好久才勉强缓过来。 他吞了口唾沫,转身问那个小二:“方才的小孩,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大抵因为这群人着实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店小二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前日到的。” 罗承门弟子:啊???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晋升金丹 第二十二章:晋升金丹 为什么灵玉门会足足早他两天?! 这不对劲啊! 罗承门弟子本想好好躺上一躺的心思也没有了, 他就在 他上去问道:“天字二号房是哪位尊贵的客人?可是那小孩?” 哪间房住了哪位客人,进来时大家都看得到, 就算他不说, 别人也会说。所以店小二并未多虑, 直接道:“天字二号房住的可不是方才的小孩,而是一位瞧着极好看的公子。” 公子? 一般这种修士城镇, 很少遇见俗人。而对于修士,店小二素来尊称仙长。只有俗人才会称为公子。 听见这称呼, 罗承门弟子一下猜到,天字二号房住的是灵玉门的大师兄容淮。 只听店小二又道:“这公子前日方来的时候,面容惨白,昏迷不醒的, 瞧着是生了病。” 容淮生病了? 那边店小二还在嘀咕说这么好看的公子居然不是修士什么的。 这边罗承门弟子心中了然。 灵玉门众人最是心疼他们这个大师兄, 怕此般没在路上多耽搁, 就是因为容淮生病了。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 他们不是游手好闲吗?不是没有什么修为吗?怎么就在他前面到了? 不应该啊。 不管再想不明白, 当务之急还得先禀报宗门。 * 房内,绣着山河图的秀雅屏风后热气氤氲。 木窗紧闭,床幔自两边拉开,余晖透过窗扉照了进来, 半洒在床边披着外袍的人身上,时明时暗中,本就瘦弱的身子如今看上去更是一吹便要倒了般。 生病未愈的容淮眉目依旧柔和,只是带着病气的脸怎么看都让人心里揪得慌。 灵玉门众人难得这方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没有出去玩, 而是全守在了这里。 八师妹探了下方打上来的热水, 觉得温度尚可后。 她凝着脸取出一个玉瓶, 玉瓶倾泻,一滴灵液从瓶中掉入木桶之中。原本只是平常的热水,瞬间弥漫浓郁的灵气,堪比灵玉门后山的灵泉。 灵脉一经埋入,加上在灵玉门待了十多年,早和树一样生根发芽,成了那处的一部分。带肯定是带不走的,纵然容淮无法吸纳灵气,但一直用的是后山灵泉水洗浴。 他们生怕出来后,大师兄用不惯外面的水,所以走之前特意去了灵脉深处,取来了灵液。 清洗的热水弄好了。 小十一来到容淮面前,拉住容淮的手:“大师兄,你好点没有,还难受吗?” 容淮捏了下小十一的脸:“小病而已,早好的差不多了。” 话还没说完,容淮眉梢蹙紧,侧头,拳头抵住唇,没忍住咳了出来。 本来就发红的双眼,在看见容淮这样时,小十一嘴巴一扁,两行泪水唰地滚了下来。 “你又骗人,你明明就不舒服嘛!” “十一,待会儿水凉了,先别闹大师兄。”眼见小十一控制不住情绪,二师弟上前一步,抱住大哭的小十一,担心看了眼脸色更难看的容淮:“大师兄,你先洗。洗过之后,好好休息会儿,有事叫我们。” 容淮点头:“好。” 桌上重锦冷觑着这一群人不靠谱的人出去,现在知道心疼了?容淮怎么生病的,还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个靠不住就算了,还粗心大意的? 五天前,大晚上的非要启程去什么远阳城。他们考虑得确实周到,容淮有丹药,他们还给容淮带了床和被子。 总之饿不着,也凉不着他们的大师兄。 可惜,当晚就下了大雨! 所有人全变成了落汤鸡,被子床铺什么刚一拿出来,立马淋湿了,压根没用上。 他们全是修士,淋个雨而已,全当洗个澡。 但容淮不是修士,深更半夜陡然淋了一场雨,原就有些支撑不住,结果他们第二天还顶着烈日赶路。 容淮这人不是爱麻烦人的性子,又极能忍。在重锦想去找楚漠他们时,容淮还拉着藤身道:“没事,他们玩得正开心,就别打扰他们了。” 冻了一夜。 晒了一日。 明明脸色越来越难看,可玩疯了的众人,压根没察觉到。 他们这群人,全是容淮一手带大的。 即便容淮没有灵根,没有修为,可在他们心里,容淮就是无所不能的,不管他们要什么,容淮都能给他们什么。更何况在他们什么都还不会的时候,尽管并非容淮所愿,但只需瞬息就能除掉十几个人。 容淮是最厉害的。 即便上次容淮说他吃不得俗食,他们也只当吃不惯。 他们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容淮会生病。即便细心的八师妹发现了容淮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在容淮说没事之后,她也就相信了。 忍了足足两日,在第三日那天,容淮坐在河边的树下,背靠着树干,似乎知道有点支撑不住,昏过去前还特意给足了重锦灵石。 再看那群蠢货,还在河边嘻嘻哈哈。 重锦忍无可忍,抄起还没来得及用的灵石狠狠砸在躺在大石上晒太阳的楚漠额心,砸醒了这人,又砸向河中捉鱼打水仗的人。 等那群师弟师妹们听见楚漠喊容淮昏过去的时候。一群人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慌张从河里上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上,急冲冲地跑过来。 在树后,恰好靠在遮挡了他们视线的地方。容淮双眼紧闭,就这样倒在楚漠怀里,怎么喊都喊不醒。 十个人,大的,小的,当即吓得哭了出来。 “重锦。”虚弱的声音夹着笑意,落入耳中。 干什么? 重锦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呆子。 后者对他伸手。 重锦缠住那泛凉的手指。 容淮带着他来到泛着灵气的热水前,只听得那带着哑意的嗓音道:“没想到师妹他们还带了灵液。” 说不到半句,又咳了起来。 重锦心中烦躁,只恨不得摁住这傻子。废话这么多,手跟死人一样凉,不进去泡暖身子,还在这里叽叽歪歪? 勉强停住咳,容淮的气息越发得乱,却托着重锦来到浴桶边缘:“虽比不上后山灵泉水来得清冽,但总归是好的。” 说着,将紫藤放在浴桶边缘:“你先用,我等会儿再来。” 白痴! 先顾好你自己吧。 眼见着这呆子已经绕过坐到屏风后,重锦缠过桌上的一个茶杯,盛了点水出来。然后一条藤爬了进去,把藤身浸泡在茶杯中,最后敲着桌子。 听见了动静的容淮看了过去,见到憋屈地缩在茶杯的紫藤,知道紫藤这是想让他快点沐浴,他一笑:“委屈你了。” 来到屏风后,浴桶就在桌子不远旁。 无力的手指解开衣袍,在里衫滑下,露出白瓷般的双肩时,茶杯内的藤尖转了个方向。 身子入水,暖意席卷全身,浓郁的灵气一到容淮周围,如见了糖的小孩般,迫不及待地想涌入容淮体内,却根本丁点也渗入不进去。 氤氲水汽晕湿长睫,苍白的脸因热意浮上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昏沉的大脑在热气熏扰下,越发得沉重。浅淡呼吸逐渐变弱,原本强行睁开的双眼,开始变得朦胧起来,搭在两侧维持着身子的手臂越来越无力,靠着边缘的脊背逐渐下滑。 本转过身的重锦正想从逼仄的茶杯里出来,突然听见身后的水声。 他赶忙回头一看,哪儿还有人? 容淮?! 重锦来到木桶边缘,果不其然,人已经沉了下去。 藤条伸入水中艰难托住下颌,试图带起人,但他如今原形不过半臂长,根本没办法! 重锦当即想去叫灵玉门的人,可瞥见屏风上挂着的衣服,硬生生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转而开始疯狂吸纳灵气。 筑基期的修为,本就离金丹一步之遥,不过只差一个多月的时间。 所有灵气疯狂往体内聚拢而来,强忍筋脉撑裂的疼痛。几息后,筋脉碎裂,修为陡升。在藤条没入水中那一刹那,灵光闪过。 华丽紫袍浮在水面上,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两人从水中冲出,青丝交缠在一起。 单手托着昏迷不醒,未着片缕的容淮。 重锦着急地拍着容淮的脸:“醒醒,容淮!” “容淮,容淮!” 意识朦胧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紧闭眼睫抖动。容淮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向声音来源处。 正巧与那双着急的紫眸对上。 生病了的人眼里蒙了层水雾,也不知道到底清没清醒。 重锦见人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高兴,本靠着他的脑袋往后微侧,似想避开他的触碰。原本无意识抓住他的手,也跟着松开。 没想明白容淮这是要干什么,结果这双眼又闭了上,再次失去了意识。 灵气于破碎的筋脉中运转,一寸一寸地逃逸出来。紫眸时隐时现,身上的灵气波动也格外大。 强行冲破的金丹期格外不稳定,只怕要不了几息又得化成原型。 “大师兄?你还好吗?你房内的灵气怎么这么乱?”外面灵玉门的人察觉到了灵气波动,已经在敲门询问。 “小淮?你房内的是那紫藤吗?” 重锦心中一凛,是楚漠。他想到前日容淮病晕过去时,先前一刻还是醉醺醺的,结果下一刻,不过一瞬便带着众人来到了几百里开外的远阳城城门外。 仅那一瞬没有隐藏的修为气息,是比他在无涯林遇见的那几个魔修完全比不了的威压。 筑基升金丹,虽然对于灵植来说只会有点灵气波动,平常修士根本难以察觉,但只怕根本瞒不过楚漠。 “大师兄,你洗好了吗?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 不大的浴桶内,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有些拥挤,重锦手臂已经开始化成了藤形。 “小淮,若你再不说话,师父进来了?” 进来? 重锦看着自己身侧的人。 进来看见这副什么都没穿的样子吗? “你们先别跟来。”门外再次响起楚漠的声音:“小淮可能不太方便。” 在推门声响起的同时,两条手臂都已经化成了紫藤的重锦召来屏风上的衣服,将人一裹。 刚抽出最后一点灵气送容淮到床上,彻底维持不住人形的身子瞬间变回原型,于半空中掉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呵吓着你了 第二十三章:呵, 吓着你了? 紫藤方一落地,房门应声而开。 湿掉了的桌子,周围溅满水的浴桶, 地上灵气起伏的紫藤, 因为着急扯掉衣服而歪斜的屏风, 以及床上被被子裹住的容淮。 红袍扫过,楚漠走进来, 带上门。 “师父,大师兄怎么样了?” “没事, 你大师兄好好的,只是睡过去了,我已经把他扶起来了。” “没事就好,洗个澡也能睡过去吗?”外面嘀嘀咕咕:“那我可以进来吗?我想看看大师兄。” “不用。”楚漠来到紫藤面前, 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早上还筑基高阶, 现下便金丹了, 晋升得倒挺快。” 弯腰捡起紫藤放在桌上, 楚漠来到床边, 灵气抚过容淮身子,擦干未干的水渍,顺带理了下裹得乱七八糟的被子。 弄好后,他再次出门。 “榕榕, 灵液给我一瓶。” “好的。师父,大师兄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我们进去照顾?” 楚漠闻言扬眉,看着面前这群弟子,嘴上不说, 心中暗道:若是你们照顾人, 怕越照顾越好不了。 “让他好好休息, 别吵他。放心,会恢复的。” “哦。”木榕榕的声音带着几分失落。 房门再次打开,楚漠回来了。 这次他没有去床边,而是来到桌旁,取下瓶塞,浓郁灵气当即倾散了出来。 他将这装满了灵液的玉瓶,放在紫藤旁边。 “此次确实我们之过,小淮遇事不爱说,得亏这次有你,辛苦了。是我们灵玉门亏欠你的,日后有需要,尽管提便是。” 楚漠说得真挚,但可惜此时重锦无了意识,压根没听见。 放好灵液后,楚漠出去,房内安静了下来。 灵气自玉瓶而出,无声无息地滋养着藤身。 等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感受到身下冷硬的触感。还没睁眼,重锦便知道容淮那呆子还没醒,想来灵玉门的人进来过了。 不然若是那蠢货,定不会放他在桌子上。 舒展着藤叶,尽管强行提升修为,筋脉撑碎了一些,但好在已经成功晋升了金丹。灵植不似修士,筋脉虽脆弱,但长得也快。 接下来只要等梳理好自身灵气,清理干净那些碎掉的筋脉,稳住金丹期,他还是能照常化成人形。 藤尖抬起,藤身触碰到玉瓶。重锦疑惑看了眼,原来是灵液。 满满的这么一瓶,那楚漠倒是上道的。 来到床边,容淮脸色依旧难看,瞧着倒没先前那么吓人了。不过这模样,眉梢紧蹙的,鬓间润湿,怎么感觉像做噩梦了一样? 灵玉门的人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轻手轻脚,见容淮并无大碍怕吵着容淮休息,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重锦时不时探探这人额头,又取来桌上的茶杯沾湿一下发干的唇,更多时候是利用灵气梳理藤身。 从清晨到傍晚,正在吸纳灵气的重锦听见几声轻咳,软被下传来动静。 醒了? 重锦来到枕边,只见面前的人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先是散乱,而后慢慢聚拢,落在他身上。 双眼一弯,手指便往他伸来,像以往一样想触碰他的藤叶。 紫藤藤身轻动,重锦看在这人重病的份上,正勉为其难地探出藤叶,好让这人碰碰。 却就在藤叶要与手指相触时,后者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眼不自然避开眼前这紫藤,手指收了回去。 伸出去的藤叶落了个空。 第一次被容淮主动避开的重锦愣住了。 容淮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声,发软的手臂艰难半撑起身子,以往他会亲昵地将紫藤放在枕旁。可这次,生怕看不见紫藤的容淮不仅没有靠近紫藤,反而往后拉开了距离。 他道:“这几日,又是你照顾的我吧,辛苦你了。上次再加上这次,实在欠你良多。” 不对劲。 这白痴不对劲。 话里话外,连语气都带着一股子客气疏离味。难道是病了一遭,连带着脑子也出问题了? 重锦下意识地就想摸摸这人的额头。 还没伸出去,藤身方往前挪,容淮已经有礼貌地往后退了开。 重锦:??? 这白痴什么意思?! 容淮醒了,灵玉门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容淮身子仍旧虚得厉害,醒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坐在桌边,抱着灵石的重锦盯紧睡着的人,在他身后是容淮给他垫上的丝绸方巾。 嗯。 还是和以前一样,怕他冷,所以给他垫了方巾。还在睡过去时,给他备好了足够的灵石。 但自从这人醒来,不知道是不是虚得厉害,与他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也没把他带到枕头上,给他盖被子。 兴许真的太累了?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再累,掀一下被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吧。 重锦百思不得其解,只想亲口问问容淮在想什么。不过现在灵气还没稳定,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化成人形。 于是接下来几天。 容淮醒过来后,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偶尔喊了下他的名字,又戛然而止,看起来有话想说,但最后又没说。 灵石照常给,可给灵石的时候,生怕碰到他一般,而是格外有礼貌地放在他旁边,还说道:“请用。” 请用? 请用?! 当初把他埋土里,没事来捏一下他叶子的时候怎么没见得这么客气?! 不仅如此,在他待在桌上时,容淮倒茶水不小心碰了一下他藤身,立马开水溅到般唰地收回手,一副不好意思地道:“冒犯了。” 继请用之后又来了冒犯?! 重锦简直气笑了,恨不得一茶水扣这呆子头上,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冒犯? 你以前冒犯得还少吗?! 重锦懒得再理容淮,一个劲地吸纳灵气。 而坐在床上的容淮,看见那缠紧灵石的紫藤,忍不住手指轻动。分明这么大点的藤条,没什么重量,肩上没有了这小家伙后,总觉得不习惯。 其实应该也不是小家伙。 容淮又想到先前病得糊里糊涂时,那靠得极近的人,虽看不清模样,但能清晰察觉到并非小孩。 不过这些天,他神智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做的梦。 如果不是…… 一想到先前自己所做的,本来是哄小孩的事,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容淮不禁脑子发疼。 终于。 在一人一藤气氛奇怪地僵持了第三天后。 这日,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的容淮来到桌边,看着正抱着灵石晒太阳的重锦。他想了想,还是道:“重锦。” 重锦斜了一眼容淮,舍得开口说话了? 容淮坐在重锦面前:“可需要再单开一间上房?” 重锦:? 干什么? 给一条藤单开一间房?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重锦的情绪,容淮沉思了一下,斟酌道:“那日,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 重锦竖起耳朵,想起那天容淮昏过去了之后,睡也睡不安宁,一副做了噩梦的模样。 还真做了噩梦? “梦见你化成了人形。” 重锦:??? 在浴桶里的时候,容淮确实睁开了眼,所以这家伙的噩梦,就是化成了人形的他? 呵。 “但并非稚童。”容淮顿了顿,问道:“那人是你吗?” 是他。 怎么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 正好筋脉已经梳理完了,重锦吸收掉手中灵石最后一点灵气,捏碎灵石的同时,灵气自全身运转,紫光闪过。 在容淮错愕中,一只手嚣张地拽住容淮衣领:“是我怎样?不是我又怎样?” 化成人形后,吓着你,还让你做噩梦了,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等等。 这个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重锦目光从容淮脸上移下来,呆愣地凝聚在自己那只婴儿肥的手上面。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群饭桶 第二十四章:一群饭桶! 强行晋升修为, 怎么可能没有弊病?! 这个弊病就是按部就班的来,在晋升金丹时会化成他原本的样子,而现在, 重锦变成了四、五岁的奶娃娃。 从紫藤一下子化成人形。 不仅重锦呆住了, 容淮也愣住了。 面前的小孩生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 一双紫眸熠熠生辉,宛如琉璃般。最开始出现在容淮梦中, 那个张扬跋扈,看不清相貌的小孩此时清晰地站在他面前。 看来前几日, 确实是个梦。 惊讶过后,一直绷紧的心松了下去,原本的客气和疏离在确定灵植是半大的孩子后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重锦。 这种像生人, 又远比生人要亲近得多的关系, 着实让人不知所措。 容淮抱下站在桌子上, 凶恶地揪住他衣襟的小孩, 顺带揉了揉那看起来极好摸的毛茸茸脑袋。 “别站桌子上, 小心摔下来。” 啪! 回过神来的重锦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头顶上的手。 他看见这蠢货避他如蛇蝎的样子,正巧能化成人形了,本想吓吓这呆子,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结果没曾想人形是化了, 但竟然是这副样子。 如今逗这白痴的心思全消失得一干二净。 偏生又听见容淮劝他不要站桌子上,重锦心中来气,踮起脚,双手艰难扒着桌边。一撑, 硬要作对地再次坐回桌上。 他双手交叉, 翘着腿, 气势十足地冷瞧着容淮。 若不是这白痴照顾不好自己,三天两头病一遭,他会变成这屁大点的模样?欠你的吧! 看见小孩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容淮忍不住一笑。 他取出一枚灵石递到重锦面前。 和料想中一样,还在气头上的小孩并未接过。 容淮知道从自己醒来后,对重锦确实没有过去那般亲近,还疏离了不少。而且自己生病这些天,也是重锦照顾的,即便不是小孩,心中憋气也属实再正常不过。 “远阳城地大物博,着实有许多新奇的好玩意。你跟着一道出来,难为这些天全陪我闷在这屋子里。”说着,容淮来到窗边,推开木窗,暖阳落了进来,洒在尚带着些许病气的脸上。 碎阳侵染身子,身后拉出一道纤长的影子,显得这人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加清瘦了。 身后外面喧杂纷攘的沸腾人声当即涌入进来,容淮侧头对重锦笑着道:“小十一他们在 话刚说完,容淮走向重锦。却在半途中,脚步顿住,眉梢一蹙,撇开头,忍不住咳了一下。 原本没看容淮的小孩,听见声音,立马望了过去。 没有修士体内的灵气庇护,容淮不过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俗人,而且还是身子极弱的俗人。 原本就对这人生不了什么气,如今见人大病初愈,病病歪歪的样子,再多火气也烟消云散。 缓了几息,容淮走了过去,对重锦伸手道:“你想一道下去尝尝吗?顺便出去看看。” 重锦白了容淮一眼,拍开眼前的手,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嘲讽道:“要是等会儿在外面晕倒了,我这个身板,可扶不动你。” 被呛的容淮没有半点不悦,他嗓音依旧温和:“放心,已经好了。” 重锦继续冷嘲:“好没好关我什么事?到时候别来麻烦我。” “好,不麻烦你。” 啧。 原本消下去的气,听见容淮的话,莫名噌地又起来了。 确实没麻烦他,不管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容淮就是病晕过去,也从未张口说过半个难受的字眼。 连他师父师弟们都没操心,他瞎操心个什么劲? 病死得了。 见重锦依旧不言不语,容淮来到床边,取了一个东西在手中。宽袖垂下,遮住手里面的东西后,才又往他这边走来。 藏藏掖掖的,这呆子,干什么呢? 等容淮走进,只见他弯下腰,手指从袖下探出,玉竹般的骨节捏着那个红彤彤,丑兮兮,软软的布老虎递到重锦面前。 重锦:…… 容淮在重锦面前扬了扬,又捏了捏:“如果不想出去的话,实在无聊,这个可以陪你解解闷。” 重锦:…… 他踮起脚,一把拽过那只丑老虎,狠狠掷到床上。质地极为柔软的布老虎在床上小幅度地弹了几下,这才撅起尾巴委屈巴巴地倒栽在软被里。 “谁说不出去的?” 喜欢唱反调的小孩趾高气扬地就要往外面去,容淮看着还远没他腰高的小孩,笑着跟了上去。 一灵气挥开紧扣的门栓,重锦刚一出房门正巧撞上门外探头探脑,上来喊容淮下去的小十一。 重锦不耐抬头,紫眸和圆滚滚的一双眼睛撞上。 后者先是一愣,然后唰一下,这双眼睛猛地睁大:“哇!你是谁啊?你怎么从我大师兄的房间里出来?你的眼睛怎么是紫色的啊?你身上这个气息,哦~” 尾声拉长,小十一抽了抽鼻子:“你是不是那条一直待我大师兄肩膀上,黏着我大师兄的小紫藤呀?你是不是叫重锦啊?” 重锦还没反应过来,一连串的问话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谁黏着你那大师兄了? 他刚不耐烦地想推开这个小屁孩,只见小十一抬起手,比了下:“原来你这么矮呀,还没我胸口高呢。” 重锦:??? 身后看了全过程的容淮:噗。 砰! 门再次大力合上,险些撞着小十一的鼻子。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吗!大师兄,你在不在里面?你管管他呀,怎么可以把我关在外面?我要进来!” 拍了一会儿,门从内打开,容淮站在小十一面前。 “大师兄。” 容淮脸上笑容未褪:“走吧。” 小十一本想再看看方才的小孩,结果瞥见了容淮肩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紫藤:“大师兄,是重锦吗?” “是的。” 小十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紫藤,略为可惜道:“怎么不变回刚才的样子啊?” 容淮余光看了眼肩侧,那藤身至今还气得绷紧。 “方化成人形,可能不太习惯吧。” “这样吗?”小十一嘀嘀咕咕:“人形多好啊,又能吃又能喝又能玩的,还能当我小师弟呢。” 抱住灵石的藤叶猛地收紧。 容淮:看样子,估计是不想的。 “他可真小。”小十一嘀嘀咕咕,一边往下走:“重锦,你要不要当我小师弟啊?你若当了我小师弟,就是我们灵玉门的十二师弟。以后我们有什么好吃的,肯定会先给你的。” 肩上的重锦理都懒得理破小孩的废话,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群人是个什么德性? 还给他好吃的,自己都喂不饱。 “不仅先给你,我们还会给你买衣服,送你小风车,小糖人……”小十一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着做他师弟的好处:“最重要的是,以后我们的大师兄就是你的大师兄啦!” 重锦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你们这个白痴大师兄? 客栈一楼,各种修为高低不一的灵气起起伏伏。 一旦步入修士所在的领域,便再也瞧不见任何没有修为的俗人。毕竟在俗人眼中修士是无所不能的神,只需要轻轻一挥袖便能碾死他们。 而在修士眼中,俗人便是无足轻重的蝼蚁,落脚之间,踩死成千上万也毫不在乎。 但其实此方世界所有的俗人真正算下来,全与那些个修士有着或多或少的血缘关系。真正的俗人在下十八界,修真界中本没有俗人,只因一些资质并不如何的修士结为道侣后,生下了没有灵根的孩子。 资质有好有坏全由天定,连两个天灵根的修士也不能保证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个有天赋的。 修士越多,俗人不可避免也会出现。这些俗人被遗弃,后来互相结合,俗人不似修士难以诞生子嗣,所以俗人虽活不了多久,但数量却不少。 如今的修真界,修士与俗人全分散了开来,只要在灵气积聚之地,极少会出现俗人。 偶尔在修士所在处看见俗人,基本都是身份低贱卑微的,在一众修士中压根抬不起头,说不了话。低劣魔修将俗人当做猪狗,养着食其血肉。 而有些看似仙门正派的修士,也有擅自将相貌不俗的俗人当做玩物禁/脔的,或者做成傀儡,更或者当成药人。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俗人没有修为,反抗不了,处理起来也再简单不过。一个俗人,背不了多少因果,他们根本无所畏惧。 显然这些年下来,修士们早已经忘记修真界中俗人究竟因何而来,多数是把俗人当做牲畜。 容淮没有灵根修为,早在前几日,他们灵玉门一行人来到远阳城,住进这客栈时,昏迷中的容淮便引起不少修士的注意。 灵玉门的人时常待在他们那深山老林中,对这些事不甚了解。 可重锦看过。 无涯海周围本就魔气肆虐,往无涯海方向一直往外走,很容易撞见魔修所在的城镇。 重锦曾出去过一两次。 有修为的魔修,能捉到修为高,灵气精纯的仙门弟子,所以看不上俗人。 而那些不敢招惹仙门弟子的魔修,只能找俗人。他们杀其怀胎七月的女子,刨起腹,取出方成形的婴儿,扔在锅中煮烹。 用链子锁着不着片缕的少女少年脖颈,拉着在街上招摇地走。 …… 容淮气质独特出众,先不说他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本就是招惹人的存在。如今一到聚满各种修士的客栈一楼,所有人目光旋即聚了过来。 罗承门弟子正坐在最角落,不过与先前孤零零的一桌不同,如今在他正对面,多了一位吊梢眼、鹰钩鼻,看上去五、六十的老者。 此乃罗承门二长老,金丹巅峰的修为。 因前些日子,罗承门弟子传回去灵玉门先他一步抵达远阳城的密信特意前来一遭,以防出了纰漏。 而且凭借二长老的修为,若灵玉门一旦离了远阳城,到了僻静无人之地,便可以直接除掉灵玉门一行人,正好省了事。 这些日子,二长老已经见过除容淮外的灵玉门所有人。 不得不说,这群人真是死不足惜!凭白占了灵玉门这么好的灵脉,偏生一个比一个懒散,一个比一个没用。 在容淮方下来时,还没等罗承门弟子向二长老介绍,二长老已经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容淮,道:“不愧是让老十吃瘪的人,若非他所修乃御灵道,还真看不出来竟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 目前看来,灵玉门除了这个大师兄的御灵道让人稍微忌惮一点,实在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为了庆祝大师兄痊愈,灵玉门少见不抠门地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蕴含了灵气的菜。 灵米。 灵菜。 妖兽肉。 灵果。 灵酒。 …… 容淮一落座,这些东西全部不要命地往容淮那里堆,不过他们也不敢放肆,知道容淮吃不得不干净的,每递一样东西,都得提前把里面的杂质用灵气剔得干干净净。 此次容淮这一病,着实把他们吓清醒了。大师兄不仅不是无所不能的,反而是格外脆弱的。 容淮一样尝了一点后,让楚漠他们自己照顾自己就行。知道容淮方好,吃不了太多,所以师弟他们也没再过多给,免得又伤了容淮身子。 应付了师弟他们,容淮不忘自己肩上的重锦,他拿过一颗果肉鲜嫩酸甜的水葡萄,仔细剥开了皮,递到紫腾跟前:“重锦,你要尝一下吗?” 重锦没搭理。 修士本就耳聪目明,恢复到金丹修为后,更是只言片语都能精细捕捉到。 远阳城是南域一个再小不过的修士城镇,这里面多得是炼体期的修士。这种人,没有名声,没有实力,却是修真界中最瞧不上俗人的。 他们感知到容淮没有灵气波动,又见容淮无伤,还带着病气,如今看见灵玉门一桌子人又是这么金贵地对待他。 坐满了修士的好几桌当即传来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肮脏令人作呕的恶心目光时不时落在容淮身上,带着下流的打量。 正喝着灵酒的楚漠眼睛往那边斜了下,正要收了酒壶时。 紫光陡然大现,目中无人的金丹威压瞬间席卷整个客栈,直逼正发出淫邪笑声的那几桌修士。 楚漠眼尾上扬。 角落里的二长老眉头拧紧。 正埋头大吃特吃的师弟师妹们一脸茫然。 肩上没有搭理容淮的紫藤藤条缠住了容淮手腕,紧接着下一息,在刺目紫光之中,一个四五岁的稚童陡然落地。 紫眸如利刃出鞘,死死锁住被他威压压得透不过气来的那群修士。在后者面色惨白,额边冒着冷汗,被逼的直直下跪时,他才冷冷收回目光,稚嫩的童音中全是不屑:“腌臜玩意!” 然后在容淮微愣中,重锦不耐烦地拽近容淮手腕,一口咬过这人给自己剥的水葡萄,嚼碎,吞掉。 随即没好气地看着惊讶盯着他,嘴边沾着饭粒和油腥的灵玉门众人:“一群饭桶!”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丢人现眼 第二十五章:丢人现眼 方才还放肆打量着容淮的那些修士, 如今双腿发软,再也不敢往这边瞥一眼。 灵植虽稀少,但远没有灵药稀罕。加上灵植又是草木化形, 所以在修真界中除了极少部分自身品种外的原因, 几乎很多灵植算不得强大。 但就算人家再不强, 那也是高出他们好几个大阶段的金丹灵植啊!谁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偏僻之地, 出现一个金丹灵植啊?! 整个客栈一楼诡异地寂静,所有人被一个奶娃娃吓得大气不敢出。 咕咚! 同样, 这群被指着鼻子骂饭桶的灵玉门弟子们,平日里最是嘻嘻哈哈,连楚漠有时说他们一两句,也得顶半天嘴。此时此刻在重锦逼视的目光下, 却心虚得嚼也不敢嚼口里面的饭菜。 话最多, 前面还和重锦一直说话的小十一, 也只有敢在重锦没有发怒的时候才敢口无遮拦了一小会儿。如今重锦气势全开, 他脖子耸得比谁都厉害。 还没桌沿高的小孩微抬着下颌, 冷瞧着递到容淮面前那盘子里乱七八糟堆着的食物。他们确实剔除了杂质,可正是因为剔除了杂质,这些食物全散了开来。 本青翠欲滴,看上去格外诱人的灵菜, 软软地趴成一团黏腻的绿泥。 妖兽肉本一片一片雪白剔透,如今也变了一滩白泥,和那绿泥混在一起。 原本晶莹饱满的灵果,坑坑洼洼, 跟虫子蛀过般。 …… 没一样看得过去的, 他们还将这些全堆在一个盘子里。 也就容淮脾气好, 没一盘子砸在他们脸上,还真就一样一样尝了。 小孩打量着盘子,一直偷偷看重锦的灵玉门师弟师妹们,瞧见那紫眸中的嫌恶满满溢了出来,似乎才后知后觉发现确实不太妥当。 羞愧自心头浮起,方才还吃得香的饭菜也瞬间没了味道。 最后坐在容淮旁边的二师兄,埋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悄悄捏住盘子边,一点一点带离容淮面前。 重锦:“呵。” 听得小孩的冷笑,二师兄拽着盘子的手指一抖,险些掉了下去。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沉闷,原本捏住容淮手腕的手,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重锦不耐转头,对上面带笑容的容淮。 后者反客为主,握住他的手,然后双手将他抱起。 灵玉门一共十二个人,偏生又爱挤在一起,多的椅子放不下,容淮只得抱起小孩。 方化形的灵植个子丁点小,别说抱在怀里,就是抱着站在容淮双腿上也并不麻烦。 安置好了重锦,容淮两手从小孩两侧穿过,动作自然,眼神清润干净。 先不说重锦如今只是小孩模样,就算他是原本的样子,单看容淮的神色和看似亲昵但并未有多余冒犯的动作,也让人升不起半点旖旎心思。 本来重锦还不习惯这个姿势,不过在看见这双眼后,又随容淮去了。更何况他先前连容淮的手腕和肩膀这种距离更近的地方都待过了,现在计较倒显得别扭。 很快重锦便自在起来,还颇有闲心地调整好更舒服的位置。 容淮身上独有的怡人清香,萦绕在周身,让人情不自禁身心舒缓。 不得不说,还是高点视野好。 方才在地上,看灵玉门的人还得扬起脖子,如今坐在容淮怀里,重锦可以毫无障碍地冷觑着他们。 师弟师妹们:…… 他们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连小十一胸口都还没到的小破孩子,就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心中一半羞愧难当,一半怕得不敢出声,筷子都已经不敢动了。 容淮夹了一片雪鲟鱼放在碗中,竹筷轻巧挑着里面鱼刺。 重锦扬眉,目光终于从这群不靠谱的师弟师妹们身上挪开,转而认真看起了容淮剔鱼刺。 看着行云流水的动作,心知这人以前怕是没少给他师弟师妹剔刺,重锦撇了撇嘴。 不过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就连剔个刺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挑出的鱼刺有序地放在一旁,白嫩鱼肉看上去格外鲜嫩。 重锦看着碗筷抬起,灵气方在指尖运转,准备顺带剔除一下鱼肉里面的杂质,免得吃了,病出个好歹来,又得折腾人。 然而竹筷却夹着那鱼肉递到了他嘴边。 重锦抬起眼:“干什么?” 容淮看着怀里的人,几岁大的稚童,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道:“尝一下吗?” 重锦:“你当我和这群饭桶一样,贪吃贪喝贪玩?” 饭桶师弟师妹们:…… 被骂得已经没有脾气了都。 容淮忍不住一笑:“并非贪吃,只是难得化成人形,若不尝尝这世间百味,倒也可惜了。不过不知道,你适不适合吃这些东西。” 重锦轻嗤,一口咬过那剔了刺的鱼肉,鱼肉鲜嫩弹爽,味道确实甚好。 他一边吃,一边嘲讽:“我可不像某些精贵的人,什么都吃不得。不过几块糕点都会病得在一个人躺在床上,半夜烧得不省人事。” 分明呛得是大师兄,可在场的灵玉门所有人心中一惊,原本埋得低低的脑袋,再也忍不住唰地抬起来,看向了容淮。 原来不是会吃坏,而是已经吃坏了身体。 但他们压根不知道! 所以以前,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们不知道的?或者根本没在意的? 只见得容淮那张分明还有几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责备,依旧温温和和的。听见重锦的话,他惭愧地笑了笑:“下次不会了。” 是这样。 还是这样。 和记忆中完全相同,从来不会生气,从来没有任何不满,自始至终都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知情,甚至第二天还欢乐地再给大师兄买去无异于毒药的吃食,但没有丝毫责怪他们的意思,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忍着。 那些素来一直被忽略的事情,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一桩桩一件件如钝刀子般在心尖上翻搅,疼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比如他们小时候,吵着想吃糖葫芦,灵玉门离镇子尚有些距离。那时候他们很少主动下山,大师兄也不过才十几岁,甚至几岁,没大他们多少,又没有修为,每次上山下山只能徒步而行。 可无论什么时候,大师兄总能在他们吵着要的时候,从身后变出糖葫芦。 渴望的视线全部聚集在沾满糖浆的糖葫芦上面,却没看见 又比如,他们刚来灵玉门会怕生,会哭。 自小被扔在灵玉门无人照管,之后又要照顾他们的大师兄会用竹叶,吹着从镇上别人年轻娘亲那儿听来的安神曲给他们听,给他们讲老人哄孙子时,所记来残缺不全的传说。 竹叶吹成的曲子,悦耳安神,总能轻易地哄着他们入睡。却没发现那时常吹着竹叶的唇时常带着不正常的红,里面被并不锋利的叶边割出一道道血痕。 听来的传说虽不全,但经过大师兄填充补满,总能引人入胜。他们缠着大师兄,让大师兄讲到深夜,只记得那些传说太过吸引人。饶是进了梦中,依旧全是稀奇古怪的鬼怪书生。却忘了轻拍着他们被子的手,在寒寂的死夜中过于热得滚烫了些。 一点一滴,如同潮水悉数涌了上来。 他们最小的十一师弟在灵玉门也呆了七年。七年前的大师兄,仅不过十五。 在别人家中,明明自己都还只是个让爹娘百般操心的少年孩子,偏生把他们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无忧无虑的贵家子弟。 数不清,算不尽。 他们总以为自己对大师兄并无什么不足的地方,此时才发现他们从未真真正正给过大师兄什么,不仅不清楚大师兄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如今竟是连他什么时候生病了都不知道,更别说在大师兄最需要别人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八师妹最先没忍住。 她碗里还盛着半碗灵米,竹筷立在碗中,手指捏紧了筷子。鼻尖泛了红,眼珠里蓄满了泪水。 像再一次一瞬间又长大了般,她努力咬着才勉强没发出声音的唇在颤抖。她知道,如果一旦大师兄看见了,又得担心他们。 容淮向来心细,发现他这群一直埋着脑袋的师弟师妹们似乎有些奇怪。 方想问怎么了,怀里的小孩不耐烦地拍了拍他手,道:“上去了,不喜欢吃,待在这里生烦。” 确实。 重锦方化成人形,周围又全是修士,怕是该不舒服了。 容淮放下小孩,先看了下楚漠:“师父,我先带重锦上去了。” 容淮又看向他这群始终埋着脑袋的师弟师妹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十个弟子全部将脑袋埋得更低。 “不用管他们,估计吃撑了。你身子方好,先上去休息吧。”楚漠也颇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 “好的。” 容淮带着重锦上楼回房间。 刚一转身,绷不住的小十一喉咙发出小声的呜咽,灼热的泪珠子滚了下来,裹着嘴角的饭粒掉在了碗里。 方进了房间,重锦耳尖听见绝在外。 啧,丢人现眼的。 打开木窗,在清风徐徐吹来中,容淮取出灵石递到重锦面前。 重锦懒懒掀开眼皮。 容淮忍住想揉揉重锦脑袋的冲动,笑道:“多谢。” 他虽无灵气,听不见那几桌修士的话,但他并非傻,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目光他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重锦不客气地接过灵石,轻嗤:“白痴。” 客栈一楼。 罗承门弟子头一遭见灵玉门那群没心没肺的人,居然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哭鼻子了,着实新奇地瞧着。 不过显然二长老对这些人没有兴趣,他厌恶地瞥了眼灵玉门的那桌,随后又看了下容淮他们方才离开方向,甩袖回屋。 罗承门弟子原想看热闹,见二长老一走,也不敢耽搁急忙跟了上去。回到客房中,罗承门弟子道:“没曾想灵玉门居然还有株金丹期的灵植。” 有金丹期的灵植在,灵玉门之所以在他前面抵达远阳城的事也说得通了。 “不知道那灵植究竟是何品种,二长老,你看可需要告知宗门?” 二长老摆手:“不必在意。先不说我修为高他甚多,即便他同为金丹巅峰也不足为惧。” 见得身后弟子诧异,二长老脸上全是不屑:“这种藤系灵植最是怕火,老夫主修火灵根。我只消用筑基期修为,便能轻而易举置他于死地!” 说罢,二长老吩咐:“待到时机成熟,容淮和此灵植交由我来处理,灵玉门剩下的人你来清理干净。” 罗承门弟子拱手:“弟子领命!”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姓容名淮 第二十六章:姓容名淮 在被一棒子敲醒混混沌沌的大脑, 彻底发现记忆中无所不能的人,实则一直都在强行伪装后。 但凡再多想一点,再认真一点, 就能知道他们的大师兄其实一点都不厉害, 以至于只需要一点点极小的伤病便能将他击的溃不成军, 更甚至轻而易举让他丢掉性命。 整整一日。 灵玉门全陷入一种从所未有过的死寂中。 若说前些日子病到昏迷不醒的大师兄让他们第一次有了,原来大师兄也是会生病, 也是这般脆弱的不可置信和危机感。 但因为他们自以为这是头一遭生病,尚且对此抱有侥幸, 觉得只是不小心。那么在所有细节串联起来后,这件事便成了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 大师兄不是修士。 大师兄会生病。 大师兄会死。 他们很年轻,他们贪玩,他们好吃。他们沉溺于玩乐, 他们处于俗人城镇中, 见惯了生离死别, 却没有什么太多悲欢离合的情绪, 唯一一点良心全寄在了大师兄身上。 在容淮杀了十几人那夕, 见着大师兄不吃不喝不言不睡整整三日三夜,滚下石阶时,他们从醉梦浮生中脱身了一半。 可随着时间推移,再次深陷了进去。 曾经那个不过简简单单的死字, 在融进大师兄身上后,瞬间成了万斤巨石,沉沉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这一日, 没有人来吵容淮。 反常的安静。 倒是难得成天喝酒的楚漠来了一趟。 在进来时, 楚漠瞧见那坐在床上一副不好惹的重锦, 讪讪一笑。这灵植看着虽傲,护小淮却护得比谁都紧。 其实他心里跟着发虚。 他受了当初将小淮交给他那人无异于重生的恩惠,但他却并未照顾好小淮。 说忘恩负义,也着实不过分。 他不过带小淮到六岁大,而且小淮仅仅在那人离开时,哭得撕心裂肺了些。等过足了好长时日,忘掉了,便不哭不吵不闹的。加上小淮只需服用丹药,根本废不了别的心思。 带小淮轻松无比,之后眼见要到那人所言时间。他就找了南域最偏僻之地,挖了一条灵脉埋在 小淮打小懂事,他也不准备带着小淮跋山涉水。干脆扔了一个法宝,锁住山头,也是变相将小淮一个人锁在偌大无人的山门。 自己则按着那人所给的位置,去到天南地北各处地方,每年凭借着那人交给自己的方法,找回一个那人口中之人当做弟子。接回来之后,去找另一个,而先前带回来的弟子就扔给小淮。 越想越心虚。 顶着重锦的视线,往日没心没肺的楚漠忐忐忑忑靠着桌坐下。 楚漠坐下,容淮随着坐下。 本在床边的重锦自然也跟了过来,双脚一蹬,跳上来坐在椅子上。虽然什么都没说,而且显然这小屁孩也不是将小淮交给他的那人。可被这双紫眸注视着,楚漠总有种被人质问的感觉,原本打算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师父,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容淮不解看着楚漠。 师父。 听得容淮喊自己,楚漠抬头看向他。 如今全已长开的人,还能依稀窥见小时候的模样。 不经意间,原本在脑海中格外模糊的画面再次清晰了起来。楚漠恍然间看见再次凝成实体的双手,僵硬臂弯中多了一个声音哭到嘶哑的婴儿。 婴儿养得显然极好,剔透雪肤带着红润,宛如小仙童。 裹着婴儿的层层丝绸质地如白云般柔软,那是比大乘巅峰雪蛛吐出蛛丝制成的绸布还要软上数千万倍。分明极尊贵的绸布,却格外干净朴素,生怕摩擦了婴儿娇嫩的皮肤,所以没有绣上一针一线。 而那戴了手套的双手,里面小小的指甲依旧整整齐齐,圆润干净。显然随时修剪,生怕婴儿不懂事用手抓伤了自己。 饶是婴儿吃任何丹药都没有问题,可在空间戒指中,那装满了丹药的玉瓶全部按品级、药效一一分好,甚至还细心标注了口味,说更喜欢哪种,连着那玉瓶都是自动维持灵气的琉璃所制。 …… 在最后,记忆却往前移了点。 看不清,不敢看,只能卑微地俯身接过因分别而撕裂嚎哭的婴孩,对面无波无澜的声音冷似如冰山雪巅:“姓容名淮。” “他为容淮。” 明明堪比神圣而高贵的神祇,却在转身离开时,露出一丝截然相反的无奈。 断断续续的画面突如其来。 那种别人珍之,重之,爱之的,小心翼翼捧着的珍宝,却被他们弄得遍体鳞伤的罪恶感萦绕在心头,越渐得浓厚,挥之不散。 楚漠捏着酒壶的手时隔数年,第一次颤抖了起来。 “师父?” 见楚漠迟迟未语,神色有样,容淮出声再次喊道。 “啊?啊,啊,什么?”楚漠从破破碎碎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容淮笑了下:“师父,你先稍等一下。” 楚漠点了下头,往常恣意随性的他,有点不敢直视容淮双眼。他少见难为情地撇开视线,拿起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才勉强压住心里的情绪。 而容淮则看向身侧的小孩,桌椅太高,四五岁的小孩脚高高悬在半空中,只有半个脑袋探出桌面。 原本趾高气扬的气势,让这桌子一挡,瞬间去了大半。 容淮起身去到床边,找来软垫。到重锦身边时,重锦心领神会地跳下去,等着容淮铺好软垫后,又跳了上去。 这次不仅脑袋露了出来,椅子也软和了。 重锦挪了挪身子,眉梢一扬,藏不住的满意神色溢于言表。 给小孩弄好后,容淮还顺带倒了茶水,一杯放到楚漠面前,一杯递到小孩面前。 一切处理妥当,容淮这才再次看向楚漠。 楚漠清了清嗓子,素来厚脸皮的他,少见有一朝难以开口:“小淮啊,为师,” 说到为师两个字,正巧重锦看了过来,本就心中有所亏欠的楚漠话头一改。 严格说来师父两个字,着实称不起。他从未教过容淮,乃至灵玉门所有人任何修行上的事,甚至连容淮什么时候入的御灵道也不知道。 舔了下发干的唇,楚漠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听听你以前的事。” 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未和容淮讲过什么。上一次提及凡食,才算正经地详细说了点容淮的身世。 哦,以前也提过几句。 容淮刚大点,四五岁的时候,会问他为什么不和他姓楚。他说因为名字不是他取的。容淮又问,为什么要叫容淮。楚漠摇头,他说不知道。 容淮还问他,为什么他只能吃丹药。 他说不知道。 容淮又问他,为什么他不能摘下手套。 他还是说不知道。 他先是浑浑噩噩飘荡了几百年,对于之后接过容淮时,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来。他想不起太多的事,但并非完全想不起。 可一连串的不知道,打回了稚子唯一的念想,从此再也没问过。 此话一出,容淮眼尾轻动,随即一弯:“不用了,既然是以前的事,如今这么久,再提也没有必要。” 楚漠喉咙涩得更加厉害。 他挠了挠脸颊,让他说,估计也只能说出个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来。他只好道:“小淮,那个空间戒指你带在身上吗?我想拿点里面的东西。” 容淮点头:“在的。” 他颔首,双手取下藏在衣襟最里面,脖颈上戴着的,在亲手编织的红绳上坠着的一枚古朴繁复的戒指。 楚漠接过空间戒指,空间戒指认主,需要特定的灵气才能打开。而容淮修炼不了,只能借灵。自己的东西,却从未能亲手打开过。 一开始楚漠按着那人所备注的,给容淮吃他喜欢的丹药,不过容淮很快认识了所有丹药。所以为了方便,楚漠干脆一道将里面的丹药全给了容淮,也方便容淮自己取。 灵气裹挟神识落入空间戒指中,在一眼望不见边际偌大的空间之内,那剔透青玉竹所做的一排排架子还干净如新地摆放在原位。 上面的丹药瓶早已取了出来,唯剩那些贴在竹架上带着墨迹的字条还在。 灵气扫过字条,悉数带了出来。 “看看?”楚漠将那整整一叠,递到容淮面前。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开始他会觉得这些无关紧要,所以一次又一次忘掉,最后彻底忽视掉了。 他语气中带上愧意:“这些也本该给你的,明明知道你进不了空间戒指。” 靠在茶杯上的手指轻动,容淮想要移开视线,眉眼敛了下去,可到底忍不住。他抬起眼,接过纸条,慢慢展开,重锦凑上去跟着一块看。 只见纸条上面,字迹矫若惊龙,一笔一划如青松翠竹,徐徐冷意透过墨迹渗透而出。正是这看似冷冽的字,却在上面写道: 淮最喜,可多食。 第一排的字格外醒目,接下来便是丹药的介绍,在如水般的明珠光亮中,已经二十多年的字迹仿佛也柔软了下来。 九品水灵丹,养神安魂之效。 味淡,微甜。 淮食之,两眉轻舒,五指攥吾食指,对吾笑之。 墨迹在这里微顿,下一行仅有短短两个字: 甚傻。 “想来当初那位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不得己将你交给我。”楚漠轻声道,没再打扰容淮,出去带上了门。 与其说记载了那些是什么丹药,倒不如说这里记录了容淮的一点一滴。很难想象,看上去这般孤冷清傲的字迹,全在详详细细地写容淮的事。 淮厌之,不可与其食。 九品裂云丹,塑筋强骨之效。 味苦,干涩。 淮聪慧,只服一次,便不再尝。 挑食,不可,应改之。 跟着看的重锦看到这里,瞥了眼容淮,原来这白痴还是个只喜欢吃甜,不喜欢吃苦的。 今日惊雷骤雨,淮啼哭。 原以为淮怕雷,吾遮挡双耳双眼,仍大哭。吾又去云散雷,仍不止。 后知因淮见一蝶自雨中下坠,落于水中,方才啼哭。 吾度以一丝灵力,蝶复翩飞,淮破涕而笑。 一张接着一张。 外面夜渐而变深,原本喧闹如同星河坠入的街道慢慢安静了下来。纵然修士们不需睡觉,但骨子中还是带着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性。 重锦少见没说话,一开始他会好奇地跟着看写了什么,现在的他看着容淮。 眉眼多了显而易见的喜悦,此时的容淮仿佛是得到糖的孩子。很轻易地就能满足,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因为误会而主动靠近他,也会开心得成了一个傻子般。 等看了一些后,忽觉天早已到了三更,容淮看向身侧的重锦,歉意道:“你困了吗?” 重锦没应声,直接化成了紫藤。 容淮笑着拿起紫藤,带到床边,又放了几枚灵石在紫藤旁边。如今重锦晋升金丹,灵石消耗远非当初能比。 最后再给紫藤拉上软被,盖到藤尖处,为了防止屋里的光影响到重锦,容淮继而放下了床幔。 床内光线方暗,原本躺着一动不动的紫藤藤尖抬起,神识放开。见得容淮那呆子老老实实披了披风,这才放开灵气,无声地又在容淮身侧设下一道壁障,以防万一。 纸张的声音刻意放得小了,生怕惊扰到了屋内的那条紫藤。 不知夜更深,听得那边彻底没有动静,呼吸浅淡而均匀。合上的床幔展开,重锦化成人形来到桌子边,紫眸瞧着手里还捏着那纸张,已经困得伏桌睡了过去的人。 那露在衣袖外的侧脸唇角还上扬着,也不知道多开心。 纵然容淮披了披风,重锦又给人布了灵气罩,但他还是不放心地摸了下容淮的额头。 还好,是正常的。 确定这人没事,重锦看向桌上那一叠纸,他拿过最上面那张。和先前的一样,上面第一行永远是容淮爱不爱吃。然后才是几品丹药,药效为何。 而不管容淮是哭是笑是悲是喜,更或者只是多看了什么东西一眼,皱了下眉头,都会全部记下来。 明明这么在意,怎么就给楚漠养了呢? 啧。 想到这群人,重锦又莫名不爽。 将纸放回原位,不过纵然楚漠在一些事情上不靠谱,但选楚漠也无可厚非。毕竟单楚漠这样的人,在修真界中着实已经万中无一。 一颗未被动过,众多几乎没有杂质的全九品丹药、不知究竟多大的空间戒指、不知是何品级的手套……可以说那人留给容淮的,每一样皆是足以令整个修真界眼红的东西,但从未被动过分毫。 应该说,更重要的是如今完好无损的容淮吧。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真转性了 第二十七章:真转性了? 只有披风尚且不够, 重锦又用灵气召来一件外衫,歪歪斜斜地扔在容淮身上,将那露在外面的手一道遮了进去。免得到时候生病了, 周遭没一个人靠得住的, 又得来麻烦他。 拿过灵石, 打开灵液。 自从上次容淮清醒后,灵玉门的人为了感谢他, 他这边灵液就没断过。 重锦盘膝打坐,闭眼静心, 十指结出古老印记,灵气瞬息仿佛受到召唤般极快地涌入体内。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品种的灵植,自然也没有所谓的传承,不过有些东西好似生来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需要明白具体的, 便知道该怎么做。 如今人形已成, 用打坐的修炼方式会助他修炼得更快。至于因为强行晋升金丹, 导致如今化成幼年的模样, 虽说心中不悦, 但算不了什么大问题。 接下来只等他晋升元婴,就能再次重塑身体。 现下他修为已经稳定在金丹初期,他本就乃渡劫期,根本不存在晋升壁垒。只要灵气积攒够了, 修为提升水到渠成。 简单算了算,最多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只要再给他两个月,他就能恢复原本的样子。 想到这里, 重锦从入定中睁眼, 眼尾上挑, 看向桌上睡得正香的容淮。随即紫眸微弯,里面全是满满的不怀好意。 他素来记仇,他可是还没忘记前些日子,容淮在浴桶中见了他之后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 这么怕他,见不得他。那他还就要趁容淮不注意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化成原来的模样,非得好好吓一吓这蠢货。 第二日。 容淮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方一起身,盖住全身的外衫便从双肩滑了下去。这客房内只有他和一条藤,想也知道是谁给他盖上的。 捡起外衫,容淮见重锦尚在打坐修炼,所以动作放得格外轻。见得重锦身边的灵石已经黯淡无光,又仔细地添上几枚。 外面街道已经开始喧嚣起来,容淮简单洗漱好后,再次坐回桌边,拿起那厚厚一叠的字条看起来。 这里面确实全是关于他的事情。 所以每一张,每一行,每一个字,容淮都找不出任何关于纸条主人的只言片语。 他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给师父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若是没有这些丹药、手套、空间戒指还有他给他的名字,他甚至于根本不知道在他的过去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除此之外,像刻意谨慎地隐去所有消息。不仅是这位,这些字条除了让容淮知道原来自己并非被抛弃之外,一直困扰着容淮的迷惑也未曾解开。 比如他曾经问师父,为什么他叫容淮。 为什么他只能服用丹药。 为什么他不能取下手套。 以及至今尚未问出口的,为什么他识海之中会有柄剑。 如今剑的主人已经知晓,可依旧还是一团雾般,什么都看不清。 而且更奇怪的事是,这些纸条有五百张。 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墨迹,容淮一边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地收拾好纸条,一边深思。 五百张。 还仅仅因为要备注各种丹药的药效所以才有的五百张。 如果丹药更多,是不是代表纸条也会更多? 更何况多的不论,五百张纸条,饶是一天写一张,也需要五百日。可容淮清晰记得,师父说过,接过他的时候他尚在襁褓,牙都还没长出来。 突然,床边那边传来动静,容淮看了过去,原来是打坐的重锦已经睁开了双眼。 “可要下去吃点早茶?”收回纷乱的心绪,容淮问道。 闻言,重锦蹙眉,神色之间毫不掩饰的嫌恶:“不想去。” “好。” 几息后,重锦看了过来,道:“可有看出什么来?” 依照容淮的性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曾经亲近之人的一点消息,定是不会放过的。 可惜,那双清亮的眸子微敛,容淮笑着摇了下头:“并无。” 房内沉寂了下来。 片刻后,容淮取下腰间玉笛:“可会嫌吵?” 重锦闭眼继续打坐修炼:“随你。” 因为昨日在客栈一楼的事,所以容淮和重锦并没有出去的想法。清远悠扬的笛声中,一人抚笛,一人打坐修炼,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不过两人都认为这天不会太安静,毕竟容淮病好得差不多了。按照师弟师妹们以往的性格,今天正是他们出去玩的第一天。 即便不来拉上容淮,也会不停地送一堆花里胡哨,没什么大用的小玩意过来。 没曾想,过了整整一日,容淮客房都出乎意料地安静,没有一个人前来敲门。 直到晚上。 他们才过来了。 “大师兄,我们今天去外面买了点东西回来,你看看你能不能用?” 来了? 坐椅子上的重锦掀开眼皮,想看看他们出去玩了一整天,又买了些什么东西。远阳城好歹乃修士城,这次再不济,总该派得上点用场吧。虽然修士能用的物件,容淮基本也用不上。 “麻烦你们了。”容淮微笑,侧身让他的师弟师妹们进来。 重锦瞥了一眼,只见十个人鱼贯而入,一人手里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大师兄,我们给你放在床上好不好?” 重锦撇嘴,看也懒得再看。 “好的。” “大师兄,这里有火狐大氅和法衣,你记得换上。” 重锦:嗯?等等,法衣?火狐大氅? 重锦顺着看了去,只见床上一件件法衣铺展而开,上面灵气缭绕。在最上面那件的大氅更是颜色艳丽而张扬。 筑基期的火狐大氅。 纵然这大氅对于别的修士来说,不过表面装饰,并无什么大用,可对身子偏弱的容淮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妖兽身上的皮毛,又轻又软又暖,因为有灵气覆盖更是能去寒遮风。再定睛一看,还不止火狐大氅,在大氅 重锦眉梢高扬,这次送的东西倒是送到心坎上了。 有了这些法衣,就算这呆子再如何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总归没那么容易生病了。 “远阳城只有那一家售卖法衣的成衣铺,”背着木剑的二师弟有些脸红道:“这火狐大氅是里面最好的一件,只是可惜颜色太过艳丽了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的,你们自己呢?” 三师弟摆摆手:“我们才不需要这些,大师兄,我们还给你准备了一点小东西。” 容淮:“嗯?” 三师弟说完,推了推小十一。小十一往前迈出几步,嘿嘿一笑,从手里变出一个小圆球:“大师兄,你看!” “这是?”容淮接过小十一手里仅有半拳头大点的小圆球。 小圆球通体漆黑,面上镌刻有繁复古朴的金纹,上面用红绳系着,腰饰一物。 “大师兄,这里面有个小机关。” 容淮拿近了些,小圆球闭合严密无缺,不过他很快找到金纹的衔接处。手指轻轻往下一摁,小圆球球口旋即打了开来,吐出一枚灵石。 见得容淮疑惑的模样,小十一邀功一般,兴高采烈地又道:“大师兄,你再摁两下。” 重锦也抬起下颌看了过来,只见看似只能容纳一枚灵石的小圆球,再次吐出两枚灵石。 “这是,”容淮略微惊讶:“空间法器?” “嗯!”小十一开心地重重点头:“这样以后你带灵石就方便啦!” 是的。 容淮用不了空间戒指这类的法器,所以他身上一直带不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太多灵石。而他向来又不喜麻烦别人,所以在做一些事上格外麻烦。 五师弟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道:“我还没办法做出不需要神识和特定灵气打开的空间法器,所以只能找三师兄和十一师弟帮忙,一起做了一个携带灵石的小圆球。我们在里面放了一万枚灵石,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一万枚灵石? 重锦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等明日,我们再做一些,就可以把大师兄你的丹药、你的法衣啊,那些全部一道放进去。以后不管大师兄你用什么都方便啦!只不过吐出来的丹药不能确定是哪一种。” “对了,大师兄,你感觉身子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容淮摇头:“全好了,并无大碍。” “那你介意后天走吗?” 重锦:嗯??? 算上容淮生病的这些天,他们在远阳城待了还没十日。远阳城大了镇子十几倍不止,又全是新奇的,照先前在镇上的玩法,这群人至少会待上小半个月。 “后天么?我都可。”容淮显然也有些不可置信。 “嗯!我们今天去问过啦,远阳城每三个月有一趟直接前往中域的妖兽。那妖兽名为千鲲兽,可大了,上面还有屋舍。如果大师兄你方便的话,那我们明天就去租几间。” 直接抵达中域? 真转性了? 重锦满腹疑问。 依他们的性子,难道不是直接走着去?再不济也不可能租直达中域的妖兽吧,这长途跋涉,一路上全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居然舍得抛弃了? 他们没待多久,十个人一走,整个客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仔细看一床的法衣,火狐大氅再贵,不过小地方的法衣,买下来时尚且带着厚重的臭味。 然而这件火狐大氅却满满皆是清香的灵药味,一看便知特意用药浸泡过的。 再将大氅翻个面,还发现他们在大氅里面用灵蛛吐出的灵气丝线,一针一针镌刻进了阵法。 不仅是大氅,几乎每一件法衣皆有阵法。因为容淮修御灵道,只能借灵,所以他们以聚灵阵为根本,以此带动别的阵法,一层叠一层。却不张扬露在外面,而是全藏在里侧。 不得不说,这次他们给的东西每一样都再适合容淮不过。 第二日,想到师弟他们说今日租妖兽,还没等容淮带着重锦出门,随着一道去租驿站。他们已经租好回来了,当晚又给容淮做了好几个小圆球。 这些小圆球做起来格外麻烦,必须先炼制出特制的材料,随后在材料上镌刻好空间法阵,最后再拼凑成带有机关的傀儡。 三者缺一不可,才能做出这么一个不需要特定灵气开启的空间法器。 而他们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给容淮做了专门装丹药的、装法衣的、装符箓的、装经书典籍的…… 全部给容淮一一装好后,才送了过来,可谓是无微不至。 一瞬间,容淮突然有种身份颠倒的感觉。当初会缠着他要糖,会哭,会吵,会闹,睡觉还要别人哄的师弟师妹们,仿佛一下子再也不需要他来保护了。 第三日。 灵玉门一行人早早来到驿站,登上千鲲兽。与此同时,早得知灵玉门今日启程的罗承门二长老和罗承门弟子,随之一同上了千鲲兽。 他们提前打听到,此番前去中域路途遥远,足有半年有余。千鲲兽会在中途停歇三次,每次驻留一夜。 最近一次停歇地点乃两月后的鬼山岭。 听闻鬼山岭前些日子恰巧有魔修出没,虽说已经清理干净,不过正好借魔修一事,助他们处理掉灵玉门众人。 正所谓万事俱备,只等鬼山岭一到,定能送灵玉门一群人归西!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我的藤呢 第二十八章:我的藤呢? 千鲲兽。 长约百丈, 双翅一展,腾空万里起。遮云蔽日,一日可行数千里。 驾驭千鲲兽的人坐在兽首处, 身后兽背上便是紧靠着的几十间间屋舍。 租用一间屋舍五百灵石, 灵玉门财大气粗, 一口气包了十二间。看得旁边只能和别人并租一间的罗承门弟子牙痒痒。 他乃罗承门内门弟子,是除罗承门亲传弟子外, 所领俸禄最高的弟子。然而他的灵石也才一个月一百五十枚! 灵石这玩意着实乃奢侈品,一百多枚灵石, 连他日常用做修炼尚且都不够用,更别说攒下来买别的东西。 结果灵玉门的那群大老粗倒好,他们前些日子居然一口气买了两千多枚灵石的法衣! 两千多枚啊! 他攒两年也攒不了这么多! 他受命监视灵玉门的人,自然知道灵玉门灵气, 更是容易诞生灵石, 更有甚者还会积聚传闻中一滴可抵上万灵石的灵液。 瞧灵玉门这副没见过世面, 花灵石大手大脚的样子, 就知道他们灵石肯定来自于他们 这跟住在灵石山上还有什么区别?! 那种明明自己优秀数百倍, 上天却将机缘给一个废物的不甘和嫉妒,越发得浓厚。若说方开始他受命监督灵玉门,对这群人只是无关紧要的看热闹。那么在看见灵玉门挥霍无度,买了一堆法衣后, 他确确实实十分想杀了他们!也好过让他们平白消受这无边的福气。 法衣一事好不容易过去了,本来凭着这些天对他们的观察,罗承门弟子还以为灵玉门的人会走路前去中域,毕竟一路上新奇的玩意多。 正好这样他也可以省了一大笔灵石, 没曾想转头灵玉门的人就租了一只妖兽, 而且还租得是最贵的直达妖兽。 二长老身居高位, 自然不在意这灵石。而他就只能忍痛给出二百五十枚灵石,才勉强和别人一块同租。 若不是灵玉门,他这两百多枚灵石根本不用出!若全将用做修炼,他说不定早能冲击筑基中阶了。 现下还差两个月便能抵达鬼山岭,罗承门弟子只恨不能立马抵达,等一除掉灵玉门的人,他就能抢过他们的灵石! 罗承门的人处心积虑,精打细算,甚至每天都在与宗门传递密信,确保在鬼山岭万无一失。 然而不知情的灵玉门众人照常吃喝玩乐,玩得开开心心。 上千鲲兽的第一天,除了楚漠和容淮外,一个个高兴地东奔西跑。纵然修士在筑基期便可驭物飞行,但自己飞和乘妖兽感觉终究不一样。 第一次出远门,坐上了妖兽的师弟师妹们开心的整日整夜待在兽背上,舍不得进屋。 别人只以为是哪儿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心中鄙夷不已,结果一看,十二间房!几乎三分之二的屋舍全让他们包了。 容淮表面上虽没有他的师弟们那么不成熟,但胜在新奇,他也忍不住牵着重锦站在千鲲兽双翅旁边。外面风大,在出来前,他特意披上了在远阳城师弟他们买来的火狐大氅。 本是招摇夺目的颜色,穿在容淮身上,瞬间柔和了下来。鸦羽般的青丝落在身后,极为艳丽的红色映得白若细瓷肤色带着几分红润。仅是单单立在那里,仿佛天地之间所有一切悉数变成了留白,只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因为上次在远阳城客栈一事,重锦时刻跟在容淮身边,金丹修为径直笼罩住容淮全身。以免再次被人察觉到身上没有灵气波动,从而口出秽语。 脚下云雾缭绕,依稀间还能看见跃过的万重青山。重锦不屑地立在容淮身侧,抬头瞥了眼这呆子映着山河的双眼,又看了眼脚底。 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有这么好看吗? 容淮待了一会儿,大抵是风吹得确实有些受不住,又回了会儿屋。 歇了下,出来正巧看见他十师弟在兽首处和千鲲兽聊天聊得正好,他心中本就喜爱这种生灵,本欲上前看看千鲲兽,结果还没靠近,原本平稳飞行的千鲲兽猛地一个战栗,兽身倾斜,不少修士吓得心尖一颤,身后传来尖叫声。 容淮只得往后一退,又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在千鲲兽身上的日子对于喜欢玩乐,一日都闲不住的灵玉门众人,无异于铁笼子,把他们全部锁在了这里面。 本以为他们会满不开心,没想到还颇有闲心地每日送些小玩意过来。 比如二师弟送来的染满清香,还能安神助眠的灵木枝,估计是上次他在远阳城买来的木剑材料,还特意削得干干净净的。 三师弟来房中刻画了一个清心静灵阵,兽身上的房屋盖得轻薄,又靠得近。本就嘈杂,加上外面风大声响,对修士来说入定打坐尚且困难,更别说需要睡觉的容淮。此阵一布,整个房间立马隔绝了出来,安安静静的格外惬意。 四师弟送来了好些张符箓可以直接引用的符箓,只要容淮遇到危险,从小圆球中取出符箓往对面一扔,就可以直接炸裂。关键不仅给容淮准备了,还专门又装满了一个空间法器,全部送给重锦。 五师弟则是还在鼓捣着不需要特定灵气和神识打开的空间法器。纵然灵玉门此趟出来,所装东西的空间法器全是这些年他自己按着师父给的空间戒指一类的东西照做的,但他并不满足。没道理他们能用,大师兄不能用啊。那些小圆球里面确实有三师兄的空间法阵,可阵法需要灵气维持,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六师弟做不了那些小玩意,只能时不时过来吹几支安神曲。不得不说,平日里看着他不着调,吹个唢呐也能吹得颠三倒四,但认真起来后,所吹的曲子连重锦听了尚且感觉神识舒畅。 七师弟怕容淮无聊,又怕容淮想灵玉门,所以施了幻术。 只见,整个屋子瞬息之间变回灵玉门容淮院中的模样。一花一草一树一木,连着石桌上的刮痕都一模一样。重锦蹲下身摘了一株草,连着触感也无比真实,可惜显然七师弟修为尚且不太够,草木里面的经络和灵气都没有。 因为容淮不缺丹药,所以八师妹没再各种炼制丹药送来。她转而带给容淮已经剔除好杂质的食物,这次倒没有弄得乱七八糟,剔除了杂质的灵果坑坑洼洼,她便削下来,冲洗干净后放在盘子里。 九师弟个子高大,他没有别的师兄师弟师姐们那么心灵手巧。所以他干脆干起了苦力,千鲲兽内的摆设过于简单了些,而且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格外不干净。所以在容淮入住第一天,他把原来的东西搬到空间法器里,又帮忙把容淮以前院子里的东西换了出来。 而十师弟和十一师弟,两人一个人想,一个人做。两人做了一只和他们脚底的千鲲兽一模一样的小傀儡出来,这小傀儡还会绕着容淮一个劲的飞,甚至还会给容淮叼来茶杯。 其实若罗承门的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诸多奇怪的地方。譬如自从上次在远阳城容淮生病一事过后,灵玉门的人身上灵气再不似以前那般起伏躁动,反而沉如深渊,寻不到任何灵气溢出。 可惜,罗承门的人对灵玉门众人废物形象早已深入骨髓,别说灵气波动稳当了许多,就是灵玉门的人当着他们的面打坐修炼,他们也只当灵玉门的人来了新鲜感,无聊修炼着玩。 不知不觉,在千鲲兽上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这日,重锦正在利用灵石和灵液修炼,容淮在旁边看着经书。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容淮起身开门,一看是八师妹。 木榕榕左右瞄了一眼,赶紧钻了进来:“大师兄,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是什么?”容淮瞧八师妹一副做贼的样子,也不禁好奇了起来。 八师妹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瓷酒壶:“大师兄你看!” “酒?” 八师妹抱着酒壶点头:“是我从师父那儿偷来的,可好喝了,说叫什么莲花酒。专门用莲花炼制的,又香又甜。我们都尝了一点点,所以带给你也尝尝。” 说完,八师妹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你放心,我全把杂质剔除干净了,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瓶塞一打开,浓郁的酒香混着莲子清香瞬间飘了出来。八师妹送完就走,桌上的酒壶却忘了盖上。 手指拿起酒壶,容淮闻了下,莲香中带着清甜,不刺鼻,还挺香。于是他顺手拿起旁边的茶盏,倒了半杯进去。 等重锦稳定了金丹中期修为,从入定中睁眼时,满屋子全弥漫着醉人的莲子酒香。 “容淮,你哪儿来的酒?”重锦一眼瞧见桌上的酒壶,而容淮正坐在旁边。 重锦眉梢微蹙,来到容淮身边,仰头观察着面前的人。眉目温润舒朗,双唇上带着未干的酒渍,看上去莹透诱人。 “醒了?”瞥见身边的小孩,容淮双眼一弯,拿过桌上的酒壶:“你喝点吗?” 重锦接过,酒壶中还剩有一半。看来是这呆子特意给他留的,重锦喝了一口,剔除了杂质的灵酒清香入喉,甘甜回味。 好喝是好喝。 不过…… 重锦又抿了一口,这酒似乎劲头有点大? 这可是灵酒,不能修炼的俗人一口可醉倒天荒地老。容淮这身体,纵然不会一醉数年,但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然而这么一壶酒,已经足足喝了一半。 想罢,重锦看向容淮,紫眸中带着几分审视。后者见小孩看了过来,双眸灿如星辰,露出和往日一样的笑容。 醉了吗? 好像没醉吧。 两靥如常,言语通畅。远不似他曾经见过的那些醉鬼,脸红得烂了般,一身酒臭,说话颠三倒四,丑态毕露。 应该是没醉。 重锦还是狐疑地试探性问了问:“你还喝吗?若是不喝,我收起来了。” 容淮弯着双眼,摇头:“不喝,留给重锦的。” 重锦翻了个白眼,真当谁和你一样都是个嘴馋的?不过看这呆子还知道他的名字,想来应该是没醉。 踮起脚,收过酒壶。 灵玉门的人虽说平时不靠谱,但关于容淮的事他们还挺上心的,连带着他跟着沾了光。 前些日子,他得了一堆的五师弟平日里无聊时炼制的空间法器,虽然丑得千奇百怪,远不似他们给容淮特意准备的小圆球那般精致,但最小的一个空间法器都有一间屋子大小,着实十分实用。难怪当初要离开灵玉门时,这群人敢把容淮整个屋子搬空。 重锦转过身,随便找到一个不知道什么形状的空间法器,正要将灵酒装起来时,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干什么?”重锦道。 后面传来疑问中掺杂着急切,而且还格外认真的询问:“请问,你有见到我的藤吗?” 重锦:……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勉强穿一下 第二十九章:勉强穿一下 装好灵酒, 重锦转过身,直视着面前蹲下身的容淮。他再次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人,若刚才确实看不出来这人醉没醉, 如今他倒是发现了一点端倪。 他明知故问:你喝醉了?” 容淮摇头:“没喝醉。” 说完,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对, 他又道:“没喝酒,我在找我的藤。” 重锦:……你还真是没喝醉。 不过他难得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重锦贴心问道:“找你的什么藤?” 只见眉梢轻蹙,那双比以往都要亮的双眼微敛, 容淮双手认真地比划:“就是这么短一点,紫色的。” 重锦:“找它干什么?” 容淮显然觉得这个问题问得颇为没道理,他道:“不见了,难道不该找吗?” 他环视四周, 房屋一共就这么大点, 一眼便看得干干净净, 容淮苦恼道:“你见过吗?我怎么找都找不着。” 重锦往后一靠, 坐在床边上, 翘着腿,逗起了醉鬼:“一条藤而已,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不就是一条紫色的藤吗?丢掉了, 你想要多少,我再给你就是。” 说着,重锦掌心摊开,灵气乍现, 左手掌心上出现无数藤蔓, 他道:“不仅有紫色的, 还有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你想要哪种颜色的?” 重锦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眼前那只醉鬼,只见那眉梢再次蹙紧了,清亮的双眸中难得出现不赞同的神色。 醉鬼严肃地摇头:“不要你的藤,我只要我的,你没见过便算了,我不问你。” 见人真转过头不搭理自己,重锦好笑道:“一条紫藤,有什么稀罕的?非得要这么一条?”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重锦忍不住洗耳聆听。 容淮一一道来:“别人说灵植都是温和的,唯独它瞧着不大点,脾气却挺大。” 床上本悠然自得的小孩脸色微沉,手中本惬意摇曳着各种颜色的藤条瞬间凝滞。 容淮又道:“它耐心浅,要有什么事不符合心意,定是要生气的。” 小孩脸色再次更沉了几分。 容淮继续道:“它生得娇贵,最喜欢的乃我们门派后山的灵泉水。容易犯懒,特别喜欢泡着灵泉晒太阳,晒着晒着便睡过去了。” 小孩整张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重锦一个飞身,来到容淮面前,婴儿肥的手揪住这人衣襟,稚嫩的语气怎么听都阴森无比。 “按你所说,这藤脾气又大又懒又不好伺候,你还找它干什么?” 被揪住衣襟的人双眼一弯:“它没有脾气大,没有懒,没有不好伺候,只有口是心非。我记得,它就在这里的啊。” 容淮扭着头,看向桌上:“怎么不在了?好想它啊。” 重锦:…… 他松开手,冷声道:“这里没藤,只有我。” “哦。”容淮声音低了下去。 重锦没忍住:“白痴,你再看看,真的不认识我了?” “重锦。” 是的,认得他是重锦,偏生要嚷着找他的藤。 为了怕这个醉鬼跑到外面去,重锦还用灵气封好了门。继续打坐修炼,偏生耳边一直叨叨着的,藤藤藤,吵得他生烦。 最后他忍无可忍,化出一条紫藤扔到这白痴手里,结果这醉鬼压根看都不看一眼。 重锦无可奈何,直接化成了原形。 原形方一出,一直找藤的人立马双眼发亮看了过来。重锦冷眼瞧着这白痴,他倒要看看这白痴一直嚷着找藤是要干嘛。 结果容淮什么也没做,只是欢喜地过来拿起他,笑眼盈盈:“原来你在这儿。” 随后捧着他放在枕头上,还不忘给他铺了好些灵石,又给他拉上被子,随后侧身躺在他旁边。 还不够,确定自己的藤找到了,像是想起什么的容淮又起身左右找着,碎碎念:“重锦呢?” 重锦:…… 这个白痴! 刹那间,紫藤裹挟灵气而出,一把缠住左右找着重锦的人,扔到床上。 紫藤交织,如紫布般缠绕而上,遮住双眼。 “闭嘴,睡觉。” 咦? 侧耳听见重锦声音的容淮双眼在紫藤下一弯:“原来你在。” “嗯。”重锦不耐烦应了声。 像是酒劲终于上来了般,被遮住双眼的人,没一会儿总算睡熟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三日。 重锦看着这呆子早些日子服用过丹药,并不怕他会饿着。不过担心这人会口渴,时不时给人喂点水。 中途他的师弟师妹们连着楚漠一道来看过,重锦毫不留情地嫌弃道:“下次别给他喝酒,酒量不大,酒劲却大。” 四五岁大的小孩立在门前,还远没他们其中最矮的十一师弟胸口那么高,仿佛血脉压制一般,偏生制住了这群平日里上天下地,除了容淮外,连楚漠也管不住的师弟师妹们。 重锦立在这里,没一个人敢冲进去,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 给了容淮灵酒的八师妹以为自己又犯了错,她急切道:“大师兄从喝了酒的那天,就一直醉到现在吗?” “他有没有事?我剔除了杂质的,我们也全喝了,确定没问题才给大师兄的。” 重锦掀起眼皮,身子往旁一侧,让开身位,好让这些人看一下,免得瞎担心:“没事。” 床榻上的人脸色如常,眉眼舒展,确实是没事的模样。 他们好像抓住了容淮的小尾巴,原本的担心一下子变成了调侃。见重锦没反对,他们不走反而蹲在床边,新奇地看了起来。 自从发现无所不能的大师兄也是会生病之后,在担心大师兄的同时,不知不觉感觉大师兄离他们更近了。 “原来大师兄也会喝醉啊。” “大师兄醉了之后就一直睡觉吗?” “不是。”坐回桌边的重锦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后,瞥了眼床上睡得没心没肺的人:“一堆废话。” “哇!” “大师兄喝醉酒之后会说什么啊?” “他会和师父一样,说再来一杯吗?” 重锦:……这倒没有。 就是跟小屁孩一样,要找东西,找不到还不睡觉那种。 确定了容淮没事,待了一会儿,又挨着给重锦道了谢,说些谢谢重锦照顾他们的大师兄后,这一行人才离开。 出了房间,外面风大力吹着脸颊。 素来呆板,只顾着比划自己剑的二师弟后知后觉道:“不太对劲啊。” “怎么了?”拎着酒壶的楚漠闻言,开口问道。 其他的人一起看了过来,盯着二师兄:“什么不对劲啊?” “我怎么总觉得很奇怪。大师兄是灵玉门的大师兄,为什么感觉现在不是我们的。” 三师弟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怎么不是灵玉门的大师兄了?” 二师弟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按道理不应该我们来照顾大师兄吗?为什么如今我们看一下大师兄还得重锦同意才行。” 十一师弟睁大一双眼睛:“可我们没照顾好大师兄呀,是重锦照顾好的。” 二师弟:“我的意思是,就是……” “就是什么啊?” 说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一开始究竟觉得哪里奇怪。不过想了想,反正大师兄安然无恙,也就随便去了。 醉酒的人通常醒了之后,会忘掉自己先前做了什么。容淮这呆子显然也同是这样,重锦在床边看着容淮醒的。 一醉几日,房内的酒香早散得一干二净。 容淮醒来时,一眼没瞧见房内的酒壶,险些以为连着八师妹送来的酒也只是他在做梦。 两个月的时间,在千鲲兽上过得很快。 继醉酒一事过了,容淮出门了一会儿,不知道做些什么,回来就拿出先前在远阳城师弟他们给他买来的法衣,拿起从师弟那儿讨来多余,之前用做镌刻阵法的灵气丝线,又找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的细针和剪刀,对着房内的明珠借光裁剪起了法衣,时不时还往重锦这边看几眼。 重锦一心惦记着晋升元婴,早日恢复原来的模样,也懒得理会容淮。 不知不觉中,重锦修为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金丹巅峰,他同容淮一样,鲜少出门,所以除了时常过来的灵玉门众人外,连着罗承门监督他们的二长老只当他还是一开始在客栈那条金丹初期的灵植。 两个月,相当于从金丹直接跳到元婴。 这种修炼速度,连那些食修士血肉精气的魔修都追不上。说不让人忌惮是不可能的,一开始楚漠显然有些在意,不过见重锦周身气质斐然,容淮也好生生。更何况,重锦乃灵植,说不定有什么自身传承一类的,所以并未过多追问,还格外贴切地问重锦灵液够不够用。 于是在千鲲兽到达鬼山岭的前一天,重锦一次用光了三瓶灵液,伴随着体内灵气汹涌彭拜,重锦成功突破金丹巅峰,来到了元婴。 收势,静心。 从入定中方出来,重锦一睁眼正巧碰上看着他的容淮。 “你醒了,”容淮笑道:“是修为有所提升了吗?” 见这双紫眸凝视着自己,容淮补充道:“我感受到你周身的灵气似乎浓郁了些。” 虽然容淮确实感知不到别人的修为在几何,但那只是因为他不了解。可他对于灵气着实太过于敏锐,所以别人身上只要还未收纳进去的灵气也能察觉一二。 重锦点头:“提升了。” “恭喜。” “嗯。” 如今修为已到元婴,只要重锦想,立马就能化成原来的模样。在先前,他还有些着急,不过现下他反而格外悠闲。 “今晚便能到鬼山岭。”容淮透过木窗往外看了一眼:“听闻前些日子鬼山岭闹了魔修,无故失踪了好些仙门弟子,不知究竟是何情况。” “二师弟他们听闻魔修一事,倒是开心得紧,恨不得立马到鬼山岭看一看魔修是什么样的。” 不怪别人说灵玉门游手好闲,千鲲兽上别的客人听闻鬼山岭一事,心惊胆战的。各种防身法宝早早备好,还有的人说直接不进鬼山岭,只在外面歇息一夜。等明日千鲲兽启程了,再自行前来追上。 而灵玉门的众人一听魔修,满脸的开心藏都藏不住,确实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 重锦起身:“那他们怕是要失望了,若鬼山岭还有魔修,千鲲兽也不敢在此停歇。” 正好在鬼山岭歇脚,今晚就化成原来的模样,看看这呆子的反应。 容淮点头:“所言极是,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正盘算着今晚什么时候出现在容淮面前最好的重锦:“什么?” 容淮转身去床边拿过先前他一直在裁裁剪剪的法衣,带着笑容来到重锦面前:“师弟他们买来的法衣太多,我穿不过来,空着也可惜。如今他们都大了,我再给他们做衣服也不太合适,所以我跟他们说了一声,拿了一件先给你做做看。” “你看看合不合适?” 重锦:“???” 容淮展开这件小小的蓝色法衣,蹲在愣住的重锦身后,道:“师弟师妹他们小时候爱玩,衣服总穿不了多久便折腾得破破烂烂的,灵玉门银两并不多,所以只能每次买许多布料,学着镇上的大娘她们,时常给他们多做几套备着。” “你身上的应该是灵植自身灵气幻化而成的吧,我不太清楚你喜欢哪种颜色的,若这件不喜欢,等到了鬼山岭兴许有法衣售卖的,给你再置办几件。” 絮絮叨叨如玉石相撞的清脆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就说这呆子这些天在干什么,居然是在给他做衣服? 算下来也差不多一个月,这个月从白天到黑夜,一直对着法衣修修改改,就是在给他做衣服?法衣料子蕴含灵气,完全不同于俗世凡衣,修改法衣对于没有修为的他格外麻烦。 他先前只是以为容淮对他们给他买来的法衣样式不太满意,所以才想自己改。没想到是在给他做。 “手抬一下。” “哦。” 重锦乖乖抬起了手,任由容淮把衣袖从手中穿了过去。 理好后面的衣摆,容淮来到重锦面前,他蹲着身子,耐心地一点点整理衣襟。重锦忍不住也低了头,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看着自己身上某人亲手所改的法衣。 看得出来这人天赋并没有在缝补衣服上,剪裁处尚且缝补得完好,没有毛边。但在新添的纽扣、衣带处针脚歪斜,只能说整体勉强还看得过去。 显然容淮也发现了,他颇为不好意思道:“好些年没做了,要不还是先不穿,等以后买别的吧。” “不用。”手抓住容淮的手腕,这法衣他们送来时在里面镌刻了许多阵法,而如今这些阵法在修改来小了足足一半多的法衣上完好无损,不难猜出,为了修改出这么一件法衣废了容淮多少心血。 重锦挪开和容淮对视的双眼,松开容淮的手腕:“纵然难看,但本身法衣需以灵气维持,着实废心思,勉强穿一下倒也不是不可。” 第30章 第三十章 古阵 第三十章:古阵 此件法衣名为月锦流仙袍, 因容淮平日穿得素雅干净,所以师弟他们给他买来的法衣,除了火狐大氅外, 全是偏温软的。 不得不说, 重锦和容淮气势天差地别。 再如何舒服温和的衣服穿在重锦身上,总是张扬得令人移不开眼。 一身新法衣的重锦不太自然地理了下衣袖,这呆子缝补不如何行, 但裁剪的大小却格外合适, 穿上后居然意外的舒适。 没多久,只听外面一声大喊:“各位仙长们,鬼山岭已到。千鲲兽即将落地, 请诸位仙长准备好随身物件。” “这么快便到了?”容淮往外看了一眼, 只听得各种无奈的唏嘘。 这些人修为不高,根本不想在鬼山岭过夜, 但已经说得明白, 说鬼山岭的魔修早已清除干净, 若他们再畏手畏脚反倒显得过于胆小了些, 丢了自己颜面。 许多人已经从房屋里出来,悉数聚集在外面。容淮带着重锦一道出了门,师弟他们站在他身后。 顺着前方望去,只见远处陡峭山岭一重叠一重, 上面没有草木, 如骨头没有皮肉般光秃秃地露在外面,张牙舞爪的宛如一具具面目狰狞的焦尸。 果然地如其名, 还没进去便一股阴恻恻的感觉。 “各位仙长别担心, 鬼山岭的魔修早在数月前清理干净, 我们保证鬼山岭定是安全的!这些年我们每次前往中域都会在此处歇息, 上次那趟已经安然抵达中域。” 此话一出,只见众人脸上担忧的神色稍减。 其实远阳城驿站的人同样不想将中途歇脚的地方设在鬼山岭,毕竟此处确实瞧着阴森,而且名字听上去也极不吉利。奈何千鲲兽所能坚持最远的距离便是鬼山岭,加上鬼山岭内有小镇,实在再适合歇息不过。 “这就是鬼山岭啊,看着还蛮有几分吓人的,怎么里面没有魔修了呢?”小十一从容淮身后探出个脑袋,眼巴巴瞅着越来越近的鬼山岭,带着几分可惜的语气道。 容淮揉下小十一的脑袋:“若是有魔修,怕是不安稳了。” 小十一抬起头,大力拍着胸脯:“没事的,大师兄,我保护你!” 容淮一笑:“好。” 旁边的灵气罩住容淮的重锦翻了个白眼,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若真有魔修还不知道谁保护谁。 那边罗承门弟子安安分分地站在二长老身后,想到今晚就能解决掉灵玉门一行人,他心里激动不已,甚至开始琢磨起能从灵玉门这些人手中得到多少灵石。 半盏茶后,千鲲兽落在鬼山岭狭窄的山口外。众人依次从兽身上下来,驾驭千鲲兽的人驱使着千鲲兽在鬼山岭后面休息,由另外的一个人带着他们一道进入鬼山岭内。 “鬼山岭内有一小镇,名为鬼山镇。因为先前魔修一事,镇中的大部分人已被魔修屠杀,仅存的小部分活口也全离开了镇子。所以如今鬼山镇中暂无活人,各位仙长随我进来后请别害怕。” “那几个行将就木的活口,和全死差不太多了。”有人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我听闻是一伙魔修,有杀人烹煮的、有活人炼尸的、有用头骨炼制法器的。听闻魔修闯入这鬼山岭的时候,哀嚎直破天际,绿水染成血河啊。” “魔修可真是该死!” “对对对,何时才能将魔修一网打尽,以免再多生这些惨案啊?” 听着他们讲魔修的事,似乎脚底所踩的黑湿软泥也是被血侵染的般,连着从里面吹来的风都带着股浓重的血腥味。 “已经屠光了。”前方带路的人道:“在听闻魔修一事后,附近的天辰宗和月隐宗纷纷派了弟子前来诛杀。” “每宗各派了二十余人,由金丹期弟子带队。屠光了魔修,便回宗领命去了。可惜走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见得那些那些仙长一面,便不见了踪影。” “月隐宗和天辰宗啊,那可是大宗门啊。” 纵然这两宗在中域远远排不上名次,可也比南域那些宗门强。瞧人家随随便便派出个带队弟子都是南域大宗罗承门长老的修为,便不难从中窥得一丝其深厚底蕴。 “若他们弟子前来,这魔修确实掀不起波浪。” 随着众人的交谈,他们已经穿过山口,在小路到了尽头时,面前豁然开朗。周遭山岭相互团绕包围,而鬼山镇便坐落在这重重山峦的唯一平坦处。 “各位仙长,由于鬼山镇镇小所住的地方也小。所以我们驿站为了方便大家,特意在鬼山镇多准备了几间客栈。” 闻言,罗承门二长老和罗承门弟子相视一笑。他们既然做足了准备,自然知道会在鬼山镇有分客栈一说。 为了解决掉灵玉门的人,他们特意提前贿赂好了分派客栈的人。让他们和灵玉门的待在同一间最为偏僻的客栈,而且这间客栈中只有他们和灵玉门十二个人,加上那条藤。 正如带路的人所言,鬼山镇不大,甚至比一个村落还要小。仅有的一条街上屋舍并排紧挨着,桌椅歪倒,大树拦腰斩断,木窗和木门被蛮力踹得破烂,木屑溅了一地,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甚至还能看见狰狞血手抓出来的痕迹。 尸体似乎被人清理过,除了空气中残留着说不来的腐烂气息,并未见到什么断肢残骸。 此时此刻,这里除了他们这些外来者,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一个活物,连只鸟都没有,死寂得可怕。 一种压抑窒息的氛围死沉地笼罩在上空,本就是黄昏时分,如今太阳不知不觉中已经落了下去,更显得昏沉一片。 二长老他们跟在灵玉门一行人身后,原本他们还怕太过明显,担心灵玉门的人发现端倪。虽然他们根本无惧灵玉门的人,但若是走漏了风声,就不太好了。结果灵玉门的人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一开始,灵玉门除了容淮重锦和楚漠外,其余的人全一副期待的样子。他们就像新生儿般,对任何新奇的事物都十分有兴趣。 然而现在,在踏入鬼山镇后,他们身上玩世不恭的气息莫名消散,相反变得有些凝重。 “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三师弟拧着眉,暗自传音:“但是说不出来哪儿奇怪。” 楚漠少见的没一直喝酒:“确实有点奇怪,太安静了。” “好像没有活的东西。”十师弟道。 “不是好像,是根本没有。”楚漠抬头看了眼天:“按理说,就算有魔修来过,即便此处无人,但都不该死气沉沉到如此地步。” “那我们要离开这里吗?”八师妹担忧地看了下牵着重锦的容淮,她确实没什么害怕的,可她担心大师兄。 “天马上黑了,现下离开这里,难道又让大师兄露宿在外吗?”二师弟道。 “那要不要今晚我们全留在大师兄房内?”十一师弟道。 “放心,小淮身边有重锦。重锦如今元婴修为,自是能护住小淮的。再不济,全在同一处,总不会出事的。”楚漠说完,又环视了一圈:“今晚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哪里这么奇怪。” 传音可选中了人私下传,他们就是怕容淮担心,所以才选择传音。按道理这是他们师门间自己的悄悄话,重锦身为外人理应听不见的。没想到这群人大大咧咧当着自己的面传音,完全没将他排除在外。 不过他们倒是挺敏锐的,这里确实不对劲。重锦看了眼周围,神识所捕捉到的,那本该在空气中游离无序的灵气,全在诡异地跳着舞般扭动着。 在带领下,灵玉门一行人连着后面罗承门的两人一道进了那个偏僻的小客栈。 “此处本有掌柜和小二,但惨遭魔修毒手,无法为仙长们准备吃食。还委屈诸位先在此处歇息一夜,明日卯时,我再来带大家一道回千鲲兽处。” 说完后,这位领路的人便离开了。 容淮带着重锦来到靠窗的一间客房,估计是魔修的原因,客房内许久无人打扫,桌上染了一层灰。容淮耐心地找来抹布,又打来水,仔细地先擦了一遍。 手浸入一擦便染黑的脏水中,正用神识查探周围的重锦听得一声叹息。 “累了?”重锦转头问道,见人手上还染着脏水,嫌弃地一挥袖,清理干净这人的手,顺带连盆带水一块扔了出去。以及不忘用灵气直接一扫,将整个屋子的灰尘全部弄得干干净净。 原本还灰扑扑的房间,瞬间焕然一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容淮摇头:“不累,只是还想来这里给你置办几身舒适的法衣,现下看来倒是不太适合。” “先前没有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过了?”重锦跳下窗户:“我困了,今晚早点休息。” 容淮双眼一弯:“好。” 没有掌柜和小二的客房,全由自己挑选。罗承门的人心怀鬼胎,顶着灵玉门其他师弟们怒视的目光,强行选了容淮正对面的那间客房。 客房内脏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二长老甩袖站在旁边,罗承门弟子只敢立在他身后,任由二长老吩咐。 “今夜子时,我直接入容淮屋子,解决掉一人一藤。至于别的十一个人,你去除掉。” “遵命,长老!”罗承门弟子心中大喜。 容淮就是没有修为的废物,手上灵石本就不多,如今长老这般安排简直再符合他心意不过!等杀了那群人,他就能将他们身上的灵石占为己有。 不敢想象,他们敢买这么多的法衣,敢租这么多五百灵石一间的客房,他们究竟是有多少灵石。只希望他们还没花光,但凡只留个先前花出去的三分之一,也足够他用好久了。 罗承门这边欣喜若狂,容淮那边依旧无事,而灵玉门其他人则是在鬼山镇内到处闲逛,除了担心大师兄外,他们全是迫不及待的兴奋。 夜晚很快降临,今夜无云,一轮孤月冷清清地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枯树瘦骨嶙峋,整个鬼山镇寂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 一道挺拔的人影无声地出现在高空中,红袍鼓动,打开的酒壶中飘出阵阵酒香。饮掉一大口酒,楚漠低头俯视这整个鬼山镇。 在暗色中,一片片的屋舍仿若岿然不动的死尸。神识铺展而开,在虚无之中,他看见那些灵气呈现一个繁复古老的走向。 他随着那些灵气走向一点点勾勒出大概模样。 与此同时,子时渐到。容淮对面的罗承门二人睁开双眼,二长老屏气凝神,全身灵气运转。只等子时一到,他立马去结果了容淮重锦两人。 一息。 两息。 …… 高空中,本闭上双眼追寻灵气轨迹的楚漠神色陡然大变,转瞬消失,等再次出现时,他身边赫然多了一人。 正是灵玉门的三师弟。 “老三,你快看看,此处是不是阵法?!” “啊?”睡得正香的三师弟冷不丁被拎了出来,睡眼惺忪:“什么阵法?” “就是这里!整个鬼山镇!”楚漠语气难得急切起来:“我不太懂阵法,你快看看。” “什么?”三师弟猛然清醒,他连忙看了下去。 月光如水倾泻在整个鬼山镇中,远处山脉的走向,整个屋舍连起来的脉络,横生的枯树…… 所有一切表象全部褪去,在三师弟眼中,一个无边蔓延连接天地的繁复纹路以古老的方式展现在面前。 “传送阵,不对,幻阵,还是不对,”三师弟越看脸色越是惨白:“重叠阵法,阵心,阵心在……” 就在此刻,子时已到,一抹月光落在他们脚下的客栈上,原本散乱流动的灵气轰然浓郁起来,宛如狂欢的冤魂。 反应过来的三师弟惊慌失措:“快,快点,大师兄!快点把大师兄带出来!” 在罗承门两人迫不及待冲出房门的同时,伴随着高空之上的嘶吼,和飞快跃向容淮房间的身影。 大地倏然战栗,天地旋转,无数紫藤只来得及缠紧床上的人,便被吸入无边黑洞中。 “轰!”楚漠带着三师弟冲破容淮所在的客房房顶。 屋内所有一切都完好无损,连着榻上的被窝尚且还带着暖意,可唯独没有容淮和重锦的身影。 “怎么回事?” 察觉到容淮气息消失的灵玉门众人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然而只看见脸上毫无血色的楚漠和三师弟。 鬼山岭再次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月光静静照着这里,如今整个镇子只剩下他们灵玉门十一个人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人间永乐城 第三十一章:人间永乐城 灵气狂躁扭动, 厉风疯狂撕扯,不仅连着周身的人,仿佛骨肉也要分割了出来般。 在黑暗里, 所有被吸入进来修士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 缠住容淮腰间的藤条在强力拉扯之下, 加大力气。但凡松懈一点,他们立马会被硬生生扯开。 腰骨几欲被捏碎, 漆黑之中, 容淮看不见重锦。但习惯性忍痛的人, 饶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依旧带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容淮主动握住腰间的紫藤, 他喊道:“重锦。” “我在。”小孩稚嫩嗓音中少见带着凝重, 温凉的藤身又不放心地缠上容淮手腕:“别松开。” “好。” 足足十几息,等脚步踩到实地时, 瞬息间从黑夜变成了白日,耀眼的光亮刺痛双眼。 沸反盈天的喧闹声直直涌入耳中,所有人顺着嘈杂声极目望去, 只见洒满金光的大道从远方蔓延而来, 碧玉砌成的城墙在暖阳下绽放着莹润光芒。 在数丈碧玉城墙之上,扬扬洒洒提着三个大字:永乐城。 “永乐城?这里是什么地方?”容淮身后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吼:“我分明记得我方才还在鬼山岭的啊!” “你们不是说这里没有魔修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 缠在腰间和手腕的紫藤已经收了回去,重锦冷着脸站在容淮身侧, 目光同样聚集在城门之上。 仅从城门往内看去,还能依稀窥见里面繁华喧闹的一景。不管是阴气森森的鬼山岭, 还是死寂一片的鬼山镇, 以及如今摆在面前的永乐城, 都透露出一股子的诡异。 “进去看看?”容淮道。 “嗯。”重锦主动抓住容淮的手, 显然方才卷入进来的时候, 那狂大的撕扯让他放心不下。除了抓住容淮的手外,一条紫藤自袖中探出,又将两人的手牢牢捆在一起。 先前在房内,在鬼山镇若非他修为全开,快速抓住容淮一片衣角,借力跟了上来,只怕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淮在眼皮下被带走。 如今灵玉门的人一个不在,容淮又身无修为,永乐城究竟怎么回事尚且不清楚。对于身边这个呆子,他更是眨眼的功夫都不敢挪开。 一种烦躁自心底升起。 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就没发现这的时候,总是畏手畏脚。 想罢,缠紧两人双手的紫藤再次无声无息用力。 感受到手上束缚增大的容淮低头看了眼袖中若隐若现的紫藤,又看了眼沉着脸的重锦,手放在小孩额头上。 重锦不耐抬头:“干什么?” 后者双眼一弯,绽出笑容:“别怕。” 重锦拍开这人的手:“我怕什么?先照顾你好自己吧。” 后面的罗承门两人同样满头雾水,分明前一刻他们还方冲出房门,一个准备去容淮房里,一个准备去楚漠房里。结果人还在半空中,就被吸了进来。 眼见容淮两人进了城,他们没敢耽搁直接跟了上去。 踩上街道,走进城门,入目是极致的奢侈繁华。 城中水如绿带般围绕着永乐城,亭台楼阁栉比鳞次,杨柳娇艳地倒映在湖水之上。船舫靠在岸边,奢靡笙箫带着醉生忘死的欢笑声阵阵传来。街上挂满精致灯笼,里面燃烧着鲛人油脂所制的不灭长明烛。 独有的鲛人妖媚异香自灯笼中传出,笼罩着整个永乐城,铺上一层若有似无的薄膜,仿佛百年难得一遇的美梦般,带着虚幻的不真切。 修士来来往往,有的人腰缠万贯,身上法衣耀眼夺目,一手拎着一口值万金的灵酒,一手搂着稀少灵植化形而成,婀娜多姿的佳人。而一侧树下躺着肢体不全,浑身恶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性命垂危的修士。 在寻欢作乐的楼阁外,有无数人光天化日之下剿杀一人,分尸、虐抢,而楼阁之上拥挤满了麻木地,开心地鼓掌的人,他们叫嚣着:“碾碎他的手指!挖掉他的眼睛!杀得好!” 粘稠的血液被金子铺成般的街道贪婪地吸食了进去,残尸很快被一群饥饿的人拖走烹食,血味方一出来便被长明烛妖媚烛香覆盖了过去。 同一个地方,仿佛融合了无间地狱与极乐圣地。 方一入城,灵气如狂潮疯狂拥挤过来,浓郁程度堪比埋了一条极品灵脉的灵玉门。 原本全身心扑在容淮他们身上的罗承门二人,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他们当即忘了容淮他们。筋脉大力舒展开,和着他们身后那些修士一样,不要命地吸纳着如此多的灵气。 只是一息,他们便彻底爱上了这个名为永乐城的地方,已经完全融入了进来。 容淮和重锦同样感受到这里面多得不正常的灵气,本就进来得奇怪,如今城中一幕幕更是荒诞离奇,心中戒备的同时难免带上几分厌恶。所以他们不约而同,不沾染这里的一丝一毫灵气。 在感受这里的灵气后,本在容淮身后那群修士已经迫不及待越过他们,冲入城中,着急探索永乐城中的一切。 容淮牵着重锦,一草一木连着那些修士,他们能清晰察觉到,全是真的。这里是个真实的地方,不是幻境。 从鬼山镇神不知鬼不觉一下子转移这么多人,到完完全全另一个新地方,除了九品巅峰传送阵,别无他法。 应该还不止,此阵是仅带入元婴修为之下的修士。因为灵玉门的那十一个人全都没能跟进来。 而且当时重锦也并未察觉到周身有什么变化,若非他反应快,抓住了容淮,只怕如今仅有毫无修为的容淮一个人待在这里。 不敢想象,这个所谓永乐城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实力有多么恐怖。能布出九品巅峰传送阵的,如今修真界没有一个人! 而这么大手笔,在鬼山岭足容纳了一个城的修士,怎么会没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容淮和重锦都是心思细腻的人,在彻底进到永乐城前,他们更需要知道永乐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在城口处不远的一颗枯树下,有一方破旧的木桌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与奢侈繁华的永乐城颇有些格格不入。 在桌边坐着位穿着普通的瘦弱公子,一袭青衣,苍白病弱的面容上带着儒雅的笑容。气质如青竹,一身书卷气,仿若书塾中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 在他面前放着朴素的茶壶和一盘白面馒头。 有一个乞丐拖着残腿,从地上向他伸出手讨要,他眼中带着几分悲悯,将盘中仅有的三个白面馒头其中的一个,递到那人手中。 乞丐狼吞虎咽地几口吃掉手中的馒头,再次对那人伸出手,只见青衣公子不厌其烦又拿过一个放在那人手中。 再次几口吃完,那乞丐忍不满足地伸出手,贪婪地凝视着盘中最后一个白面馒头。果不其然,最后一个也到了他手里,盘子中已经空空如也,而乞丐终于心满意足地拖着腿,用双手在地上拉着身子爬走了。 在容淮和重锦来到他桌子前时,此人拿起茶壶的手微顿,略有些惊讶地抬头:“二位这是?” 容淮歉意行礼:“叨扰阁下了,可否耽搁些阁下的时间?” 后者手掌伸出:“荣幸至极,二位仙友请坐。” 袖中紫藤更用力地缠着手腕,显然重锦对这个永乐城,以及永乐城所有人全带着满满的戒备,毫不掩饰防备的紫眸凝视着对面那人。 容淮知道重锦担心,不好分开,干脆将小孩抱起,放在双腿上。 小孩一惊,原本警惕的紫眸愕然看向容淮,容淮先是安抚地向重锦一笑,而后看向对面的青衣公子,道:“家中灵植方化形,怕生,还望阁下勿见怪。” 青衣公子为容淮和重锦满上两盏茶:“自是不介意的。” “在下姓容名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青衣公子放好茶壶,回道:“蔺其道。” 蔺其道。 其道其道,以道为名。 容淮眼眸轻敛,不知为何,分明极简单的三个字,被此人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莫名有种滔天气势。 “二位可是想问关于永乐城的事?”蔺其道率先问道。 容淮颔眉:“是的。” 蔺其道抿了一口茶:“二位应是被阵法吸入进来的吧。” 说着,他似是无奈一笑:“这永乐城中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身份高低贵贱各有不同,但他们皆是在无声无息中吸入阵法中,送来这里的。” “算下来,我在这里也待了三个月,对永乐城姑且还算熟悉。二位仙友若有什么想问,直言便是,在下不才,兴许能解答一番。” 容淮怀里的重锦感受了一下对面之人的灵气波动,筑基巅峰。 “蔺仙友可知如何离开?”容淮开门见山,他和重锦凭空消失在客栈中,师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定是格外担心。 “离开?”蔺其道声音微提,目光再一次打量着容淮,随后轻笑:“容仙友不是第一个问我的人,但很可惜,在下也不知道如何离开此处。不过,” 他说着,视线从身后扫过:“那些问过我如何离开的人,如今已经爱上永乐城,舍不得离开了。容仙友方到此处,不妨多待几日再做打算?” 既然蔺其道不知道怎么离开,容淮自然不会追着这人问,他顺着蔺其道的话问下去:“为何会舍不得离开?” 蔺其道一笑,穿着简单的人身后是蔓延到天际的永乐城盛景:“因为这里被他们称为修士的圣地啊。” 永乐城享受到堪比中域大宗门的待遇。 永乐城内还有数不尽修真界中万人争抢的宝物,极品心法功法、各种化形的灵药灵植、重金难求的美人、张扬奢华的法衣、大乘巅峰修士也求之不得的空间法器、各种几乎没有杂质的稀少高阶丹药、甚至还有能提升修士天赋资质的天材地宝…… 以前见也难以见到的东西,只要在永乐城,只要灵石足够,就能买得到! 而这里没有秩序,没有约束,没有管辖。 一开始进来的修士们尚且还有自己的灵石,但在永乐城这样无异于销金窟的地方,再多的灵石也撑不了多久。 欲望胜过虚伪的道义,伪善的羊皮撕扯下来,那些誉为仙门正派的人开始杀人抢灵石。 有实力的人在永乐城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没有实力的人最终落到尸首不全的下场。 似乎还嫌不够,永乐城城主每两个月还会投入一千万灵石,然而这么一大笔令人眼红的灵石,分别只随机给了十个人,然后残忍地公开这十个人的姓名住所。 讲到这里时,蔺其道沉思:“容仙友来得挺巧,明日便是发放灵石的日子,也不知道这一千万灵石会落入哪些人手中。” 不难想象,到时等姓名公开后,又是怎样的一片腥风血雨。 据蔺其道所述,简而言之,永乐城就是一个彻彻底底,弱肉强食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全是为了堆砌修士的欲望。而永乐城的主人,阵法的布置者,将修士扔在这里的始作俑者,从未露过面,像观赏着玩物般,看着这些修士丑态毕露、互相残杀。 “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虚妄之物,困于这一方天地,着实可惜了。” 蔺其道眉梢轻抬:“容仙友倒是看得明白,不过比起这些虚妄的东西,我更中意此处的法则。” “法则?” “弱者低贱如尘埃,强者视人命为草芥。”他笑着道:“修真界不本该如此吗?” 说到最后,蔺其道喝掉仅剩的一点茶水,他看着容淮,眼中带着几分惋惜和不赞同:“容仙友看上去并不太适合此处。” 他放好茶盏,起身,理了下衣襟。动作间,腰间传来清脆悦耳的铃声,容淮看了去,只见与蔺其道全身朴素不同,腰间那个铜铃精致耀眼,镂空的金纹交错,坠着流苏,仿佛是这人唯一昂贵的东西。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说完,蔺其道看了眼容淮怀里的重锦,又看了眼容淮,好意提醒:“纵然容仙友的灵植修为不错,但永乐城有成千上万的人,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最喜抢杀新人,容仙友可要小心为上。” “多谢阁下。”容淮跟着起身。 “有缘再见。”蔺其道摆摆手,往远处走去。腰间铜铃一摇一晃发出好听的铃声,青竹般的君子气质与永乐城格外不符,但又莫名地意外契合。 等蔺其道消失不见后,容淮和重锦一道彻底走入这嘈杂的人群中。方一进去,无数没有遮掩的饿狼视线全部聚集在他们身上,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拆骨。 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道义存在,也没有所谓的魔修和仙门修士,有的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被欲望支配的恶鬼。 灵气自筋脉中运转,重锦正欲用元婴修为笼罩住容淮,震退四面八方心怀不轨的人时,动作却倏然顿住。 “怎么了?”发现了重锦异常的容淮问道。 重锦一边用金丹灵气罩笼罩住容淮,一边阴沉道:“天地束缚。” “天地束缚?” “嗯,我的修为被压制在了金丹期。”重锦抬头,阴蛰的紫眸透过密密红灯笼,看向看似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我们处在须弥芥子中。” 单成一方天地,独立于修真界之外的,只有须弥芥子,其中规则秩序全由须弥芥子的主人制定。 他们被阵法直接转移进了某人的须弥芥子之中。 难怪没有人能出去,难怪修真界中没有传出任何永乐城的消息,因为根本没人能够出去。难怪只能元婴期以下修士才能进来,就是害怕被人发现此乃须弥芥子,这些修士根本无法出去,害怕他们知道后发现得到再多的法宝也无用,自沉迷欲望中清醒过来,从而精心构造的世界轰然崩塌。 前所未有的怒气自重锦心中升起。 和这里的所有修士一样,在被扔进来,他们踩上这一寸土地时。就已经没有任何隐私地展露在别人视野之中,成了供人观赏解乏的取乐之物。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上药 第三十二章:上药 金丹期修为一出, 周遭恶意的目光果然迅速减少。 永乐城应有尽有,容淮心心念念要给重锦置办的法衣自然也是有的,而且这些法衣还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两人不约而同没提起这事。 幸好先前十一他们给容淮炼制的小圆球方便携带, 容淮平日里就将小圆球别在腰间全当佩饰。所以即便突然被送入这里, 丹药、灵石、保命的符箓尚且全在。 容淮牵着重锦要了一间客房, 没想到只是一间普通客房就要了两百枚灵石,外面一间上房不过十几枚灵石, 不怪永乐城的修士这么千方百计想抢灵石。不过价格虽贵, 但就是这么一间普通的客房, 装潢得也极为奢华。 方进客房,正中心竖着金线镌刻着的山河金凤八扇大屏风直入眼帘, 屏风后檀木做的浴桶大到足能容纳两人, 正对窗台上放着安神养魂的灵药,镶嵌着玉石的香炉内熏香缭绕, 床塌上蚕绒被柔软如清风白云。 而这些,仅是永乐城的冰山一角。 不敢想象,布在各处的大阵、须弥芥子空间、以及永乐城全部的东西, 这所有背后的那人实力该是如何恐怖。 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 把所有修士当成低微卑贱的蝼蚁,扔了一堆饲养的草料,像养笼中宠物般, 看着他们为其互相争斗厮杀。 以此同时,鬼山岭。 月光依旧冷冷清清地招摇着这片死寂的地方, 而在深夜中那直耸入云的一重重如狰狞攀爬着焦尸的山岭如今不过半盏茶功夫, 全被夷为平地, 连着整个鬼山镇也化成尘埃。 而始作俑者一个个黑着脸立在半空中, 滔天气势直接使周遭空气凝滞。 他们俯视着整个鬼山岭, 所有一切清理干净后,脚底覆盖在 阵法一个叠一个,阵纹相互交错却并未干扰,看不懂阵法之人只消一眼,便觉得神魂眩晕,无法直视。 “三师兄,什么时候能解开?!”十一师弟急得双眼发红。 半空中的三师弟双眸金纹转动,十指灵气丝线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悉数带入下方阵法之中。 九品隐匿阵。 九品传送阵。 九品幻阵。 九品转换阵。 足足四个九品阵法重复叠加在一起。 “太多了。”三师弟强行掩盖着心中的焦急,大师兄连着重锦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带走,震怒的同时更多是担心。 能布出这等大阵的人,即便如今的修真界再如何鼎盛,那也是极为可怕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带走这么多修士是做什么,如果他是魔修,是为了用修士血肉炼制什么邪丹怎么办? 越想越是害怕。 原本纹丝不动的灵气丝线开始颤抖:“不行,若要强行解开至少需要十日。” “啊?那怎么办?大师兄还在里面啊!” “不在里面。”三师弟收回神识,声音含了冰般:“已经被阵法转移走了。” “能根据阵法找出位置吗?”现如今,楚漠是唯一勉强能稳下心来的。 三师弟摇头:“找不到,消失了。” “消失了?”楚漠语气跟着再次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传送阵要想将一个地方的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必须在两地之间建立连接。可我顺着灵气连接去找,却发现断了。” “断了?”楚漠凝神看着脚下缓缓流动的大阵:“是被隔绝了,还是说送到了另外一个界面?” 三师弟摇头:“确定不了,连灵气连接都是乱的。” “我试试。”五师弟指尖灵气乍现,以空气为纸,指腹为笔,灵气为墨,勾勒出繁复九品寻迹符。 符箓方出来,寻迹符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气息,往正中心的方向飘了去。十一双眼睛还没来得及亮起来,寻迹符瞬间如瞎了般,只能茫然地原地打着转。 和凭空断掉的灵气连接一样,寻迹符也无法找到容淮确切的所在,但好在现下所在的位置基本已经确定。 楚漠冷声道:“中域。” 中域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大师兄会不会有事啊?”八师妹带着哭腔。 原本他们还对中域抱有满满的期待,如今因为容淮突然消失一事,还是被中域那边的人带走。可以说,如今他们对中域的恶意达到最顶峰。 “去中域,能布出九品阵法的人不多,仙门、魔修,全部挨着一个一个找。”于深远夜空之下,楚漠负手而立。 * 永乐城时间与外面恰好相反,他们来时正值子时,而在永乐城内正是正午。 容淮身子不似修士,灵气不入体的他无法借用灵气缓解身子。若是寻常俗人经过九品传送阵,身子早被狂躁的灵气碾碎了。 进了客栈,勉强安置好后,容淮的身子已经撑不住,即便尽力掩藏体内的不舒服,但那种浓浓的疲惫别说素来注意他的重锦,就是别人也能一眼看出来。 “还不去休息?”重锦蹙眉道:“若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指不定你们灵玉门的人得来找我哭。” 容淮笑道:“好。” 不过他并未立马休息,而是找出那个装满五师弟给他备满符箓的小圆球,依次取出标注好用途和用法的符箓。随后再次取出灵石,踩着方位,在客栈内布下以灵石为媒的符阵。 “幸好以前师弟他们弄这些时,我跟着在旁边看了下,学了点皮毛。” 重锦瞧着这人忙来忙去,布阵本就不易,灵气的不同全会影响阵法效用。这人又是个没有修为的,布阵更是难上加难。 眼见着容淮脸色越来越苍白,本就不悦的心中更是焦躁,连带着语气也不好了起来:“非得再布个阵法,是觉得我护不住你吗?” 闻言,正贴上符箓的容淮眉梢轻动,回头看向重锦,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方来此处,不知还会待上几日,永乐城中的人又是不好相与的。我帮不上太多忙,所以只能想办法让你勉强轻松点。” 说完容淮双眼一弯,哄小孩般道:“若消耗你太多实力,那我更不是无依无靠了吗?” 重锦:…… 好不容易布好了阵法,容淮终于躺上了床。方一沾枕,立马疲惫得睡了去。 容淮睡着床,重锦坐在桌边。但缠绕着两人的紫藤从未松开过,不过这里是别人的地方。比传送阵还要恐怖,只需须弥芥子主人的一个心念,带走容淮不过眨眼间的事。 饶是他们之间只隔了这么点距离,重锦依旧不放心。他直接坐到床边,抓住容淮放在外面的手。 可看着露在外面的手腕,又担心这人受寒,重锦没好气地掀起被子给人盖上。跟个一碰就碎的瓷瓶似的,不知道怎么这么弱。 在抬起手欲放进软被下时,袖袍往下一滑,重锦眼尖地看见紫藤下白皙的手腕似乎有些青紫。 怎么回事? 细藤连忙松开,只见在缠绕着的紫藤下那细瘦的手腕带着红,甚至已经泛起了青紫。 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太用力啊! 重锦连忙反应过来,是最开始被阵法带入进来的时候。 阵法撕扯力太大,那时候一心只想着不要弄丢了这呆子,不敢有丝毫放松,但凡松一点就会被分开。 如果没记错的话。 他试着触碰下容淮的腰,果然已经熟睡的人不适地轻动。看这样,估计伤得不轻。 脑袋疼了起来,他早该想到的,思绪全因被送进须弥芥子所扰乱了。进来的时候他几乎用上了所有力气,饶是没有动用元婴期修为,只怕容淮也受不住。 这白痴没修为,若放任不管,估计要不了多久又得带起别的病。现下这人方睡着,重锦不好直接叫醒。 掀开软被,放下床幔。 重锦从空间法器中拿出木榕榕炼制的膏药,因为容淮身子不易好,所以木榕榕炼制了许多疗养伤势的药,正好也给了重锦许多。 打开膏药瓶,清新药香弥漫在昏暗的床帏内。 重锦先是抹了点在容淮手腕上,而后挑开容淮腰间锦带,罩衫散落,中衣散了开。 正欲给人解开衣服把他勒伤地方上药时,重锦沾了药膏手停住,在遮挡了光线的床帐内,紫眸颜色更加深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膏药。 须弥芥子中,这里面所有的一切均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一举一动全看得一清二楚。 想罢,他整理好容淮的衣服。 原本沾了药膏的手变成了紫藤,细藤自衣襟探入,贴着温热的皮肤顺着锁骨往下滑动。 寻到先前所缠绕的位置,紫藤一点点耐心地擦着药膏。为了方便上药,紫藤乃他的手所化,触感自是有的,除了有衣料隔绝外一切倒还好。 藤条收回,蘸好药膏后再次探入。 很快前面的已经上了药,藤条又一次出来,等再次探入时,才发现因为这人躺着的,压住的背后那一半擦不了药。 正当重锦欲将容淮翻个身时,一只手捏住了从容淮衣襟处探进去的紫藤。 因为一直传来异样而被吵醒的容淮睁眼,眸子里带着几分朦胧和茫然:“这是做什么?” “上药。” “哦。”容淮后知后觉地松开手:“需要解开衣服吗?” 小时候师弟师妹们爱到处跑,总容易受伤,那时候就是容淮给他们擦药的。所以除了有些痒和不自在外,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不用。”重锦眉梢一直没有松开。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谁知道能做出这些事的须弥芥子主人是个什么腌臜玩意?纵然这城中修士众多,人家可能压根没在意这一处,但一想到有这种被人暗中窥视的可能,便觉得浑身恶心。 容淮显然明白重锦的意思,松开紫藤,只颇不好意思道:“又麻烦你了。” “嗯。”重锦应了声,紫藤顺势往下,停在了腰窝处:“转过去一下,腰背还没擦药。” “好的。” 极力摒除这种奇怪的异物触感,容淮听话地翻了个身。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一百万灵石 第三十三章:一百万灵石 药效来得很快, 擦好腰后那一处没多久,容淮又睡了过去。 收回藤条,重锦仔细拉好容淮因为藤条进出而扯得有些开的领口, 遮挡得严实后,又给人盖好被子。 知道容淮手腕不舒服, 这次紫藤绕开擦药的地方, 往上挪了位置。到底不敢太过用力了, 可他又担心先前在鬼山镇的事情再次发生, 于是紫藤从小臂一路缠绕上了肩侧。 在守着容淮这段时间,阵法亮了一次又一次。 果然在永乐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没有仁义道德可言。 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的人, 压根算不上人。他们满心满眼全是永乐城中只要有灵石就能买到的, 以前曾遥不可及的各种诱人宝物。 连虚假的一层皮也懒得披, 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才到这里不到一个时辰,这间客房已经被闯过几十次。 好在刻在骨子里对强者的恐惧尚且能让他们保持点清醒,在察觉到住在这间房内的人兴许不简单后, 没敢再硬闯。 不过重锦很清楚, 这些人就是潜藏在腐泥中的毒蛇,吐着信子,贪婪地盯着猎物, 只等一个适合的时机就会一拥而上。 只要在永乐城多待一日, 就不可能安宁。 而永乐城中修士千千万,金丹修为的更是数不胜数。重锦如今能发挥金丹巅峰的实力,对战十几个、几十个金丹修士他自问不在话下。 可若是成百上千甚至过万, 又该如何? 蚁多咬死象, 即便他能自保。那容淮, 连过个阵法,被他藤身勒住也会受伤的人该怎么办? 越想越是心烦。 当务之急,还是必须找到离开此处的办法,而要想离开须弥芥子,只有三种办法。 第一,须弥芥子的主子送他们出去。 第二,强行从内打破须弥芥子,撕裂结界空间。 第三,找到须弥芥子的主人,杀掉他,这样须弥芥子就会成为无主之物。 既然须弥芥子的主人特意用传送阵送他们进来,自然不会主动放他们出去。而凭借如今他金丹期的修为,要想撕裂须弥芥子,更是不可能。 所以只能想办法引出须弥芥子的主人,即便须弥芥子的主人实力已经无法想象,但如今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等容淮清醒过来时,永乐城已经从白昼来到黑夜。 休息了一下,容淮的脸色好了许多。对于从手腕已经攀爬到肩侧的细藤,容淮知道重锦担心自己,所以只笑了笑,便任由重锦去了。 推开窗户,容淮看了出去。 在深夜中,挂满了红灯笼的无数条街道交错相通,诡异的红色星光仿佛直直蔓延到天地交接处。跳跃烛火透过灯笼,往上映红幽暗深空,往下洒在来来往往的修士脸上,照出眸中一览无遗的贪婪和阴狠,在船舫中传来婉转连绵的奢靡琴音中,如同沾染血的地狱怨鬼在狂欢。 关于须弥芥子一事,容淮曾看过的经书典籍中有所记载,显然对于如何怎样摆脱现下的困境,他和重锦的想法一样。 容淮收回目光,侧头对自从进来后便一直阴沉着脸的重锦道:“我们去城外看看?” 正愁着如何引出须弥芥子背后之人的重锦:“去城外?” 容淮笑道:“嗯。” “悄无声息送了几乎整个鬼山岭的人进来,只能九品传送阵才能做到。而九品传送阵不会无端将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既然我们来时全聚集在城外,这么精准的传送,我猜 此人以看修士相互残杀为乐,若动了他的阵法,断了玩物的来路,想来定是坐不住的。 重锦一下便明白了容淮的意思,可他还是疑惑地盯着容淮。 这呆子,越相处越发现不简单。类似符箓、阵法、丹药这些偏门的道途,是修真界中众所周知的难,不然也不会被捧得这么高。 先不说灵玉门那群怪人是怎么学成的,可容淮没有修为,吸纳不了灵气,连如何运转灵气都不知道。而修真界中道途,可以说除了御灵道外,无不需要动用自身灵气。 可容淮偏生不仅入了这早已湮灭在修真界历史洪流中的御灵道,如今更是对阵法这些格外了解,更甚至还能亲手布出阵法。 “怎么了?” 在容淮问出声时,重锦才惊觉自己看着这呆子看得久了,转开目光:“没什么,这也是你那三师弟告诉你的?” 容淮摇头:“不是。” 他蹲下身,对面前的小孩伸手,后者熟稔地放进他掌心中。在容淮握住带着婴儿肥的手的同时,紫藤自两人手腕处交缠,如同锁链般,无声地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牵好小孩后,容淮道:“师弟师妹他们在悟了各自的道之后,虽说修炼一事全由自身,外人帮不了太多。但他们素来大大咧咧惯了,总怕他们会修炼出了岔子。所以我请师父带回来一些与他们所修之道有关的玉简,没事时自己看看,提前试试路,若他们真遇上麻烦,说不定还能帮点忙。” 说完,像看到自家孩子突然懂事了般,容淮带着几分自豪和一些因为无法帮上忙的惭愧:“他们都很聪明,一开始还能勉强带一下他们,不过很快就没有办法了。” 走出客栈,黑夜中人比白日还要多,如同昼伏夜出的恶兽悉数从洞穴中出来了。四五岁高点的小孩挤在人群里,即便有灵气罩护着周身,但生来习惯居高临下的人,很是不喜欢这种仰视的感觉,即便只是简单抬头看别人。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化成原来的模样时,手腕被缠住的紫藤另一边轻轻拽动。 “干什么?”重锦顺着高举着的手,看了上去。 饶是身处在这种诡异血腥的地方,容淮仍带着一眼便令人情不自禁舒心的笑容。他于喧杂人群中,同往常一样,会蹲下身,平视着和心高气傲的小孩说话,带着关切的询问对面前满是怒火的重锦伸手。 “可要上来?” “嗯。”小孩不客气地往前走了几步,走进容淮怀里。 一手搂住膝弯,一手环过腰背,容淮好笑地看着怀里脸色终于勉强舒缓了一点的小孩,又贴心问道:“要化成原型吗?” “不用。” 化成原型后修为不容易施展。 一人一小孩在人群中穿梭,金丹巅峰的灵气罩牢牢罩住容淮,挡住了许多不干净试图探向容淮腰间为了偷灵石或者占便宜的手。 正如先前蔺其道所说,容淮不适合这里。 如清冽干净的温润玉石投入了满是淤泥的湖底,这种截然相反的对比,吸引到的远不仅只是那些贪图他身上灵石的人。 这样一身干净不染尘埃的容淮,饶是在修真界也会让人不禁驻足。而此时此刻,对于这些完全深陷泥沼,浑身恶臭的人来说,不管摧毁还是占有,都是一种根本无法抵挡的致命引诱。 挡不住,遮不完,如狼似虎的目光四面八方纷纷聚拢而来。 勉强平息了一点的怒气以数千倍翻涌回来,自有意识和记忆以来二十多年中,重锦第一次暴戾到恨不得一寸一寸摧毁这肮脏的地方。 出了城门,离了灯火辉煌的街道,在粘稠的夜色中,身后已经跟上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蛆虫。 容淮感应到尾随的灵气波动,正欲回头看时,被怀里的小孩单手挡住脸颊掰了回来:“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必要看。” “好的。” 放下手,越过容淮肩膀,原本带着几分懒散之意的紫眸看向那些耸动的人影,陡然变得犀利。无数紫藤自容淮走过的地方而起,如巨蟒般,裹挟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直冲这群喽啰。 倒刺在月光下泛着森寒的银光,变成无数夺命的匕刃,在触碰的一瞬间骨肉撕裂。 十几个金丹初期,惨叫声尚未发出,已经尸骨无存。四溅的血肉,很快被这片土地贪婪地吸食得一干二净。 苍茫天地中,再次安静了下来。很快,他们来到前不久一开始进来此处的方位。 容淮放下怀里的小孩:“重锦,得劳烦你带我上去一下。” 话音刚落,手腕被拉住,灵气挡住呼啸夜风,两人旋即来到高空之上。容淮俯身望去,在依稀夜光中,脚下土地的地势山貌更加明显。 隔了几息后,重锦问道:“看出来什么没有?” “确实有个九品传送阵。” “能解开吗?”方问出来,重锦立马后悔了。先不说容淮没有修为,就算有修为,这九品传送阵,能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吗? 果然,容淮摇头:“不行,若是三师弟在兴许有办法,不过我能干扰一下。” 重锦:“干扰?” “是的,解不开传送阵,但可以干扰传送阵,让外面的人无法传送进来,或者传送失误。” 因为布在外面的九品传送阵太多,在这些传送阵全只与一个地方建立连接时,这里这个大阵灵气丝线不可避免繁复杂乱了起来。 他的确没办法解九品大阵,但找到一些流离在外的灵气丝线,从而切断。断开外面大阵和这个大阵的连接,阻止那人再借用阵法传送进来修士,还是能勉强做得到的。 再次落回地面,容淮踩在阵心上。 双眼轻闭,即便动用不了神识,无法看见空气中游离的灵气。但因他太过亲灵气,这些灵气一挨近他,便如鱼入水,欢乐地凑在他身边,他很轻易地就能找到阵法相连的那些无形灵气轨迹。 驱使灵气割断一些灵气丝线,容淮忍住不适,睁眼缓口气时,果然面前的小孩盯紧他:“你能驾驭这里面的灵气?” “勉强能动用一点。” “须弥芥子有主,这里面灵气也是有主的,还能任你调用?”一双紫眸仿佛要看透容淮般:“没有别的弊端?” 一瞬间,仿佛自己才是没长大,还需要别人来操心的那个。 容淮不好意思地没敢再和这双紫眸对视,只得实诚道:“能用一点,若想强行使用这些灵气,无异于和须弥芥子的主人争抢。” 和须弥芥子主人争抢? 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和一个实力根本不敢猜测的人争抢灵气?! 重锦蹙紧眉:“在须弥芥子主人尚未出来之前,灵气丝线我来切。”见后者眉目微抬,又看了过来,重锦撇开眼补充道:“别到时候人还没逼出来,自己先折腾得半死,我可没工夫照顾你。” 早摸清了重锦性子的容淮一笑:“好的。” 接下来由容淮感知,点出方位再由重锦来切断。带着灵气的紫藤断灵气连接时,宛如在切空气,着实像个傻子,但每次出手从未有过丝毫迟疑。 一人说,一人做,话音方落就灵气连接便已斩断。 两人明目张胆地断着别人阵法,根本不怕让那人知道,他们就是要逼那人出来!能提前出来自然再符合他们心意不过。至于打不打得过,如何让那人放他们出去,全是后话。 算着干扰了此处与外界好几处的阵法连接,两人这才收手回到客栈。 因为观摩阵法格外耗费精力,所以回去后容淮又歇息了会儿。在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床旁边就坐着黑沉着脸的重锦。 察觉到重锦今天格外不开心的容淮起身问道:“怎么了?” 重锦冷嗤了一声,嘲讽道:“真是好算计。” 一个镌绣着金纹的精致小袋自重锦手中抛出,迎面扔来,而在这个袋子上,还绣着“容淮”二字。 储物袋? 容淮伸手接过,眉梢轻抬,即便他打不开这个储物袋,但他也猜到了是什么。 “一百万灵石?” “嗯。” 每两个月发放一次的一千万灵石,每次随意分给十个人,每人一百万。 十个人,众矢之的。 昨日方来此处的他还听着蔺其道在好奇,究竟是哪十个人得到了这一千万灵石。结果今日,其中一百万便到了他的手里。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因果 第三十四章:因果 突如其来的一百万灵石, 瞬间将破坏别人阵法的两人推到风尖浪口上。 扔不掉,也没办法扔。 即便当着永乐城所有修士的面,扔出这个装了一百万灵石的储物袋, 容淮说里面灵石一枚未动,可谁又信呢? 没想到只是一晚上, 重锦最担心的事就来了。 容淮。 如今整个永乐城所有人欲杀之后快的目标。 “已经给出了我所有的消息了吗?” 重锦冷着脸摇头:“还没有。” 在容淮醒来前几息, 储物袋才凭空出现在这里。按照那人的乐趣, 想来在公布前, 还会给出这十个人一点时间,这样就可以尽情欣赏着他们在得到这么一大笔灵石后的无边欣喜与恐惧。 “那我们也等等吧。”容淮拿着那无异于夺命利箭的储物袋坐到桌边。 发放灵石的日子,连带着窗外街上熙熙攘攘人声似乎跟着凝重了些。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审视和防备, 手中灵气运转, 只等在公布消息那一刹那瞬间出手。 时间仿佛比以往都要慢。 满城修士, 只在容淮姓名住所公开那一刻,便会群起而攻之。 重锦跟着坐在容淮旁边,目光从窗外越过,最后落在面前的储物袋上:“你怎么想的?” 容淮看向面前的小孩, 不答反问:“你呢?” 问他? 重锦眼尾一扬, 他道:“自是不能要的。” 两息后。 两人四目相触,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送出去。” 既然不能直接扔, 就等他们来抢时, 直接送。 容淮带着重锦在客栈外面租了一个摊位,方租好,整个永乐城灵气轰然一动。 来了。 容淮抱着重锦和整个永乐城的人一道顺着灵气震动处看去, 只见城门方向, 无数绚烂光芒直升而上, 最后在高空中凝聚成十行文字。 每一行皆是一人姓名、当前所在,甚至还贴心地给出了修为。 泛着血丝的无数饿狼目光迫不及待凝视其上,永乐城的主人生怕别人看不见容淮般,十个人中的第一行赫然乃容淮,最后的无修为三个字,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永乐城城主从不骗人。 所以这个得了一百万灵石的容淮,是确确实实没有修为的!比起子。 等所有人涌往容淮所在客栈时,只见本该如丧家之犬慌里慌张带着从天而降的一百万灵石,到处寻找躲藏之处的容淮,大咧咧地立在客栈前。 在他面前放着一个从客栈里借来的旧木桌,而那绣着他名字,装着一百万灵石的储物袋就这么摆在桌上,扔在所有人的眼前。 一瞬间,不管明面上来争抢的人,还是暗中寻找机会的人,全怔住了。 这人在干什么?难道有诡计? 就这么简简单单,清正随和地抱着个小孩站在那里,偏生一下子震住了这群如狼似虎的人。在习惯了这处勾心斗角,满是杀戮之地,他们根本不信容淮毫无准备。 容淮没动静,又无人身先士卒胆敢上去试探,生怕出点岔子,自己便成了成全他人的垫脚石。此处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之中。 一边儒雅带笑,一边警惕防备。 除了一直打量着容淮的人,还有两道视线,完全忽视掉容淮,只是盯着那储物袋。 此人正是藏在人群中的罗承门二长老,在他身后紧跟着的是罗承门弟子。他们昨日浑浑噩噩进了永乐城,一开始只觉得这里面灵气过于浓郁了些,在待了一晚后,发现这里面天材地宝琳琅满目。 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身上的灵石就花得一干二净。 正当他们愁眉满目,在愁着如何得到灵石时,恰巧听说了今天就是永乐城城主发放一千万灵石的事。 一千万灵石啊! 即便分给十个人,每个人手里也有一百万灵石! 一百万,不仅能买他心心念念的破婴丹,更甚至还能买许多东西。他乃金丹巅峰,他发现这里面许多人修为仅在金丹期,远远不及他。 纵然这样,但他很清楚,一千万灵石不可能全部得到。不过凭借他的修为,怎么也能得到一半吧。 他和所有的人一样,都在等十个人的名单,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助他,其中一个正是他们罗承门一直都想除掉的容淮。 别人全在担心容淮搞什么幺蛾子,罗承门二长老可不怕。这里不是灵玉门,容淮唯一的依靠就是他身边那株灵植。 约莫担心灵石送不出去,如今的重锦乖巧地待在容淮怀里,虽老实收敛了修为威压,但逼人气势仍旧无法忽视。 罗承门二长老在等,其他可能怀疑容淮是不是在骗人,这个储物袋中到底还有没有那一百万灵石。 他却很确定这储物袋原封未动,因为容淮根本没那个实力敢独占这一百万灵石。不难猜到,容淮之所以这么直接拿出来,就是想让别人看见储物袋被抢走,从而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保全自身。 真是不中用的废物,给你灵石也保不住! 容淮好对付,但正是因为容淮这样贪生怕死,直接让出灵石,才让他不好出手。否则抢来灵石的他,立马将取代容淮成为众矢之的。 气氛越来越焦灼,反倒抱着重锦的容淮自始至终一副自在悠然的模样。 突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金丹巅峰修为全开,无数灵气直奔桌上储物袋而去。风驰电掣的那瞬间,所有人盯紧桌上的储物袋。 就在灵气裹挟储物袋,即将带走时,紫光闪过,金丹巅峰的灵气悉数搅成碎片。 同样身为金丹巅峰的修为,后面紫藤威压明显强上数倍。 所有人,尤其罗承门二长老让重锦这一出手,吓得一惊。 这灵植不是前些日子才金丹初期吗? 怎么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跳到了金丹巅峰?! 还没完,只见碾碎了妄想偷取储物袋的灵气后,紫藤不退反进,刹那之间穿过众多人群。冲破遮挡屋檐,自尘埃碎屑飞溅中,抓住对面楼阁上的人。 砰! 伴随着凄厉喊叫声,被紫藤缠绕住的人扔在了容淮的桌子面前。 金丹巅峰,在容淮怀里那稚子面前,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所有人脸色煞白,尤其地上被抓住的那人惊恐看着容淮。紫藤如铁丝,一旦试图动用灵气,带着倒刺的紫藤直直勒进骨血,几欲捏碎身骨。 正当他以为自己会命丧当场时,只见容淮放下怀里的小孩,拿着储物袋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弯眼:“你想买什么?” “啊?” 不知道是因为这么近地看见带笑的容淮,还是听到容淮说出来的话太过惊骇,这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难道你抢灵石不是为了买东西吗?” 容淮生来便有种令人舒服的温润气质,双眸清澈如春湖,约莫是时常哄惯了他那些师弟师妹,说话时莫名带着抚慰心安的感觉。 饶是在这种根本没有信任可言的永乐城,这人性命还被握在容淮手中,此时此刻被容淮问着,竟也情不自禁放松了下来。 宛如晚辈乖巧回答长辈的话,他一五一十道:“想买一柄有剑灵的法剑。” 容淮:“有剑灵的法剑,那应该不便宜,需要多少灵石?” “五万八。” “我给你吧,储物袋拿出来一下。” 容淮话音方落,缠住的紫藤松开,这人再次愣住,而旁边听着容淮说话的人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这边,如同见了鬼般。 为什么他们突然就看不明白了,这人难道不是来抢灵石的吗?不杀了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送他灵石?! 平白无故给出这么多灵石,难道是在骗人吗? 地上那被紫藤松开的人同样这般想。 可他看着面前的容淮,骗字方一在心里浮现,立马被他否决掉,要杀他不过轻而易举的事,骗他根本没有意义啊。 于是他取下腰间的储物袋,捏在手中,解开系带,试探着递到容淮面前。全身灵气运转,如同竖起刺的刺猬,只要容淮有半点异常,他立马逃跑! 容淮打不开储物袋,所以只能由重锦代劳。重锦一脸不耐地接过容淮手里装有一百万灵石的储物袋,随即动用灵气,只是一瞬,便将五万八灵石转移到另一个储物袋中。 在转移时,灵气大绽,所有人屏气凝息捕捉着那一闪而过的痕迹。 真的是五万八灵石! “灵石够了,去买你的法剑吧。” “够,够了?” 直到容淮直起身,抱过地上小孩,将储物袋再次放回桌上,这人才缓缓反应过来。 五万八!他真的有了! 他欣喜若狂地连忙起身,伤也顾不上。抓紧储物袋就要冲去买他梦寐以求的法剑,结果跑出去了几步,猛地又回头。手上已经沾染了不知多少血腥的人,自从进了永乐城之后,第一次回忆起自己曾经的礼节。 似乎在容淮面前,连粗鲁也是极为冒犯的。 他对容淮行了个礼:“多谢阁下。” 五万八的灵石,就这么得到了?! 眼见着这人飞快消失,人群再次陷入一片诡异安静中,容淮道:“还剩九十四万二的灵石,可还有想要的仙友?” 无人应声。 尽管容淮有一百万灵石,但就这么随手给出去,真的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容淮并不急。 很快,第二个修士从人群中走出来。 筑基期修为,正是罗承门那位一直暗中监视灵玉门的弟子。他没理会面前想要制止他的二长老,他已经困在筑基巅峰数年,离金丹期不过一步之遥,只差一颗固金丹。 天知道他在外面时,为了固金丹跑遍了多少地方,花费了多少灵石。可丹修本就少,固金丹更是除了中域外,其他地方的人见也难见一面。 而在永乐城这里,他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固金丹多到数不胜数!眼见固金丹就在触手可得的地方,只要吃了固金丹,他就能晋升金丹! 可固金丹需要五千六的灵石,他根本没有这么多。 心中又焦又急又喜的他,眼睁睁看见前面那人带着五万八灵石走了,再也忍不住,直接走了出来。他捏着略显破旧的储物袋,强忍大力震动胸腔的心脏,看着面前的容淮,他道:“我需要,” 刚要说出,他话音一顿:“我需要二万九的灵石。” 方才眼眨也不眨地给出五万八,他只要一半,这人总不能不给他吧。 果然容淮点头:“好。” 于是两万九也给出去了。 罗承门弟子激动得双颊通红,赶紧藏好储物袋,两万九啊!除了固金丹,他甚至还能换个他们宗门长老才配拥有的空间戒指! 第一个有了。 第二个也有了。 接下来就是一群人拥挤上来。 “我需要一万灵石。” “我需要三千灵石。” “我需要四万灵石。” 有聪明的人只要了极少部分,但更多不知足的人同罗承门弟子一样狮子大开口,只想从容淮这里骗到更多灵石。 不过不管多少,容淮统统笑着给了。一百万灵石,不到半刻钟便给得一干二净。 “不是说三千五的灵石吗?怎么只给了我一千啊!”闻讯赶来的金丹修士好不容易排到自己,看着只多出来一千枚灵石的储物袋,面露不爽。 一枚灵石都没有的储物袋轻飘飘落在桌上,容淮抱起重锦,颔首道:“没有更多的了。” “那你为什么前面要给他们这么多?!你几万几万地给他们,到我这里,仅仅的两千五灵石都拿不出来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不知道是不是容淮一直带笑,给人逆来顺受的感觉,贪心不足的人理所应当认为他该给的。 在怀里小孩忍不住要出手时,容淮掌心安抚地拍了拍重锦脊背。 他看向满脸怒气的这人,耐心道:“并非瞧不起阁下,只是这储物袋中空空如也,确实拿不出更多的了。” 见容淮好声好气,这人更是得了势般,越加嚣张跋扈了起来:“呵,我可不管。既然我问你要了三千五的灵石,这剩下的两千五,你不给也得给。” 容淮无奈叹了一口气,好意提醒道:“阁下若是不满足这一千灵石,只怕等会儿会得不偿失。” 假如罗承门十长老或者罗承门罗炀在此,他们就会发现此时容淮的语气和当初他们想强占灵玉门,容淮好意提醒他们若再不走,等会儿只怕不好走了的语气一模一样。 容淮的提醒是发自肺腑的,可惜这人不知道,见容淮仍旧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只当这人怕了。 他气势前所未有的强势,冷笑道:“剩下的两千五灵石,你要不给,今日就别想走!” 话毕,灵气直直轰碎容淮面前的方桌。 听得这不依不饶的话,容淮叹了一口气,只见他似乎妥协了般,手伸向腰间。 在金丹修士眼中得逞之意上涨之际,容淮腰间长衫轻抚,两道凭空出现的符箓直奔他面门而来。到底乃金丹修士,反应极快,他吓得连忙往后一躲。可符箓更快,化作两道黄光,一前一后径直堵住他的退路。 眼见躲不开,金丹灵气罩全开。然而在符箓炸裂声中,金丹灵气罩宛如鸡蛋壳般不堪一击,倏然碎裂。 里面方才不可一世的人被符箓炸飞,骨骼碎裂,焦黑血肉拖曳出数米,直直撞在对面石墙上才堪堪停下来。 容淮踩着那蜿蜒血迹,恐惧的人群自动从中分开,如见了蛇蝎般远远避开他。 “你,你,你……”一张口,惊恐的双眼瞪着容淮,灼热鲜血自口中流出。 容淮安慰道:“别害怕,死不了的。” 说完,白玉如瓷的修长手指捡起那人落在旁边的储物袋:“既然阁下瞧不上这一千灵石,那我便收回来了。” “噗!”大口鲜血喷出。 这人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储物袋被拿走,气得脑门一突,但强撑着不敢晕过去。身处在永乐城这地方,一旦晕了,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收回一千灵石。 容淮又问还有没有人想要,被威慑了人群再次老实了下来,没几息最后一千灵石也送得干干净净。 终于处理干净这一百万灵石,容淮带着重锦折回客栈。 “容仙友。” 方一进去,熟悉的声音响起。容淮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何时来到客栈的蔺其道坐在一个不起眼,却又恰好能看见外面所发生一切的角落中。 “蔺仙友。”容淮有礼地打了招呼。 “容仙友可要过来小酌几杯?” 容淮带着重锦坐到蔺其道对面。 拎起酒壶为他们满上两杯,灵酒酒香浓郁,蔺其道笑道:“本担心容仙友会为那一百万灵石愁闷,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容淮客气道:“非我之财,不敢贪图。” “哈哈哈哈。”蔺其道大笑,“我原还以为容仙友会提醒那些贪要灵石的蠢人。” 两万、三万、五万、七万,甚至十万。 一心只想要能得到这么多灵石,却忘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别人眼睁睁看着容淮的灵石一点点消失,自然也看着哪些人得了去。 他们从容淮这里得到的越多,与此同时所承受的便是来自于一百万灵石所分给他们的危险。 容淮似有些奇怪蔺其道会有这样的担心,他道:“因果相连,自己种了什么样的因,自己承担什么样的果,我又何必多加干涉?” 天上从不会掉馅饼,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容淮不愿担下这一百万灵石所带来的后果,可别人愿意,那他们便要为自己的贪欲担下自己所引来的后果。 或生或死,或伤或残,全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容仙友果然不同常人。”蔺其道感叹:“若这永乐城中多些容仙友这般的人,又怎会成这样?” 蔺其道饮着酒,往外看去,恰巧看见那昏暗街巷中正逶迤流出的血渍。 解决掉了一百万灵石的事,晚上两人又去切断了好几处阵法连接处。回到客栈时,容淮同样小憩休息,而重锦就守在他身边,缠绕着两人手腕的紫藤牢牢系在一起。 午夜梦回中,一股恬静幽香缓缓飘了进来。睡梦中的容淮意识一沉,浅淡呼吸更加平缓。 原本低敛着眉眼的重锦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在浑身灵气骤起,缠紧容淮手腕紫藤力气加大,欲将昏迷的人裹到自己这边时,密不透风的、来自于这片天地主导者的无法抵抗的威压从天而降。 缠绕容淮的紫藤倏然破裂成灰,空间扭动。 只是半息,原本床边的小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散落在地的紫藤也化成虚无,整个客房仿佛从始至终只有床上的容淮一人。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看他沉沦 第三十五章:看他沉沦 容淮! 抓不住, 喊不出。 只是一瞬,他眼睁睁看着容淮消失在自己面前。 数不清冤魂飘荡着的永乐城,自从进了永乐城后,他一眼尚且都不敢离开过容淮。 他不敢, 甚至连想也不敢想, 没有修为的容淮, 连动用灵气也被受限制之后,该如何在这里生活下去。 未喊出的名字沉入深渊,无声无息地湮灭在咽喉中。 连外面诡异的漫天红光也没有了, 半息之间,稚嫩的幼子身躯宛如装在瓶里。黑暗之中,来自须弥芥子的天地法则如铡刀寸寸逼近。 已经被压制到了金丹巅峰的修为如被泼了水的一小簇火焰, 一点一点熄灭下去,无数紫藤方探出立马被割裂成齑粉。 带着毫不掩饰杀气的天地法则收缩, 收缩再收缩,像蝼蚁头上投来的巨石。却不急着猛地放下给人痛快, 而是慢慢地逼近, 像是玩弄猎物。欣赏着他们明知死亡, 却无能为力抵抗的模样。 骨骼被疯狂挤压, 额边冷汗顺脸颊直掉, 素来高傲直挺的脊背一点点弯曲, 五脏六腑发来无声悲鸣声, 无法吞咽的腥甜自口中流出。 容淮。 容淮。 …… 神智在强压之下变得迟钝, 身子几欲麻木之中, 重锦只能想到容淮。 如果他不在了, 容淮该怎么办?他还要怎么出去?他该怎么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呼吸从沉重变得微弱, 勉强支撑着才没跪下去的双膝, 甚至听到骨头不堪重负下的碎裂声。在意识即将消失时,一道微弱的灵光亮起。 心有所感的重锦强行抬头,睁着眼看去,只见面前黑沉之中,一道影像凭空出现。只是一眼,他呼吸瞬间一屏。 眼前映出的正是他们所在客栈。 视线从上而落,完全展露着因吸入异香陷入更沉睡梦之中的人,眉目清润,气质随和。只是一眼便让人心宁,仿佛世间唯一一片净土。 而那时常被他小心裹在被中的瘦弱手腕,生怕有半点疏忽就会导致容淮凉着而生病。因为方才他强行被带走,而被扯了出来搭在床边,露在泛凉的空中。 双手已经逼得现出原形的紫藤藤尖微微一动,下意思地想要触碰影像,拉起软被给人盖上。 然而下一息,天地法则再次逼得他紫藤无力垂下。 与重锦截然相反的,一道悠闲的声音自虚无中传来,在如今混沌的神思之中,更是蒙了层雾般,听不真切,却能清晰知道他在说什么。 “本不想解决你的。”那人慢慢悠悠道:“只是若没了你,要方便许多。” 重锦冷嗤:“卑贱下作之物。” 对于重锦的鄙夷,此人毫不在意,依旧慢慢悠悠,如同竹林庭中品茶般:“一个没有修为,没有任何依靠的人,你猜他能在这永乐城坚持多久?” 汗水带过唇角血渍,重锦心再次提了起来,涣散的视线强行凝聚于眼前的影像中。 果不其然,无形灵气再次袭向容淮,而这次目标是他腰间那个圆球法器。 丹药、符箓、灵石……只是一下,装着所有东西的小圆球顷刻化做虚无。 没有了,彻底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重锦,也没有了傍身之物。 黑夜中重锦本就惨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无边暴戾自心底升起。 “你说,若明日我再给他一百万灵石会如何?”那人似在思索,不过很快他便否决掉这个想法:“太快了,比起看他颠沛流离,一点点融入永乐城中且不是更好?” 那人轻声喟叹,仿佛看见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在这里,怎么可能有人会独善其身呢?只是可惜,你看不见他成为永乐城城民的这一日了。” “最后再看一眼吧。” 话毕,映着容淮的影像消失,天地法则轰然从四周挤压,空气逃散。宛如巨象抬起脚,对准地上的蝼蚁碾压而下。 伴随着四肢百骸的哀鸣,潺潺血液逶迤流了一地。天地之间,这一处结界内归于平静。 处理干净了。 当虚无之中的人正欲移开视线时,挤压成一处的天地法则之下又萤烛之火闪闪亮起,好似巨石缝隙中探出的一点绿茵。 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萤烛之火陡然成为日月之辉,夹缝生存的绿茵长成参天大树。 紫藤凝成的法剑破空而出,紫袍曳地,修长身子凌空踏步而来,紫眸寒似冰霜。气势如雪山冰尖,倨傲凛然不可侵犯的人如今仿若执掌世间所有人性命的天神临世,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天地法则瑟瑟地卑微匍匐在地颤抖。 “区区须弥芥子之主,掌握一方法则,便真以为自己是天地之主吗?”紫眸轻抬,下一息,法剑裹挟滔天灵气倾泻而出:“愚蠢!” 哀嚎悲鸣的天地法则轰然破裂成万千碎片。 有人轻叹。 如竹般的五指从虚空伸出,接住法剑,强过如今修真界最强的大乘巅峰数倍的修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须弥芥子法则。 须弥芥子之主颇为无奈道:“修真界之大,没曾想还能在此遇见。” 他再次打量着眼前的人,在落到那紫眸和那紫藤凝成的法剑时,沉思了几息,他似在同另一个人说话:“怪不得我眼拙,如今这般,饶是你也没能认出来吧。” 苍茫之中,有清脆的铃音响起,像在回答此人的话。 又是一声长叹,虚空之中的人道:“虽多加冒犯,但有缘来了此处,正好多待几日。” 说完,无形目光再次落在如今的重锦身上,袖袍轻挥,映着容淮的影像再次出现。果然,在看见容淮时,那没有半点情绪带着许些空洞的紫眸一转,落在了正昏睡的容淮身上,没再挪开半点。 须弥芥子之主一改先前的懒散,不禁感叹道:“七分无情无心,两分心怀苍生,独有的一分人味全系在这人身上。” “不过容淮这般的性子,我也欢喜。”须弥芥子之主笑道:“那我们便一道看看,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话毕,滔天威压再次袭向重锦,不过这次没有带着一丝杀气。紫藤凝成法剑在无法抵挡的灵压之下溃散,灵气击中后颈,那双凌厉紫眸一闭,昏死了过去。 再如何厉害,如今终究不过元婴修为罢了。 * 粘稠夜色逐渐散去,朝阳透过外面街道上的红灯笼,如血般照进屋内。混沌的大脑被光芒刺亮,搭在床边的手腕先动。 没有。 原本还需十几息还能完全从异香后作用缓过来的人,一下子被惊醒,里侧的手抓向外面的手臂。 没有。 空空如也。 自从进来永乐城后,一直缠绕着他,和他寸步不离的紫藤没有了。 容淮赶忙直起身子,着急环顾整个客房。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紫藤,更没有那个居高临下,时常一脸不耐烦的小孩。 容淮探向以往重锦坐在床边的那个位置,凉意直袭心脏,说明重锦以及消失了有好一段时间了。 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一点气味,容淮心中了然,他素来睡得不深,难怪昨晚会这么沉。 随即,感受到腰间轻了的一点重量,容淮看了去。果然,腰间的空间法器和重锦一样,消失了。 早该想到的,是他疏忽了。 这片空间全是那人的,想要带走或者解决掉一个人再容易不过,又怎会让他们随便破坏点阵法就轻而易举现身呢? 容淮简单理了下衣襟,在空无一人的客房内,他坐在桌边,先是礼貌行了个礼,而后客气道:“阁下应该在吧。” 带走了重锦,毁掉了他所有的东西,无非想将他逼入绝境。以这人的性子来看,如今定是在看着他的。 容淮倒了杯茶,即便面前无人,却依旧举止得体:“先前破坏阁下的阵法,是我们二人不对。” “不过我们有要事在身,在此处叨扰阁下数日,确实急着离开,若有冒犯阁下的,着实抱歉。如今,在下只想请阁下将我的灵植归还与我。” 客客气气地说完了这一套话。 几息后。 周遭纹丝不动,根本无人搭理容淮。容淮始终带着笑,不过柔和的眸子微微敛了些,原本褐色的浅眸略深,他道:“看来阁下是不愿了。” 他倒掉茶水,将茶杯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 随后起身带上房门离开客栈,街上人潮涌动。和往日一样,容淮一出现,许多恶意的视线悉数聚集在他身上。 这次没有重锦的灵气笼罩,没有修为的容淮走在满是修士的街道上,宛如黑夜中的明灯,再显眼不过。 好在昨日容淮那两张瞬间解决掉一个金丹修士的符箓,也震慑住了这些人,所以他们并未直接敢出手。 容淮径直出了城门,来到荒无人烟的城外,身后不远处甚至还跟着一群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人。 清雅蓝袍抚过枯草,确定此处离永乐城有一段距离后,容淮下颌轻抬,似是望向天际。 他声线同往日一样温和,问道:“阁下真的不将灵植归还与我吗?” 一息。 两息。 三息。 仍旧无人应答,与此同时,暗中跟随容淮的人一拥而上。 容淮无声叹了口气:“既然好言相求,阁下不愿,只得在下自己找回灵植了。” 随即,他看向往他跃来的人,好意劝道:“诸位别过来了,否则等会儿怕是性命难保。” 可惜,没有修为的人本就如尘埃,他的话压根没有人放在心上。 呼吸轻落,容淮闭上双眼,长睫在冷风中轻颤,瘦弱的身躯于寂寥天色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等再次睁眼时,整个须弥芥子倏然一颤。 所有灵气,空气中游离着的、灵脉中还没渗透而出的、灵石内还未吸取出来的、法器内的、丹药内的、符箓内的、甚至于已经被修士吸纳入体,成为他们修为一部分的…… 等那群扑向容淮的人感受到自身筋脉、丹海里的灵气不要命被抽取出来时,已经晚了,只是一息,十几个鲜活的人瞬间化作干尸。 御灵道,又以驭为名。 天上地上,所有灵气,均俯首称臣,为其所用。 他只是不方便抢,但不代表不能抢。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没事的 第三十六章:没事的 不仅须弥芥子颤抖了起来, 整个土地都在害怕,灵气于修士,于一草一木, 无异于生命之源。 而现在, 本该流动在它们身体内的血液, 竟是更喜欢容淮。在受到容淮调动后,毫不犹豫地摆脱桎梏,如脱了笼的鸟儿飞向天空那般欢快地奔向他, 任他驱使。 饶是已经远离修士密集的永乐城,但城中, 所有的修士还是忍不住往城外容淮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体内的灵气似乎好像不太受控制? 灵气越多, 容淮越强。 吸纳而来的灵气积聚在容淮身后, 只是一个心念,它们疯狂奔向整个须弥芥子。 原本它们是这里的一份子,此而时此刻, 它们无不成为了容淮的士卒, 在这里帮忙寻找着重锦的身影。 灵气所过之处,如狂风骤雨,被一人聚集到一起的灵气扫过脸颊时, 如凝聚的利刃般几欲割开血肉。 很快, 在灵气席卷之下, 整个永乐城被找得干干净净。 可没有。 没有熟悉的灵气波动。 即便这样了, 仍旧没有找到重锦。 是被藏了起来, 还是说已经出了事?如果真的出事了, 那么他即便掀翻这个芥子空间, 也要从这方主人那里,找出他的紫藤! 容淮眉梢轻蹙,再次加大力度。 这次再也不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永乐城内。 摊贩上的符箓瞬间失去了效用,符纹黯淡。 立于掌心,正欲吸纳灵气的灵石,石身龟裂。 熠熠生辉的法器,如遭重创,蒙尘般灰暗无关。 正在丹炉中炼制的丹药,方要成丹出炉,咔擦一声,丹药四分五裂。 …… 不仅如此,还有修士的修为! 方晋升的金丹巅峰,还没来得及彻底巩固的修为,在灵气硬生生从筋脉和丹海中抽取出来之后,一下子掉回了金丹高阶。 荒诞离奇。 无尽的恐慌无声蔓延着整个须弥芥子内。 灵气全部不听使唤地涌往一个地方,他们只听说过一些魔修能从修士体内争抢灵气,还听过一些魔修把修士炼成血丹,以此转化灵气提升自身。 可他们没见过能硬生生从别人身体里抢灵气的!关键不仅从修士身上抢,为什么,为什么丹药、法器、符箓、灵石,这些死物身上的灵气都能被吸走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人吗? 所有的灵气,浓郁到几欲成海,而这些全部压在容淮一人身上。识海之上,玉剑周身缠绕着的,深扎入容淮筋脉、四肢、百骸的灵气丝线开始一根接一根断裂。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从未动过的玉剑开始颤抖,浑身光芒大绽。下一息,它身上灵气更盛,比牵连容淮全身的灵气丝线断裂更快的是它自身蔓延而出的灵气丝线。这些灵气丝线一经玉剑而出,再次穿透容淮筋脉,补上先前断裂的那些丝线同时,更多的深扎入了进去。 容淮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眉梢微动,聚拢而来的灵气突得一窒。 不过很快,蓝袍再次大力鼓动起来,修长的身子如同纤草,仿佛轻轻一折便会从中折断般,弱到饶是一阵微风也能轻而易举折弯他的脊背。 可没有。 在苍穹之下,这道清雅的身姿,宛如最利的剑,直击整个天地。 半空中,苍白的双唇轻抿,三千墨发抚过如玉脸颊。手指抬起,五指轻舒。 身后滔天灵气化成蛮荒巨兽,万千灵气如上古巨蟒扎入脚下土地,深入数尺,直直触碰到这方天地的底端结界。 以容淮为中心,以须弥芥子空间边际为线,这次真真正正做到了一寸一寸地掀翻了这片土地。 灵气呼啸,速度快到超乎想象,只是十几息,捅穿了土地的万千条灵气巨蟒已经四面八方拥靠而来,无限逼近永乐城。 须弥芥子发出悲鸣声,整个空间被灵气搅得七零八碎,原本一望无际的澄蓝天空,开始出现了裂缝。 这个独立于修真界之外的结界空间已经快被搅碎了。 就在灵气巨蟒落在永乐城城门之上时,一个紫色身影出现在破碎土地上,落在容淮远方。 “容淮。” 容淮呼吸一凝,从无数灵气中望了过去,只是一眼,他便认出来那是重锦。双目一弯,无数灵气轰然溃散,身子直直从高空坠落。 “容淮!” 缩地成寸,重锦转瞬接住容淮。 他只记得昨夜他被须弥芥子之主带走,看见那人又将容淮所有的东西摧毁。那人铁了心要利用天地法则杀了他,他一心惦记着容淮,再之后,便没了神智。 等再次睁眼时,是因为体内汹涌的灵气。他原本在元婴期的修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化神中期,然而还没停,从几息时间又从化神中期来到化神高阶,从化神高阶来到化神巅峰,一直到出窍期才堪堪稳下来。 可即便是稳下来,体内的修为也以先前几倍速增长。 还没等重锦从浑浑噩噩中反应过来,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笑着道:“原来如此,姓容名淮。是淮啊,倒是我迟钝了,难怪你这么惦记着他。” “只是可惜了我这个须弥芥子,如今让你们二人这么一折腾,怕是得坏了。那便下次再见吧。” 须弥芥子之主说完这奇奇怪怪的话,还没等重锦追问容淮怎么了,只是一个晃神,重锦出现空旷原野上。而前面,便是调动着整个须弥芥子灵气的容淮。 白痴! 不是说不能动用灵气吗?! 一眼,知道容淮在干什么的重锦,浑身血液发凉。 接住了半空中落下来的容淮,紫袍和蓝袍相错,一个极盛,一个极雅,却是格外的契合。 “你在干什么?!” 容淮笑看着面前的人,相貌身高,没有一样和昨日的小孩能对上的。可只消一眼,他知道,这就是他的藤。 他先是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紫藤完好无损,他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借着重锦的手,笑着道:“怎么一夜之间长这么高了?” 他还颇有闲心地比了下两人的身高:“如今和我一般高了,以后便不用再仰着头看别人,你也不会随时生气。真好。” 这一瞬间,容淮的话前所未有的多。 可重锦根本没心思回答容淮,他发现容淮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他赶紧伸向容淮腰间,才想起木榕榕给容淮备的丹药全装在那个小圆球之中,如今已经毁掉了。 幸好。 幸好他这里还有点。 他连忙取出一颗:“你快服下。” “好。”容淮弯着双眼,乖巧地靠过去,可原本该咬住丹药的唇,却咬在了指尖上。 “容淮?”牙齿轻轻抵住手指,重锦心一跳的同时,看向容淮。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这双清浅的眸子一点点地在涣散。 “你……” 话还没说出,鲜红从咬住指尖的唇中流出,温热顺发凉的指尖下滑,重锦怔愣着张着唇。 紧接着,容淮白如瓷的脸上无端出现一道血痕。 “怎么回事?”重锦另一只手连忙去捂住那血痕,可刚捂住这道,在 重锦又慌张去捂那道,可两道、三道、四道…… 从脸颊到脖颈,再到锁骨。所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血痕一道接一道,如烧裂的瓷器,数不清的裂痕全部从容淮身上冒出。 咬住他手指的牙齿终究没能带走那粒丹药,便已经松开了力气。整个人如秋风枯叶般,轻轻地往后倒了下去。 “容淮!” 目眦尽裂,重锦疯狂往容淮体内渡灵气,可那些灵气一遇见容淮便散了开。如密不透风的网,灵气半点进不去容淮的体内。 呼吸越来越淡,口里、脸上、手臂上……全是血。自带净尘的法衣已经清理不了血污,只是十几息的工夫,一身儒雅蓝袍已经全被血染红。 重锦强行镇定着脱下外袍裹住容淮,手指里的丹药喂不进去。即便用食指放进口中,可血停不住,刚放进去便被鲜血裹挟着带了出来。 没有办法了。 重锦含过丹药,托住容淮,轻而易举掰开下颌,俯身对准上去。丹药独有的清香掩盖不住腥甜,舌尖裹挟着丹药强行抵入咽喉。 瑰丽的血自两人交缠处溢出,顺着重锦唇角滑下,滴落在紫袍之上。 确定丹药喂了下去,重锦退了出来,艳丽的血染红双唇,本就张扬的人如今更是瑰丽夺目。 还是不行。 伤痕越来越多,血完全没有止住的征兆。而灵气不入容淮体,别说用灵气治疗容淮,如今他甚至连容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体内到底伤成什么样都无法探知! 重锦再次倒出丹药,这次他一次性服下三颗,随即再次倾身上前。 喂光了整整五瓶。 二十多颗。 可还不够! 但好在重锦发现容淮身上开裂的伤口速度慢了些。丹药是有用的,只是不够,品级还远远不够。 木榕榕给的丹药全在七八品,如果九品丹药兴许有办法! 一开始容淮是有曾经那个将他交给楚漠的人,所留下的九品丹药。但全装在小圆球里,毁的一干二净。 永乐城。 永乐城里面应该还有。 重锦连忙裹好容淮,无力的手自袖中垂下,那细瘦的手腕直直到手背,手心……全是正流着血,触目惊心的血痕。 刚欲带人直冲入永乐城中,脚下被灵气掀得满目疮痍的土地轰然震动,一条裂缝陡然而出。 重锦想起方才那人所说的,这个须弥芥子空间要裂开了。 他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上面的天空出现了好些黑色的如同鱼鳞般的纹路。须弥芥子时辰与外界截然相反,那黑色并非奇怪的东西,正是因为须弥芥子已坏,露出了外面的世界。 土地崩裂速度极快,脚下凭空而起万丈深渊,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永乐城拿九品丹药。 须弥芥子的主人! 狠狠压下暴戾之气,重锦裹紧容淮,紫藤裹挟灵气缠绕而上。于触碰到那黑色裂缝时,轰然炸裂,在本就摇摇欲坠的须弥芥子上给出最后一击。 咔嚓! 如鸡蛋壳般快速碎裂,在须弥芥子内所有修士慌张大喊之际,一道紫光最先冲了出去。 在重锦带着容淮出来后,整个须弥芥子当即碎开,无数人从里面掉出来。重锦有心想找须弥芥子的主人,但人太多,根本无法找到。 只得在喧闹之中,趁着夜色带着容淮离开。 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楚漠他们。 当初那些九品丹药还剩了极多,他们给容淮炼制的小圆球一次性装不了太多,容淮那里只有少部分,所以在灵玉门那边还有许多九品丹药。 裹住容淮的紫袍也被血染湿,垂在外面的手冰凉透骨,无数紫藤交织而上,但还是怕昏过去的人冷,灵气薄膜再次贴着身子覆盖上去。 重锦小心翼翼擦掉容淮脸上的血,擦掉又流出,擦掉又流出,他甚至不敢碰一下那些伤痕。 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九品丹药 第三十六章:九品丹药 粘稠的夜色如散不开的浓墨。 在荒凉的庙宇内,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身后面容狰狞古怪的石像,火堆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重锦搂紧怀里的人,以往总爱带笑的眉眼, 如今被血浸湿,没有一丝生气地闭着。 在他们身下已经聚集了一小滩深色血迹, 那是容淮的。 从须弥芥子里出来后, 容淮身上的伤口不仅没有半点愈合的征兆, 反而一直在流血,无论重锦用什么方法都没用。 止不住,根本止不住! 心急如焚的重锦, 遇到几波修士, 去抢来他们的丹药, 但只有两三品、三四品、五六品。而且这些丹药里面肉眼可见的全是杂质! 别说给容淮疗伤,就是吃也不敢给容淮吃。 于是凭空遭到抢劫的众人, 眼睁睁看着这个宛如魔神般的人抢走他们的储物袋, 又一下丢了回来。明明在出手时那样不可一世,却在离开时小心翼翼地搂紧怀里裹紧的人,甚至还拉上被风带来的法袍, 生怕漏了半点凉风进去。 火光中,灵气不敢离开容淮鼻息半点, 只有感觉到那尚在起伏的微弱呼吸, 重锦才能勉强心安。他才能知道, 容淮还活着,他还在。 白痴。 蠢货。 呆子。 他死了便死了。 可自己不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修为吗?! 他怎么敢的, 怎么敢争抢整个须弥芥子的灵气啊。 搂紧肩膀的手在颤抖, 在心疼的同时更多的是野草般疯狂蔓延的自责。他很清楚, 容淮是为了找他。若非因为他太弱, 太过无用,被人如蝼蚁般轻而易举带走,容淮又怎么变成如今这样? 他小心掀开衣袍的一角,露出那已经布满血痕,看不出真容的脸。 “容淮。” “容淮。” 重锦低声轻喊,他紧紧凝视着怀里的人,就算不能回应他,哪怕动一下眼睫也好啊。 可是没有。 安安静静的。 微弱的呼吸如同沙漏中的沙子,重锦只能眼睁睁的感受它一点一点地变少。弱到如今仿若空中蛛丝,只是轻轻一吹便能断掉。 “容淮。”重锦不死心地喊着容淮。 他握住容淮无力垂在前面的手,袖袍垂了下去,半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腕。 约莫是血流的太多,素来温软的手如今仅剩着一层皮,骨骼如刺般直直刺着掌心。入手一片冰凉,重锦怕容淮冷,他想握得更紧点,可是他不敢,他怕容淮会疼。 于是他带着容淮更靠近火堆,试图让火光温暖容淮的身子。在火光映照中,殷红自握住容淮的指缝中流出,宛如饮血的冤魂般,一点点地禁锢住重锦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恐慌。 无助。 不知所措。 …… 自从他能化形,有了意识以来,饶是之前被一群大乘和渡劫巅峰的魔修围剿,只得以自爆来求取九死一生的生机时,他也没有这样绝望过。 灵玉门的人不知道在哪儿,容淮的情况最多只能再撑一两天。如果再没有合适的九品丹药,单这些无法止住的伤痕就能让容淮血尽而死。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如果没有九品丹药,那他便去找,去抢! 重锦咬紧牙,无数紫藤再次缠绕容淮而上,交织成床。以往瞬息之间能取人性命的紫藤乖乖收敛倒刺,放软藤身,如软丝蚕被般,生怕有一点没做好都会触碰到容淮全身可怖的伤口。 将容淮安置在紫藤做成的床上,又小心将人固定住。法袍盖在容淮身上,裹好这人,最后灵气盘旋,将容淮护在其中。 处理好这些,确定不会因为他的动作而颠簸,导致容淮身上伤势恶化,加快流血速度后。重锦用灵气丝线牵引着灵气罩,急速往外赶去。 灵气越聚集的地方,修士越多,大能越多,丹修自然也会增多,这样说不定能快点找到合适的丹药。 尽管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过往灵气多的地方走准没错。 皎洁月光之下,紫袍牵引着灵气罩,化作一道光消失了在了夜空之中。 天亮前的夜空格外黑沉深远,所有一切仿佛还在沉睡之中。在一片树林内,几个身着同等服饰的宗门弟子正轮流守着夜。 已经燃尽的火堆余烬还残留着丁点火星,带着腐烂枯叶的风扫过,裹挟着几缕尘灰落在正抱剑坐在火堆边守夜的人脸上。 他伸了个懒腰,旁边是他正在盘膝打坐的同门。仰起头看向密叶缝隙中透出来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要天亮了啊。 还没收回视线,突然辽远的天空之上出现一个身影,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转瞬逼近。 “有人!” 手中法剑还未来得及拿起,滔天气势直迎而下,如泰山压顶,逼得他双膝轰然跪下。原本正在打坐调息的同门们也被这可怖的气势惊醒,可同此人一样,还没来得及运转灵气,已经被逼得俯下头颅。 还在勉强燃烧的余烬彻底被灵气威压湮灭,一道无形的手卡住脖颈,强行迫使着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 面前之人眉目昳丽张扬,不可逼视。可就是这样气质华贵之人,一双紫眸泛起血丝,周身抑制不住的灵压起伏不定,带着几分癫狂之意。可在他身后,那不知护着什么的,紧护在身后的灵气罩却稳稳当当,不敢有一丝动作。 “告诉我,哪里有九品丹药?” “咯。”被窒住的脖颈仿佛枯枝一样,只要轻轻一折就能轻易掰断。 “快说!” 手上灵气再次加大力度,此人艰难道:“丹,丹宗,丹宗可能会有。” “丹宗在哪儿?” 颤抖的手指抬起,指向西南方:“一直往那边走。” 砰! 掐住脖颈的手轰然甩开,突然而来的脱力让他身子瘫软在地。 “你没事吧?”同门连忙赶过来扶起他,声音中带着后怕:“那人到底是谁?此等威压,至少得在化神往上了吧。” “不是修士。”这人后怕地看着紫袍消失的地方,那双紫眸至今震人心魄:“应该是妖兽化形。” 灵植压迫感不可能这么恐怖,只怕还是只血脉不低的妖兽。 “妖兽?可他问九品丹药干什么?九品丹药哪是这么好找的?就是丹宗,只怕也得丹宗宗主才能勉强炼制出一两颗。” 不止是有没有的问题。 更关键的是,那人抬头望向紫色身影消失的地方,刚才没感受错,那灵气罩里面应该还有一个人。 如果重伤想靠九品丹药求救,这里乃中域边缘,丹宗贵为十大宗门之一,那可是在中域最里面的位置啊。 从这里到中域最中心,饶是能瞬息万里的大乘大能一刻不停歇地赶路,也至少也花上十几日的时间。 西南方。 西南方。 体内灵气运转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丹海里面的灵气用干净后,重锦也不停下来缓和,而是疯狂吸纳周边的灵气。 可就是这样,他赶路的速度还是比不上呼吸变淡的速度。 从朝阳初升到正午,从正午到日暮黄昏。不少做任务的修士只来得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压跃过,在抬头时,只能勉强捕捉到极淡的一点残影。 筋脉因受不了灵气过度的使用,而隐隐刺痛,不停消耗的丹海在不要命榨干灵气后,里面泛起干裂。 重锦脸色白得可怕,但不敢停下。 天边再次黯淡了下来,一个过路的修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一道灵气刮得倒下,随即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逼问着他。 “此处离丹宗还有多远?” “丹,丹宗?!”那人震惊道:“你说的可是顶级十大宗之一的丹宗?” “快说!”逼问他的人显然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之际,半点时间也不敢浪费。 压在他头顶的威压毫不客气地警告着他,但凡他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会命丧于此,他吞了一口唾沫,忙道:“最少上百万里。” 可怕的灵压一窒,在沉重而死寂的两息后。 那嘶哑的声音变得更加苍白无力,但还是不死心地再问:“还有多远?” 咕咚。 喉结艰难滚动,他道:“至少上百万里,这只是直接抵挡丹宗的最短距离。途中还要经过几十个城,还有妖兽团聚的密林……” 似是怕这人不相信,他努力回想着到丹宗可能会经过的地方。 可还没等他说完,压在他身上的巨石像终于维持不住,悉数溃散。直到灵压彻底散去,没有那逼人的威势,这人才大着胆子往前看了一眼。 只见在苍茫寂寥天色中,张扬艳丽的紫袍曳地,带着灵气罩的瘦弱背景比即将暗下去的黄昏还要灰败。 分明他只是如实说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碾碎别人最后一丝希望的罪恶感。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地相接处仅有一点如血的残阳拉出一条蛛丝般的长线。紫藤交织而成的软床在没有灵气支撑后,悉数散了下来,垂成万千细藤。 在藤中心,重锦抱着容淮,没有意识的人脑袋乖巧地搭在他胸口处。 满身的伤痕已经没有流血了,因为流不出来更多。看不清真容的两靥干瘪地陷了下去,浑身轻到只剩一副骨架。 他这样安静地被重锦搂在怀里,平日里总是温柔的人,似乎连一身骨头也是柔和的。仅剩着皮包着的骨依旧不咯人,软得一塌糊涂。 因为连夜不停地赶路,好些发丝被血污沾染黏在伤口上。 重锦小心地一点点为容淮清理着碎发,指尖扫过唇边时,已经无法感知到呼吸。如今他只能凝聚所有神识,才能勉强捕捉到那轻而易举就飘散在空中,如同尘埃般的呼吸。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呼吸还能弱成这样。 也不知道即便弱成这样,居然还能变得更弱。 整理好头发后,重锦仔细地将人裹紧,试图让这具似寒铁般的身子暖和一点。 西边仅剩的那条亮线也在慢慢消失,几颗寒星闪了起来。 越来越冷。 即便动用全部修为,都难以捕捉到那点呼吸。 直到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消失殆尽,寒风扫着垂在肩侧的长发,整个人似要融入着晚风之中。 在天彻底沉下去那一息,有什么破空而来,一道金符落在脚边,似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金符刚一落到容淮手边便燃烧了起来。 微弱的火星在夜空之下微不足道,却映亮那双已经彻底沉下去的紫眸。 像是溺水之人在濒临死亡之际抓到的一块浮木,重锦赶忙回头,只见远处十一道身影急速跃来,伴随着的是那记忆中一样吵吵闹闹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终于找到大师兄了!” “大师兄,我好想你啊!” “让你早点用寻迹符你不听!要是你早用了说不定我们早找到大师兄和重锦了!” “别污蔑我!我在用这张的时候,分明前一息才用过一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真当主子了 第三十八章:真当主子了 “就是你慢慢悠悠的, 符箓也飞得慢慢悠悠的!磨磨唧唧,拖拖拉拉!” “闭嘴!” “呜呜呜呜呜,大师兄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原本还在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小十一, 瞬间委屈巴巴撒起了娇, 然而在靠近后,他一愣:“大师兄气息怎么这么弱?以前老远就察觉到了大师兄,怎么这么近了还没感受到?” 小十一修为是最低的那个, 在他反应过来时, 其他人已经奔了过来。 他们先是见到重锦, 感受到重锦身上的修为波动, 还在惊讶怎么几天工夫, 重锦长这么高不说, 修为还升得这么快时。 重锦转过身,满是血丝的紫眸看向他们。以往总是爱干净, 厌恶血腥,厌恶脏乱的人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狼狈,惨白如纸的脸染了血渍, 华贵的紫袍凌乱上面布满了黑褐色的痕迹。 他急切道:“给我九品丹药!” 搂住容淮的重锦一动, 怀里满是血迹和遍体鳞伤的人便露了出来。那全是可怖伤痕,宛如碎成无数碎片再拼接而成的手臂垂在旁边,直接吓住了刚到的小十一。 “大, 大师兄……” “不准哭!”重锦带着几分哑意的声音格外具有威慑力, 他看向同样惊住的楚漠, 大声催促道:“九品丹药!快点!” 楚漠不敢再耽搁, 九品丹药一股脑儿全部拿出。 装满九品丹药的净灵玉瓶堆满了一地, 重锦直接倒了满满一瓶, 就着手中四颗一块放入口中, 托起容淮下颌。 早已经重伤昏迷,只差一点入黄泉的人连吞咽的本能也早已丧失。 重锦熟稔地裹挟着丹药,直抵入咽喉感受到那丹药艰难滑了下去,他才退了出来,然后又是好几颗丹药一块送了进去。 鼎盛如此的修真界,前十顶级大宗的丹宗连一颗都珍惜无比的九品丹药,如今不要命般送入容淮口中。 玉瓶空了一个又一个,十一个人大气不敢喘,他们能感受到,感受到如今容淮正踩在死亡的悬崖边。 无形的大掌攥住心脏,最害怕的噩梦血淋淋地出现在眼前。 大师兄没有修为。 大师兄不是修士。 大师兄会死…… 只是几日,他们才走失了几日,大师兄就变成这样。 彻底黑沉下去的夜空灰沉沉地笼罩在他们心头。 “灵液。” 听见重锦的话,红着眼睛憋着泪的木榕榕赶忙取出灵液递到重锦手里,更近地看见如今的容淮,看见那干瘪下去脸颊布满的伤痕,强行忍着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出来。 “是不是很疼啊。”她小声问道。 没人理她。 接过灵液的重锦仰头全部喝到口中,还没去感受那充沛的灵气,他再次扶起容淮倾身将灵液渡了进去。 少许灵液顺着没有完美贴合的唇角流了下来,低落在衣襟。 喂完了灵液,重锦再次喂九品丹药。 天色越来越沉,远方密林内响起妖兽嘶吼声。楚漠用灵气笼罩这里,浓重恐怖的威压逼得不管那些过路的修士还是鸟兽全部远远避开了此处。 清冷的月光无声地照耀着这里,紫袍和满是血污的蓝袍融合交叠在一起。 终于,再又耗空了一瓶九品丹药后,怀里的人几欲停止的心脏如大雪过后,春日中破冰的嫩草,轻轻地撞了一下胸膛。 原本快彻底消失的呼吸淡淡地吐了出来,带着些许温热。 每一样动作都很轻,很细微,可重锦一下便察觉到了。他颤抖着搂紧怀里的人,丝毫不敢松开。 全身神识铺展开,修为悉数放出,皆用来捕捉耳边犹如风抚草尖的呼吸声。 听着胸膛处如蚂蚁滚沙般的撞击声。 感受着握住掌心的手浅淡温度渐渐回转。 他一次又一次确定,才敢相信容淮真的活过来了,一直崩紧的脊背轰然放松下来。 沾了血渍却根本没时间擦的唇扯开了些,灰败死寂的人此时此刻仿佛才活了过来般,重锦低声道:“没事了,容淮,没事了。” * 近来中域似乎不太太平,接连发生了许多大事。 比如一开始的顶级大宗之一的阵宗,护山大阵莫名其妙被戳开一个洞不说,堂堂阵宗宗主,居然在自己打坐闭关修炼的地方,被人揪着衣领子问:你有没有须弥芥子?你会不会布九品巅峰传送阵? 夜深人静的,也不知道多少伙人,神识劈头盖脸冲他盖下来,一个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大乘巅峰的威压就直接逼得他跪倒在地。 分明同在大乘巅峰,但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在面对这个能擅自闯入他们宗门的人时,仿佛他仅才渡劫初期,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死他。 修真界不知道为何自五百多年前开始,修士便不得再飞升仙魔两界。所以所有人,最高修为便是大乘巅峰。 纵然他知道大乘巅峰与大乘巅峰也有不同,可他身为十大顶级宗门的宗主,更是九品阵修,当今修真界中能和他相提并论的闪不过五指之数。 正当他在惊疑这究竟是哪个势力的人时,可哪个势力都不敢有这样强的人啊!难道是第一大宗,剑宗那位避世几百年不出的渊恒道君? 也不对啊,先不说渊恒道君一出剑修真界震动,这人何必大半夜偷偷摸摸来他们阵宗。 还没想明白的阵宗宗主就被随即而来的两个问题给问懵了。 什么叫有没有须弥芥子? 须弥芥子那等神物,别说他,就是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啊! 又什么叫他能不能布出九品巅峰传送阵? 不说九品巅峰,就是九品传送阵那也不是他能随随便便布出来的啊! “我说他布不出来传送阵。”一个懒懒散散听不真切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股灵酒香味:“你们非不信。” “那怎么办啊?他怎么连个传送阵都弄不出来?我们还能去哪儿找?要不问问他知道哪些人能布出九品传送阵?” “问他作甚,这个老头再无用,好歹也担着个阵宗宗主的名头。”那个懒散的声音一开口,就能将人气个半死。 阵宗宗主咬牙切齿,偏生实力不够。 这些不明来路的人是明摆着来羞辱他的吧?! 等浑身束缚一松,他再次抬眼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这种被人闯了门,还被压着脑袋羞辱了一顿的事,阵宗宗主自然不会说。 可再不会说,他们护山大阵凭空破了一个洞的事还是瞒不住,这可是阵宗啊!阵宗的护山大阵平白无故破了一个洞?! 纵然看似不大点的事,可乃中域顶级的大宗,加上还是阵宗阵法破了,所以这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大街小巷。 原以为这事已经过了,可没想到没多久,真就传来了须弥芥子的消息。 中域突然多了一个秘境,不,更准确地说是个结界破开,从而坠入修真界的须弥芥子。 须弥芥子就坠入在中域边缘,在出现那一日,无数大宗蜂拥而至。在进入须弥芥子的时候,就感觉里面灵气虽然格外浓郁,却异常狂躁,仿佛失去主人而暴怒,疯狂宣泄不满的妖兽。 不过还是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修士强忍着狂躁灵气进入逛了一逛,发现里面有个叫永乐城的地方,而且里面还残留着众多天材地宝。可惜这些天材地宝全部吸干了灵气,变成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须弥芥子永乐城一出,又有人找到先前待在永乐城中早消失了许久的修士。 譬如曾经去鬼山岭帮忙除掉魔修的天辰宗和月隐宗弟子。原来他们当初除掉魔修后,并非离开得太快,而是全被吸入传送阵,送入永乐城中。 中域大宗从这些修士口中查探到了具体消息,瞬间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然后他们又聚拢大批永乐城修士,对照他们所言,果不其然在修真界各处发现如同鬼山岭 除此之外,就是永乐城内的修士所言,说在他们离开永乐城那天,永乐城里面所有带有灵气的,包括他们修为,全被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吸走了。 一下子,闹得人心惶惶。 须弥芥子,这种只能在古书上才能记载寥寥几笔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物,居然出现在了修真界。 布在各处,阵宗宗主连其中一个都布不出来的九品大阵。 依旧须弥芥子内奇奇怪怪的永乐城,正如其名,永乐城,听那些至今还沉迷于永乐城,哀叹惋惜的修士所言,这个须弥芥子的主子借用阵法捉来修士,根本不是贪图了什么,反而还给他们修真界人人眼馋的修炼资源。所以这人究竟所图为何? 最后,也是最为恐怖的。 那个凭一己之力,撕裂一方结界,摧毁须弥芥子,连死物灵气都可以争夺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所有谜团聚集在一起,实在太过骇人,修真界顶级十大宗门宗主连及长老们,各方声音显赫的大佬连夜聚集探讨此事。 阵宗宗主亲眼去过鬼山岭,看见万重山峰的鬼山岭被夷为平地,这等可怕的实力连他也做不到。又想到一手摧毁须弥芥子的人,最后是晚上闯入阵宗,问他须弥芥子和九品阵法的那伙人。 如今倒也顾不得面子,显然这里面所涉及的人或事,已经远超他们一个宗门所能承受的。 于是他对着另外九大宗门缓缓道出自己所遇之事,大家听后,最后有人道:“我猜他们定是一起的。应该是摧毁须弥芥子那人无意进了永乐城,所以他的同伴为了找他,才来到阵宗地盘,试图通过阵法来寻找那人踪迹。” 此猜测一出,所有人点头。 “不对。”突然有人道:“能徒手撕裂一方空间,甚至调动所有灵气的人,按修为来说,不敢落入那些阵法中啊。” 那些阵法他们琢磨数日,最后阵宗宗主才看出,那些阵法竟然还能根据修为选择性地带入修士。 大堂内一时诡异地又安静下去。 元婴以下的修为,元婴以下的修为,元婴以下的修为能徒手撕开须弥芥子?唬谁呢?! 这次无论他们再如何想,也想不出来个缘由。 直到有人再次开口:“阵宗宗主,你曾同那些人接触过,他们的灵气是否干净?是否有杀戮之气?” 阵宗宗主摇头:“没有。” 纵然在那些人眼里,他就跟小鸡崽一样无用,但那些人显然只是来问他两个问题的,丝毫杀气都未曾显露出来。连他闭关室内的各种珍贵之物,也未曾动过半点。 闻言,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虽还不知道究竟是何方人物,但只要不是魔修便成。” 那边闹得满城风雨,而在中域某一处偏僻之地,溪流潺潺,漫山枫林红似烈火。 秋风吹过,枫叶簌簌而落。透过半开的木窗内,床幔半垂,柔软的床铺之上躺着眉目柔和之人。 只消一眼,仿佛整个天地都随之安静下来了,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扰了他。 呼吸浅淡而均匀,因失血过多而陷下去的脸颊,在苍白的同时反而更多了几分令人心疼的病弱气。没一会儿,端着药膏的重锦进来了。 青绿色的药膏清香缭绕,莹透诱人。这是木榕榕特意给容淮炼制的,用来擦伤口的。 坐到床边,重锦指腹沾了药膏,一点一点仔细地从容淮脸上开始擦。木榕榕炼制的药膏效用极好,但容淮的伤总是好得很慢。 每日接连不断地擦了这么久,脸上那些伤痕还是带着愈合后的红色痕迹。像一块块拼接起来的玉瓷,带着种诡异残忍的美。 擦好了全身药膏后,重锦仔细给人系好衣服,又取来旁边备好的九品丹药。先含住一颗后,手指轻捏开下颌,重锦俯身对准,将丹药渡了进去。 喂完了丹药,重锦又拿起旁边玉瓶内的灵液,再次给容淮渡了进去。 渡完了,重锦小心给容淮擦拭着唇角的润湿。 自与灵玉门汇合已经过了好几日,那晚用九品丹药救回容淮后,无论再喂多少丹药、灵液,容淮仍一直陷入昏迷中。 因为无法用灵气探知容淮体内是什么情况,他们根本不敢擅自断掉容淮的九品丹药。那晚本就用了许久,这几日下来,九品丹药消耗量格外的大。已经远超过去二十多年容淮一共用的。 可容淮别说醒,就是眼睫也没有半点动的痕迹。 灵玉门众人罕见地没有哭鼻子,一个个红着眼睛也不敢进来,生怕吵着他们大师兄。木榕榕眼见着九品丹药越用越少,生怕哪天不够用,性子一下沉稳了起来,比以往勤奋数百倍,着手开始炼制九品丹药。 如今九品丹药就是维序容淮生命的保命物件,他们不敢断,也不能断。 从早炼到晚,失败了就再来,一直炼一直炼,一口气都不敢歇。 灵玉门的人本就鲜少出去,能炼制九品丹药的灵药更是稀少难得,加上炼制丹药本就极其耗费灵药。 木榕榕这么炼制几天,九品灵药彻底耗空了,眼见木榕榕急得要哭出来。灵玉门素来懒散的人,连带着酒鬼楚漠,立马各自分开动身去找灵药。 中域地大物博,灵气乃修真界最浓郁之地,秘境数不胜数,九品灵药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走之前,生怕有人闯进来,他们布满了重重高阶大阵,又给重锦和木榕榕备了数不完的高级符箓,小十一更是甩了几百个筑基期到元婴期修为的傀儡,交由重锦保管,只要有人敢闯,直接让傀儡自爆,炸也炸死他们。 分明是个中域最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硬生生让他们弄得连大乘修士尚且不敢踏足,生怕再有人来扰了他们的大师兄。 木榕榕也想去找,但她不敢离开。就算炼制不了九品丹药,但其它的也能炼一下,若真等到九品丹药耗空,也能缓缓急。 灵玉门连着楚漠一块,统共才十二个人,。 重锦知道他们是想为容淮做点什么,所以不便多说。如今容淮昏迷不醒,到底还是不放心这群人,楚漠修为高深,又是个见得多,所以重锦并不太担心他。 但容淮的这些师弟,及冠的就两三个,一个个呆头呆脑,看着就让人不放心。 在他们出去之前,重锦还是拧着眉把人喊到一起:“人心难测,在外面别犯蠢。” 九个弟子,面朝重锦,一个个耸头搭脑,下意识言听计从的动作仿佛刻在骨子中。 “若你们任何一个出了事,不管丢了命,还是缺胳膊少腿,等容淮醒了后,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他。” “他的性子,你们再熟悉不过。若他不吃你们换来的九品丹药,或者非得要废了自己一条命或者同样将你们所受的伤全还回来,我不会阻挡。” 一旁的楚漠看得连连惊叹。先不说重锦如今在灵玉门中,只是容淮捡来的一株灵植,不清楚的只当以为主子在训斥手下。 他是看着这些人长大的,别看平时吊儿郎当,实际他们全是一群心高气傲的家伙。虽说以这群家伙的天赋,就算再傲个几百倍也不过,可见惯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如今再瞧这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又怂又听话的模样,不得不说着实稀奇。 若非不好直接掏留影石,楚漠都想录下来,闲暇时就拿出来看一看。 “怎么出去的就怎么回来,听到没有?” 重锦声量不变,九个人却浑身一个激灵,连在门口拿着灵药的木榕榕跟着异口同声道:“遵命!” 楚漠:真当主子了呀。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正常了 第三十九章:正常了 灵玉门的人出去了。 整个不大的地方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躺在床上的容淮,和照看容淮的重锦,以及整天埋在丹炉里各种炼丹炼药的木榕榕。 日复一日。 月复一月。 不知不觉, 外面的枫叶从漫山红似火渐渐地越落越少,而后又新抽嫩芽,逐渐长成浓荫。 出去的灵玉门众人第一次陆陆续续回来了。 确实如楚漠所想,灵玉门这些人素来心高气傲。饶是刚来到中域,什么都不清楚,还要和别人争抢珍惜的九品灵药, 可一个个根本不屑于和自己同门一块。 九个人,非得自己找自己的。这样的确找来的九品灵药更多, 但显而易见危险也成数倍增加。 见到九个人回来,还带了许多九品丹药, 重锦在震惊的同时更多是庆幸。不然若容淮醒了,看见自己师弟们真缺胳膊残腿, 更或者少了一个,纵然容淮不会怪他没看好这些人,但容淮总会心疼。 九个人,除了楚漠, 其余的大大少少受了许些伤, 但好在只是些轻伤。就是一个个脏兮兮的, 灰头土脸, 跟野孩子回家一样,偏生倒出空间法器里的九品丹药时一个个开心得跟邀功似的。 见只有重锦和木榕榕出来,他们便知道容淮还是没醒。 以往在镇子上遇见芝麻大点的事都要缠着容淮给容淮讲的人, 原本装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经历, 打算同容淮分享的八个师弟双眼一红。闷声不吭跑去洗澡, 洗得干干净净后才去看容淮。 而说不尽的话,最后全变成了:大师兄,我们回来啦! 没能待几日,眼见着九品灵药减少得极快,于是他们又出去了。 四季更迭,时间过得很快。 容淮脸上的,连着身上的裂纹从血红到粉红,最后彻底痊愈。唯有眉心残余了一点艳丽的红,在白瓷肤色上格外显眼。像是伤,却无论也愈合不了,想来是先前留下的什么痕迹,重锦见处理不好,也只能任由去了。 养了许久,因流血过多,而干瘪的身子渐渐恢复,本浅淡的呼吸越慢慢恢复正常。 可始终没醒。 那样多的灵气,全由容淮一人调用,无异于数万重大山全部压在他这个没有丝毫修为的人身上。 就算他们用灵气查探不了容淮体内的情况,但想也知道,里面定是比面上的伤要恐怖数千倍。 这段时间,灵玉门的人来回了好几趟。 每次总会期盼大师兄站在门口看他们回来,或者回来能看见大师兄和以前在灵玉门时一样,坐在树下悠闲品着茶,等见了他们后,便笑道:“回来了。” 然而没有。 不过没关系,他们就当大师兄累了,偷偷懒,要多睡一阵子。 除了九品灵药外,他们还给容淮带了许多稀奇玩意。知道容淮喜欢栽花养草,他们在秘境里也遇到了许多奇花异草,化形的,有灵识的,全都有。 然而一想到重锦,立马又怂了下去,到底还是没敢带回来。 又是一次秋。 早些时日的须弥芥子,永乐城,九品大阵等事,已经渐渐沉了下去。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的,至于那些顶级大宗私下还有没有查就不知道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于突然凭空出现在各种秘境中,跟土匪一样抢九品灵药的奇人也引起了不少修士讨论。 因为这些人藏头露尾,所以从未有人没有见过他们真面目。这些人似乎有意隐藏自己,让别人找不出一点与其身份相关的。 但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只要九品灵药。纵然九品灵药珍贵,可比九品灵药更珍贵的不是没有。然而这些人看都不看一眼! 中域年年都有奇人怪事,这段时间仿佛特别的多。 不过这些最后都沉淀了下来,让人们议论纷纷,共同期盼的还是即将到来的百年一次仙门聚会。 一提到仙门聚会,那能说的可多了。 比如仙门聚会顶级十大宗门所给出的奖赏。比如仙门聚会中有可能闯入前五百的新锐弟子。比如仙门聚会中上一次排名前十的那些天之骄子们不知道这次排名会不会有变化…… 相比起各处的沸沸扬扬,同样都是中域,某一处却安静地过了头。 秋日的天深远寂寥,窗外的枫叶又红了起来,几缕碎光落进房内。重锦和往日一样,带着丹药和灵液进来。 其实从灵玉门带来的灵液早用光了,这些灵液都是灵玉门的人后来去别处带来的。只有一品以上的灵脉才有可能诞生灵液,找来这些灵液着实耗费他们不少心力。 坐在床边,重锦扶起只着了单衣的容淮。托着人小心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拇指抵开装着丹药的玉瓶瓶塞,倒了一颗在口中。 随即侧头,微低,熟稔地抵开那轻闭的牙关,轻而易举地带着丹药送到容淮喉口。如此喂了两颗丹药后,重锦退了出来。 防止人滑了下去,单手扶住容淮的脑袋后,重锦又拿来装着灵液的玉瓶。 仰头喝下,重锦轻抬起容淮下颌,再次倾身上前。 温热的灵液渡入另一人口中,以往乖巧不动的柔软,在重锦抵开牙关时,仿佛初醒般微微一动。 饶是天天相碰,但有回应和没有回应截然不同,这一动如羽毛刮过心尖,波澜骤起,再也停歇不下。 激动、欢喜、震惊、开心……所有各种情绪方冒了出来,就被重锦无情镇压下去。 他眉梢一扬,紫眸轻敛,终于舍得醒了? 灵液已经喂完,重锦不退反进,再次勾起那柔软。目光锁住面前的人,果然,那长睫不适地抖动。 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分苍白的脸上泛起点点红晕。 “唔。” 感受到容淮呼吸不畅,重锦往后一退,但依旧扶着人。方一退开,容淮咳了起来,重锦赶忙给人轻拍着背。 咳了许久,勉强缓过来的容淮睁开双眼,朦胧的眸子落在重锦身上,恍惚了许久,才再次凝聚起来。 “重锦。”方醒来的人,声音细弱不堪。 即便时隔这么久,但声音一响起,还是说不出的熟悉。在重锦身侧,容淮看不见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微颤。 “嗯。”重锦应了声,神色不变地给人拉上被子,给容淮裹到脖颈处,生怕再次凉了这人。 随即拿过旁边干净的丝绸擦着那湿润的唇。 似乎说一句话也格外消耗力气,容淮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看向周围:“这是哪儿?” “中域。” “中域?”容淮又停了一会儿:“我们从须弥芥子里出来了吗?” 提到永乐城,重锦声音冷了几分,他还没忘记究竟是谁害的容淮:“嗯,须弥芥子已毁,如今成了中域的一处秘境。” 随即他皱着眉道:“身子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容淮摇头。 白痴。 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他毫不客气地冷嗤了声:“那你挺厉害的,躺了一年又六个月,还没有不舒服的。” “已经过了这么久吗?”容淮显然惊讶住。 “嗯。”见人还病着,气色也不怎么好,重锦又取来法衣给人仔细披上:“太久没动,我带你出去看看,正好一道去见见榕榕。她还在给你炼丹药,其余的几个估计还得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 “好的。”容淮双眼一弯,在重锦递来法衣时,他顺从地伸手。 躺久了的人,全身都没力。好在当初就考虑到容淮太久没动,可能对身体不好,所以为了方便,小十一他们早早给容淮做了个轮椅。 轮椅上垫了软垫,扶着容淮坐上轮椅后,瞧见披了法衣的人身子依旧单薄得可怕。还是不放心的重锦又取来大氅给容淮搭上,确定一切安置妥当后,这才推着容淮出去。 一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望不见边际的枫林。 雅致的小木屋外铺满了枫叶,正在最边上木屋内整理药材的木榕榕心有所感,往这边看了来。 一眼瞧见坐在轮椅上清瘦的人,身后是映照天际的红,枫叶簌簌而落。没有束起来的青丝垂在肩侧,有几缕抚过尚带着几分病弱气的脸颊。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看着她,感觉世间瞬间安宁干净了,那些不开心的,烦恼的,全消失得一干二净。 啪。 全身一怔,手中的灵药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榕榕。” 直到那不大的声音传入耳中,木榕榕恍然回过神来,双眼一动,两滴豆大的泪珠唰一下滚了下来。 “大师兄!” 木榕榕跑到容淮面前,以前连夜炼制九品丹药,结果迟迟炼制不出来。废了一堆接着一堆的灵玉门众人辛辛苦苦抢来的九品灵药,愧疚地大半夜抱着丹炉里一堆废渣哭,哭完又强行抹干眼泪起来炼丹的姑娘如今抓住容淮袖角哭得泣不成声。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容淮手放在小姑娘头顶,无声地安抚着。 哭到最后,木榕榕红着眼睛,噗一下笑出来。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下容淮身后的重锦,然后对容淮说自己去炼丹后。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师兄面前,他们总忍不住想撒撒娇,尽情露出自己的小性子。可在重锦面前恰恰相反,他们总是情不自禁绷紧身子,明明重锦什么话没说,什么事没做,但他们就是情不自禁害怕。一件事,只要不是做的完美,就不敢面对重锦。 木榕榕走后,重锦推着容淮又四处逛了逛。 到底刚醒来的人,饶是坐着也没能支撑多久,还没到半个时辰便又昏昏睡了过去。碰了下容淮脸颊,确定没有发热,重锦这才又推着人回到房里,放回床上。 坐在床边,确定人睡着后,重锦没忍住,轻声喊道:“容淮。” 和以前不同,这次听见喊声的人眉梢一动,喉结轻滚。温柔惯了的人,即便是昏睡过去,但在听见别人喊他时,依旧下意识想要回应别人。 手指轻抵着那长睫,看着它不自觉地颤动。 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醒了。 这次是真的没事了。 担心容淮再也醒不过来的远不仅木榕榕他们,他也怕。一年多前,容淮躺在他怀里,呼吸一点点消散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每天,每时,每刻。 他总要探探容淮呼吸,才能勉强心安。 这次一睡,容淮是在傍晚,木榕榕送丹药过来时才清醒的。他一醒来,便听得木榕榕刻意压低的声音。 “大师兄还在休息吗?” “嗯,还没醒。” “那我就先不进去吵他啦,这是今天刚炼制的丹药,劳烦了。” “好的。” 说完,木榕榕便哼着开心的小调子走了。 房门推开,拿着丹药的重锦进来。在容淮昏迷的这一年多,早中晚,各服两颗九品丹药。 早些那人留给容淮的丹药,本就在须弥芥子中毁了一部分,在容淮重伤濒死时,又用了大半。如今更是一日六颗,就算有成山的丹药也经受不住这么用。 好在木榕榕着实厉害,在灵玉门第二次带着九品灵药回来时,她就能成功炼制出九品丹药。不过那时候初成的丹药杂质太多,比起那人留给容淮的简直天差地别,这些丹药完全不敢给容淮用。 一来容淮的伤压在心头。二来这些灵药全是同门师兄弟和师父们拼死带回来的。三来前有那人留下的几乎没有杂质的极品丹药当做样品。 木榕榕身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重,她一边必须尽快炼制出和那人留给容淮的,那种品质差不多的丹药。一边又要为师兄弟们着想,尽量节省灵药。 在这样逼迫下,木榕榕进步也异常恐怖。在一年前,她的丹药就已经媲美那人所留下的丹药,并且可以完全替代。而且别人一副灵药只能炼制出一枚九品丹药,她却能炼制出好几枚。 在几个月前,那人留给容淮的丹药就早服用干净,如今容淮用的全是木榕榕炼制的。 拿着药香缭绕,尚且带着温热的丹药进来。重锦见容淮醒了,先扶起人,而后倒出丹药,为了方便人吞食,他拿过旁边灵液备用。 “需要我帮忙,还是自己用?” 原本去拿重锦掌心丹药的人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脊背略微僵硬,容淮道:“帮忙?” 话音停了一下:“我昏迷这段日子,全是你帮我服用丹药的吗?” 重锦反问:“不然是谁?吞咽都尚且不能,还能指望你自己爬起来吗?” 容淮:…… 确实如此。 可是总觉得好像感觉有点奇怪。 吃了丹药,喝了灵液。 从傍晚到彻底夜深,容淮全神色复杂地半坐在床上,时而还往重锦这边看看。 这人素来坦荡惯了,重锦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在被什么事困扰着。其实也不难猜,容淮这副样子是从问过他丹药一事后开始的。 恰巧白日里,容淮醒来时重锦正在给人喂药,高傲如他,不仅没有避讳,反而得寸进尺。 想来那时候这呆子方醒,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想起来,在经过喂丹药一事后,又反应过来了。 知道容淮在想什么事,但重锦也懒得搭理,他倒要看看这白痴纠结了这么久,能纠结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终于,在月上枝稍,快至三更时。 正在打坐的重锦听得床那边喊道:“重锦。” 来了。 重锦睁开双眼,看向半撑起身子的容淮:“干什么?” “你能过来一下吗?” 重锦过来了。 柔和明珠光亮中,重锦不仅过来了,还直接坐在容淮身边。 看着靠得这么近的人,容淮显然不太好意思地往后拉了下距离,随后他避开那双紫眸,道:“你能化成一下原型吗?” 化成原型? 化成原型干什么? 纵然想不明白,重锦还是照做。 一道紫光闪过,那条不过半臂长的细藤出现在床边。 见紫藤出现,容淮一笑,伸手去拿紫藤。紫藤主动缠住手指,来到容淮掌心。 “重锦。”容淮轻声喊道。 嗯。 掌心的紫藤点了下藤尖。 见紫藤应了的容淮双眼一弯,随即倾身上前,在重锦纳闷这人为什么突然靠这么近时,那温软的双唇映在他藤尖上。 重锦:??? 藤身倏然僵直,舒展的藤叶直板板挺着。 而始作俑者退了回去,原本的困扰和不对劲全部消失不见。 正常了。 嗯,是的,现在感觉正常了。 想罢,容淮又俯身在藤尖上一碰,碰完后,还格外有闲心地捏了捏紫藤的藤叶。 被主动亲了不说,还被亲了两次的重锦缓了很久才缓过来,他化成人形,站在床边,唇上还残留着某人的温度。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全身放松的容淮,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容淮点头:“知道。” 随后他身子往里一挪,掀开被子:“要进来一起睡吗?” 重锦:…… 第40章 第四十章 心乱了 第四十章:心乱了 重锦盯紧了容淮, 试图从神色中捕捉到这人一点的异样。 但是很可惜,容淮所思所想全摆在脸上,坦荡到根本不需要猜, 只需一瞥,就能知道这人真的只是简简单单邀请他一起上去。 僵持了好几息。 眼睁睁看着这呆子, 还保持着一脸期待的模样, 往里挪了大半个床位, 始终掀开着被子等他进去。 重锦没来由的头疼加烦躁,他扯住被角。在容淮以为重锦要进来, 又要往里挪,方便人上来时。重锦直接被子往下一拉, 把人一裹, 再然后一推。 “睡什么睡?自己睡。”重锦没好气道。 说完,床幔放下,直接挡住里面被裹得严实的人。结果挡住了还不老实,床幔里的容淮不死心地小声问道:“真的不进来吗?” 本准备去打坐的重锦毫不犹豫回绝:“不进。” “哦。”又变小的声音隔着床幔传了出来:“以前每晚你都躺在我枕头旁的。” 重锦:…… 还不如继续昏着,废话真多。 最后,忍无可忍地的重锦躺在容淮旁边, 昏暗中,一侧的人眉眼笑开了。 手横过重锦胸前,找到外面的被子,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处, 重锦蹙着眉撇开头, 不自在地避开。 终于找到被角,容淮好生给人压好, 这才收回了手。方醒的人, 连这点动作也格外耗费力气, 只是盖个被子,呼吸便乱了许多。 偏生人还不安分。 约莫是水生的,重锦身上的温度并不高,反而带着些冷意。于是容淮在感受到后,自己也不怎么暖和的手握住重锦的。 “很冷吗?”容淮道,“以前只给你盖上被子,手碰着藤身也不知道到底冷不冷,如今方便了。” 重锦:…… 没等他说话,旁边的容淮身子微动,突然,掌心被带着触碰到一片平坦的温软,甚至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因为呼吸而微微的起伏。 “你在干什么?!” 仿佛碰到了滚烫的烙铁般,重锦猛地收回手,残余的温度死死灼烧着掌心。 “帮你暖手。”容淮弯着双眼,似乎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和往常一样的语气仿佛重锦过于大惊小怪。 他笑道:“以前师弟师妹们小时候怕冷,吵着来跟我睡,一双手又冰又凉,怎么捂也捂不暖,所以我放在这里帮他们暖暖。” 一听容淮的话,重锦的脸唰地沉了下来:“你一直放这里帮他们暖手的?!” 容淮摇头,约莫是困意上来了,这人悦耳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倦意,落在耳边痒痒的,说不出来的勾人。 “他们的手太凉了,捂不暖。”容淮声音越渐得小了:“暖了一次之后便不成了。之后去了镇上才知道还有汤婆子,就给置办了几个。” 呵。 就算没说清楚,重锦也猜了个大概。容淮体弱,自己就不是温高的人,这样子暖手,怕是暖了一遭,自己就暖出病来了。 没好气地给人扯下撩起来的衣服,心念一动,周遭灵气运转,从手中而起,本只是温热的被里一下暖和了起来。 温度一高,容淮没能坚持几息便睡了过去。 床榻并不大,经过方才的拉扯,如今他们靠得极近。以前尚是紫藤时还没觉得,化成人形后,肩抵着肩,本就耳聪目明的修士,此时此刻饶是不刻意动用神识,也能清晰察觉到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轻轻的撞击声隔着另一个人的躯体传了过来,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更近地碰到手。 “容淮。” 重锦喊了声,没人应。 知道这人彻底睡着后,重锦翻了个身,正对着熟睡中的容淮。没有波澜的目光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人。 最后,他翻身而起,双臂撑在容淮两边。 从上而下看着这人,发丝自肩侧垂下,重锦双眼中带着许些疑惑以及不确定。 凝视了许久,他俯身,这次口中不再有丹药,也没有灵液。就这样不带任何目的地倾身而下,印在那双温软的唇上。 呼吸相交,长睫几欲重叠。 这次是在人痊愈之后,没有因为容淮受伤的焦虑、不安、着急……那些繁杂的情绪干扰。 就是简简单单地,内心平静地。 温软相触,平静如打碎镜面倏然四分五裂,波澜骤起。 重锦一顿,原本淡然的呼吸瞬间凌乱,他赶忙后退开了一点,乱掉的心脏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下来。 他就这样俯身看着容淮,良久,他似是确定了什么。嘲讽地笑了声,带着与他平日里截然相反的无奈。 重锦低下头,和容淮额心相触,枕上的发丝交缠相融。他这样近距离地、贪婪地感受着容淮的气息,任由着不安分的胸腔疯狂鼓动。 容淮能坦荡荡地邀他同睡,他却不能。 容淮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 是他。 是他对这个白痴,率先起了不堪的心思,动了龌龊的念头。 紫眸越渐地深,随后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了床榻上。离开前,灵气还不忘给人捻好被子。 第二日,醒来的容淮手往旁边一伸,空空如也,他没摸到他的藤。 还没起身,床幔掀起,带着丹药和灵液的重锦来到床边。 扶过人,重锦一边看人服用丹药一边道:“榕榕给你准备了舒缓筋骨的药浴。” “好的。” 对于躺了一年多,快两年的人。纵然重锦随时照看着,但这么久没有动弹,方醒来定然是不舒服的。如今的容淮使不上力气,连个茶杯也端不了几息。 等人喝了灵液,吃了丹药。重锦带着人坐上轮椅,刚一出门,木榕榕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大师兄。”木榕榕笑开了花。 知道木榕榕担心容淮,重锦往旁一站,让开轮椅推手。木榕榕先是惊讶地看了过来,但依旧没敢擅自上前,见重锦点头后,这才仔细地擦了擦手,来到容淮身后,小心地握住推手。 容淮看了榕榕,又看了下重锦。对于自己这些师弟师妹的性子,他自小带着他们,定是再清楚不过的。 连师父也不敢随便说他们,但凡说了他们一句不是,那可得顶上好久的嘴。如今榕榕面对重锦这样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倒是少见得很。 握住推手的木榕榕格外谨慎认真,区区几十步路硬生生让她走出刀山火海的感觉。有石子的地方要避开,枫叶落得多的地方也要避开,时不时还问问容淮有没有太颠。 知道木榕榕是担心自己,不管木榕榕说了再多话,容淮也一一应了。 好不容易来到后院,清香怡人的药香自房内飘出,木榕榕推着容淮到门口,便不再进去了。 如今都大了,男女有别这些事,在他们六七岁时,大师兄便教了他们,他们自是知道的。 “大师兄,我就不进去啦,我再去炼点药。你们慢慢泡,要把药效吸收干净哦!”明明才十五岁的木榕榕,各种唠叨叮嘱了起来。 等木榕榕走后,重锦推着容淮进屋,一进屋浓郁灵气裹挟药香扑面而来,整个房内全是由玉石铺砌而成,在正中心有一方白雾缭绕的灵池。 不得不说,灵玉门的人虽然有时不靠谱,但心细起来面面俱到。他们早算到容淮醒来时,身子可能会不太方便,所以早早做好这个专门用来药浴,帮他调理身子的灵池。 屏风上,已经搭了重锦早早为容淮备好的法衣。 推着容淮来到灵池边缘,重锦扶起人,正当他要去屏风后面,方便人解衣沐浴时,容淮已经解开了衣带。 绸制衣衫格外的滑,眼见大半个肩膀露了出来,重锦心中一跳,赶忙抓住人的手腕,一把带上衣服:“你在干什么?!” 容淮一脸无辜:“解衣服,药浴。” 重锦脸一黑:“难道你以前也是这样当着你师父师弟师妹的面一块沐浴更衣的吗?” 容淮微微惊讶:“怎么会?在他们过了六岁后,我便不再过问这些事情。” “你也知道不能这样,那你如今在做什么?” 容淮一笑:“你与他们自是不同的。” 重锦心一跳,顺着问下去:“有什么不同?” 容淮双眼一弯:“师弟师妹再如何亲近,总需要分清界限。但自我捡到你之后,就一直同在一房,不管洗浴、更衣还是同床而睡,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避着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说到这里,容淮停了下,似乎也发现自己考虑不周,他小声道:“人身与藤身确实有区别,要不你化成原型?这里灵气充沛,与山门后山灵泉有相似之处,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重锦:…… 在容淮看来,就只是人身和藤身的区别?! 他冷声道:“白痴,谁要和你待在一起?” 随即一把甩开容淮的手,来到屏风后。纵然心中烦躁,但到底不敢离开这里,要是药浴中睡了过去,一不小心溺死在灵池里,指不定整个灵玉门的人都要来找他拼命。 屏风后,衣料解开的声音传来,随后是入水声。 “重锦,你真的不来吗?” 重锦:“闭嘴!” 容淮:“哦。” 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一条紫色的细藤自屏风后探出,容淮好笑地看着这条紫藤来到灵池边缘。 “重锦?” 屏风后重锦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手给我。” 容淮乖乖抬起手捏住细藤,被捏住的紫藤缠绕而上,缠住容淮手腕。 “若困了,想睡便睡。” 刚醒来的人体力本就不如何,这药又是助眠安神的,知道容淮总爱避免麻烦别人而喜欢强撑的重锦直接道。 “好。” 话音方落,靠在屏风后,正竭力摒除方才映入眼中,某人衣衫半落的场景的重锦,就感觉到灵池中的那个人不老实地勾着他的藤叶。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你在生气 第四十一章:你在生气 水浇到藤叶上, 指腹耐心地摩挲着藤叶,连着叶缝一道清洗着。 重锦对战别人时,素来不会用本身的紫藤, 而是灵气催生的一部分, 早断开了触觉。可对于没有修为的容淮,若不用本身的紫藤, 只怕一个不小心没掌握好力度, 捏碎了这人。 如今缠着容淮手腕的细藤便自他手而化。容淮的动作,就跟把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捏差不多,偏生这人怕捏疼了他, 力度丁点大, 跟羽毛在掌心挠来挠去一样。 缠紧手腕的藤时而松开, 时而更紧, 重锦忍了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容淮,你够了没?” “嗯?”正仔细给他家如今变大了, 反倒更爱害羞的藤清洗藤身的容淮疑惑。 重锦脑袋越发得疼:“好好药浴,别没事乱动藤。” 容淮:“哦。” 他略为可惜地松开手, 以前重锦还没化成人形的时候,他还随时给人擦藤身来着。 没有别的事做, 加之药效上来了, 没一会儿容淮便靠在灵池边缘昏昏睡了过去。灵池边缘特意打磨得光滑,生怕磕着刮着容淮。 容淮这一睡,软掉的身子骨立马顺着灵池边缘往下滑。眼见要滑进了水中,缠在手腕上的紫藤借势而上, 扶住了容淮, 这才使人没落进去。 稳住了容淮后, 紫袍抚动,重锦自屏风后走出。 灵池内,白雾缭绕,热气氤氲。水流自深陷锁骨处上下起伏,绸缎般的乌发散落在水中,许些随着水纹摇曳,许些沾湿后凌乱地黏在脸颊、脖颈处。 带着病弱的脸颊被热气熏出几分红,若白雪之下的点点红梅,煞是动人心魄。 重锦拧着眉,屈膝,从上而下俯视着容淮。 热气铺洒在脸上,引来说不出的躁意。 本强行欲忘掉的场景,在看见容淮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渐得清晰。那白瓷般,在水中若隐若现的皮肤,仿佛会灼烧目光般。 在容淮昏迷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内,纵然修真之人无汗无尘,但习惯干净的人,以前就时常沐浴,所以重锦也是隔几日便帮容淮清洗一次。 在人昏睡着的时候,一心全想着照顾,该看的,不该看的,不仅全看了遍,还看了无数次,但他并未觉得有什么。 偏生如今人一醒,哪儿都不对劲。 重锦性子古怪,最是不信邪,他低头凝视着容淮,一点接着一点打量着。 就这个白痴,他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要修为没修为、要心眼没心眼、性子勉勉强强、病病歪歪的,一不小心就得生病受伤,还得照顾他,全身上下也就长相还说得过去。 想罢,目光再次落在那双唇上,比起昨日方醒来时的苍白,此时在灵药滋润下红润莹透。 紫眸微深,自容淮手腕而上,缠过肩膀扶住人的细藤,再次衍伸而出,藤尖抬起容淮下颌,重锦俯身而下。 他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 心如擂鼓,越近,跳动得越厉害。重锦强行抑制着,偏生根本不受控制。 华贵紫袍铺洒一地,宛如极致绽开的繁花。 紫眸越来越深,就在即将触碰到时,本已经睡熟的人沾湿水雾的长睫一抖,蒙了层雾的浅眸睁开。 重锦:! 四目相对,他们如今只有一指的距离。 像背着人做坏事被当场抓住,重锦原本不安分的心脏骤然一停。正当他要往后退开时,水中的手臂抬起,带起一连串水的同时,勾住了他的脖颈。 呼吸窒住,湿润的手臂贴着脖颈,重锦张着唇,没等他问出你干什么,就被容淮带了下去。 方醒的人压根没有力气,但在容淮面前,他始终都在小心翼翼克制着。自从上次坠入永乐城,不小心捏伤了人后,对于容淮,他更是将一身修为和力气收敛得干干净净。 哗! 水声四溅,饶是被人带着落下灵池之中,重锦下意识还是去护住容淮脑袋,生怕磕着这人。 全身紫袍打湿,自水中浮起。 “你在干什么?!”重锦擦掉脸上的水, 容淮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重锦脊背轰然绷紧:“你知道了什么?” 他凝视着面前的人,莹透水珠自脸颊而下,划过清美的下颌,滚入那锁骨之中。唇舌莫名发干,他本扶住容淮肩的手情不自禁收紧。 如果。 如果容淮真的知道…… 眼见着那唇微启,重锦身子不自觉往前微倾。 容淮一笑:“灵池中灵气充裕,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想下来泡一下。” 重锦:“……” 什么情绪瞬间散得一干二净,重锦没好气甩开容淮还搭在他脖颈上的手:“谁稀罕啊?白痴!” “难道你方才来到边缘,不是想试一下水温吗?” 重锦双眸微眯:“你在装睡?” 醒着时和睡着时,呼吸心跳皆略有不同,按理说他不该没有察觉出来,而且容淮根本不是会装样子的人。 容淮摇头,弯眼笑道:“只是恰巧醒了。” “是挺巧的。”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容淮这样说,重锦心里反而更不开心。 松开抓住容淮的手,重锦欲起身,手腕却被抓住。 容淮问道:“法衣湿了也不泡一下吗?” “不泡。” “哦。” 后者听话的乖乖松开重锦手腕。 自从这次药浴一事过后,重锦和容淮之间气氛莫名的不对劲起来。其实要说不对劲,好像也没有哪儿不对劲。 容淮还是一如既往,但是他的藤,好像又见外了许多。 别说人形同塌而眠,就是藤形也不愿意,甚至连他们在同一房间相处的时间也大大减少。帮他穿衣时,更是会丝绸蒙眼,生怕多看了些什么。 泡了几次药浴后,容淮四肢筋骨力气渐渐回来,已经能下地走路。于是再次药浴时,重锦不再陪他一起去,容淮并不喜欢麻烦别人,重锦这样他觉得倒也自在。 可远不仅如此,重锦像是要把他们距离远远拉开一般。 抛开这些杂事,即便同在一屋檐下,他们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因为身子大损,容淮依旧嗜睡,他醒来之后,径直去找重锦,可得到的是木榕榕告诉他重锦在闭关修炼。 就这样,别说一天,甚至一连好几天,他与重锦都见不上一面。 是烦了吗? 听榕榕说,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内,全是重锦寸步不离地在照顾他。沐浴、更换衣服、喂丹药、喂灵液……无比精细地照顾一个宛如死尸,连一句体谅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就算再有耐心,也该厌烦了吧。 就这样,在僵持了快半个月之后,灵玉门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第一个到的是小十一。 一回来,看见枫树下的大师兄,在容淮对自己一笑时,原本因为这次在秘境里,有一株灵药被不小心弄毁,所以气鼓鼓的一张黑脸,瞬间笑开了。 “大师兄!” 容淮接过如今十三岁的小孩:“一觉起来,小十一长这么高了。” “什么一觉,你睡了好久。” 两行清泪啪嗒滚了下来,一张黑脸瞬间变成了花脸,容淮笑着给人擦眼泪。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呜。才没有,和大师兄没有关系。是我们没用,没有照看好你。”小十一声音哽咽。 若照以往来看,小十一大概会哭上一些时辰。不过这次却出乎意料,小十一只在刚看见容淮时情绪没绷住,但很快便收敛好了。 他自己擦了擦眼,左右看了下:“大师兄,重锦呢?” “他在闭关。” “这样啊。”小十一眼中掩藏不住的失望。 这一年多来,他们每次都会带九品灵药和别的东西回来。不管是多是少,其实重锦除了容淮,以及他们性命外,大多都不在乎。更不会说借用照看大师兄的名义,贪图他们什么东西。可他们不约而同会先给重锦看看,哪怕重锦从来不会夸赞人,可看见重锦点了一下头,也觉得受到莫大的表扬。 这么多次,他们早已习惯了。如今头一次没见重锦,还有些空落落的。 带着暖意的手搭在小十一头上,揉了揉软软的头发,容淮笑着道:“小十一这一年多,不仅长高了,连着性子也稳重了许多。” 小十一嘿嘿一笑,喜滋滋一边拿出五师兄给他们准备空间法器内的东西,一边道:“因为重锦说,有时间在那里唉声叹气的,还不如洗洗多睡会儿。” “重锦说得极是。”即便没亲耳听到,但一想到重锦那一副嫌弃又不耐烦的模样,容淮唇角笑意更大。 小十一是第一个到的。之后便是楚漠,二师弟、三师弟…… 十几天后,整个灵玉门的人齐全了,一开始他们出去时还会吃点亏受点伤。在外面混习惯了,一个个本就机灵,学得极快,如今早混的如鱼得水。 回来几天后,灵玉门的人就敏锐发现他们大师兄和重锦之间气氛不对。 不过他们没那个胆子去问重锦,只好小声问容淮。 “大师兄,你和重锦是不是吵架了?”六师弟时常吹笛哼调的声音,在没有刻意加入音调后,格外柔和。 闻言,本在各做各事的灵玉门众人,全竖起了个耳朵。 容淮眼尾轻动,笑道:“我们怎么会吵架?” “可是我回来这么多天,很少见你们待一起过,明明以前你们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容淮不禁恍然:“你们小时候同样黏人,如今不也各有自己的事了吗?” “可是,可是我觉得重锦和我们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很关心你。” “你们难道不关心我吗?” “不是……” 最后灵玉门的人在重锦这一事上,着实被容淮问得无话可说,只好不了了之。算了,反正大师兄和重锦两人之间的事,他们问了也是白问。 当夜,容淮披着大氅来到重锦闭关的房外。 上一次见面是在三天前,而且只是因为灵玉门的人全到了,重锦照例出来看一下他们是不是完整无缺的,却和他只说了一两句话,说完便回去闭关了。 不用师弟他们提醒,他也知道重锦似乎不太对劲,他这些日子左思右想,想着是不是哪里惹得重锦不开心,但实在想不出来。 深秋的凉风颇重,如细小的刀片般刮着脸颊。容淮在门外顿了许会儿,不知道贸贸然敲门是不是会打扰到重锦。 正当他还在犹豫时,房门从内打开,重锦蹙着眉站在他面前,见人披了衣服,眉梢才稍微松开了些。 “大晚上不睡觉,跑我这外面逛什么逛?” 容淮道:“许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一直听闻你在闭关,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重锦:“没遇到麻烦。如果你没别的事,我进去了。” 眼见人要走,容淮抓住重锦手腕,直接道:“你在生气。” 没有衣料相隔的温度再次直直烫入心脏,饶是刻意避开了这么久,可不仅没有半点消退,反而一旦再次接触后,成数以千倍的翻涌而来。 明白自己真的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喜欢上这个一无是处的白痴的重锦无奈道:“没有生气。” 他只是有点心烦意乱。 见了容淮会烦,不见容淮更烦,结果始作俑者还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仙门聚会 第四十二章:仙门聚会 握住他手腕的手带着些许冰凉, 体弱的人,即便披了法衣,身子依旧不够暖和。 灵气缭绕而上, 自相贴处而起, 暖着某人的手。 “多谢。”容淮双眼一弯。 “嗯,我要进去了。” “好的。” 重锦低头, 某人嘴上答应, 抓着他手腕的手却依旧没放开。 重锦:“松开。” 容淮一动不动。 重锦:“……” 他叹了口气:“容淮,你想怎样?” “师父不开心了会喝酒,二师弟不开心了会练剑, 三师弟不开心了会布阵……”说着, 容淮看向重锦, 笑着道:“纵然各人有各人的法子, 不过我却觉得小十一的法子最是管用。” 重锦:“什么?” 只见容淮神秘兮兮从大氅后取出一物, 月光下,裹满糖浆、串得歪歪扭扭的糖葫芦格外诱人。 “尝尝吗?”容淮递到重锦面前:“是小十一他们带回来的灵果, 清甜可口,味道甚好。瞧着大小合适, 我便熬了点糖浆,裹在了上面串成了糖葫芦。” “你倒有闲工夫去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对于如今重锦带刺的话, 容淮也丝毫不生气, 他再次往前递了下,笑着回道:“没花多少时间,糖浆不太够,只裹了这一串。” 就算知道容淮并没有别的心思, 只是正好有这么一串, 但知道这人是特意为自己弄的, 重锦还是不可抑制的开心了,简直是中了容淮的毒。 他接过容淮递来的糖葫芦,咬了一颗。 见人吃了,容淮忍不住倾身:“味道可以吗?” 后者嚼了几口,眉梢微蹙:“为什么你熬的糖浆是苦的?” “苦的?糊掉了吗?” 容淮伸手,直接握住重锦的手,带了过来。就着同一根竹签上,咬下一颗。 “好像真的有点苦。”容淮嚼着:“难道是因为没掌握好火候吗?” 容淮还在猜测为什么糖浆会变苦,而重锦一个都没有听进去。如水般的月光下,本就气质清柔的人如今更是干净透彻。 握着他手的人,离他这样近,近到在容淮俯身咬过灵果时,手指上染满了这人的呼吸,温热的气息烫得他手指情不自禁蜷缩。 “那还是不吃了吧。” 唇角沾了红色糖浆,容淮无意识抿了下,带过唇边。 重锦:…… 捏住竹签的手倏然收紧,重锦赶忙挪开目光,他主动从容淮手中挣脱:“不用。一点苦而已,扔掉可惜了。” 见重锦又吃了一颗,容淮不好意思道:“本想着若你不开心,吃点甜的兴许会舒坦点,没想到弄得苦了。” 重锦无奈:“我没有不开心。” “没有么?” 见着重锦吃了一颗,剩下还有四颗,容淮再次就着重锦的手,咬过一颗。 “你干什么?”重锦一愣。 嚼着灵果的容淮被苦得蹙紧眉,含糊不清道:“一块吃,就没这么苦。” 再多脾气也被容淮折腾得没有了,到底还是担心这个白痴的身体,重锦道:“你能吃这些?” 容淮弯着眼:“有让榕榕帮忙剔除了一下杂质,而且就这么点,没事的。” “呵。”重锦不屑地冷笑了声,撇开容淮的手,在人错愕目光中,一口气咬掉剩下的三颗灵果。 “一下吃这么多?”手指戳着重锦被灵果撑起来的脸颊。 重锦没好气打开容淮不老实的手。 “不苦吗?” 重锦瓮声瓮气道:“白痴,谁让你熬这么糊?还串了这么多颗!” 月色下,重锦和容淮面面相觑,僵持了几息后,同样含着灵果的两人相视一笑。 最后,重锦还是同容淮一道回了容淮的房间。简单清洗了一下后,面对着只简单穿了单衣,并且主动为他让出一半床位的容淮,重锦冷着声道:“太挤了。” 还没等容淮反应过来,直接化成了紫藤躺在容淮旁边。 “这样也方便,就不用担心你盖不上被子了。”侧着身,盯着紫藤的容淮一边拉上软被,一边道。 时隔快一个月,再一次同床共枕,容淮忍不住碰了好几下他的藤。时而挠挠重锦的藤尖,时而挠挠重锦的藤叶,重锦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断了感官,任由容淮瞎折腾。 结果挠了还不够,没一会儿,感觉到被子挪动的重锦睁眼一瞧,原本还隔着两掌距离容淮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他旁边,双眼弯成月牙,跟吃到糖的小孩一样,入目可见的满足欣喜。 白痴。 变成藤形的重锦放肆大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个人,这张脸,不管从刚开始认识,还是这一年多,早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可总是看不腻。 坚持不了多久,容淮双眼便逐渐合了上去,在昏昏欲睡前,约莫怕压到了重锦,特意往后挪了点距离,挪开了还不忘给他拉上被子,生怕凉着他。 睡着的人连神色都是舒缓带笑的。 原本安静,一动不动的紫藤在确定容淮睡着后,细藤蔓延,无声地描着那温润的眉眼。 这些日子,说是烦躁,更多的倒不如说是不知所措。 依照他对容淮的了解,别看这人平日时一没有脾气,二来温温和和。实则分寸礼节捏得比谁都准,正如容淮所说,在他师弟师妹六岁之后,他便鲜少再管他们穿衣这等较为私密的事。 重锦自傲、桀骜,他从来不惧什么,更不会在何事面前退却半步。 但是有些东西不能,他很清楚,如果此时此刻同容淮说了个明白,在容淮没有触碰到禁忌时,他得到更可能是容淮不动声色地划开界限,终生半步越不过去。 心思正直坦荡的人,正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才能这般无所顾忌。一旦知道了别人的心意,只会立马拉开距离,断开一切不必要的误会。 灵光闪过,一道修长身子出现。幽深紫眸凝视着身旁的人,重锦抵住容淮额心,感受着两人交融的呼吸。 算了,不知道便不知道吧。他和一个白痴较什么劲?就这样也挺好的。 第二日,一直关注着大师兄和重锦的灵玉门众人,见两人又同进同出,心中石头总算放下来了。 大师兄还骗他们说没吵架。就这还没吵架?瞧昨天面也不见,结果今天就黏在一起。他们全知道的,昨晚大师兄特意熬了糖浆,他们可是一口都没有尝到。 如今容淮清醒过来,身子也逐渐好转,自然不再同意让师弟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争抢灵药。加上这一年中,灵玉门抢来的灵药确实很多,单是让木榕榕全部炼制成丹药就需要花上好些时间。 所以灵玉门的人一下子没什么事做了,纵然见到大师兄安然无恙他们十分开心,可他们一个个都是闲不住的。 这日,枫树下,容淮正看着经书典籍,重锦则懒懒靠在树旁,格外不客气地让容淮念经书给他听。 秋风扫过落叶,裹挟着容淮悦耳的声音,一切都十分惬意。 正坐在一边无聊地用小刻刀削着什么的小十一突然道:“这里的木头珍贵是珍贵,可还是山门里面的用着舒服。” “不都一样的吗?”正逗着不知道哪儿飞来的鸟的十师弟道。 “怎么一样了。”小十一嘀嘀咕咕。 “算下来我们离开山门也快两年了,当初我们为什么离开山门的来着?”木榕榕扒拉着手指。 正躺在树上喝酒的楚漠一听到这事,连忙瞎扯道:“为什么离开?还不是因为你们吵着要出来玩?反正小十一用不惯这里的木头,小淮如今也痊愈了,干脆我们收拾收拾回去了呗。” “哦,对!”二师弟点头:“是记得来中域要去一个什么城来着。” “天虎城。”三师弟补充道。 “对对对!我们不是说去天虎城吗?还有那个小珠子,邀请我们去天虎城的小珠子,里面说两年后有个什么聚会来着。” 楚漠:…… 怎么就想起来了?! “仙门聚会!” 一有人提了个醒,早被抛之脑后的事情瞬间记得一清二楚。 “上次我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好多人说,仙门聚会要开始了。他们说仙门聚会有好多人打架,又好看又好玩,打赢了还给送东西呢!” “哇!” “仙门聚会是在天虎城里面办的吗?” “对啊!” “那我们反正都要去天虎城玩,也去看看仙门聚会,和别人打架老好玩了!” “打架有什么好玩的?血淋淋的。天虎城别听它名声大,其实也就那样,还没我们山门外面的那个小镇子好玩。”楚漠死心不改,奈何压根没人听他说话。 小十一一听有新鲜地方,立马扔掉手里的木头,跑到容淮面前:“大师兄,我们一块去天虎城好不好?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嗯!我也会保护好大师兄的!” “我也是我也是!” ……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附和了起来。 容淮微笑着摸着小十一脑袋,一年多前便答应了,如今自然不会反悔。而且这一年多的时间,因为他受伤,师弟师妹们根本没能好好玩一下。 “好,一起去天虎城。”说着,容淮放下经书,看向旁边靠着树的重锦:“许久前便说要给你置办几身法衣,没曾想耽搁了这么久。天虎城贵为中域主城,乃钟灵毓秀之地,正好给你挑选一些适合的。” 重锦:“嗯。” 说到这里,重锦心中不悦之情再次升起。上次容淮亲手给他做的那件法衣,也是在永乐城中毁掉的。 纵然那法衣丑不拉几,歪来扭去,他根本瞧不上。但他不要是一回事,因为别人而毁掉又是另一回事。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天虎城 第四十三章:天虎城 说走就走, 第二日灵玉门的人便收拾妥当,直奔天虎城而去。 他们此处本就在中域边缘, 出去没多远便找到了直接前往天虎城的驿站。 有了上次在眼皮子底下把容淮带走的惨痛经历,这次灵玉门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先将妖兽上容淮要住的客房全部检查了一遍,然后布阵的布阵,放符箓的放符箓。确定把一间临时歇脚的不大点客房布置成了铜墙铁壁,这才勉强安心。 中域之大,饶是他们如今身处中域边缘, 想要抵达天虎城也需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依照驿站的人所说,还是头一遭见这么不积极的门派,其它那些收到邀请的仙门,早几个月就到了中域。 等灵玉门的人以这个速度慢慢悠悠赶到天虎城, 紧张又刺激的仙门聚会没几天就开始了。到时候别说到处见识见识天虎城, 就连出去逛逛的时间都没有。 这边客房让小十一他们检查好了,容淮带着重锦住了进去。不得不说不愧乃中域的驿站, 即便只是中域边缘, 其底蕴也不可小觑。 客房内精致, 被四扇屏风一分为二,外侧放着红木材料的茶桌椅凳,里侧放着床幔半垂的干净床榻, 床头处还安置了香炉, 熏香缭绕,闻之心悦。 不过纵然这些物件无一不是精致的, 但最惹眼的还是旁边窗台上, 那株迎风而生, 翠绿环绕、草叶茂盛的二品净灵草。 容淮素来喜好这些灵植, 一见灵药, 心中便欢喜。 自从离开了灵玉门,他已经很少再饲养灵药。难得见到这么一株长势喜人的灵药,一进来,他便来到窗台边,隔着手套的手轻轻捏了下那招人喜爱的翠绿叶子。 只是到底是别人家的,容淮再喜欢,也只碰了一下。碰完之后,他便去整理东西。 等人转过身时,重锦上前一步,蹙着眉站在窗边。 “怎么了?”察觉到重锦不对劲的容淮回过头问道。 “没什么。”紫袍抚动,正好挡住窗台上的净灵草:“我不喜欢这里面有别的灵药。” “不喜欢吗?”他听过一些高阶妖兽领主意识异常强烈,不喜欢同一个地方有别的妖兽出没,但没想到原来灵植也有。 “那我带出去放在师弟他们那边?” “不用了。”重锦一挥袖,不给容淮任何看见净灵草的机会,直接连盆收掉整株灵药:“你先休息,我放到楚漠那边。” “好的。” 出了门,重锦脸上神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拿出袖中的灵植,只见方才还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净灵草,如今从叶尖直到根系,全部发黑变烂。 只是碰了一下,还是隔着手套,就变成这样了。 当初他便发现容淮不对劲,按理说灵植灵药什么的,纵然不同环境下对它们的生长药效有细微的影响,但只要给了它们足够的灵气,就能活得好好的。 容淮那些灵药全是灵玉门山下的,灵气浓郁度相差不大,别说那呆子好生养着,就算随便挖出来扔在一个地方也能活。偏生在容淮手里,情况一天比一天糟。 灵玉门的人要走灵药要走得及时,以前他还不明白,如今见了这株灵药,他也算明白为什么灵玉门的人不敢让容淮看见。 这般喜好灵药灵植的人,若是知道因为自己,害得它们成了这样,估计怕是会自责愧疚许久。 收好已经死掉的灵药,重锦径直敲响楚漠的房门。 “进来。” 房内酒鬼楚漠和往常一样,手里正抱着酒壶,一副要醉死的模样。见重锦来了,他难得从酒壶上分出一点注意力:“你怎么来了?” 重锦没有回答,而是坐到桌边,直接摆出净灵草。 一见那株净灵草,楚漠习以为常:“你从小淮那儿抱来的?瞧这样子得养了好几天了吧。不过我记得最近小淮那边没有灵药啊,哪儿搞来的?” 重锦打断楚漠的碎碎念:“客栈里的,碰了一下叶子。” “啊?”楚漠没能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什么碰了一下?” “容淮只碰了一下叶子。”说这话的时候,重锦盯紧了楚漠。 只见楚漠眉梢一扬,显然有些惊讶,但并未太过出乎意料:“那你可得藏好了,不然小淮见了可是要伤心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楚漠还在插科打诨,可一见重锦的模样,心中发虚,最后叹了口气道:“小淮这个没办法管。” “当初将容淮交给你的那人这样说的?” “嗯,说过一些。说小淮的事情,顺其自然就行,不要管,也管不了。” “除了这些灵植灵药外,还有什么?” 楚漠看了眼重锦,发现这人似乎敏锐得过了头:“有灵的都不行,灵药灵植灵兽妖兽……” “灵药灵植无论再高品阶,只要靠近小淮要不了多久都会死。至于灵兽那些,还没接近,便已经吓跑了。”楚漠喝了一口酒:“曾经我见小淮双手均被手套束缚,小淮打小便喜爱那些花花草草,总想去碰一碰。” 楚漠素来没心没肺的声音中带上几分无奈:“有一次,我想着就摘下来让小淮真正地碰一碰,碰一下就行。” “然后呢?”重锦的心莫名提起来。 楚漠眸光深远,仿佛又一次看见了那个场景,他伸出手掌:“谁也不知道就一个不到半岁大小娃娃的手掌,就这样轻轻地放在草地上,然后以他手掌为中心,方圆几丈之内,百草凋零衰败。” 他看向桌上的净灵草:“看见了吗?就和它一模一样,直直到根系,没一样好的,全死了。” 说完,楚漠瞌上眼:“小淮似乎很明白生死一事,好像也知道那些草已经死了,哭了一天一夜,哭得累的睡了过去才勉强缓了下。自打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摘下过他的手套,也让小淮别摘。” “也是因为那次,我才发现但凡亲近小淮的灵植那些东西,要不了多久便会腐烂衰败。越长大,就会越明显。” “在他小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藏得这么快时,他见灵药枯败,还以为是自己没养好。”楚漠摇头:“灵药这玩意,哪需要养?给它足够灵气就能长得好好的,偏生小淮不信,于是翻遍了药籍,背了一年多那些灵药灵植的生长环境喜好,确定自己记熟了,这才又去养灵药,全按着书中灵药最喜欢的条件来养。” 说着,一道灵气自手中而出,毁掉那盆净灵草:“这些年,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发现端倪之前要走他手里的那些灵药。” 一般来说,有灵气的活物从来不会轻易死掉,不管水生还是土生,不过只是舒不舒服的区别。像那些大宗库房内,甚至有许多存放了几百年的灵药,因为灵气存在,那些灵药依旧鲜活。 很明显容淮身上定有什么问题。 但可惜,因为灵气无法入体,他们根本查探不了容淮体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一开始楚漠的确担心,但这么些年过来了,见容淮好生生的,对这事逐渐放宽了心,任由着去了。 问楚漠没问出个头绪来,重锦只得折回房间。 房内容淮正泡着灵茶,听见动静,知道重锦回来了,抬头一笑:“来尝尝?这是以前灵玉门山下的野茶,虽说方入口时有些味苦,但苦涩之后尽是甘甜。” “嗯。”重锦坐到容淮旁边,看着容淮,额心那一点红在白瓷皮肤上异常显眼。 纵然他无法清楚事情原委,想来应该和容淮一下调用整个须弥芥子灵气一事有关。而且灵植灵药吸纳的灵气最是干净,从那些死掉的灵植从内里腐烂来看,像极沾染了污浊之气。 不怪他知道,因为他曾见过吸纳了无涯海魔气的灵植是什么样的。从内里一直腐烂到根系,和那净灵草的样子相差无几。 眼前的容淮,给重锦的感觉就好似一个装满了极为污秽的魔气的瓶子,随着时间推移,那些东西逐渐泄露出来,在调用灵气之后更是裂开了缝,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杯盏触碰到指尖,重锦才恍然回过神。 容淮笑道:“难得见你想什么东西想得这么入神。” “嗯。”重锦连忙避开目光,接过容淮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后,他看似漫不经心道:“躺在床上快两年,才醒没多久,又是一路奔波,可有什么不适的?” 说完,似是被茶水苦到,重锦蹙眉:“若有不适的最好早说,不然憋成了大病,劳烦的又是别人。” 容淮摇头:“榕榕的药很好,已经彻底恢复了,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重锦点头,为了怕容淮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没再多言。 在妖兽上的日子过得很快,约莫是前去天虎城的仙门势力太多,所以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魔修或者阻碍的。 一个多月转瞬即逝,这日在驱使妖兽的人喊声之下,只见远处仙山重重叠叠,灵雾飘摇接连天际,仙鹤自云中穿梭。 城墙仿佛玉带,自左右横拉过来,把整个大地分成了两半。 天虎城四面八方围绕着修真界顶级十大宗门势力,本就乃大能聚集之地,更是占地数千万里,如今从这高处所看去,目光所及的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哇!好大啊!”小十一站在妖兽首部,远远瞧见了天虎城一角,惊喜地大喊起来:“大师兄大师兄,你快出来看看!我们到天虎城啦!好好看啊。” 这上面早已经没有什么仙门势力的人,有的只是特意前来观看仙门聚会的散修。瞧见灵玉门的人一个个挤在最前头,一副穷乡僻野来的,还穿着俗人所穿布料,没见过世面的野小子模样,面露嘲讽之意。 妖兽于天虎城二十里外落下,下了妖兽后,灵玉门一行十三个人欢欢乐乐缴了入城费,进了天虎城。 天虎城。 眼见着仙门聚会还有几日正式开始,天虎城内可谓是大能云集,热闹非凡。但凡天虎城中心的客栈,全部让大势力住了去,至于那些没背景势力的,只能住在最外面,甚至于那些没灵石又没背景的散修,只能在城外住着。 罗承门早有先见之明,让罗炀他们先带着厚礼去拜见他们主宗落霞宗。于是罗炀跟随落霞宗少宗主,成功凭借落霞宗排名前五百位的实力,住到了天虎城稍微靠中的客栈。 这天正午,他正下楼来吩咐小二给落霞宗少宗主准备膳食。 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夹杂着:“这个好好看!那个也好好看!这楼怎么这么高啊?!” 一听便格外粗俗,没有见过世面的声音。 罗炀蹙紧眉,天虎城越往里走,修士无一不是出身高贵有背景的,一个个走出来形容得体,言语温和,赛似仙人。哪会像外面那群人叽叽喳喳,吵人心烦。 正当他付了灵石,端过饭菜要上楼时,只听外面那群人道:“大师兄,这个玉佩居然是个法器,你戴戴看好不好?” 呵,玉佩法器这种小物件,在中域随处可见。所以这些人究竟从哪儿跑来的? 他鄙夷地想到,抬脚就踩上楼梯,突得听见一声如玉石碰撞极为温润悦耳的熟悉声音传来:“好的,我看看。” 握住托盘的手倏然捏紧,罗炀瞳孔震动,这个声音!这个重伤了十长老,仅是轻轻一挥袖便将他们罗承门一行十几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人,他这辈子死也不会忘记! 一把放下饭菜,罗炀往外张看。在密集人群中,那道谪仙般,身着天蓝法衣的修长身子宛如天地间最动人景色,格外引人注目。 容淮! 真的是容淮! 他们不是死了吗?不是已经派八长老他们去处理掉这群人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居然安然无恙,还一个不少地到了天虎城?!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只有我们 第四十四章:只有我们 罗炀本想跟出去看个究竟, 但一见他放在桌上的精致膳食,比起容淮显然落霞宗少宗主更重要。若是一个伺候不好,不仅是他, 只怕连着整个罗承门都要遭殃! 他连忙抬起饭菜, 端上二楼。 反正如今已经攀上了落霞宗少宗主, 既然八长老他们没能解决掉灵玉门的人, 只要他略微使点法子,凭借落霞宗这等大宗的实力,灵玉门那一行人不过轻而易举就能碾死的蝼蚁。 这边罗炀算盘打得上好,外面灵玉门一行十三人玩得正开心。 眼见小十一从摊子上拿了那玉佩法器就要给容淮挂在腰上看看适不适合, 五师弟一把抢过来, 没顾摊主瞬间黑下去的脸, 直接放回摊位上, 满脸的不开心:“干什么要买这个?你有点眼力见行不行?这要材质没材质, 要样式没样式,要作用更是没有半点,还不如我给大师兄的呢!” 五师弟冷嘲热讽完,面对容淮瞬间语气放软:“大师兄, 咱们不买这些, 以后我给你好不好?” “什么嘛!那是你给的,这是我给大师兄的!能一样吗?你自己就是懒鬼,说要给大师兄, 你不就给了个破笛子吗?”小十一一把又抢过玉佩。 五师兄脸跟着沉了下来:“你居然敢说我的笛子是破笛子?” 眼见两人势同水火, 争吵了起来, 容淮笑着拿过小十一手里攥着的玉佩:“玉质通透, 入手温凉, 挺好看的, 谢谢小十一。” 随后他又看向五师弟:“自己做的纵然好,可总很费心力。你送我的玉笛日日佩带,但依旧如新,我哪儿还需要别的?” 见容淮收了自己的礼,小十一开开心心付了灵石。而五师弟见容淮夸自己玉笛好,还随时带着,也跟着开心了。 “你说你们烦不烦?”身后换了张平平无奇的脸的楚漠开口道。 之所以换张脸,按他所言,他曾经可是在中域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人物,此次重回故土,不想被人追着问。 不过小十一他们觉得,一定是楚漠仇家太多,人又怂,这才改头换面来到中域。 “这一路上折腾多少次了?小淮缺什么,他自己又不是不清楚,瞎操心到最后还得小淮来一个个哄你们,只知道麻烦小淮。” “什么瞎操心啊!你分明是觉得没人给你买,你瞧着心里不舒服了。” “你这小屁孩,顶嘴怎么这么厉害?” 楚漠说着就要去揪小十一耳朵。 “够了。”重锦不轻不重道:“时辰不早了,先找家客栈吧,想玩的话还有的是时间。” 重锦一出声,原本正准备再和楚漠斗嘴的小十一立马偃旗息鼓,灵玉门的人老老实实哦了声,准备去找客栈了。 对于师弟师妹们无比听从重锦话的这件事,容淮早已经习惯,他笑了笑并未多言。 天虎城这般大,从入城到这里稍微靠中间点的位置,一路走过来,灵玉门的人也清楚越靠里面越是热闹。 他们确实想再往里面走点,住得越中心越好,但见着大师兄自下了妖兽后就一直陪他们奔波好几天,这些日子这里住一下那里过一夜的,确实得早点找个客栈安定下来。 只不过他们满心惦记着玩,压根不知道天虎城还有众人不约而同所遵循的不成文规矩。 此处已乃天虎城稍微靠中心的位置,能自觉进来的宗门势力默认为当今修真界前五百位大宗。 即便没能立成规矩,但名次后面的宗门势力进来不管实力还是见识,完全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如今修真界过于繁荣,但大宗和小宗之间的差距也就越渐得大。 排名第五百的宗门,和排名第五百零一的宗门,看似名次只是一个,但实际上天差地别。其中前者不管宗门的底蕴、资源、弟子数量、长老实力全是后者的十几倍。哪怕几百年也无法与之媲美。 曾经也有后五百位没有姓名的小宗门,硬着头皮来了本不该来的地方,想靠着运气,试图攀上一两个大宗收他们当做分宗。结果没想到当天便折损了大批弟子,还受到了折辱,于深夜灰溜溜地带着受伤的年轻弟子去到城外。 自此,再也不敢有人贸贸然闯入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即便是仙门,面上再装得其乐融融,实际上还是弱肉强食。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那些大宗在实力充足后,为自己镀的一层金罢了。 不过这些灵玉门的人不怎么知道,当然,就算他们知道也并不在乎。 选了一家不错的客栈,小十一最是积极,跑到柜台踮起脚:“请问还有多余的客房吗?” 老板最为人精,眼珠子一转,把灵玉门十三人全部看了个遍。 纵然灵玉门除了容淮一身法衣外,所有的人没一身好衣衫。除了后面如今换了张脸的楚漠,但饶是楚漠化成如今再普通不过的相貌,一身放荡不羁的气质也是格外的出众。 至于其他的人,相貌无一不是数一数二的好,又以容淮和重锦最为显眼。更为关键的是,重锦一进来后那双紫眸格外张扬。 灵植或者妖兽!而且仅凭他笼罩在容淮身上的修为,完全是化神期! 化神期的灵宠,想要驾契约化神期的灵宠,主人至少也得在出窍。所以这一行人里面,至少得有一个出窍期。 纵然出窍期如今并算不得太稀奇,在大宗里面可能就是个内门弟子的修为。但看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瞧着年轻,说不定还真是某个低调的大宗呢。 不仅老板,连着别的正在小酌,身着各方宗门势力弟子服饰的修士也看了过来。隐晦地上下打量着灵玉门的人。 像大宗全有自己统一的弟子服饰或者佩饰,以彰显自己身份。而灵玉门的人穿的花里胡哨,没有任何一个前五百位大宗的身份招牌。 难道又是外面的小宗混了进来?可看相貌气势以及重锦的修为,着实不像啊。 老板笑道:“自是有的,天字号,地字号,人字号皆有。人字号一晚十枚灵石,地字号一晚三十枚灵石,天字号一晚五十枚灵石。小友想要哪种?” “天字号两间。”小十一直接掏出六百枚灵石:“大师兄,我们先住六日。” 重锦和大师兄,在他们这里早默认两人住同一间。小十一付好了灵石,又不客气道:“你们自己付灵石啊,我才不给你们付呢。” 在递过房牌时,老板弯着一双慈祥的双目,和蔼地看似漫不经心问道:“小友气质这般出众,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此话一出,本就注意着这边的人,更是侧耳细听。 小十一眼睛一眨:“灵玉门啊,怎么了?” 灵玉门? 门? 连宗都称不上的一个门派? 还在心中过着从五百名到一百零一名的大宗名字的老板一下愣住。 众所周知,门派宗门之间也有区别,要想在后面冠一个宗字,被人名正言顺地成为宗门,至少得满足宗门弟子过万,以及掌门实力在大乘期,才有资格称之为宗门。 就是罗承门那样的宗门,也只能在南域称称主,到了中域什么都不是。 所以眼前这群人,别说大宗,连个宗门都算不上? 整个气氛瞬间一变,原本稍微忌惮的目光再次落在重锦和容淮身上时,变得露骨起来。 老板原本慈祥的笑容,也跟着染上了几分轻蔑和不在意:“诸位还需要房间吗?” “要啊,给我一间天字号的,要和大师兄的房间挨着。” “我也要我也要。” …… 很快灵玉门的人付了灵石,重锦拧着眉,和容淮去了房间。眼见两人去了同一间房,本就不善的目光更是不堪,容淮回头扫了一眼大堂,眉梢微蹙。 进房后,容淮来到重锦面前,浅色的眸子打量着重锦的紫眸。 “干什么?”重锦瞧着眼前这个若有所思的呆子。 容淮思索道:“可以把这双眼化成和我一样的颜色吗?” “为什么?” “他们似乎对灵植态度不太友好。”容淮停了一下:“嗯,眼神让人不太舒服。” 灵宠于修士来说,远不仅仅只是表面上并肩对战的伙伴那么简单。只有实力强盛的才能得到尊重,至于实力不如何的灵宠只不过用来当做取乐的玩物。 这白痴,如今倒是敏锐了? 重锦素来心高气傲,化成修士模样显然更方便,但以往的他就是不换。谁若敢将主意打在他身上,直接解决了便是。 即便如今来了中域,在大能云集的地方,他依旧性子张扬。与其说不愿意藏起这双双引人注目的双眼,更不如说他过于目中无人,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身份。 不过如今容淮说了,重锦自是愿意的,毕竟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他还得考虑眼前这个一吹就倒的白痴。 灵气一转,简单一个小法术,重锦原本瑰丽的紫眸瞬间变成同容淮一样的浅眸。 分明颜色按着来,可惜人不同,在容淮那里柔如春日湖水,一眼望之令人心宁。在重锦脸上,纵然跋扈桀骜的紫眸没有了,但莫名多了几分目下无尘的冷傲。 见重锦换了眸色,容淮拉过重锦的手腕:“这一路过来,小十一他们东看西看的,总没找到机会给你置办法衣,正好趁他们现在方进新客房,还没缓过新鲜劲,我带你出去。” 握住手腕的掌心,温度浅浅地传了过来,饶是知道容淮只是简单地想单独带自己出去买法衣,但重锦还是情不自禁一愣:“只有我们两个吗?” “对的。”容淮双眼一弯:“走吧。”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契约我 第四十五章:契约我 带着重锦出了客栈, 正如容淮所说,灵玉门的人刚到新地方,新鲜劲正在热乎着, 一个个房门紧闭的。 等会儿他们仅有的劲头一过,要是知道容淮出去,先不说他们本就黏人。自打上次鬼山岭的事情发生后, 他们盯容淮就跟盯个金疙瘩一样, 一眨眼的工夫都不放过,生怕谁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带走容淮。 容淮牵着重锦离开客栈, 因为担心容淮被人瞧不上, 重锦化神期的灵气罩自始至终没挪开后容淮。 嘈杂繁华的街道上,元婴期修为之上身着同等服饰的宗门弟子比比皆是,饶是金丹的也格外少。 不过倒也不是说如今的元婴、金丹没什么用, 只是仙门聚会, 能有资格虽宗内长老们一道前来的必定乃宗门精锐弟子, 是精心挑选出来为宗门争光的。加上此处又乃大宗聚集地,自然一个个全乃天之骄子。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容淮他们只来自于一个没有任何名字, 还是应天碑上倒数第一的宗门。 感应到笼罩住容淮那威势逼人的灵压,又见容淮和重锦两人相貌气质无不是万中无一的, 心中怯怯, 没人敢多看。 其实别说小十一他们,容淮一直生活在偏僻的灵玉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灵玉门十几里开外的镇子。 头一遭出远门就是修真界中最大的天虎城, 容淮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表现得没有小十一他们那么明显。 容淮就这样拉着重锦在街道上慢慢地走, 时不时看看摊位上的小东西, 想着重锦需不需要。 难得小十一他们不在身边, 没有人一直问他想不想要哪些东西,不得不说,纵然不厌烦师弟他们,知道师弟他们是在乎自己,可容淮也觉得身边清净了许多。 灵玉门不缺灵石,作为灵玉门的大师兄,即便容淮用不了空间法器。但自从他们知道上次容淮的全部家当全折损在永乐城后,立马又给容淮备了许多,生怕容淮有什么不方便的。 而且知道容淮没有修为,又是个容易心软的,所以他们这次还背着悄悄给了重锦许多灵石、符箓、法器、灵液一类的东西。意思显而易见,大师兄身无修为,被人暗算也没有办法,正好重锦和容淮形影不离的,正好全给重锦。 一个个给的时候,还凝着脸,一副老父亲托付自己孤子的郑重模样:“重锦,这些都给你,大师兄身子骨弱,又没有修为,平日里就麻烦你多照看着他了。” 重锦:…… “这个法器还不错。”路过一家售卖法器的店铺,容淮一眼瞧上了里面的一块紫玉,拾起紫玉,容淮直接配在重锦腰间。 重锦低眉,抓住人给自己系玉佩的手,道:“不用了。” 纵然刚开始五师弟和小十一是在争论,但五师弟说得没错。 如今修真界炼器师格外稀罕,有天资的炼器师全去了顶级十大宗门之一的炼器宗。炼器宗的法器自然是好的,但没有门路和背景的修士别说买到炼器宗的法器,他们平日里更笨无法接触到顶级大宗的人。 故而如今市面上的法器质量参差不齐,稍微看得过眼的已经是天价。 如今容淮手中这块玉佩,标了几千灵石,价格不菲,实际上连五师弟给容淮炼制的玉笛万分之一都没有。 “是不喜欢这个吗?” 重锦从容淮手里拿出紫玉,斜了眼面前这个呆子,扔回给商铺老板:“怎么和你那些师弟一个德行。” 反手握住容淮的手,重锦一边带着人离开这法器店铺,一边道:“十一还是个小的,不识货,你也跟着不识货?” “那紫玉流光溢彩,虽不及你那双眸子半分色彩,但勉强相称,若你佩带还有些适合。如今好歹乃修士,我想着,若只是佩带一块普普通通的紫玉,怕是让别人小瞧了。”容淮弯着双眼。 抓住容淮的手莫名一松,本来一脸不屑的重锦表情突然奇怪了起来。 容淮这人哄惯了小孩,一群师弟师妹们又是爱表现的,最喜欢听别人表扬自己,容淮本就喜欢一切往美好的那些看,所以他早习惯了只看见别人的好。 其实也不一定,在这家伙眼里,估计就没有不好的。 可是…… 照容淮这么一夸,重锦还真有点后悔没要那紫玉了。 “这家法衣店好像不错。” 眼前足有四层楼高的楼阁恢弘大气,不少身着华贵法衣的修士进进出出。容淮一眼看见里面摆出来的绸缎。 “先前路过那几家料子始终看上去少了点意思,这里的还不错。”容淮就着重锦抓着他的手:“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成衣,若没有我采些好的布料,再给你做几身法衣。” “就你闲的。” 上次那件四五岁大的小孩法衣,还只是改,就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次他身量与容淮相仿,按这个速度,给他做一件怕是得花小一年的时间,就这样这个白痴还说给他做几件。 算了。 重锦瞥了眼兴致勃勃的容淮,随便这白痴。 果然是天虎城地界的大商铺,两人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琳琅满目法衣绸缎,相貌出众的侍女立马上前寻问两人是否需要指引,在容淮客气拒绝后,行了礼便识趣离开。 不知哪儿的清香缭绕着整个一楼,在第一层,空间最为宽大。这里面的修士足有百来人,但却丝毫不吵闹,他们无不身着华贵法衣,一举一动间全乃大宗气质。 但即便这样,容淮和重锦两人的光芒没有半点被掩盖,在这样众多天之骄子中,两人一进去仍旧引来不少人注视。 容淮感应不了灵气,但挑选东西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好。这成衣店坐落于天虎城靠中心位置,背靠大势力,资源充足,饶是这第一层的绸缎也不错。 容淮仔细看了过去,有灵蛛吐出来的灵丝编织而成的绸缎、有二品细纤灵草编织的、有线绘灵木的……自然也有做好的成品法衣,但这些总不太符合心意。 重锦就跟在容淮旁边,任由着容淮挑来选去。 “没有满意的?”见容淮全不漏地看了遍,依旧没选出来,重锦漫不经心问道。 “没有适合你的,我们上去看看。” 二楼的灵石价格径直翻了一倍有余,这里的修士更少了些。但不难发现,这里修士的灵气身上不仅法衣绚烂,更是佩带了许多一看便格外名贵的法器。 容淮拉着重锦又在二楼逛满了一圈,全程重锦就看着容淮看一下这件法衣,或者看一下那匹绸缎。 其实重锦最是不屑这些小事,他不在意什么法衣,挑选绸缎法衣这些浪费时间的无聊破事,他才没这个耐心来做。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来看这些的。 容淮说给重锦买法衣,实际上要穿的人压根看也没看一眼,重锦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容淮身上。 看这白痴的神情显然比其它的有趣得多。 容淮不会直挑别人的毛病,对人对事皆乃这样,仿佛连一匹绸缎都是有情绪的活物般。 他遇见不满意的绸缎,脸上不会展露半点嫌弃意味。可遇到稍微满意点的,眼睛便会亮一下,如果再遇到更满意的,不仅眼睛会亮,眉梢还会微微一动。 不过最后他又看了眼重锦,似乎是在想象穿在重锦身上的样子,想完之后,嘴唇会抿一下,应该是不太满意的,然后又拉着他去了别地。 重锦就这样一路瞧着容淮的小表情,从一楼被带到了四楼。 四楼的修士寥寥无几,仅有十几位。见有人上来,不约而同余光扫了过来,见容淮和重锦修为和气度不凡,暗中记下两人相貌和身上服饰,在心中暗暗猜测来历后,便没再看过来。 在最里面背对着入口处,正在看绸布的一个修长身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浑身一顿。 他立马停下正在摸着绸布材质的手,眉眼低敛,似是不可置信地在确认什么。一息后,像终于肯定,他猛地转过头,如猛兽般顺着那气息瞬间抓住刚入门的容淮。 原本黝黑的眸子,在看见容淮那一刻,里面仿佛有暗色血渍翻滚。 然而下一刻,容淮身边的重锦看了过来,直接对上这人目光。视线交汇,无声的情绪滚动,重锦本化作浅色的眸子紫眸突现,后者惊讶得双眼微睁,又不甘心看了眼容淮,继而转过头。 “怎么了?”发现重锦异常的容淮问道。 重锦跟着收回目光:“没什么。” 容淮先环顾了一下四周,若这里再没有合适重锦的,只等再去另外的商铺看看了。 反正时间还多,难得清净下来,容淮倒也不急。 一眼仔细瞧了过去,容淮视线落在正对面,高挂起来的那件重紫法衣。简单并不繁复,黑金滚边的宽袖轻垂,明该暗沉的颜色因从上至下颜色递变,加之样式轻盈,整件法衣不仅没有厚重之感,反而带上几分飘逸。 若是先前,重锦定发现容淮双眼比先前都要亮,然后顺着容淮所看的方向看去。 不过如今他根本没有闲心,他冷着眼直视着那个一来便盯着容淮,乃灵兽化身的那个人。 如今修真界繁荣昌盛,万物齐生。既然有人修组建而成的宗门,自然也有强大的灵兽、妖兽、灵药这些灵物化形而组成的宗门。 这些灵物具有种族天赋,又有传承。若真有这样的宗门,要想成为前五百名的大宗自是轻而易举,如此,在这里碰到化形灵兽也不足为奇了。 有血脉传承的灵兽,又乃大宗之人,这样的灵兽素来清高傲慢,不仅不屑于同修士签订契约,更是打从心里瞧不起修士。 可这只灵兽,从他们一进来,就频频看向容淮! “重锦。” “什么?”那只灵兽似乎听见容淮说话,又一次看了过来,重锦心中不悦的同时,连带着声音都夹了冰般。 “试试这件法衣?” 容淮摇铃喊来了侍女,让人帮忙取下这件高挂而起的重紫色法衣。 这件法衣虽各方面都不错,但上面的阵法只有寥寥三个,而就这还算已经不错的了。容淮简单看了下,倒是可以带回去再让三师弟帮忙刻一些阵法。 “穿上试试?”容淮接过法衣递给重锦。 见这人满眼的期待,纵然重锦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接过了法衣。 “仙长,可往这里面更换法衣。”侍女礼貌地指向一侧,特意隔出来的里间。 虽然修士更换法衣不过瞬息之间的事,压根不用特意脱衣,但到底乃隐秘之事,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换衣始终有些不妥。 “可要我一道陪你进去?” 重锦:“……不用。” 又不是小孩,换个法衣,陪着干什么? 在进去前,重锦又警告地看了眼那只灵兽。然而后者根本无视他,重锦前脚刚进,后脚那人便上前来。 “仙友。” 容淮:“嗯?” 面前之人,分明一身清浅颜色的法衣,偏生面容阴柔华美,一双狐狸眼似弯非弯,眼瞳极黑,无端端透出一股邪性,但周身灵气清澈并未为魔修。 “请问阁下可有何事?”容淮礼貌问道。 这人极艳的唇一勾,问道:“仙友可有灵宠?” “没有。” 这人喜出望外,正当他要说什么时,极强的威压瞬间压下,逼得他踉跄后退几步。重紫衣袖抚过,换上法衣的重锦直接挡在容淮面前。 “滚!”声音毫不掩饰的杀气。 后者心中震惊重锦实力的同时,不退反进,手指勾起腰间丝绦,轻轻地甩着,歪着脑袋笑着道:“哟,这么护着,我还以为你是他定了契约的灵宠呢,原来什么都不是啊。” 重锦面容一沉。 “仙友,我瞧咱们有缘,认识一下呗。”这人越过重锦,看向重锦身后的容淮,一双黑眸尽数褪去,通透血眸尽显。 在容淮惊讶中,后者道:“我姓顾名绮,诞生于万尸血海之中,承应怨念煞气而生的一只血煞兽。如今排名为第一百零九的灵宗宗主坐下十二徒弟,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若是可以,我们定个契……” 契约二字还没说完,滔天威压轰然击来,灵气化刃,直袭顾绮。 顾绮仅化神初期的修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一阵刺痛,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滑下来。 “你!” 重锦紫眸全现,手中灵刃乍现,杀气凝成实质:“再不滚,这一次,割掉你聒噪的舌头!” 顾绮心中怯怯,不甘心地看了眼容淮。好不容易在仙门之中居然能碰上个和自己气息无比符合的修士,与此人定下平等契约,修为定能一日千里。 但见重锦修为着实深不可测,加上如今还不知道容淮二人的身份,他也不敢贸贸然招惹,只得退去。 顾绮灰溜溜走了,容淮看着那灰溜溜的背影,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他竟然是血煞兽化形。” 重锦没说话。 容淮曾看过不少古书典籍,自然知道血煞兽的来源。血煞兽生就尸山血海之中,一身修为源自怨念煞气,虽为灵兽,但极易成魔,没曾想还能有仙门愿意铤而走险收血煞兽为门徒。 不过血煞兽如何与他关系不大,容淮很快看向面前的重锦。果然这件法衣配极了重锦,本就简单大气的法衣在本就高傲的重锦身上,更显出重锦不可一世的桀骜。 不需要修为压制,只是随便一瞥,就已经华贵得不敢直视。 “这身果然再适合你不过,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同样适合的?” “不用。” “嗯?” “回去。” 付了灵石,容淮便被自遇到血煞兽后一直黑沉着脸的重锦直接带回客栈。 “欸?你们什么时候出去了?!居然不带我!”一回到客栈,恰巧遇到小十一跑下来买吃的东西。 小十一正要嘀咕几句,一看重锦的脸色,立马吓得噤声。 等到重锦带着容淮上去,他才松了口气,眨了眨眼道:“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谁惹的啊?还是头一遭见重锦生这么大气。” “砰!” 客房门被推开又猛地再次大力合上,容淮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转身,人便被抵在了门上。 重锦扣住容淮五指,掌心紧密相贴,在背对着窗,有些昏暗的光线中,紫眸里满满的占有几欲溢了出来。 “容淮。” “重锦?”容淮看着抵住他,低敛着眉眼的人:“怎么了?是因为那只血煞兽所以不开心吗?” 后者没有吭声,他一点点靠近着那白如瓷的脆弱脖颈,只有那密集的长睫才能勉强遮住里面翻滚的情绪。 不能。 根本不能忽视! 只是想要有灵兽试图和容淮定下契约,想要染指容淮,就已经愤怒到恨不得立马宰了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灵兽! 气息紊乱,安静到能听到两人胸腔的震动。 “契约我。” 扣住容淮手指的手再次收紧,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里,重锦抬起眼,直视着容淮:“容淮,契约我!”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再遇蔺其道 第四十六章:再遇蔺其道 契约我。 契约我。 …… 容淮眉眼低敛, 看向面前的重锦。 只要是灵物幻化而成的,皆能与修士之间签订契约。 而且只可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才能签订契约,除了主仆契约外, 只要定下契约,就是对两方平等的共同约束。 契约一成, 相当于多了一个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但灵物对修士要求颇高,修士是人, 有七情六欲, 心思永远不似灵物那般明透, 所以很多灵物打从心眼里瞧不上修士。 很多修士的灵宠, 要么是强行压制被迫签订契约。要么就是像灵宗那样,让自己弟子同别的大宗弟子定下契约,扩大自己实力。 订立契约,于修士于灵物, 都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不管主仆还是平等契约,一人一灵在契约立下后,只能有一个, 唯一的一个。这段时间, 他们完全属于彼此。 所有人都清楚契约的重要性, 而就是这样,那只该死的血煞兽, 居然主动向容淮请求,妄想成为容淮的灵宠! 即便生气愤怒,但重锦依旧不想强迫容淮做他不愿意的事。 他说:契约我。 看似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三个字, 由他亲口所说, 却将契约的主动方交给容淮, 由容淮来选择同他契不契约。 重锦总是这样, 无时无刻露出一身锋利的刺,但一碰,才发现那刺比幼崽初生的茸毛还要软上数倍,永远只是虚张声势。 等待容淮说话的每一息,都如蚁虫啃啮心脏,煎熬不已。 重锦扣紧容淮的手忍不住收紧,但还是怕捏疼了这人,只敢松了些力度。 “重锦。” 在一息接着一息,无声的审判中,重锦终于听到容淮的声音。 重锦应声:“嗯。” 容淮轻轻一笑,本就温柔的嗓音,如今在昏暗光线中,在两人这般近的距离下直直落入耳里,仿佛美酒佳酿,惹人心醉。 “虽然不太确定你突然想要定契约的缘由,不过在我这里,不管有无契约,你于我都必不可少。” 心猛地一震。 重锦呼吸一乱,他情不自禁收拢与容淮相扣的五指,眼中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就要抬眼看向容淮时,后者却仿佛怕重锦不明白这个必不可少的深大意义,他继续道:“和师父、师弟、师妹他们同等重要。” 重锦:…… 浑身力气一泄,重锦再次收敛干净那即将宣之于口的情意,他声音冷淡,紫眸已经恢复平常:“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容淮一笑,主动拉起重锦扣紧自己的手,他道:“契约于你我而言,并非约束,只是多了一道羁绊。若你哪天觉得这契约碍事了,你尽管告诉我,我们再解开。” “你愿意?” 容淮疑惑:“为什么不愿意?” “那我再问你。” “好。” “我问你,”重锦双眼攫住容淮双眸:“如果今日我不与你缔结契约。有朝一日,你碰上别的灵植或者灵药,又或者灵兽。如果他们让你契约他们,你会不会同意?” 契约的灵物,只仅次于缔结了道侣契的道侣。 即便不似道侣契那样一伤俱伤,心脉相连、神魂相融、心意相通。但签了契约,就能随时随刻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关键是,它和道侣契的意义一样,都是彼此唯一的一个。 容淮眉眼轻抬,似乎让重锦问得有些惊讶,他无奈一笑,摆摆头:“怎么会?” “若情谊不够,契约不成。可若情谊够,便是挚友亲兄,又怎能再用契约?”容淮对灵物并无什么任何瞧不瞧得上的,他视万物平等如一,故而并不太喜欢修士将契约了的灵物称为灵宠。 其实在他看来,这些契约也是一些无所谓的东西。若真心相待,又怎还需要一个契约来维系关系?若两人本意相违,再多的契约也是无用。 “当做挚友亲兄的灵物不便契约?”重锦双眸一眯,带着些许审视,他可没忘记方才也是眼前这白痴亲口说的,说他和他师弟师妹们差不多:“那你怎么愿意和我定契约?” “因为你想契约。” 重锦:…… 什么叫他想?他想难道你就能直接同意吗?! 果然,他就知道和这个呆瓜说不清楚! 不过送上门来的契约,不定白不定,免得以后又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妄图又想和容淮定什么契约。 “伸手。” “哦。” 容淮听话地伸出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手骨修长,玉指如竹。重锦捏住那白中带红的食指,这样干净通透的人,仿佛生来便受尽上天喜爱,连一根手指也是精雕细琢过的。 随后一道细小的灵气割开细腻指腹,一滴红艳的血珠自细小的伤口中流出。 只要重锦再取自己一滴血,与容淮这滴血相融,随后释放出神魂,那么契约可成。可现今重锦却不慌了,他蹙紧眉,握住重锦的食指始终没松开。 在血取出来的同时,他已经拿出膏药擦在容淮手指上。确定处理好了容淮这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后,他这才取出自己一滴血。 两滴鲜红悬浮在半空中。 平等契约,只需一人一灵普通的血,神魂有一缕相连便足够了。 主仆契约,需要一人一灵其中一位的一滴心头血,和一滴普通的血。心头血者为主,之后再以为主那边放出神魂,压制另一边。由此,主仆契约可成。 最后乃反噬最为重要,同时也是修真界中最为少见的道侣契。道侣契不仅需要两方同时取出心头血,更重要的是心意相通,只有心意相通的两人,在神魂放出后才能神魂互相融合。 在修真界中,很少有人能真正的缔结道侣契,第一是道侣契反噬极重。缔结道侣契的双方,从此以往,永生永世不可变心,一荣俱荣一毁具毁。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完全放心地交给另一个人。第二,道侣契要两厢情愿,若有一方情谊不及另一方,或者心不诚,则神魂不可相融,道侣契不成。 在灵气驱使下,两滴血慢慢靠近。 明明只是简单地缔结一个普通的平等契约,但重锦心却莫名跳动了起来,他扣住容淮的手不由自主收拢。 又是一点。 在昏暗之中,随着血色边缘逐渐交接,重锦呼吸跟着收紧。 就在相交之时,两滴血轰然爆发一阵灵气波动,在紫眸猛地颤动之中,容淮那滴血于半空之中碎裂蒸发,仅是半息彻底湮灭成灰,只有重锦的那滴坠落在地。 和曾经容淮曾食过的那些杂食一样,像肮脏之物般被容淮身子远远摒弃开。 灵气不入体,甚至连出体的血液也无法用。 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之中,良久,容淮一笑:“血液虽未融,但仪式已完,契约已成。倘若以后再有人问我有无缔结契约的灵物,我可直说是株姓重名锦的灵植了。” 重锦没绷住一笑:“蠢货。” 就这样,契约不成的事无声无息揭了过去。两人默契避开容淮的血在触碰到重锦的血后,炸裂蒸发的那一幕。 什么血煞兽,什么契约,看似全部抛之脑后,其实重锦一点都不敢忘。 越接触,容淮身上不对劲的地方越多。 为什么灵气不入体,为什么只能食用丹药,为什么容淮不能修炼,为什么灵物碰到他会害怕会消亡,为什么他不能契约,以及为什么承应怨煞邪念而生的血煞兽会喜欢容淮。 思绪繁乱,没能想多久,二师弟来敲了房门,说他们在备了一些,问容淮要不要下去和他们一起。 整个灵玉门的人都在,纵然容淮对吃食并无兴趣,但并不会拒绝。 容淮带着重锦下了楼。 楼下,灵玉门的人都在乖巧端坐着等容淮。 到底来了大地方,自然不能像以前小家子气,吃个饭还得穷酸地挤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所以灵玉门的人让客栈老板把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 整个一楼大厅,但凡有人出入,第一眼就能瞧见这扎眼的两张桌子,以及桌子边上紧挨着的,一群如同俗人的灵玉门众人。 客栈老板告诉灵玉门的人,若人多,想要周遭清净方便一点,他们客栈有包厢,可以去包厢里面。 结果老板好心建议得到了灵玉门一众白眼:“饭菜味道一模一样,换个地儿就贵个七八倍,你当我们傻呢?” 客栈老板:…… 正从包厢中出来的傻客人:…… 简而言之,灵玉门真不在乎什么面子,该吃吃,该抢抢。于是,本来一身的好相貌好气质全被糟蹋得一干二净,头一遭见到灵玉门吃饭样子的修士,还以为是哪里的饿死鬼投胎了。 容淮和重锦在旁边看着,只是偶尔动一下筷子。 突然,容淮感觉有人看着自己,他往后一看,果然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满上了酒,见容淮看了过来,微微一笑而后抬起酒盏,对容淮敬了一杯:“容仙友,好久不见。” 容淮跟着一笑:“蔺仙友,好久不见。” “谁啊?”旁边吃得满嘴油的小十一听见容淮说话,跟着凑了过来,顺着容淮目光看了去,一眼瞧见了蔺其道。 他皱紧眉:“大师兄,那谁啊?你们认识吗?” 容淮揉了下小十一的脑袋:“先前在永乐城遇见的一位仙友,名为蔺其道。没曾想还能在此遇见,倒是缘分。” 永乐城? 灵玉门正在大吃特吃的一行人,眼神一寒,就是害的容淮险些身死,昏迷了将近两年的那个永乐城? 一瞬间,所有不善的目光全部聚集到角落中悠闲的蔺其道身上。 后者面对十一双质问的眼睛,眉梢微扬,不退反进,先礼貌地点了下头,而后对容淮发出邀请:“容仙友,难得一见,不如过来小酌几杯?” “好的。”容淮应允,笑道:“你们先吃。” “大师兄。”小十一方想起身跟上,见重锦一道跟了过去,只得又坐了下来。一个人不满地嘀嘀咕咕:“叫什么蔺其道,我听这名怎么跟这人一样讨厌呢?” “两位仙友,请。” 蔺其道和在永乐城时一样,面容清隽文弱,穿着简单朴素。在他抬袖时,露出的腰间铜铃依旧精巧。 容淮和重锦落座,蔺其道给两人满上酒,随后笑着看向容淮身后那坐在最中心,格外招摇的灵玉门十一人。 “这些全为容仙友你的师门吗?” 容淮颔首:“是的。” “嗯,”蔺其道一边饮酒一边点头夸赞:“容仙友气度不凡,果然师门中人也非同寻常。” “师弟师妹们年岁尚小,让蔺仙友见笑了。” 蔺其道听得哈哈大笑:“容仙友师门中人,全聚在此处了吗?” 重锦听得蔺其道和容淮一问一答,心有不悦,可蔺其道所问的问题并无任何冒犯的地方,所以他并不好多言。 只见容淮点头:“师门连同师父以及我的灵植,一共十三人,如今全在此处。” “哦?” 他们的声音没有掩藏,在这全是修士的客栈之中,一字不落地传入别人耳中。 许多人已经知道容淮他们来自一个叫灵玉门的小门派,但如今听容淮亲口所说,才知道这竟然是个仅有十三人,连个小门派都算不上的蝼蚁之物! 鄙夷、不屑……各种情绪从眼底而出。 然而蔺其道却没有半点瞧不上的情绪,他兴致显眼更高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师父一位,灵植一位,你一位,正好剩下十位弟子,倒是格外吉利。” “正好一词如何说?吉利一词又如何说?” 蔺其道微微惊讶:“容仙友难道没有听过这样一则传闻吗?” 容淮愣住:“什么传闻?” 叮! 正当蔺其道要说之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为何,听到这铃声,重锦心中无端一跳。 蔺其道歉意一笑:“抱歉。” 随即他低头轻叹,手指温柔地抚过铜铃:“讲个荒诞古老的传闻罢了。”说完,他取下腰间铜铃,看向重锦:“我瞧我这铜铃与你甚是投缘。” 没待重锦说什么,蔺其道又低下头:“或许你能和容仙友的灵植处处?” 叮! 这次铜铃声更大,仿佛蔺其道说了什么话,惹怒了它般。 蔺其道又安抚地摸了下铜铃,细致地拿出一方方巾,叠好后放在重锦旁边桌面上,这才把铜铃小心放上去。 两人一灵植一铜铃,各占一方,宛如四人在交谈。 安置好了铜铃,蔺其道这才又笑道:“方才讲到传闻对吗?” 容淮点头:“是的。” 蔺其道叹了口气:“其实啊,这传闻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古书里记载的所谓上界中两神十尊的由来罢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两神十尊 第四十七章:两神十尊 上界的两神十尊? 楚漠修为不低, 在发现容淮喜好看经书典籍后,每次出去会带许多珍惜的各种杂书,甚至包括极为稀有的炼丹的、符箓的、阵法的, 关于修真界的奇闻古谈,自然也囊括了许多。 但不知是否蔺其道所要讲的传闻过于古老, 容淮根本没有看过关于上界两神十尊的事。 不过即便不明白,但容淮并未出声打断, 而是极有礼地听着。 “天地之大, 又分为下界, 修真界, 上界。下界共有十八界,十八界全为俗人。修真界乃修士,修为攀至大乘后,便可直升上界。”蔺其道不急不缓, 语音停顿恰在好处,听上去意外的舒心。 “这些想来你们都清楚,不过, 鸿蒙之初是没有天地, 没有所谓的上界、修真界、下十八界一说的。那时候仅有的, 只是一条河。” “名为往淮河。” 说到这里,蔺其道停了一下, 看向容淮,食指沾了酒,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可巧, 这个往淮河的淮乃三水淮, 正是容仙友你字中的那个淮。” 淮字还未成, 一道灵气自重锦手中而出, 直接抹掉所有痕迹,他冷眼看着蔺其道:“既然讲传闻,就别做无聊的事浪费时间。” 对于重锦冒犯的行为,蔺其道不怒反笑,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擦掉手指上的酒渍,点头笑道:“阁下说的是。” “往淮河孕育天地灵气,生万物,但其实真正诞生于往淮的仅有十二位,即两神古尊。” “修真界所飞升之人,在上界只能称之为仙。能冠之以神之一字的只有最先于往淮中诞生的那两位神。” “诞生两位神之后,天地方才有初分的趋势。天地首分上界仙魔,因两神实力相当,属性却截然相反,所以清者待在上界仙界,浊者待在下界魔界。后人为了方便称呼两神,又将仙界那位称为神尊,魔界那位称为魔尊。” “就这样,过了几百年后,往淮河再次孕育生灵,这次出来的便是修为实力仅次于两神的十方古尊。” “正邪已有两神,故而十方古尊亦正亦邪,性子各异。十方古尊已出,天地大势已成。上界仙魔两界彻底已成,于是往淮河一分为二,一部分流经仙界坠入下十八界,一部分流经魔界坠入修真界。” 说到这里,蔺其道双眼一弯:“坠入修真界的便是如今的无涯海。无涯海中裹挟了往淮河一半灵气和魔界的魔气。灵气上升,如春雨滋润当时荒芜一片的修真界。由此,修真界万千生灵继而诞生,修真界方可成型。至于流经仙界那一半河,坠入下界后,因下界承受不住,崩裂成了十八界,故而下十八界灵气稀少,全乃俗人。” “三界全成,十方古尊因性子跋扈,实力可怖。曾在修真界初成时,互相打了起来,几度毁掉整个修真界。能制住这十方古尊的,仅有神尊和魔尊两位神,但魔尊性子随意,最好吃喝玩乐,懒得管。” 谈论到这位不管事的魔尊时,蔺其道语气之中笑意深了几分。 他继续道:“魔尊不管,唯独那位清冷孤傲的神尊,尚有两分心怀天下的神性,挨着一个个将古尊收拾了个遍,带回仙界严加看管了起来。” 原来蔺其道要讲的这个传闻,就是整个天地苍生的由来。 这里面的一字一句,因为过于久远,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修真界没有上界的人,而上界的人也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下来,所以蔺其道所言,根本没有记载来坐实。 其他的人原本还竖起耳朵听,试图听到什么灵宝之类有用的东西,结果听见蔺其道扯什么往淮河,扯什么无涯海,扯什么两神古尊,瞬间没有了兴趣。 但容淮不仅听了进去,他还问:“那往淮河呢?” 已经孕育了两神古尊,又将自己一分为二,孕育了修真界和下界万千生灵的往淮河怎样了? “往淮啊。”蔺其道笑容前所未有的放大,清隽病弱的脸上浮现几分与他气质完全不同的打趣,他看着重锦:“死了。” “死了?” “对啊,死了。”桌上一直安静的铜铃猛地颤动起来,不过这次蔺其道并没有阻止它,他转而看向容淮:“往淮河自一分为二后便元气大伤,彻底陷入平静之中。但五百多年前,一直如死水的往淮醒了。” “可惜刚醒没多久,便死了。” “为什么?” “因为……” “够了!” 重锦骤然起身,酒壶酒杯被灵气震落,酒水洒了一桌,浸湿垫着铜铃的方巾,一直响着的铜铃沉默了下来。 蔺其道笑容不变:“因为被背叛了,它最信任之人带走了它最珍爱之物。” 唰! 无形灵刃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直取蔺其道项上人头。 蔺其道身形一躲,速度快如残影,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灵刃划破脖颈,毫不怀疑,只要蔺其道再慢点,他的整个头颅会当场落地。 重锦是真的想杀他。 不过蔺其道依旧没有半点恼怒和意外的模样,颈边血液滑入衣襟中,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格外有礼地对重锦行了个礼:“既然阁下不想听,那我也不便多说了。” “容淮,我们走。”重锦抓住容淮手腕。 “传闻未完,容仙友,若有缘我下次再给你讲后一半。” 砰! 灵刃闪过,这次蔺其道不闪不躲,灵刃划伤脸颊,削掉一缕长发。 整个一楼内肃静无声,灵玉门十个弟子眼睁睁瞧着重锦带着容淮上楼,害怕得一个字不敢说。 好不容易等重锦和大师兄身影不见,灵玉门的人刚想去收拾一下方才惹重锦生气,让他们没能和大师兄好好吃饭的蔺其道。结果一看,这人早不见了踪影,只留摔碎的酒杯和一桌的狼藉。 “容淮。” “我在。” 房内,重锦不稳的声音响在耳侧,容淮感觉到了重锦的不安。方才是头一遭,他见重锦这样强的杀意,他很清楚重锦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不知道重锦怎么了,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多言,而是反手揽住了重锦。 “容淮,让我进入你的神识,好吗?” 神识? 神识与神魂牵连,是修士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让别人贸贸然进入神识无异于将性命交由别人手上。 听见重锦提出这样的要求,容淮并未有任何迟疑,他点头:“好。” 双手扶住脸颊,重锦倾身而上,额心与那点艳丽的红相触。重锦眉眼低垂,长睫相接,昏暗之中,呼吸交融。 他道:“容淮,闭眼,别害怕。” 神识牵引着放出,与上次入梦不同。梦不过神识的极小部分,加之重锦乃外来者,所以上次的他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能感觉到容淮的神识让他没来由的熟悉。 而这次,容淮放开了自己的神识,任由重锦进来。 神识缓缓下落,最后虚体悬浮在一片蔚蓝的海之上。 这是容淮的识海。 识海越大,神魂越强,很多修士的识海不过一片叶子或者一叶孤舟。 而容淮的识海是一眼望不见天际的海,重锦的虚体就站在这片海上,在一进入这里,他的目光就全部聚集在最中心,那柄冰冷锋利的玉剑之上。 无数灵气丝线以玉剑为中心,如根系般穿透识海扎入四肢百骸之中,封印似的锁住这具身子。 重锦呼吸一重,他缓缓靠近这柄玉剑。感受到外者的气息,玉剑浑身气势一凝,但很快便消了下去。 那些密集的灵气丝线在随着重锦靠近时,依次有序往两边散了开,重锦轻而易举来到玉剑面前。 玉剑剔透如冰,周身灵气凌冽,里面似有金纹流动。分明是柄无上尊贵凛然不可侵犯的剑,重锦却简简单单地触碰到了。 在指腹落在剑身上那一刻,清鸣声自剑身而出,如同再遇久违故人时,从咽喉中,发出不可抑制的哽咽。 有什么从玉剑涌入指尖,自化成人形以来,有了记忆之后,一直伴随着他的神魂刺痛,如今消散得无影无踪,神魂格外舒畅。 重锦敛眸,遮住时浅时深的紫眸。 半盏茶后,重锦从容淮神识中退了出来。 “还有别的需要吗?”容淮问道。 重锦神色如常:“没有。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有点累。” 能让容淮说出来的,估计不仅只是有点累,毕竟进了识海一遭,纵然重锦并未做别的事,但容淮依旧承受不住。 容淮沾床便睡,外面天色尚早,重锦怕影响容淮休息,放下了床幔。 所有光线都被挡住了,暗色之中,重锦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容淮床边,紫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街道人潮涌动,在另一间客栈,阳光从半合的窗户内投了进来,穿过透明的魂体,投在桌上那小巧的铜铃上。 在铜铃旁边放一个玉盏,坐在另一边的蔺其道先为这个玉盏满上灵酒,再往自己面前的玉盏倒酒。 “蔺其道。” 铜铃面前,面朝窗户的魂体开口,可惜已是魂体的人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由铜铃发出清脆的悦耳声。 “主子,我在。” 负手而立的魂体转过身,即便光线透过整个身体,连着五官轮廓皆已模糊,可依旧能窥见其中令人惊叹的凌世风采。 修真界大道万千,修士不同于俗人能有投胎转世。但修士身陨,若神魂无伤,便可凭借魂体修炼成魂修,或者凭借神魂夺舍活物躯体得以存活。 这道魂体轮廓已然模糊,几欲消散在空中。可就这是这样即将消弭的魂体,也远不是修真界的那些凡物所能容纳,只能凭借铜铃勉强维系着。 魂体踱步来到桌前,看向铜铃旁边蔺其道为他满上的剔透醉人的灵酒。 蔺其道笑道:“此乃醉花酿,由千种灵果,千种灵花,再加上大乘期的香蜂蜂蜜酿制了百年而成,甘中带苦,苦后甜回,滋味无穷。你以往最喜品酒,定会喜欢这醉花酿,待日后我们对酌可好?” “永乐城毁了还不够吗?”铜铃悠长,仿佛有人长叹。 蔺其道唇角笑容不变:“幸好它毁,不然只怕恢复主子的躯体还需好些时日。” 他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如卧龙般蔓延出去,连接天际的亭台楼阁。看向这看似太平的盛世,看向这街道上言笑晏晏的众修士。他比谁都清楚华丽绚烂之下是怎样的满目疮痍,这些貌美的人皮下遮住的又是怎样的一副肮脏面孔。 微风扫起鬓发,此时此刻,无声粘稠戾气从这个看似病弱的文雅书生身上一点一滴蔓延而出:“主子,弱肉强食本乃天地法则,我只不过想揭开他们那层伪善的面具,为什么你总不能理解呢?” “真后悔。”本欲端起那诱人的灵酒,结果透明的手却直直穿过了玉盏,魂体不禁懊恼。 “后悔什么?”蔺其道来到魂体身侧。 这人性子肆意随性懒散,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加之实力强盛,所以他从不会回头看,自然更不会说出后悔二字。 蔺其道端起了方才魂体没能端起的玉盏,他们身量相仿,这样近的距离,甚至部分/身躯重叠,可惜什么也触碰不到。 “主子是后悔太相信我?还是后悔当初用心头血救我?”声音越来越沉:“还是说后悔一开始见到我,留我在身边?” “都挺后悔的。”铜铃发出最后的几声就彻底安静了。 没等蔺其道再说话,魂体回到铜铃之中,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许久后,蔺其道饮掉手中的酒,指腹轻柔地摩挲着铜铃:“没事的,再要不了多久,我便能陪你去遍三界各处,饮尽各种美酒,品尝各种美食。”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长长记性 第四十八章:长长记性 容淮和重锦走了, 讲传闻的人也走了。 但因蔺其道而起的话题并未消下去,在客栈中,最不缺的是大宗之人, 这里有的是活了几百年乃至更久,带着宗门弟子前来参加仙门聚会的资历较深的长老们。 此处大多为一些没有什么经历的年轻后辈,正巧闲来无事,某宗门的一位长老捋了下胡须,接着道:“纵然方才那小辈所讲传闻实属荒诞,但五百年多年前的修真界与如今的修真界可谓是大不相同啊。” “长老,此话怎讲?”长老旁边的弟子聚精会神,连忙追问。 一直以来, 修士堪破大乘巅峰之后,再历经最后的天道雷劫便可飞升。仙门中人飞升仙界, 邪道之人飞升魔界。 然而就在五百多年前, 修真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修真界在剧烈震荡之后, 所有人再也不得飞升上界。自此, 大乘巅峰修士悉数滞留于修真界。 因修士修为越高升,寿命越长, 这些大能早有几千年的寿命。有实力晋升到大乘巅峰, 甚至能够飞升的人天赋极佳。自然不是那些行将木就, 大限将至的大乘修士可以与之相比。 如此这般, 修真界本就天赋极强的强者被迫滞于修真界,本便为大宗的宗门越发强盛。在资源被疯狂占领掠夺的情况下, 小宗越发孱弱。 至此, 修真界呈现两极端之势。小宗不依赖大宗, 根本无法存活, 故而如今大宗分宗遍布各处。 不过这些话, 长老不敢说。凭借他们的实力,还远没到和排位前一百的顶尖大宗作对的地步,更不可能亲自向这些看不清形势的后辈揭示修真界现状。 他讲的是另外一些,是在五百多年前他亲眼所见的,震撼修真界的天地异象。 有人猜测修真界异象来自于上界,也正是因为上界出了大事,从而导致飞升上界的通道关闭。不然为什么修士早不能飞升,晚不能飞升,偏偏在异象出现之后才不能飞升呢? 五百多年前的天地异象,乃修真界这多年从未出现过的。 第一个出现的异象。 即便时隔这么久,长老在说时,浑浊双目中仍旧染上了恐惧。 天地崩裂,黑云笼罩,蔚蓝上空犹如瓷器悉数裂开。那时的修真界,仿佛成了一个密封瓶子,有人强行的敲碎它,硬要从上往下塞进什么来。 但还是没能塞下来,那场异象持续了几天几夜。遮天蔽日,天空如山河碎裂,灵气各处逃逸躁乱,分不清昼夜,只有粘稠、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整个修真界都要完了的时候,黑云散开,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无任何一死一伤。 可经过当初这第一个异象的修士,全莫名觉得自己逃过了一个死劫。 自那之后,等修士们好不容易缓和心中的惊恐,他们才发现他们不能再飞升上界了。 “哇!”七师弟听着,发出一声惊人的感叹,不客气地戳了戳楚漠的手臂:“欸,你见过没有?你不是说你也活了挺长时间了吗?” 楚漠白了一眼七师弟,啜了一口酒:“我又没活五百多年,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二师弟跟着不满地嘀咕一句。 楚漠:“……” 这群没大没小的,有一点当他是师父的态度吗?! 第二个异象,是在这个异象消失后的几年发生。相较于第一个毁天灭地的异象,第二个异象就宛如回到修真界初诞,万物再生之时。 若说第一个异象代表无法摆脱的死亡,那么第二个异象就是生的希望。 在第二次异象发生之时,所有人,连着整个修真界仿佛都活了过来。 游离着的,体内的,法器内的……所有灵气全部在欢愉跳跃,在庆祝,在朝拜。作为亲身经历过的长老再次回忆起那次时,阴蛰多年的双目也情不自禁柔和了下来。 没有人能在亲眼见过那样美好的盛景后,还能无动于衷。 百花齐放、千鸟齐鸣、万兽朝拜。野草自荒芜旱地之中长出,枯木复出新芽,纷飞大雪骤停,暖阳重照……亿万生灵全洋溢在漫天的心悦之中,宛如修真界在用毕生的温柔恭迎它们尊贵的神明。 一般有天地材宝现世时,会出现灵气暴增的异样,再厉害一点的天地材宝会引来灵兽、灵植的共鸣。 可这次的异象是整个修真界! 但和上次第一次震撼修真界的异象一样,这次的异象依旧没能持续多久。 仅有几日,灵气沉默下去,陷入死寂之中。灵兽哀鸣,野草低垂。才复苏的枯木新芽坠落,无声地再次死去。翠茵遍地的荒地,草木渐而枯黄,暖阳消散,大雪继而覆盖。 和上次莫名逃过大劫的心悸一样,这次的修士无端感受到一种挥之不散的哀伤,他们第一次同脚下的大地共有着同一情感。 “之后有查到什么吗?”能引起这等异象的,若真是天地材宝,不知道该是如何的惊世之物。 长老摇头,眼中柔和已全然散去:“不知何起,怎能查之?” 这是所有修真界一道出现的异象,没有在哪个特意的方向,故而根本没有指引。在异象一过,前百大宗当即各处寻找,可惜只是无头苍蝇,最后全空手而归。 “哎,老头。”在一片沉默之中,稚嫩的少年音突然响起。 长老一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身为前五百位大宗之中的一位出窍期长老,从未有人胆敢这样对他不敬。 “老头,这儿呢!”七师弟挥着手,嬉皮笑脸道:“这里这里。” 瞧见是灵玉门的人,长老脸刷地沉了下来。 正在喝酒的楚漠抬起眼,冷着脸教训:“老七,叫什么老头?没礼貌,换一个。” “哦,好的。”被训斥的七师弟应了声,他瞅着长老,乖巧地换了称呼:“小老头。” 楚漠:…… 他恨不得一头扎进酒坛子里,这一群人里面除了小淮,就没一个省心的。 为什么他要做这些欠揍的臭崽子的师父?! 无视长老已经发青的脸,七师弟曾经在小镇上用小幻术坑骗惯了小孩,早已经在那处地方臭名远扬,只要有小孩见了他,一定追着他打。 如今来了这外面,又为了采取灵药,经过将近两年的在外历练。可惜他没有半点成长和收敛,他道:“两个大异象,一个都没查出究竟为何出现,那你方才说的话不全是一堆废话吗?” “对啊对啊!”小十一连连点头:“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没讲,我瞧刚才的瘦竹竿讲得两神十尊还蛮有意思的,你给我们讲讲两神十尊呗。” 一口被人一个小老头的叫着,早习惯了高高在上,受惯了别人阿谀奉承的长老的脸色已然铁青。 听见小十一的话,他回讽:“那后生张口胡说,两神十尊的传闻指不定从哪儿杜撰的话本上看来的,只有听得少了,没见识的粗鄙之人才觉得可信。我乃正统大宗传人,又怎会知晓这等荒谬滑稽之谈?” 十一抹了把嘴边的油:“没意思,你这五百多年活得比我们师父长,却比我们师父还没用咧。” 楚漠:…… 砰! 一掌拍在桌上,整张酒桌轰然化作齑粉,旁边元婴期的弟子直接被冲得滚到地上。长老气势全开,阴狠地盯着灵玉门一行人:“竖子,找死!” 小十一似乎让这变故吓住了,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眨,往旁一抓,抓住七师弟的袖子:“他生气了,是你干的,就是你先叫他小老头,他才生气的。” “别扯我,”七师弟嫌弃地打开小十一满手油的爪子:“还不是你说他比师父更没用?你嘴欠,活该。” 说完七师弟直接把小十一往前对着长老的方向一推,大义凛然道:“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 “你不要脸!明明该老的先上!” “滚,小的最没用,你不死谁死?” “你先招惹他的!” “你惹生气的。” 长老以及客栈观看了全过程的众人:…… 什么玩意啊? 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没实力,要灵石没灵石,做人又抠,嘴巴又欠,胆子又小又怂,关键是还起内讧。 灵玉门这十个弟子不仅没用,还全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这真的是他们仙门的修士吗?怎么能有这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啊?! 到最后,灵玉门的人自己吵了起来,长老只能暂时先忍住这口气。 他端着架子,自诩大宗之人。先不说灵玉门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年幼,他资历摆在这里,若真出了手,欺负小辈这个帽子若让对家扣下来,着实丢脸。 狗咬他一口,难道他还要自己再咬回去? 其实也用不着他动手,他所属宗门在三百多名。想要攀附他宗的宗门数不胜数,灵玉门惹他动怒一事,要不了多久会就传开。 区区一个仅有十三人的小门,一指便可碾死的蝼蚁,自然会有人替他出手,取来这些鼠辈的项上人头。 夜晚临近,见容淮没再下来,因不放心容淮,楚漠他们又一一来看了眼。 方才还油嘴滑舌的一个个师弟师妹们,在重锦面前脊背直挺。 重锦同意他们进来时,他们一个字没敢多说,不知道为什么,分明重锦还是以前那个重锦,可只是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他们好像比以前更怕重锦了。 这些人老老实实垂着脑袋,尽管重锦什么都没说,但他们还是胆颤心惊地给重锦行了礼这才小心翼翼离开,连关上门时都轻手轻脚的。 出去后,他们才敢低声传音:“重锦是不是变了啊?” “好像是有这么一点点变了。” 但他们说不出来哪儿变了,不过又一致觉得如今的重锦才是更真实的重锦,比以前更要对劲点,可是好像又还差一点。 嘶,真是奇奇怪怪! 灵玉门的人向来不喜欢这种想不通,需要动脑子的费劲事,反正重锦不会伤害大师兄,于是他们一致忽视此事。 夜越渐得深了。 外面的喧杂也逐渐小了去,暗色之中有什么快速逼近,一道血色影子自酒楼屋檐上空闪过。 血红琉璃似的眸子在感知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气息后,猛地发亮,只是一瞬便已经锁定。 越来越快。 就在即将靠近容淮所在的客房外时,一道更快的灵气截住这血色痕迹。 轰! 瞬息灵气裹挟血痕往客栈相反方向跃去,血痕疯狂挣扎。两道灵气穿过无数街道亭台,在一处暗巷时,从上砸下。 在碎裂振飞的石屑之中,紫袍飞扬,修长五指掐住一只手掌大,通体血红的小兽。在即将捏断小兽脖颈时,灵光一闪,小兽化成人型,正是白日中的顾绮。 “咯!”青筋暴起,腰侧的护身玉佩已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顾绮无力扭打着重锦扼住他脖子的手,看向重锦的血眸之中全是惊恐。 他知道灵玉门的人在客栈中得罪了排名三百多位的一个宗门长老。本来有人准备今晚除掉灵玉门所有人,讨好白日里被冒犯的那位长老,以此谋求福利。 但他想和容淮契约,纵然灵玉门别人的性命他不在乎,但他莫名欢喜容淮,所以以灵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公然放话,说灵玉门中有他看中的人。 灵宗乃排名一百零九的大宗,在前一百位大宗均不在的此处,可谓是呼风唤雨。 借用宗门无形保护了灵玉门这行人后,他特意佩带上能抵挡合体修士三击的护身玉佩前来找容淮。 这个玉佩就是用来对付重锦,只要制服了这只麻烦的灵物,容淮不是手到擒来吗? 他满心势在必得,可没曾想,他引以为傲的护身玉佩只是一下,就被重锦击碎了。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灵玉门的人不是蠢,他们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们有依仗!而他们的依仗估计就是眼前这个不知究竟是灵植还是灵兽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顾绮艰难吐字,目光紧紧看着重锦的紫眸,几欲窒息的大脑中,思绪飞速运转,可还是找不出化神期就有如此惊骇威力的灵物。 他身为血煞兽,血脉在灵物之中排名不低。但他在同为化神期的重锦手下,支撑不住一招!即便这人有可能隐藏了修为,可也是仅动用了化神的修为啊! 重锦没有回答顾绮的话,没有月光的照耀,这双紫眸似雪山寒冰:“不长记性?” 右手灵刃幻化而出,重锦神色冷淡:“那我便让你长长记性。” “唔!”血瞳猛地睁大,几欲瞪裂。 伴随着灵气封住顾绮嘴,灵刃一挥,断臂坠地声同时响起,温热的血液溅到灵气罩上。 灵刃消散,重锦冷眼撤回灵气罩,身上滴血未沾。这可是容淮给他买的,万不能沾了肮脏之物。 重锦一撤开,脸色惨白的顾绮痛苦地捂住齐肩斩断的肩膀滑坐在地。纵然血煞兽能断臂再生,但修为大损,而且断臂之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紫眸微垂,重锦没有半点怜悯地看着顾绮:“别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报名 第四十九章:报名 顾绮狼狈而逃, 重锦确定自己身上没沾染到一丝血味,这才折回客栈。 客房内,用灵气罩护住的容淮依旧睡得安稳。重锦坐回床边, 紫藤自指尖而出,轻轻探向额心的那点殷红。 在藤尖触碰到时,原本寒冰似的紫眸,瞬间泛起了无尽波澜。 河水的悲吟、无力缠住云靴试图阻挡脚步的花木……无数凌乱、撕裂、不全的画面如恶鬼冤魂撕扯着重锦。 收回强行抑制着才没颤抖的紫藤,重锦瞌上眼,微乱的呼吸湮灭在泛凉的晚夜之中。 灵玉门的人本就来得迟,又在初入天虎城时玩乐了许久,所以第二天便到了核对仙门聚会名额的时日。 其实早在一个月以前, 就已经进行了仙门聚会第一次修士报名。之后相隔半个月,又再报名一次。这次离仙门聚会仅剩两日, 乃最后一次报名机会。 还没有报名的仙门可以去报名, 若是已经报名的, 想要看所有名单, 也需要去天虎城最中心查看。 灵玉门的人心心念念着仙门聚会,一听见这个消息, 立马整装待发。他们本就爱凑热闹, 仙门聚会这种事, 怎么可能少得了他们? 一大早, 灵玉门的人一溜烟地冲下楼。 见灵玉门众人全完好无缺,客栈内的人并未太过惊讶。 毕竟灵宗顾绮看上灵玉门大师兄, 想要契约的事, 明面上还未有人提及, 实则私下早已众人皆知。 一时间, 灵玉门从一籍籍无名的小门, 成了背靠大宗,不可招惹的存在。不少人感叹,堂堂一百零九位的灵宗瞧上了这么一个小门派,也不知道灵玉门撞了什么大运。 看来,这次这个小门混入天虎城内里,攀高枝的企图倒是成功了。那些个天虎城外围的宗门听见这事,又嫉妒又羡慕,只恨不得取代了灵玉门。 “大师兄,你醒啦!”在容淮下来的时候,小十一立马开心地凑上去。 “嗯。”容淮揉了揉小十一的脑袋,看了下已经齐了十一人,不好意思道:“起得晚了些,又让你们久等了。” 清晨时的修士最多,自灵玉门到客栈后,容淮和重锦并未怎么出来。所以这里面大部分修士还没见过容淮,也就是灵宗亲传第十二弟子想要契约的大师兄。 听见灵玉门的人喊容淮,大部分人立马看了过来。 别说这些第一次见的,就是那些见过一两面的,在瞧见容淮依旧忍不住心旌摇曳。不管修士再如何好看,可看久了难免生了腻味。 但容淮不会,他的一举一动都令人格外舒心,犹如春日和风轻抚脸颊。看着他时,仿佛一切都安静了,神魂舒畅,心神安宁。 怪不得灵宗那位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血煞灵兽,在成衣阁第一眼就相中了此人。 “才没有等多久,是我们起得太早了!嘿嘿,我昨晚一整夜没睡呢。” 小十一还要和容淮说什么,紫袍抚动,后出客房的重锦从容淮身后走出。脚步一踏,正巧遮在容淮面前,挡住别人探寻的目光。 紫眸低垂,落在小十一身上。 咕咚! 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十一瞬间一个激灵,浑身骨头莫名发疼,脖子一怂,连忙避了开。 “你,”正在喝酒的楚漠顺着看向重锦时,不禁一愣:“你。” “怎么了?”分明重锦没有任何相貌上的改变,可以往桀骜、目中无人的紫眸,如今竟是带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 原本的重锦再如何倨傲不好亲近,但至少没有这样让人从心底而出凛然不可亲近之感。 楚漠捏紧酒壶的手收紧,脑中一直模糊看不清的,似乎轮廓渐清。不过他很快回过神,赶忙收回视线,掐碎心中那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他在想什么?!怎么可能?真是疯了! “没什么。”楚漠率先否定回道。 先不说已经相隔这么久,修为、年岁全无一样对得上的,这世间哪能有这么巧的事? 重锦狐疑撇了眼奇奇怪怪的楚漠,见人避开自己,倒也没再多问。在客栈那些人几乎瞪掉的双眼中,他拉住容淮:“走吧。” 后者一笑:“好的。” 灵玉门的人走了,客栈之中的人却迟迟没回过神。 没有遮掩的紫眸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他是灵宠! 还是和顾绮想要契约的容淮那般亲近的灵宠! 一般灵宠不会和契约者之外的修士靠得这么亲近,看容淮和重锦的样子,只怕关系已经到了不仅仅签订了契约的地步。 所以灵玉门这是什么意思?公然和灵宗对着干? 昨晚顾绮才宣布瞧上了灵玉门的大师兄,不准别人动他,今天容淮就招摇撞市地直接拎着个灵宠。 这不就是当众打灵宗的脸吗? 听说灵宗宗主最是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弟子,不给顾绮面子,不就是不给灵宗宗主面子? 妙啊。好不容易摆脱一个排名三百多位的大宗,只是一晚,居然招惹上了更为可怕的灵宗。 原本不少人还在嫉妒灵玉门的运气,这下方才有多羡慕,如今就有多幸灾乐祸,他们就等着看灵玉门是如何自讨苦吃的。 其实重锦就是故意撤掉昨日容淮让他遮挡紫眸的幻术,他就是故意显露自己灵植的身份,就是让要别人知道容淮已经属于了他。 天虎城之大,谁知道除了一个顾绮外还有没有别的顾绮,他没有可那个耐心一个个地处理。 从客栈到天虎城中心有不短距离,灵玉门的人怕容淮劳累,早早租好了马车。 别看灵玉门的人平日里抠得厉害,但一涉及到容淮,那可是有多大方就多大方。 就拿这马车来说,他们直接租了最贵的那辆。 马车内装潢奢华,宽敞明亮,正中心的长桌上布置了新鲜的灵果和糕点。然而一方空空荡荡,只坐着容淮和重锦两人。另一方,十一个人苦哈哈挤在一起。 “别挤我!” “你才挤我!你个死胖子!” “你才胖!每次就你吃得最多。” 容淮拍了拍旁边空位:“你们过来坐,不就不挤了吗?” 咕叽。 原本还在你推我挤,小声吵架的师弟师妹们瞬间安静了。他们偷偷瞥了眼容淮身边的重锦,他们也想过去,可是不敢啊! 擅会察言观色的容淮见状,侧头笑着看向重锦。 几息后。 见容淮还盯着自己,重锦无奈抬眼,对上面前的人:“看什么?” 容淮不闪不躲,同重锦对视着,他打趣道:“瞧你是重锦,还是凶神恶煞的怪物。” “凶神恶煞的怪物?”重锦眉梢一扬,看了下对面的师弟师妹们,见后者在触碰到他的视线,全部耸起了脖子,跟缩头乌龟一样,心中了然。 他跟着一笑,漫不经心道:“所以看了这么久,你瞧出来我是个什么玩意没?” 容淮认真点头:“瞧出来了。” “什么?” “小紫。” 重锦:“……闭嘴!” 今日是仙门聚会最终名单确定的日子,前来核对的宗门不少。 天虎城之大,即便他们本来身处的客栈已经位于靠中心的位置,加上这辆马车乃两匹筑基巅峰期的妖兽,但赶到天虎城中心,仍足足花费了两个多时辰。 在跨越到前一百位大宗所在领地时,方才还气势汹涌、如飞的两匹妖兽速度瞬间一滞。与此同时,来自四面八方,无声的目光落在马车上,似要穿过马车看透里面的人。 马车价格不低,从外面进来的宗门鲜少有租得起这样价位的马车,故而打量的时间多了一会儿。 小十一没忍住,掀开帘子,迫不及待地探出脑袋。 入目是外面数十倍的奢华,灵木玉树、金砖碧瓦,宛如仙境。越来越盛的景色随马车前进,尽数落入眼中。 双眼越瞪越大,在那些暗中打量的目光还没挪开时,只听小十一发出震天动地的惊叹声:“哇!真好看啊。” 暗中窥探的人:??? 纵然天虎城乃修真界极盛之城,小宗小派见识天虎城的机会也不多,但不至于这样一副穷山僻野来的,没见过好东西的穷酸模样吧。 “真的吗?你过去点让我看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只见一个脑袋噗一下跟着挤了出来。 又是一个脑袋挤了出来。 紧接着第三个脑袋挤出来。 没几息,一个不大的窗子全是脑袋。 随即,一连串尖叫呐喊惊叹声如鞭炮声从头响到尾。 暗中探查之人:……这马车里坐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你看那个!” “天香阁是什么啊?” “这墙都是灵玉做的,好厉害啊!能值不少钱吧。” 他们待惯了小镇,习惯了俗人的观念。像灵石他们脚下的极品灵脉里全部都是,根本不稀罕。反而俗人喜欢的那种闪闪的,比如金子、玉石格外感兴趣。 “好香的糕点啊。”途径糕点铺,他们努力抽动着鼻子,捕捉着飘在空中的香味:“比客栈里最贵的糕点还要香,等会儿回来的时候,买一点尝尝看。” “还有卖灵兽和灵药的!大师兄,你来看,这里好多灵药啊,五品、六品……” 坐在里面的楚漠扶着额头,无奈道:“你们收敛点。” 说了当白说,这些臭崽子没一个理他。 楚漠无可奈何,怪来怪去,还是怪他当初嘴欠。 明明臭崽子们全不知道那金珠子是个什么玩意,他非得来一嘴。现在好了,直接丢脸丢到整个修真界了。 仙门聚会向来在天虎城最中心,也是最大的,名为万罗场的擂台内举行。今日报名和核对名单的地点,也在这万罗场外。 等灵玉门的人到时,万罗场外已经人山人海。这边灵玉门的人刚下马车,立马有一垂髫小童迎了上来。 垂髫小童仰起头,分明讨喜的圆脸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无神空洞,连声音也是一板一眼的:“请问仙友是报名还是观看比试名单?” “小傀儡!”这可比上次那只小鸟好玩多了! 小十一双眼唰地亮了起来,伸手就去抓小童发髻。 还没碰到,楚漠一把拍开,白了小十一一眼:“手又痒了?之前就算了,如今待别人地盘上,还想拆别人东西?” 教训完,楚漠对小童道:“报名。” “报名。”小童跟着重复,缓了两息,僵硬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好的,诸位请随我来。” “不拆就不拆。”小十一摸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嘀嘀咕咕:“有什么稀罕的?面子像人,里子不像人,有什么意思?要是用有灵识的东西装在里面,才有意思呢!” 他说这话时,正巧重锦看了过来,小十一浑身一个激灵,莫名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闭嘴安静了下来。 “你们来报名的?” 小童引着灵玉门的人来到另一边摆了长桌的那处,这里空空荡荡,除了两位登记人,一个人都没有。 登记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灵玉门的人,先见这些人穿得着实上不得台面,又没能感知到这些人身上灵气波动,心中轻蔑之意渐露。但后又见容淮和重锦,察觉到笼罩在容淮身上的化神期灵气罩后,态度稍微才凝重了些许。 “嗯,来报名。” 见人点头,他再问道:“一个都还没报名?” “是啊。” “不对,按理说仙门报名的先前核查过,没差什么宗门了。” 听见他的话,那边前来看名单的修士纷纷看了过来。 登记人一边拿过册子,一边翻看:“如果一个都还没报名的话,我似乎有点印象。” 登记册快速从前往后翻,这册子是按照应天碑上的宗门排名来的,眼见越翻越后,直直翻到最后一页。 果然在最后面,末尾一行的灵玉门上空空如也。 灵玉门,修真界上万门派中垫底的那个,因为实力太差,应天碑甚至把灵玉门和上一个宗门隔了几丈远。 之前他们核对过名单,每个门派都报名参加了,独有灵玉门没有。但见灵玉门弟子仅有十一位,只当没有人符合报名条件的,所以自然而然忽视掉了这个门派。 没曾想,这个倒数第一的灵玉门,还真找上门来了。 那人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十三人,纵然这些人穿的不怎么好,但看相貌气质,怎么也不像废物门派里的啊。 他不确定地问道:“你们所属门派可为灵玉门?” “是啊,灵玉门。”五师弟点头。 “是应天碑上排名最末的那个灵玉门吗?”登记人看着容淮和重锦,还是不可置信地再问。 这下,那边正观看名单的所有人注意力皆被吸引过来了。应天碑上最后面的门派,不就是传闻中,实力差到不敢想象,甚至于连应天碑都看不过去,把名字扔在最碑底的那个门派吗? 十师弟不解:“你这话问得奇怪,难道不是只有我们这一个灵玉门吗?还有你说的应天碑又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过。” 好了。 确定就是最菜的那个灵玉门了,不然谁会连修真界承应天道,连前十顶级大宗都心怀敬畏的应天碑都不知道啊! 听得十师弟这样说,登记人原本的凝重散得一干二净,身子敷衍地往后一靠:“你们想报名仙门聚会?” “嗯嗯,报名!” 登记人摆手笑道:“先不急,你们清楚仙门聚会的规则吗?” “啊?”灵玉门的人傻眼。 一看灵玉门的神态,就猜到他们不知道。登记人闲了好几天,正好无事,他难得有耐心道:“仙门聚会呢,主为年轻弟子准备的,其中分为五个修为层级的比试。” “年岁在二十岁以下者,可报名炼体期比试。年岁在五十岁以下者,可报名筑基期比试。年岁在一百二十以下者,可报名金丹期比试。年岁在三百岁以下者,可报名元婴期比试。年岁在五百岁以下者,可报名化神期比试。” 登记者慢慢悠悠说完,果不其然,他每报一个,灵玉门本兴致勃勃的弟子们脸黑一分。报完后,他们已经彻底没劲了。 “除了这五个,就没有别的修为比试了吗?”八师妹小声地问。 “不然?”登记者哈哈大笑:“难道还要比引气入体吗?” 此言一出,那边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修士也跟着大笑起来。 “那不行啊,一个都报不了。”二师弟摸着自己的桃木剑,可惜道。 登记人扬着眉,等着看这群人羞愧难当的模样。 要知道多少宗门弟子都以参加仙门聚会为傲,为了能在仙门聚会上拿个好名次证明自己更是苦修多年。结果灵玉门的弟子,却连参加资格都不够。 “走吧。”楚漠压住心中喜悦,他正巴不得这样。不然一旦参加,比试期间内都得留在万罗场,想想就觉得脑袋疼。 “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没有啊,不能参加仙门聚会,又没说不能待在天虎城。” “不参加就直接玩呗。”小十一喜滋滋地道。 登记人:??? 他们不伤心的吗?! “对哦。” “走了走了,去买我们刚才瞧见的糕点,还有灵药!灵药也给大师兄买点。” 登记人:??! 眼见一行人手舞足蹈就要上马车,登记人目瞪口呆,他连忙喊住:“等等。” “又要干什么?” 在灵玉门的人停住的时候,他看向容淮和重锦:“你们也不参加仙门聚会?” 重锦不耐蹙眉:“我并非灵玉门的弟子,灵玉门比试与我何干?” 登记人瞧见他的紫眸,又见从应天碑拓印下来的册子上确实记载的灵玉门仅有十二人,转而看向容淮:“这是你的灵宠?” 容淮道:“是与我签订契约的灵植。” “化神修为?” 面对登记人的再三追问,本就耐心浅的重锦更是不耐。 自从上次在永乐城过后,重锦的修为早已一跃到了出窍,之后体内修为更是以几倍速度每日上升。 如今时隔两年,他的修为自然不可能仅在化神。但重锦很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一直将修为隐藏在化神。 听见登记人这样问容淮,重锦代为回答:“化神期。” “那就对了。”登记人拿着册子,继续问容淮:“那么你的修为是何?” 能契约一个化神修为灵宠,至少修为得在化神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原本无所事事的灵玉门弟子们唰一下警惕起来,不善地看着登记人。 登记人让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搞得不知所措:“仙门聚会非不得已的情况下,但凡符合要求的修士必须参赛。既然契约了灵宠,修为说不定符合条件?哪有整个门派,一个弟子都不参加仙门聚会的道理。” “我没有修为。” “就是没有修为也得,”登记人一卡:“你说什么,你没有修为?!” 声音之大,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在一片没能抑制住的惊疑声中,眼见重锦要发作,容淮微笑着示意重锦撤掉他身上的灵气罩。 化神灵气罩一消失,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容淮就这样完全暴露在所有人视野中。 神魂、灵气自容淮身上扫过。 真的没有一点灵气!连引气入体都算不上,这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俗人! “可以走了吗?”容淮客气询问。 登记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边重锦再次将灵气罩给容淮合上,然而四面八方的目光,甚至隐藏着的无数大能视线根本挡不完。 心中越来越烦躁,重锦拉住容淮就要回马车。 登记人这才猛地回过神:“还不能走,你是灵玉门的弟子?” 看人不依不饶,容淮敏锐察觉重锦耐心即将告罄,他反手握住重锦的手腕,笑道:“是的,我乃灵玉门大师兄,请问还有何事?” 登记人:“姓名?” “容淮。” “年岁。” “二十有三。” “容淮。”登记人一边念一边在灵玉门宠乃化神修为,所以你完全可以参加化神修士比试。” 合上册子,面对着重锦黑沉的脸,登记人心中怯怯,他补充道:“依照仙门聚会的规则,一个门派在有条件符合的弟子情况下,必须至少报名一位。”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一大宗 第五十章:第一大宗 容淮名字强制被写上去了, 报名已成,再想拒绝已是不可能之事。 灵玉门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唯有剩下的那些人还在震惊之中迟迟没能回过神来。短短时间内接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们一下子梳理不过来。 先是一个小门派过来报名。 紧接着这个小门派居然就是传闻中,在应天碑上差倒数第二几丈开外的倒数第一废物宗门灵玉门。 然后不愧是最差的宗门,一行十几个,居然没有一个符合报名条件的弟子。 哦,不对。 灵玉门的大师兄报名了! 不过这个大师兄一点修为都没有!可就是这个没有修为的大师兄,他竟然契约了一只化神期的灵宠。 所有思绪理下来,所有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跟什么啊?哪儿来的奇奇怪怪的门派?! 仅这还远不止。 因为灵玉门的马车离开万罗场不到二十里开外的位置, 它停下了,不仅停下了, 里面一窝蜂挤出一堆人, 直奔剑自云来客栈而去。 嘴里囔着争抢:“这次大师兄的房钱我来付!” “不行!我付, 住我旁边!” “你滚一边去!” …… 显而易见, 他们这是盯上了万罗场的客栈,要直接住进去了。 他们怎么敢的啊?! 但凡看一下周围来往的修士, 感受一下他们深不可测的灵气波动, 再看一下他们穿着不菲的弟子服饰, 优雅而得体的谈吐行为, 这群白痴就没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吗?! 以万罗场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均为排名前一百位大宗的地盘。而方圆二十里内, 已经完全是修真界顶尖巨头, 抬手挥袖间就可令修真界震上几震的前十顶级大宗所属领地。 为了方便本宗弟子在仙门聚会时, 有个不错的地方调养。万罗场二十里以内的客栈全由十大宗门自己开建, 连里面的老板、小二也要么是以前的宗门弟子, 要么是宗内哪位的亲朋。 而灵玉门的人,还真的直接一头跑进去了! 剑自云来客栈最靠近万罗场,灵玉门的人本就是懒惰好玩的,所以在楚漠下车去打灵酒没多久,由二师兄带头,于是一群人附和。 一方面容淮已经报名仙门聚会,此处离他们原本所在客栈尚且有距离,住近一点可以避免容淮东奔西跑。另一方面,天虎城里外差距太大,小十一他们看花了眼,着实想赖在这里面玩玩。 容淮素来不会扫他们兴,所以带着重锦随他们一块进了剑自云来客栈。 剑自云来客栈足有五楼,一楼绣着万剑归来图案的十二扇恢弘屏风而立,灵酒佳肴、丝竹声声。 不似外面那些弥漫着各种肉食糜烂气息的客栈,仅是一楼也像极了舒缓安静的上等厢房。 “还有两日便是仙门聚会,小师弟还未出关?”正对着窗,腰悬法剑,身着锦绣白袍,面若美玉的人蹙眉而道。 “我过来的时候都还没听见动静呢。”对面同样一袭白袍之人甚是无精打采地靠着椅背:“化神中阶晋升化神高阶,哪有这么容易?” 在他们之外,别桌弟子皆放低了声音。他们身上法袍刺绣与那两人相同,但颜色截然不同。 他们着蓝袍,而这两人乃白袍。在一些仙门大宗中,为区分弟子以及彰显弟子身份,实力越强、地位越高者,所着服饰颜色越浅。 而白袍者,不管在哪个宗门,仅有至少亲传弟子之上的人才有资格穿。 至于邪道则恰恰相反,他们以黑为尊。因为魔修修炼方法邪恶,以他们的话来说,身上法衣尽是以血染黑,故而法衣颜色越深,代表他们杀得人越多,实力越强。 “不过反正已经报名了,比试场次一时半会儿又到不了小师弟,怕什么?” 姿态吊儿郎当的那人伸了伸懒腰:“一百岁以内化神期的,如今整个修真界算下来不过十指之数,我们小师弟就其中一个。他还是头一遭参加仙门聚会呢,以往我们第一次参加比试时,师父皆会陪同,这次师父也应该会出关前来吧。只是不知道小师弟能拿个什么名次回来。” “对了,你还记得灵宗的那只血煞兽吗?”这人突然提起,为了怕对面的人想不起来,他还补充道:“就是几年前,六师弟瞧上的那只。带了重礼前去契约,灵宗宗主都同意了,结果那只血煞兽非得说气息不符,同六师弟契约于他修行无益,以此拒绝了。” 血煞兽年轻气盛,当众驳回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宗主亲传六弟子,着实吓坏了灵宗宗主。 灵宗宗主连忙道歉,又依照六师弟的灵根,找了自己的另外一个亲传弟子,虽然血煞兽拒绝得干脆,但他说得没错。六师弟见后面那位弟子确实比血煞兽更要符合,才与后面那只灵兽缔结平等契约。 纵然最后两方安好,不过对于那只有胆子公然拒绝他们六师弟的血煞兽,显然他们如今依旧记忆深刻。 对面那人点头:“嗯,记得,怎么了?” “嘿。”这人立马来了兴致,原本歪歪斜斜的身子陡然坐直:“我听说那只心高气傲的血煞兽,主动找了一位修士提及契约。然而不仅没契约成功,还丢掉了一条胳膊,修为大损,灵宗宗主气急,放言要伤他徒弟之人好看。” “你姗姗来迟,就是在外面打听这些小道消息?”话这样说,可原本云淡风轻的人似乎还是勉强来了点兴趣。 他很清楚,在外面那一层,前五百位大宗的地盘上。灵宗本就排名靠前,加上和他们宗门有些渊源,根本没人敢得罪他们。 “伤他徒弟之人是何门何派?” “是……”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先到的!” 话未说完,一阵喧哗嘈杂声,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吼声,瞬间打破这里的高雅平静。十个人,有大有小,从客栈门口唰一下冲进来。 “老板,来两间上房!”七师弟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到底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老板笑容不变,仔细打量了一番灵玉门的人,没能在这些人身上感知到灵气,故而无法确定他们修为几何。但见这十人穿着普通料子,又无一人佩带灵剑,。 确定并非本宗弟子后,老板笑着道:“请问诸位仙长来自何门何派?” 按理说,不管哪个宗门的弟子都没胆子敢擅闯剑自云来客栈。不过正是这样,所以老板更想知道到底哪个不怕死的宗门胆敢进来。 “灵玉门啊。”七师弟不解:“怎么住个客栈,总要问来问去的,真够麻烦的。你们这儿到底还有没有空房啊?我要两间上等房。” 灵玉门?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门派? 他们剑自云来客栈,可不是随随便便,这等小鱼小虾也配住的。 老板和一楼所在的弟子们心中均为不屑。 老板神色依旧,正要开口拒绝这群人的入住,白袍闪过,方才还在那边侃侃而谈的人,不知何时来到附近。他饶有趣味地瞥了眼灵玉门这群人,款步上前,没有骨头般靠着柜台,手指拨弄着算盘上的算珠,提醒道:“空房没了吗?昨日我不还听说,房间空了几间,指不定恰巧够这些仙友住?” 老板连同那些瞧戏,以及窗边那位身形端正的剑修均为一愣。老板心惊胆颤看了下眼前这人,这可是渊恒道君,那位修真界剑仙的亲传二弟子! 他又望向窗边那位,见那位蹙眉点头,老板这才对七师弟笑道:“自是还有空房的,一间上等房五百灵石。” 老板报价时小心翼翼看了下倚靠着柜台的人,见那人依旧玩着算珠并未出声,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报价:“一间中等房……”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凡是非本宗弟子入住,房价均贵一倍。 “要两间。” 然而还没说完,七师弟一个储物袋直接扔柜台上。这储物袋还是他来天虎城新买的,模样比五师兄做得又丑又黑的空间法器好看多了。 老板打开一看,立马被里面灵光闪到双眼,整个储物袋装得满满当当,少说也得有好几万灵石。 “给我房牌呀。”七师弟伸手。 “好的好的,小仙长稍等。” 老板歉意地收好空间法器,弯腰拿出十个房牌。 “给我这么多干嘛?”七师弟只从其中拿过房间号连在一起的房牌。 老板疑惑:“这法器内灵石这么多,即便付全部客房好几日也绰绰有余,小仙长不一块给你的同门付了吗?” 七师弟嫌弃地瞥了眼其他的人,翻了个白眼:“谁要给他们付?” 老板和一楼其他弟子:……真是同门情谊深厚。 “对了,这间房内的灵植灵药全不要。”七师弟补充道。纵然不知道为什么重锦不留大师兄喜欢的灵药灵植,可重锦提的要求,打死他也不敢忘。 在七师弟退开,其他师弟师妹们上去挨着付灵石时。 靠在柜台边上的人收回手指,和七师弟搭话:“小仙友,你是灵玉门的吧。不过,我怎么记得你们门派不止这十个人。” 七师弟抬眼瞧着面前这人:“对啊。” 话刚说完,七师弟余光瞥到外面,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一变,嗓音立马一甜,凑到容淮身边,开开心心地递上房牌:“大师兄,给你和重锦的!” 大师兄。 是容淮? 那人顺着七师弟看向走进客栈来的两人。一蓝一紫,一柔和似春湖,一冷冽似冰山雪颠。气质截然相反,却又莫名契合。 “谢谢,你的灵石还够吗?” 舒缓悦耳的声音似扫过耳廓,连着整个人不禁软了下来,心中随即泛起点点波澜。还没等他从这沉浸中清醒过来,一道凌厉的视线直直跃了过来,犹如当头棒喝,让他猛然惊醒。 油然而生的危机胁迫自脚底升起,直逼骨髓,后者对上那双覆了寒冰的紫眸。 是灵宠! 还是一只修为极为高深的灵宠! 方才第一眼只注意两人相貌和超凡脱俗的越然气质,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这般尊贵华丽的紫袍之人竟是一只灵宠。 此时此刻,就是这只灵宠,已经完完全全挡住他看向容淮的视线。 满满占有欲,毫不掩藏的倾泻而出,完全不应该是一只灵宠该有态度。 直到容淮重锦他们,连着灵玉门一行人上了楼,这人才勉强从那种渗透全身的威吓中缓过来。 “裴瑜。” “什么?” 裴瑜恍然,在听见自己师兄叫他时,惊然回神,发现额边竟是渗出冷汗。一只灵宠,还仅是一只化神期的灵宠,怎么会有这么强势的压迫感? “为什么同意他们住进来?” 瞧见自己师兄脸上不同意的神态,裴瑜暗自掩去心中因重锦而起的惊愕,又没有骨头似的抱臂靠着柜台:“你方才不还好奇血煞兽究竟看上了谁,又是谁断了血煞兽的胳膊么?” 裴瑜脑袋一抬,对准一楼拐角处,扬了扬下颌:“喏,正主不就来了?” 身边的人略微一顿:“后面进来的二人?” “是的,想要同其契约的乃那位身着蓝袍的灵玉门大师兄容淮。”脑中再次浮现容淮的模样,怪不得血煞兽这般欢喜。不过紧接着,裴瑜脸色稍微凝重了些,师兄没有正面对上那只灵宠,故而不清楚。 可他却直接承受了灵宠的威压,他如今身为出窍期,没曾想被一只化神期的灵宠镇住。 瞧那只灵宠对容淮不容觊觎的态度,裴瑜很确定就是重锦伤了血煞兽:“血煞兽想契约容淮,怕是惹得他身边的灵宠不悦。不知道究竟是何血脉品种,连同修为的血煞兽都敌不过,硬生生被断去一条胳膊。” 等楚漠打了酒回来的时候,灵玉门的人早已经住得安安稳稳。 楚漠站在客栈外,茫然地拎着酒壶,他怎么就买个酒的工夫,这些人就连客栈都换了? 换了不跟他说一声就算了,哪家客栈不挑,怎么偏偏挑了这一家?! 瞧着眼前的客栈门匾上剑意轩昂的“剑自云来”四字,楚漠头疼地捂住脑袋。 以剑为名,还是离万罗场最近的客栈。很明显,这间正是如今排名第一,无数修士宗派趋之若鹜,宗内有修真界唯一一位配冠为剑仙之名的渊恒道君所在剑宗名下的啊! 十大宗为了方便自己弟子入住,在天虎城各自建立的客栈数不胜数,这群臭崽子,怎么就偏偏选了背靠剑宗的客栈?! 第51章 无从下手 第五十一章:无从下手 如今的修界灵气前未有的充沛, 正似一亩良田,无数宗门势力如雨后花木,疯狂地争夺养竭力往上生长。 自仙门聚会开始以来, 哪次不是按部就班的各宗报名、核实名单、弟子比试? 从收到仙门聚会的请柬后,有宗门弟子全被巨的压力覆盖, 陷入紧张焦躁之中。仿佛十几年、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努力全压在比试上, 只有嬴才能证明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费。 他在竭力争抢名次的同时,也在看同样参加比试的人。 因规则制定,有参赛者年岁全在五百岁以内。故而修界中,以五百为界线,五百岁以内的均为同辈人。 每一百年中, 新锐后辈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天资都越发得恐怖。看着这些天之骄子比试, 惊叹他如此恐怖厉害的时候, 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远不如人的焦躁。 为什么他比自己年幼, 修为却是自己终一生无法匹及的? 为什么他有些人明不如自己勤奋, 修为却能一日千里? 为什么。 为什么…… 久而久之, 整个天虎城皆笼罩在埋头苦修天赋不如人的不安躁怒挫败之中。 这次不一样! 在这样全在齐头并进, 勤修苦练的良田之中,凭空冒一株, 斜斜歪歪、瘦瘦弱弱, 与他背道而驰的奇葩。 这株懒废的奇葩正是灵玉门。 倒数第一的门派。 整个门派上上下下,加上当师父的,还有一个灵宠, 仅不过十三人。 刚到天虎城几天,先是得罪一个排名三百多位的宗门长老,结果第二天就得罪排名一百零九的灵宗。 这还不够, 灵玉门拖拖拉拉赶去报名仙门聚会。好不容易从十一个弟子中找一个勉强能报名仙门聚会的,结果这个师兄身上没半点修为,还是靠他的化神灵宠才能参加。 最后报完名,这奇葩直接钻进第一宗的客栈,你要攀关系也别攀得这么明显啊!谁不知道剑自云来客栈是剑宗的啊?结果,灵玉门这群粗俗的人,还的住进去。 面,刚帮自己亲徒疗好伤。准备今晚亲自去探探这个胆敢断顾绮一臂的灵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灵宗宗主眸光深沉地着收到的消息。 灵玉门的人直接住进剑宗的地盘。 还是由剑仙的二徒弟徒弟亲自点头,让住进去的。 这倒麻烦。 他一百名之后的人本就不方便进去,如今想要去探灵玉门的虚实更是难上加难。 没有得到宗邀请,擅自进去别人领地,本就属于冒犯,实力不如人被杀也活该。更别,他还想进入剑自云来客栈动手。 算。 尽管他灵宗好不容易同剑宗打上点关系,两宗实力相差十万八千里,万不越界。 反正还有两日便是仙门聚会,即便仙门聚会上遇不到,再不济还以等到仙门聚会结束后。如今为这么一个小宗门冒着得罪剑宗的风险,属实不妥当。 灵宗得到消息,跟随落霞宗,正伺候落霞宗少宗主的罗炀自然也见这个消息。 天知道随着见到灵玉门这短短两三天之内,他绪经历多少起伏。 一开始是惊吓于灵玉门的人还活着,正准备如何让落霞宗少宗主帮他解决时,只是一下午,就见灵玉门的人得罪排名三百多位的一个宗长老。 正当他满心欢喜以为灵玉门的当晚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还没一个时辰,传来排名一百零九的灵宗亲徒瞧上容淮,不准别人动灵玉门的人。 短短的时间内,就攀上灵宗?! 这下的彻底惹不起。 罗炀还没失落一晚上,第二日,容淮公然带着自己灵宠招摇撞市,与此同时,灵宗顾绮断掉一臂,闻正是灵玉门的人做。 罗炀:??? 正当他放宽心,等着别人帮他解决掉灵玉门的人,自己去就以顺势住进灵脉之上时。 灵玉门直接搬进剑宗的剑自云来客栈! 这是前十宗门都不敢惹的第一宗啊! 灵玉门是疯吗? 是疯吧。 绝对疯! 灵玉门这群怪物,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干什么事。为以防万一,还是得做好准备。 罗炀中狠戾尽显,要想除掉容淮一行人,只能在他还未到灵玉门之前。 正好此时里面的动静停止,罗炀垂下睑,收敛绪。端着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温水,先敲下门。 “进来。”里面响起略带哑意的声音。 推开门,拉上的帘内挡住面的光,暧昧不清的气息之中带着几不的怡人清香。 罗炀垂着头,毕恭毕敬端着水来到床边,落霞宗少宗主起身披件衣服,遮住身上的痕迹。 在他伸手时,罗炀熟稔递上拧干的方帕。 落霞宗少宗主接过,擦着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条软细瘦的胳膊自床帐中掉来。 手指隐隐显绿叶,这是一只筑基期的灵植,因服用化形丹,故而早早化成人形。灵植化形素来细柔好看,落霞宗少宗主最是喜好这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最好带几病弱气,弄哭时着实赏心悦目。 以前来参加仙门聚会也没忘带上他最喜欢的那株灵植,以此解乏。 不得不,灵植是的舒服。 罗炀深吸一口气,将弥散在房内那幽幽的魅人清香吸入鼻中,脑中不禁忆起先前在落霞宗,少宗主赏他一晚的灵植。 至酣处,连吐『露』来的东西,也带着自身的灵气清香。 惜他南域贫瘠,灵植这等承应天道、依赖灵气生长的东西着实稀少。他罗承门还没奢侈到给他买灵植的地步,也只有依托着落霞宗少宗主才能尝到这种珍贵物件。 不过罗炀很快清醒过来。 当今之下唯有实力最重要,他挪开落在那手臂上的视线。他很清楚,平日喜怒不定的落霞宗少宗主,只有在欢愉过后心最是愉悦。 等落霞宗少宗主擦好后,罗炀收巾帕,看似不经意的叹口气。 “何事叹气?” 见少宗主果然问到自己,罗炀心中一喜,他连忙惊慌地跪下:“少宗主莫怪,是属下无能,办事不利!” 落霞宗少宗主奇怪,他瞥着罗炀,罗炀相貌尚,惜身材高,着实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不过这段日子罗炀伺候得挺舒服,随叫随到,也不贪心,以他还蛮满意罗炀的。 见人这样,他不解:“你办什么事没办好?” 罗炀道:“罗承门自成为落霞宗宗以来,因时刻想着因主宗照料,才能有今日,故而为报答主宗恩,更是时时刻刻不敢怠慢。这些年我在南域收拢不少小宗小派,为落霞宗壮势力,但没曾想……” “没曾想?” 罗炀头埋得更低,语气愧疚愤恨:“南域偏僻之地有一小宗,因实力不尽人意,在应天碑上排名也位居倒数第一。” “是灵玉门?”落霞宗少宗主显然对些天传遍天虎城的灵玉门有点印象:“那个废物门派,怎么还同我有关?” 罗炀道:“灵玉门纵然实力低微,但我罗承门承蒙主宗以护小,以强扶弱的仁义,在南域帮衬小势力惯。见灵玉门地处贫瘠,门中无修传承,以想着招成宗,照料一下。” “当日,我同宗内的十长老带厚礼上门,先是讲述我宗门背靠中域落霞门,有来自主宗的正统修功法心得。再提招他为宗,见灵玉门位置灵气稀薄,更是诚意邀请他前往我罗承门住下。且料,”罗炀一时间难住,喉咙卡住般,无法再开口话。 “且料什么?”落霞宗少宗主心有不耐:“快。” 砰的一声。 罗炀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咬牙切齿:“且料那灵玉门师兄,竟是口狂言,落霞宗算什么?倒不如我罗承门做他灵玉门的宗。” “放肆!” 脚边盛着水的水盆轰然掀飞砸在地上,水花四溅,染湿跪在地上的罗炀衣衫。 “以为能住进剑自云来客栈就以为攀上剑宗吗?!等仙门聚会结束,离开天虎城之中,我叫你灵玉门有来无!” 落霞宗少宗主丝毫不怀疑罗炀。 一来他笃定罗炀不敢欺瞒他,二来灵玉门这两天的行为,先得罪这个再得罪那个,能从他口中这等狂妄的话,完全有能! 落霞宗少宗主发狠的话将罗炀吓得瑟瑟发抖,即便水流已经浸湿额头罗炀也没敢抬起头,直到落霞宗少宗主让罗炀起身时,罗炀这才收敛干净嘴角得逞的笑容。 因为灵玉门放『荡』不羁、完全不顾脸面的做事风格,如今谓是声名噪。但凡天虎城内的宗门势力,没有不知道他的,不过没有一点好的。 在灵玉门的人住进剑自云来后,十一师弟他跑去面买一堆好吃的好玩的。 街上,从头到尾都是他没见过世面,惊小怪,一会儿:“哇!你看这个。” 一会儿:“哇!这是什么?” 一会儿:“好好吃啊!我以前都没吃过!” …… 连着小十一他买东西的模样,也全被一些有心之人记下来,带去,添油加醋个遍。以此得到仙门聚会开始前,本该严肃紧张气氛之中的一点乐子。 在前五百宗范围内尚且还好,前十宗地盘上,更少有人提及这些事。见到小十一他的样子,或者灵玉门师兄是个没有修为的,仅皱下眉。心中再如何不屑,但到底记得自己乃宗之人。 一传到面,有人要么在嘲笑,要么在讥讽,要么在不屑。就连城那些连住进来都没资格的门派,也要及时打打灵玉门新闹什么笑话。 也只有这样,他好像才能光明正的抬起脑袋,知道还有人比他更没用,却比他还没自知之明,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还耍小聪明,仗着前十宗不屑于他计较,厚着脸皮赖进别人的客栈,够不要脸的。 关于小十一他尚且还好,再如何,不过他小地方来的,穷酸、没见过世面。 但对于这里面正的,没有修为的,而且相貌不俗有一只化神期灵宠的容淮,恶意远非一般的。 强的修士能强行契约弱的灵宠,强的灵物自然也能契约弱的修士。 化神期,很多人拼死一生也无法抵达的高度,一个完全没有修为的低贱俗人,怎么能契约得一只化神期的灵物?别什么长辈给的,就灵玉门那废物门派,要实力没实力,要背景没背景,根本不能捉到一只化神期的灵物。 以,谁才是正的灵宠显而易见。 化神期的灵物为什么契约一个没有修为的修士?除那张脸,还能看上什么? 嫉妒羡慕变质之后,恶毒的话如同发臭的腐水,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臭味一字一句从口中吐。 肮脏不堪。 下流龌龊。 ……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对一个素未蒙面的人带有如此深的恶意。仿佛在修界中,只要没有修为,没有灵气,就是万恶不赦的罪。 夜晚渐深。 容淮推开窗,中装着亮起的万千烛光,恍若星河落入天虎城,而这繁星入他的双。 他很喜欢这种一切太平盛世的感觉,不过他只是看,将盛景尽收心底之后,转过身,着看向自报名后一直冷着脸,不声的重锦。 “重锦。”他喊道。 后者到容淮叫自己名字,尽管心中有事,但在面对容淮时,有的不耐、烦躁,全部收敛得一干二净。 “嗯。” 容淮问道:“这里是哪里?” 重锦:“?” “天虎城。” “是天虎城吗?”容淮再问。 重锦蹙眉,神凝重几。他走上前,一边伸手去探探这总爱憋着事不的呆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生病,在这里犯糊涂,一边不厌烦答:“是的,是天虎城。” “对啊,是天虎城。”容淮握住重锦伸向他额头的手,双目一弯,仿佛星河坠入中:“以这里不是永乐城。” “也幸好提前你商量好,得亏有你,不然我灵玉门全不能参加比试。既然特意为仙门聚会而来,若一个人都不能参与比试,小十一他纵然嘴上不,心里想来也应该有些失望。”容淮顿下,笑意更深,中还带着几羞赧:“不过还得麻烦你好些日子。” “你知道的,我没有修为,御灵能会有些限制。尽管只是比试,用不着生死相拼,但只怕还需要你来帮我撑撑场。” 一字一句明这般柔软、面面俱到的话,却宛如最锋利的刀刃直直剜入心脏,搅得血肉模糊,痛到重锦一时半会儿竟是不一个字。 容淮看来。 看来重锦的担心,看来重锦以为是因为自己,才让容淮不得不参加仙门聚会的自责不安。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被担心的那一个,却在以另一种方式安慰重锦,想方设法给重锦铺台阶。 他在告诉他,这里不是永乐城,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 他在告诉他,他不会以命相拼。 他在告诉他,他很需要他。 重锦垂下帘,无奈好笑,这个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多想一下自己? 再次抬时,重锦冷哼一声,眉梢轻扬:“啧,我看起来是那种连自己的修士都护不住的么?” 见人恢复以往的神态,容淮跟着一笑:“自然不是。” 重锦看面的夜『色』:“累没有?” 容淮点头:“有一点困。” “那先休息。” “好的。” 简单清洗一下,只着中衣的容淮沾床便睡。在人闭上双后,重锦的神『色』比先前还要凝重。 现在面的天『色』尚早,远没到曾经容淮在灵玉门时正常休息的时间。 不是错觉。 自从上次容淮在永乐城肆调用灵气,整个身体崩裂,昏『迷』一年多之后,他越来越容易犯困,越来越容易累。 手『摸』下容淮的额头,温度如常。 重锦拿起容淮的手腕,指尖灵气凝聚,试图探入体内,在触碰到容淮皮肤时,一次的无声无息湮灭。 消失,就试。 试一遍一遍,光芒亮一次一次,依旧没有办法。 仙门聚会仅是次要,更主要的还是容淮。 显然容淮这样并非生病,而是体内什么问题,就算知道也只能束手无策。 像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一开始就为防止别人窥探,封印住整个身体,不允许灵气入体。 重锦只能睁睁看着,根本没有办法。 夜『色』越渐得深沉,压得重锦喘不过气来。自从上次碰玉剑,看见一些零碎的画面之后,那种缠绕不散的、即将发生什么的胁迫感便越来越强盛。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纵然外界对灵玉门着实瞧不上, 不得不说,人确实聪明。至少进剑自云来客栈这一步棋,他们赌对了。 只要还在剑自云来客栈一, 别说排名一百零九的灵宗,就是十大宗想动一下灵玉门, 都要掂量掂量自己, 尽管剑宗根本没亲说庇护灵玉门。 两日的时间匆匆而过,在这两日中,裴瑜除了第一日灵玉门的人刚住进来时,便再未见过容淮和重锦二人。 倒是灵玉门的他弟子,成来回个四五遍, 吵吵闹闹的,大老远就能见他们的声音。 他瞧着灵玉门这群人有趣得紧。 没事他们互相吵架、斗嘴、往死里损自己的亲师兄师弟。抱着个不知道被哪个小摊贩坑了, 当成宝买来的破玩意, 一副喜滋滋的模样。他们在一楼, 数着灵石抠搜地点几盘菜, 抢来抢。连着心情都舒朗不少。 不过别的剑修就厌烦极了, 尤他师兄最是不喜这种叽叽喳喳的人。 剑修最讲究心静, 执剑之手不为外物而干扰。 以甚至有剑修,因生来没有修剑的赋, 自断一切俗物, 宛如俗中些个和尚。滴酒不沾不说,半点食物同样也不沾,当真活成了一个神仙。 依照他这懒懒散散的『性』子, 换做以,别说拜入师父门下,成为当今剑宗长老——剑仙仅有的三个亲徒中之一, 就是入剑修也难如登。 不过就是在三百多年,本修无情剑道的师父,因一人身陨而大道尽毁。大乘修为几欲散尽,一朝白发,本以为这一辈无数人敬而远之的剑修才就此陨落。 没曾想,师父破茧成蝶,反倒因祸得福参悟大道。以无情剑道与有情剑道融合,成就剑仙之。若非不知上界出了什么事,修真界修士不得再飞升上界,在时师父就已经成仙得道。 堪破大道之后,仅不五百年岁就得以晋升大乘的师父竟是罕见招纳亲徒导。修真界亿数剑修,闻师父收徒,全部涌上剑宗,恳求师父垂帘。 亿万剑修之中,中比他师兄资更好的自然有。 但师父还是仅收他的师兄为徒。 再之后几年,与他同辈之中,有一位生剑,只要在剑修一道稍加引导,势必有一番成就的好苗子求师。他本倾慕剑仙之名,想拜师父为师,不巧遇上人。 师父本就『性』子淡漠,不易收徒。他还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曾想遇上一位生剑的同样想拜师父。 他还以为自己没希望了,不曾想,师父竟是收了他,拒了位生剑。 实想来,师父之所以放着更好的苗子不收,收了他和师兄,应该是托了别人的福。 师父并无任何异样,尽管三年五载也难得同师父说上话,但师父对他们师兄弟的导却尽心尽力。 不过有时他和他师兄两人在宗门遇见宗主,宗主总一副故人的神『色』他们,偶尔情难自禁地呢喃:“真像啊。” 尤宗主在向他时,眼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不仅宗主,连着一些上了年岁的剑宗长老同样如此。 对于这些奇怪之处,他们没忘记,三百多年师父无情剑道尽毁一事。时他们尚未出生,对于此事,而知晓中事由的剑宗之人,从未提及。 不管师父无情剑道毁了一事同收他们二人为徒有无干系,他们全识趣地没多问。为了不丢尽师父颜面,证明师父选择没错,他们也在百年的仙门聚会上纷纷取得三的名次。 这次仙门聚会,则轮他们小师弟了。 师父最后收的一位徒弟是百年之后,他们剑宗的少宗主。他们这少宗主,不仅生来单系绝佳金灵根,更是有一条伴生变异雷灵根。 单系金灵根本就万中无一,是剑修的绝好苗子,结果少宗主还逆的多了一条伴生变异雷灵根!他的灵气之中,全带有缠绕雷电,剑修手中之剑本就下之利器,再加上自带雷电,少宗主仅在筑基就越阶对战金丹巅峰。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他的变异雷灵根乃伴生灵根。 就是说,他似两条灵根,是双灵根资质,实则修炼速度却是灵根。因为雷灵根为伴生灵根,随金灵根强盛而强盛。丝毫不影响他的修炼速度。 这等资,别说一千年,就是一万年,也难找出这样一个。 宗主喜出望外的同时,自觉自己不如师父,于是请求师父将少宗主收为徒弟。纵然师父为人淡漠,不愿管外界之事。 但这乃自己宗门的少宗主,加上少宗主着实资过于耀眼,再如何波澜不惊,也起了怜才之心,故而为他们收了个小师弟。 小师弟不仅资耀眼,品『性』更是没得说。仅过俗人半百年岁不过十余年,已经来化神中期,马上要晋升化神高期。 要知道如当年师父般恐怖的资质,晋升化神也是在七十多岁的时候。 凭借小师弟的实力,一旦晋升化神高阶,加上伴生变异雷灵根。饶是已经出窍巅峰的他对上也吃力,更别说一个区区的化神比试,拿第一不过轻而易举。 只惜,眼睁睁瞅着仙门聚会两日就这样过了,还没得小师弟出关的消息。 仙门聚会开始这日,灵玉门的人早早起床,全部候在容淮门。 在容淮推开门时,瞧着眼乌泱泱的一群人,不禁好笑:“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小十一红着脸,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红结,复杂编织的结上中间招摇地编着四个金『色』的大字:比试必过。 “大师兄,送给你。” 容淮忍俊不禁:“好的,谢谢十一。” 灵玉门一群人下楼的时候,巧遇上裴瑜他们。 仙门聚会各宗宗主、长老早了万罗场确定擂台无碍。至于他们这些身份高的亲传弟子,则需要带领此次参与比试的弟子仙门聚会。 灵玉门下来时,裴瑜他们已经送走所有弟子,裴瑜伸着懒腰。见上面熟悉的踏踏脚步声,他双眼一亮。 算等他们了! 眼见灵玉门一行人要出,裴瑜不顾黑下脸的师兄,喊住他们:“等等,好你们也要万罗场,一起啊。” 拎着酒壶的楚漠:? 他一脸不解地着挡在他们面,一脸自来熟的裴瑜。若非身上服饰和刺绣,他都不敢相信这人居然来自个死板沉闷,一个个跟根木头一样的剑宗。 “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 裴瑜笑道:“我们有马车,好方便。” “我们也有啊,你的马车镶金了还是镶玉了?凭什么坐你们的?” 果然是灵玉门。 完全不能用常人的想法猜测他们,别的宗门别说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单是和他们说上一两句话就已经高兴成了什么样子? 跟灵玉门这群人待着,肯定有意思极了! 裴瑜道:“你们知道我们是哪个宗门的吗?” “你哪个宗门的干我们什么事?”小十一警惕地上下打量裴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旁边还有未走的弟子,以及掌柜和小二得一愣一愣的。 裴瑜不怒反笑:“既然不知道便算了。不过若你们同我们共乘一辆马车万罗场,我敢保证,以后在修真界没人敢欺负你们。” “现在也没有人欺负我们啊。” 所以灵玉门的人真的是对如今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察觉吗? 裴瑜好笑,他道:“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吗?” 他指了下外面:“仙门比试辰时开始,如今仅剩一盏茶不的时间,你们瞧外面挤成这样子,你们确定能按时吗?” 虎城再大,街道再宽阔,再多。这是聚集了修真界所有仙门的仙门聚会啊!在虎城中,不允许任何人从上空直跃而过,所以所有人只能在地面而行。 而一些宗门势力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特意买了昂贵奢侈的马车。这时候,整个虎城,城内城外,全部修士均进入往万罗场。 通往万罗场的万千条街道均被堵得水泄不通,每辆马车全挂了对应的宗门门派名字。小宗给大宗让道,小门给小宗让道,散修给小门让道。 要是灵玉门的马车在如今这街道上直行,只怕别说让道,刚开出,就被别人刻意挤碎了。 “仙门聚会第一场比试,先从化神期开始。由应碑上后一百位宗门之中,所报名的弟子随意抽取。有很大能抽你们的哦,若比试者二十息内不上场,视为不敢,自动认输放弃比赛。” 话已至此。 果然一提有关于容淮的,灵玉门原本还油盐不进的弟子立马态度大转变。 这次裴瑜刻意收敛了,对于这里面最扎眼的容淮和重锦,没有投多余的目光。至于他的师兄,本就不喜吵闹,心中不悦,本就不想多管他们,自然不会多他们。 见裴瑜并未过多注意容淮,重锦便无所谓。而容淮本就随师弟们方便,所以也不会出反对。 眼瞧着这群臭崽子要被别人忽悠走了,楚漠连忙道:“车内只你二人?” 裴瑜还以为灵玉门的人会问什么,没曾想问这个。 经过这两日的观察,裴瑜知道这相貌平凡之人是灵玉门的师父。按理说,理应算长辈,纵然他探查不楚漠的修为,但想来也不如何厉害,不然灵玉门不会排名这般靠后。 刻在骨子里的涵养,还是让他态度端,他礼貌回道:“是的。本应还有师父和小师弟,不过他们尚未,所以只有我们二人。” “师父?”楚漠又瞧了一眼这个起来懒散的剑宗弟子,剑宗但凡上了点年岁的,无一不是迂腐不化的老东西,居然还有人愿意收这么个吊儿郎当,一就不适合当剑修的弟子。 他不禁好奇,顺着问了一句:“尊师为谁?” “尊师乃本宗长老,渊恒道君。” 当今修真界唯一一位称之为剑仙的人。 原以为灵玉门小的不明白,但大的好歹了解一点修真界。没曾想,楚漠的确惊讶了一下,不过这惊讶是冲着他来的,眼神,好像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裴瑜:??? 他果然不该对灵玉门的人抱有期待,怎么能在他们身上见一点任何与常修士有关的表现? 等楚漠一问完,灵玉门的人就随着裴瑜上了马车,笑话,他们大师兄这么厉害,怎么以被别人做怯场,让别人耻笑?! 容淮客客气气行了礼,对裴瑜他们感谢一番。他十个弟子,本已经蹦上了马车,见自己大师兄道了谢,又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出来排着队,挨着挨着对裴瑜和裴瑜板着脸的师兄行礼道谢。 “不谢不谢。” “应该的应该的。” “你们怎么这么客气啊!多不好意思。” 裴瑜嘴上说着不客气,面对灵玉门十个弟子的行礼,接的比谁都快,脑袋点个不停。接一半,他实在忍不住侧开头,笑得开心。 灵玉门这群人,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但乖的时候也是真讨人喜欢。怎么就能这么有意思呢? 车内,容淮和重锦坐一边,裴瑜坐一边,裴瑜师兄坐另一边,然后灵玉门他十一个人挤一块。 的车内你推我推你的吵闹声,裴瑜师兄忍无忍。 他传音道:“裴瑜,你在做什么?!” “怎么了?”裴瑜斜靠着车,好笑地着对面灵玉门的人。 “他们很吵。” “我知道啊。”裴瑜又向他的师兄,见师兄素来平淡的脸上眉梢蹙紧,他笑意更深:“这才热闹嘛。每次同你共乘,你一字都不说,多无聊啊。” 裴瑜师兄冷着脸不说话。 “难道你没发现灵玉门的人很奇怪吗?”裴瑜语气难得经了。 裴瑜师兄依旧不悦,发现了又如何?这般吵吵闹闹,实在没个修士模样。 只裴瑜继续道:“先不提灵玉门大师兄和只灵物还有他几位,单灵玉门的师父。” 大概因为方才楚漠奇怪的神『色』给他印象深,裴瑜道:“此人无身形、气质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人,再观说话做事方式,着实不像个普通修士。偏生一张相貌过于平凡,你觉得,有没有能这人用了什么术法掩藏了自己本来相貌?” 还没等裴瑜师兄说话。 突然,尚带少年气的稚嫩声凭空『插』/入他们两人的传音之中:“对啊,他就是用了幻术。” 裴瑜和他的师兄,以及抱着酒壶默默待在角落里识趣没吭声的楚漠:???! 第53章 比…… 五十章:比试 个齐刷刷看向小十一, 小十一瞪圆了一双眼睛:“看我干什么?我没『乱』说啊,就是幻术了嘛,不行你们己问。” 裴瑜:??? 这次连裴瑜的师兄也度维持不住脸上的平。 关键是这个吗?!最重要的难道不该是为什么们师兄弟俩出窍期之的传音, 为什么你一个灵玉门最小的弟子,不仅听见了, 居然还答应了?! 出窍期啊! 还没完。 “嗯嗯!对啊, 没说错。就是了幻术。胆小,中域仇家太多,怕被追杀,所以遮起来了。”又是一道传音凭空响起。 “其实我瞧这样原来的模样也没差多少,普普通通, 没什么出奇的。”又是一道传音。 “对对对,不都是一对眉『毛』, 一双眼睛, 个耳朵, 一个鼻子, 一个嘴巴吗?”又是一个传音。反正在们眼除了们的大师兄, 所有人都一个样子的丑。 “一身酒臭味。”八师妹跟着小声补充道。 “又懒又贪吃。” “还是个骗子, 老骗我们银子。” …… 短短息内,十个人在传音之中叽叽喳喳的吵起来。 楚漠只恨不得捂住这群臭崽子的嘴。就知道, 这群臭东西待在一起准备没好事!人家师兄弟俩说悄悄话, 你们听见就算了,开什么口啊! 一天不说话,是不是不行?啊?! 此时此刻, 只恨不得回到以前刚带回这群臭崽子的时候,趁着这群臭东西没入道之前,好好的, 一个个的,打个遍! 这些臭东西,也只有在小淮后来的重锦面前才乖得跟鹌鹑一样。当初怎么就瞧们小团子似的,粉雕玉琢的,被们一口一个软糯糯的师父喊昏了头,没多揍揍们? 在好了,大了,揍起来格外吃力,想打都打不了! 关于们说坏话,楚漠倒无所谓,反正也随时骂这群臭崽子,只是骂不过罢了。别看们平时各干各的,吵架的时候,倒是一致对外。 楚漠眼观鼻鼻观心,硬是装出一副什么没听见的模样。幻术又怎样?反正又不能上手扒。 直到。 “我听师父说过,说以前还是个特别厉害的剑……” 眼听着己的老底都快要被们抖出来,楚漠眉心一跳,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咕。 在怒吼的传音之中,灵玉门的弟子安静了息。 “咦?原来师父你在听啊。” 废话! 说这么大声,想装耳聋都装不了。 “们好奇你什么样子,你就给们看看嘛。” “嗯嗯嗯,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楚漠:…… 脑袋疼得厉害,怎么感觉还不如不开口说话?修真界剑修之多,即便得知曾入过剑道,又没什么要紧之事。 早知有今日,以前就不为了在这群臭崽子面前装装威风,故意吹嘘己的事给们听了。 眼瞧着声音又要嘈杂起来,楚漠抱紧酒壶,默不吭声。暗中发誓,这次论们说破天,只要不吐出的姓名,们爱怎么就怎么吧。 正当楚漠暴弃时。 “够了没?” 声音冷冽宛如寒冰,犹如从天而降的刺骨霜雪,一下子安静了。 裴瑜裴瑜师兄方勉强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心中又是一惊。 裴瑜尚好,毕竟曾直面过一次重锦。但裴瑜师兄没有,确实知道容淮重锦人出众,但碍于礼节,尽管心中有好奇,并未过多打量。 这是们,头一遭听见重锦开口说话。 正如们觉得灵玉门的师父不一般一样,强者即便面容有所改变,但一举一动,身上刻入骨中,与之俱来的气质无法改变。 仅是开口说了一句话,完完全全的上位者尊贵之感根本掩藏不住,这是比们在师父,如今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剑仙身上,尚且感受不到的压迫! 裴瑜师兄不禁看向重锦,恰巧撞上重锦目光。脊背赫然一颤,双膝一软,竟是想要跪拜。心中猛震,眉梢微蹙,忙挪开了眼不敢再望过去。 重锦冷眼扫过那边表情动作逐渐夸张的灵玉门十个弟子:“是觉得太闲,嫌没说够?还是生怕容淮不知道你们当着的面,特意将排除在外,故而传音?” 闻言,们余光连忙看向容淮。 果然容淮双眼微弯,正好笑地看向们,似乎在好奇地问:你们是发了什么好玩的事吗? 咕咚! 这次彻彻底底安静了。 剑宗的马车就是不一样,所有人一见剑宗的旗帜,远远让开了道。一路畅通无阻,以至于在到万罗场时,离仙门聚会正式开始的时,还有些空余。 裴瑜人神情各异,瞅着灵玉门的人一个接一个下了马车。在最后,已经出去的小十一,还掀开帘子,探了个脑袋来:“你叫什么名?” 裴瑜干巴巴道:“裴瑜。” “你呢?”小十一看向裴瑜师兄。 “云缪。” “好的。”小十一郑重其事地点了下脑袋:“你们是我们出山之后,一个帮我们的人,我记住你们啦!” 纵然们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并非感知不到外界。对于别人对待们的态度,即便无所谓不在意,但不代表们不知道。 小十一拍着胸脯:“以后被人欺负了,来找我们,灵玉门罩着你们啊!” 裴瑜云缪:…… 若一开始,裴瑜还会嘻嘻哈哈地点头,同小十一说:好。 可在却开不出玩笑了。 等小十一走开后,马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沉默了许久,裴瑜道:“师兄,方才我们是在传音吧。” 换做以前,云缪会师弟一眼,但此时此刻,估『摸』冲击太大,缓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 随后才勉为其难地点头确认:“是传音。” 裴瑜再次艰难道:“们也是传音对吧。” 云缪:“是的。” “我们是出窍期对吧。” 云缪:“嗯。” “们是除了容淮,全在传音对吧。” 云缪:“……是。” 万罗场外早已经围簇满了修士,百扇铁门齐开。人流如『潮』,从四面八方涌入万罗场之中。 入口处,见到剑宗马车过来,修士们齐齐往旁让开,们睁大眼睛本想瞧上一瞧往日绝无机会见到的剑宗弟子。 没曾想,出来的竟是灵玉门的人! 十个,一个没少,全从剑宗的马车跳出来的。才天的时,灵玉门已经剑宗的人混得这么熟了吗?就跑到人家马车上去了。 场内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在一下车,重锦直接灵气护住容淮,免得容淮被人挤着。 万罗场早由排名前十的阵宗提前布好了一个八品巅峰大阵,大阵笼罩上空,在仙门聚会比试行的这至少个月时内,为修士遮风避雨,挡阳避暑。 万罗场整个呈圆形,座位由下至上,一眼望去至少有上千层。在正中心,有以一十余半径成圆、悬浮于半空中的大擂台。 这是特意为化神修士比试准备的。 化神修士在修真界中,已乃中流砥柱,实力万不可小觑。若真生死相拼,别说这区区十余半径的圆擂,就算一个百大的小城,也能尽数摧毁。 在化神擂台四周,又呈圆形依次散开擂台,那是为别的等级修士准备的。 万罗场位置以上为尊,最下者最次。 门派过后是散修,仙门聚会不仅门派可参加,尚未加入宗门的散修然也可以参加。因为有散修存在,灵玉门位置在倒数层左右。 观赛台越往下,视野越不好,又拥挤,灵玉门的人然瞧不上。别的宗门势力早对应着己的排名去找本该属于己的位置,灵玉门的人却一眼看中了最顶层、最好、能将整个万罗场动向尽收眼底的位置。 眼见灵玉门的要直接飞上去,随后来的裴瑜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赶紧跑上前,拽住灵玉门的人。 “你怎么来了?要我们一起坐吗?” 裴瑜捂脸,压下心还没缓过来的震惊,强行平常的语气问道:“你们想去哪儿坐?” 只见十个师弟师妹不约而同,往最上北面方一指。 裴瑜:…… 你们是真敢啊!坐北朝南,北坐为尊,那特么是各大宗门宗主、老们坐的位置。 裴瑜道:“那儿可不行,已经有人坐了,不过那还能让你们勉强坐一下。” 裴瑜拽住小十一原指向北方的手指,往旁边一掰,指向已经坐好了的、清一『色』身着剑宗服饰的剑修们。 那是万罗场特意为剑宗准备的。 楚漠:??? 怎么不知道剑宗的人,什么时候居然这么热情了?有这么多闲工夫来管们?! 眼瞧着这群臭崽子又要被这个不正经的剑修诱『惑』去了剑宗,楚漠忙道:“等等。”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楚漠没好气地一把拽住小十一衣领,把人提过来,随即看向裴瑜身后的云缪,裴瑜是个没正经的,不按规矩来的,好在这个师兄看起来正常点。 道:“万罗场是随随便便坐的?那是你们宗门弟子的位置吧。先不说我们灵玉门乃独立门派,与你们剑宗并无半点干系,靠得这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灵玉门是你们剑宗分宗。更何况平无故让我们占了去,你们宗门的人就不管了?” 于情于理皆为不符合。都这样说了,总不能还邀请们过去吧? 云缪点头:“前辈说的是,不过我们宗门弟子除了还在闭关的小师弟外,均已来齐。旁边的空出之位,全任我们剑宗由支配,想来容纳贵派绰绰有余。若前辈担心会被别人误以为是我们剑宗分宗,可以稍往旁隔开一些。” 身为修真界一大宗,宗内还有位最年轻的剑仙。万罗场留给剑宗的位置就是最多、最大、最舒适的地方。 别说只再容纳灵玉门这区区十人,就是再容纳一个宗门的人也完全够了。 楚漠依旧不死心,道:“随意让外来之人入己的地盘,你们宗内的前辈怕是不喜。” 裴瑜接过话:“前辈请放宽心,宗主老们对宗内弟子最是放任。只要并未做伤风败俗、无故损害诬陷别人、伤及无关之人命这等无德无义之事,们不会过问。” 楚漠:“啊?” 这是剑宗?是那个但凡弟子服饰没穿整洁,都要罚抄门规的剑宗?! “你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别人都说不介意了,就去嘛。”十师弟道,看了下中的大擂台,又看了下裴瑜们指的位置:“那个地方肯好,等会儿大师兄比试,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见楚漠没再说话,裴瑜笑道:“请随我来。” 在所经修士瞠目结舌之中,裴瑜云缪这位曾经震撼仙门聚会的位天之骄子,还是渊恒道君唯有的位亲传弟子其中之二,老老实实当起了引路人。带着一次来的灵玉门众人,来到一处入口处。 万罗场足有上千多层,若一个个飞上去,场面凌『乱』不堪。所以这布了能通往所有层的传送阵,可谓是方便至极。 每个传送阵一次可传送百人。 见剑宗渊恒剑仙的位亲传弟子前来,原本已经走传送阵的修士纷纷恭敬退了出来。 十五人站上入口旁边的传送阵,裴瑜选中最上面的那个数字。 看见裴瑜的动作,师弟好奇地凑了上来:“这个九品阵法真有意思。” 因在马车内那一遭,如今不管灵玉门的人说什么话,们都不敢再当成玩笑话一听而过。 在听见师弟一下子说出九品阵法后,裴瑜同云缪对视一眼,压住心中骤起的波澜,看似漫不经心道:“只是个阵法,怎么有意思?” 师弟环顾了一圈:“阵法布得有点勉强,但想法还行。” “如何见得?” “这个传送阵虽为九品,但灵气连接『乱』七八糟的,若距离传送,很容易出事,偏离传送位置,一看就知道布此阵的阵修根基不稳,顶多在九品中阶。” “不过灵气连接虽『乱』,单万罗场这点距离倒是无碍。然后呢,这个阵修为了能在万罗场,干脆把其灵气连接斩断,只留停在每层的灵气连接,最后再在每层的灵气连接处,布下一个七品阵法,这样就能想去哪层就去哪层。” 说完,师弟道:“唯一的弊端就是,因为尾端连接的仅是七品阵法,一次只能传送百人,而且这百人不能同时前往一层。否则七品阵法承受不了,传送阵也不会运行。” 是的。 全对了! 布下这个阵法的正是前届的阵宗宗主,听闻阵宗宗主在布此阵时,方晋升九品中阶阵法。而且每次一百人同时入传送阵,摁下同一个层数,传送阵就没有动静。 以前裴瑜一直不明其中道理,没曾想是这样! 听得师弟这样轻轻松松道出缘由,一时,竟然也神奇般、大逆不道地觉得阵宗一直吹嘘的这个什么所谓神来之笔的传送阵,其实也不过如此。 轰! 脚底传送阵陡然停止。 “到了到了!你们不要脸,居然先跑,不准我抢,我要坐那个位置!” 裴瑜还没回过神来,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师弟一溜烟冲了出去,别的人一块抢位置去了。 “我就说们很奇怪吧。”裴瑜再次抹了一把脸,看向身侧的云缪。 后者素来淡然的脸上同样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点头:“确实。” 一个宗门的弟子位置同样有身份高低之分,从北边依次过来,先是身着衣的亲传弟子,而后是身着蓝衣的内门弟子,再之后是身着黑衣的外门弟子。 灵玉门的人就坐在剑宗外门弟子不远处的空位。 原本端正有序安静的剑宗,在花花绿绿的灵玉门一来后,瞬多了好些『色』彩。 楚漠硬是不坐过去,只抱着的酒壶窝在边上最不起眼的位置。剑宗宗主以及剑宗老们已然入座,见裴瑜领了十个人坐到们剑宗的位置,神『色』唯有不解,不过并未多在意。 很多人好奇一大宗的剑宗宗主老一样,楚漠随意瞥了眼北面,在看清那些人后,似乎满足了好奇心般,又了无趣意地收了回来。 裴瑜云缪本该去更前面的亲传弟子入座,可那边安安静静的,哪儿比得上灵玉门对们的吸引力大? 们不客气地挨着灵玉门的人一道坐下,尤其裴瑜,还格外有闲心地教灵玉门的人如何眼前的台子,教们暗格在哪,从暗格可以取出灵果、吃食。 辰时很快就到。 在一声巨大钟鸣中,一位须发的老者飞身跃上擂台。 “诸位仙友远道而来参加仙门聚会,着实可贵。” 浑厚的嗓音夹杂着不可抵挡的灵气波动以老者为中心,笼罩住整个万罗场,方才还嘈杂的万罗场瞬静谧无声。 老者满意地点了下头:“话不多说,在准备化神修士比试抽签。” 仙门聚会,化神修士最少,故而每轮化神修士只有一场。为了防止观赛者乏味,分别高阶修士比试低阶修士比试穿『插』行。 化神修士比试安排在一场。等化神修士比试过后,再由五十対炼体期修士共同比试。 为了以防抽签有人暗箱『操』作,任意挑选己想要的对手,抽签由比试者己抽取。 裴瑜说,化神修士比试有可能一轮便是容淮。 其实不是有可能,而是完全有可能。 因仙门聚会有修为年龄限制,故而能参加仙门聚会的,本身资质就已是万中无一。应天碑上倒数一百位宗门内,能在五百岁晋升化神参加比试,往前好次仙门聚会一个都没有。 按照以往规则来看,若仅有容淮一个,那么容淮可直接晋升下一轮。不过,很可惜,这次倒数后一百宗门中有个。 在老者接到以前要么空空如也,要么仅有孤零零的一根,此次却破天荒装有根签的签筒时,老者抚须感叹:“这些年来仙门之中果真人才辈出啊。恰巧合适,这签也不抽了。” 言罢,老者退后一步,道:“请水域门化神修士杨少成,灵玉门化神修士容淮,上擂台比试。” 第54章 是怪物吗第五十四…… 五十四章:是怪物吗? “大师兄。”灵玉十二加裴瑜和云白缪全部看向容淮。 仙聚会比试, 修士可带各种护身法器以及灵宠场,毕竟背景家世也算作修士实力中的气运那部。 所以重锦可可不。 按理说,重锦应该直接跟容淮, 但他时却犯起了难。若到后,化修士越来越难对付, 他可以直接出手替容淮解决, 可这仅是一轮一场。 他很清楚,即便没有亲耳听见别的闲言碎语,但不难猜到没有修为的容淮在别眼中必定尽受鄙夷和不屑,加之相貌本就脱俗,只怕受到的恶意更是大。 想杀掉那些所有对容淮不敬的, 但更想让容淮光芒大绽,让世皆知即便容淮无修为, 也同样的高不可攀, 非那些肮脏龌龊流之可随意谈论。 可他不放心容淮, 不放心容淮的身子。次在永乐城一事过后, 容淮还没亲自出过手, 再加清醒以来, 没来由的一日比一日容易犯困犯累。 正重锦迟疑之时,点到名的杨少已飞身跃化擂台, 站在老者前方。 容淮起身, 在重锦意识要跟着起身时,容淮轻轻将按回位置,他笑道:“哪儿有一场就让你帮我的?” 言罢, 容淮取腰间长笛,往前一扔,长笛迎风而长, 他跃长笛从而飞向擂台。 金丹期方可凌空踏步而行,更别提化修士了。 一开始还有些弟子不解,可在容淮完全脱离开了重锦笼罩的范围后,他们就彻彻底底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容淮身仅有的灵气是死的,来自于他本身的灵气根本没有!灵玉容淮,是个没有修为的修士,不是以讹传讹,是正正的没有修为! 可即便这样,在容淮出现的那一刹那,所有,连着北高坐资历深厚的顶级大宗宗主、长老们也不由地望过来。 这一望,便舍不得收回目光。在看见容淮时,身心、魂,似乎得到了久违的舒缓与放松。 淡雅蓝袍自空中划过,不是明却更似明。 “你们大师兄的没有修为吗?”眼瞧着灵玉平日里这么护着容淮的,时刻竟然没吵着闹着要跟去,裴瑜难掩惊讶地戳了正吃着灵的十一手臂,声问道。怕又是自己眼拙,没能看出容淮的特别之处。 十一因塞满了灵糕点而鼓起来的脸显然有些担心,不过还远不至于冲擂台。毕竟重锦都同意大师兄一个去了,他怕什么? 听到裴瑜的问话,他点头,含糊不清道:“大师兄没灵根,连灵气都吸收不了,哪儿来的修为?” 灵根都没有?! 裴瑜和云白缪同时一愣,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容淮只是受了伤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所以导致无法感知他身的灵气波动。 没想到不仅仅没有修为!而是完完全全没有灵根,那岂不是同俗一样?不对,应该就是不能修炼的俗啊。 “这可是化比试,”裴瑜眼皮一跳,他声音压得更低:“就让他一个去吗?” “嗯?”十一歪头:“化比试怎么了?大师兄这么厉害,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裴瑜和云白缪:啊? 方才说没修为的是你们,现在说容淮厉害也是你们,所以容淮到底有没有修为啊?! 那边容淮已落到擂台,玉竹般的修长五指收回长笛,他随即欠身一礼:“晚辈灵玉容淮。” 老者抚须,他这样身份的自然不会主动去了解那些流言蜚语,感知到容淮身无任何一点灵气波动后,又实在中意这辈,难得开口主动问道:“后,缘何你身没有半点灵气波动?” 容淮回以一笑,嗓音温柔,一举一动令心身愉悦:“回前辈,因晚辈并无修为。” 老者白眉一拧:“乃化修士比试,没有修为如何来得?” 容淮回道:“有幸得一缔结契约的化期灵物。” 单看外貌气质便已让格外舒心安宁,同容淮仅是说了几句话,便觉轻松不已。连着老者这种历半风波,看淡死,已是半避世的大能,也不由自主对容淮心几。 听得容淮没用灵宠称呼,老者更加满意。不仅外形出众,连着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好意提醒:“化修士非常所能比,即便不会伤及命,但不难保证失手之造重伤。不如让你的灵物一道来?” “多谢前辈,不用了。” 见容淮坚持,又见容淮手中莹透『逼』的玉笛、身不菲的法衣、以及手那双轻薄不易察觉的手套。 想来应有法器傍身,故而不再多劝。 老者道:“两位比试者已入场,现讲比试规则。” 仙聚会本意为促进年轻一辈积极修炼,给与奖赏。所以比试不得伤『性』命,不得恶意毁筋脉、丹海,断仙途。不过有时因打得胜负难,不心重伤别倒尚在情理之中。 至于比赛胜负,一将打擂台,方可胜。二则对手自己开口认输。 讲完,在老者一声落,翩然飞身离场后,比试正式开始。 容淮持笛而立,微笑看着他的化对手,没有任何动作。对原本气势十足的杨少同样皱眉,他在报名之后,就已看了仙聚会的名单,所以很早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容淮。 其实也不是容淮,而是容淮身侧那只灵宠。 化期的灵宠,倘若为灵植那尚且不足为惧,但要是灵兽,灵兽实力可比同阶层的修士强一两倍。 关键他还听说灵宗的顾绮,同样为化期的血煞兽顾绮,就是因为看容淮,容淮身边的灵宠断掉一臂。 比顾绮还强的灵宠!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准备对战容淮的灵宠,没曾想那个令他忌惮的灵宠没有跟来。如今和他对战的,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容淮。 一时间,他有点不知所措。 如一不心,出手重了,拍死了容淮,认为恶意杀,那这次仙聚会不是全废了吗?! 擂台一时间陷入诡异寂静中,裴瑜又凑近十一,低声问道:“你不是说容淮很厉害吗?为什么还未见出手?” 按理说,修为较弱者更应该先声夺,强占先机,因为不这样很可能之后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十一咽嘴里的食物:“大师兄不会啊。” 裴瑜:“?” 为什么他感觉他越来越听不懂十一说的话了? 十一一边扒着手指,一边道:“大师兄一次和别比试,我还没见过大师兄和别动手呢,估计大师兄不知道这种比试该做什么。” 看容淮这样,别说动手,只怕连气也少有。 裴瑜擦了一把汗,所以这样一个没修为,又斯斯文文,连动手也不知道怎么动的,你们是怎么放心让他一个去的? “来了!” “嗯?” 只见场的杨少显然耐心告罄,掌心灵气乍现,为了防止一掌拍死了容淮,他只用了极少部的灵气,准备将容淮打擂台便行。 等裴瑜抬眼看去时,杨少已消失在原地。 “他输了。”十一又塞了一块糕点在嘴里。 伴随着十一的话,裴瑜连同云白缪和所有目光全部盯紧了容淮,跟随着坐在落霞宗少宗主身侧的罗炀同样双目睁大。 十长老说过,离开了灵玉的容淮根本什么都不是。 万众瞩目之,只见容淮依旧未动。灵气『荡』起衣袂,蓝白交替之间,似有灵气流动。 化修士速度何其之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手持灵气的杨少已来到容淮前。灵气扫过发丝,手掌堪堪停在一丈之外,再不得进入半寸。 随即还未等杨少反应过来,无形的力度轻柔地抵住前胸,似是整个身体陷入软网之内,只是刹那已然带出擂台之外。 “一轮化比试,灵玉容淮胜!” 伴随着老者一声宣布,所有还没反应过来。从杨少出手到杨少落出擂台之外,仅仅不过三息。 就这样结束了?! 擂台之的灵气再次恢复无序流动,所有弟子还在一片茫然之中,容淮对情怪异的老者点了头,简单行了一礼,再次踩玉笛退离擂台。 不仅老者情略微奇怪,同样,坐在北那些修为深不可测的宗主、长老们也是若有所思。很多弟子们没能察觉出来,可他们却清清楚楚感知到了,在杨少冲向容淮的时候,擂台游离的灵气动了。 而正是那些游离的灵气仿佛突然有了意识,它们快速编织了巨网推杨少。而在推杨少后,灵气瞬间又散了开来,在空气中无序飘『荡』。整个过程,仅仅用了三息。 是用了什么隐藏的法宝还是容淮自身? “发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容淮出手了吗?!” 听得身边落霞宗少宗主不可思议的话,罗炀脸『色』惨白,浑身冰凉。 别不清楚但他清楚,两年多前的容淮,也正是这样安安静静站着,短短半息之内,就让他们罗承的全部重伤。 御灵道! 十长老说错了,容淮就是御灵道万中无一的天才。离了灵玉,他还能动用灵气!甚至还动了万罗场中斑驳凌『乱』的灵气! 容淮归位,重锦紧盯着容淮脸『色』,见动作如常,并未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 裴瑜已完全懵住了。 旁边的十一自豪道:“我们大师兄厉害吧!” 即便先前已灵玉的震惊过好几次了,可只要和灵玉的待在一起,那种直破他们日常所见,击碎他们观念的事情就从未停止。 裴瑜艰难地点头,由心夸赞:“厉害。” 别说容淮没修为,就算有修为,三息,手都没动一,就解决了一个化修士。要知道宗越靠后的化修士,其实不一定实力差,因为这些宗他们还没那个底蕴给予他们弟子足够的丹『药』。 所以越靠后的宗中的化修士往往很容易为仙聚会中一鸣惊的黑马,因为他们只能靠自身的努力和天赋。 可容淮,他一个没有修为的,仅用了三息啊!他们都不知道他怎么出的手,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赢来了。 裴瑜再一次亲身证明,灵玉的弟子的字字言,没有瞎说。怪他,怪他不长记『性』,没有眼力见,居然在十一说容淮很厉害的时候,还大逆不道地猜测十一说得是的假的。 他抹了把脸,还是问出时刻已有了答案的问题,他问:“你们为什么不参加仙聚会比试?” 十一满嘴的糕点屑:“才到化,这么低,谁参加得了啊。” 这么低。 这么低。 这么低。 裴瑜:…… 他『舔』了发干的唇,又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一伸出全是油腥的手指,比了个一和三。 咕咚。 “那,”裴瑜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十一旁边的十师弟:“那他们,” “一个长一岁,到大师兄正好二十三。” 裴瑜:啊。 整个万罗场天旋地转,他单手抓住旁边的云白缪,勉强借力撑着自己才没倒去。 疯了吧。 不是他疯了,就是他傻了,要么就是这个修界出问题了。 他已不敢再问十一他们究竟是哪个境界的了,他的怕自己问了之后会彻底崩溃疯掉。 十几岁,修为过了化。从娘胎里在提前修炼个几百年,也没敢这样搞的!就是那些修界荒诞的话本,也没敢这样写的。 所以应天碑不是嫌弃灵玉实力太低,而是根本评不了他们的实力,才把他们塞到角落想藏起来,怕有招惹了这十几个怪物吗? 第55章 灵玉门大师兄第五十…… 第五十五章:灵玉门大师兄 化比试后就是炼体期比试, 炼体期比试过后,是元婴期比试,接着乃筑基期比试, 最后为金丹期比试。 如此所有阶段的进行下来,才算完成了第一轮的比试。 等第一轮比试结束, 次再往上推, 挨着又进行抽签,直到所有宗门的修士全部比试过一次。再从所有轮次获胜的单中,修士行抽签进行比试。等获胜者全过了,又是败者比试。 如此一轮接一轮筛选下来,每个人至少有两场上的比试。 简而言之, 不怪仙门聚会一百年才办一次,在过程太过麻烦。 这一轮容淮已过, 中间至少相隔半个月的间, 这还仅是比试得快的。若力相差不大的, 尤化、元婴这样的修士, 一打打上几日也是有可能。 虽然繁杂, 但给足了比试过的修士缓和休息的间。 化修士比试, 容淮这一场是最快结束的,也是结束得最为诡异的。直到炼体期修士一百人全部抽签完毕, 已经开始打来, 众人还迟迟未反应过来。 看了炼体期的修士,又看见两百多岁的元婴修士,及全部比完后, 第轮众多的四百多岁,堪堪符合仙门聚会条件的化修士。裴瑜总算缓和了过来,果然他是正常的, 修真界也是正常,不正常的只是灵玉门。 还没能比试完两轮,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修士五官敏锐,又有灵气护身,这些他们毫无影响。 可容淮不行。 阵法只有遮风避雨之效,但却不能供暖。容淮身子骨本就弱,即便穿了法衣,依旧挡不住身体发凉。 重锦握住容淮怎么捂都捂不暖的手,眉梢始至终没松开过。 “会不会冷?” 容淮摇头:“不冷的。” 能信你的鬼就怪了。 重锦取出大氅给人披上,万罗场要是为了方便修士观看。修士晋升筑基后,便可短间内不吃不喝不睡,仅靠吸纳灵气。 所万罗场根本不适合入睡。 “困了可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在不行,去外面客栈歇息也成。” 容淮双眼一弯:“不困。” 到了半夜,到底支撑不住。 重锦直接将人带过来,用手箍紧容淮,不允许人退开。 容淮无奈轻笑,嗓音低低,带着掩藏不住的疲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道:“辛苦了。” “嗯。” 没几息便彻底靠着重锦睡了过去,呼吸浅淡,重锦拉上大氅的衣帽将人遮得严,又不放心地探了下容淮的额头。 “还好吗?”一直抱着酒壶缩在角落里的楚漠看了过来,一提到容淮,懒懒散散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凝重。 “嗯,暂还好。没发热,就是身子有点凉。”重锦收回手,又再次捂住了容淮的手,用灵气给人温着身子。 楚漠斜了眼被重锦护得严的容淮,啜了口酒:“小淮遇事不爱,生怕麻烦了别人。别听他什么不需要,若觉得此处不舒服,直接打晕带回客栈也行。” “好。” 两人的根本没避开裴瑜和云缪,直接当两人是空气,无视掉了。 一来容淮的身子不是什么秘密,来,即便知道容淮身子弱,力摆在这儿,别人想动容淮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裴瑜和云缪识趣没吭声,在安静之后,裴瑜余光偷偷看了眼重锦那边。 即便大氅将人裹得严,可身子着太过清瘦,依旧看上去空空『荡』『荡』的。仅『露』出来的,被重锦握住的手,骨节突出,在月『色』下肤『色』过于了些。 已经不止是俗人了,显而易见,容淮身子连俗人都比他好上数倍。而且听灵玉门师父和重锦的,只怕容淮常生病。就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人,究竟是怎么轻轻松松胜了杨少成的? 震惊之后,就是无尽的好奇。 裴瑜简直心痒难耐,他可真的太好奇了,灵玉门的十个师弟师妹好奇,重锦好奇,灵玉门的师父好奇,容淮也格外好奇。 仿佛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己的秘密,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想让人去探索,好像他们全有不尽的奇经历。 容淮撑了两日,在第日日暮的候,还是被重锦直接打晕带回客栈。纵然仙门聚会没有规定所有人必须全程待在万罗场,但在这么紧张的比试中,参赛者众目睽睽之下离场还是头一遭。 大师兄和重锦一,灵玉门的人瞬间没了心骨,刚开始看比试因为奇,还勉强有点兴趣。看了几场,发现打得难看,如今大师兄和重锦还了,没待到半刻钟,跟着跑出去了。 只留下老巴交的九师弟和胆子略小的八师妹在那儿待着。 楚漠是个懒的,一个人斜躺着占了好几个位置,没有骨头似的软绵绵的。灼目艳丽的红衣铺洒而开,从入了万罗场开始,手中酒壶就没离开过手。俨然同灵玉门弟子的一样,全然一个没用的酒鬼。 可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礼仪姿态的人,偏生体态风流,然而然的肆意洒脱,即便身在角落,顶着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依旧引来不少人的暗中注视。 不知是不是身处剑宗弟子的位置,北面尊位最上面的剑宗宗在短短两日内,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次。 见得重锦他们暂离场,楚漠掀眼皮子,道:“好好休息。” 之后又见小十一他们要出去,楚漠难得支上半身,从腰间摘下空的那个酒壶,往前一递,跟即将垂死病中用尽这最后一点力气,乞求给点水喝一样,他道:“乖徒弟,给为师打点酒来呗。” 师弟从他面前路过,没理他。 师弟从他面前路过,没理他。 四师弟从他面前路过,没理他。 …… 小十一不仅没理他,还给他翻了个眼。 楚漠:“……” 他继续躺了回去,啧了一声,系好己的酒壶,继续喝着酒,颇为忧伤地感叹着:“一群没孝心,不尊师的逆徒。” 容淮这一歇便歇了许久,反正轮到容淮还有一段间。最要的还是才在万罗场待了天不到,就开始发热,重锦着不放心。 转眼,来到十八日后。 比试不知道进行了第几轮,修士已经从最开始的倒数一百位宗门,来到正数第两百到一百位之间的修士。如今元婴期修士已经比了一半,等元婴修士比完,筑基修士比得更快,再之后就是金丹修士。 等这金丹修士比完,就到了前一百位宗门化修士比试。 一开始裴瑜尚且还勉强坐得住,现在却着急来了。这里的比试顶多再花费一天的间,到候就轮小师弟上去抽签。 可小师弟闭关冲击化高阶不知道到底怎样,这可是小师弟唯一一次能参加仙门聚会的机会。 此次若视为不战而败,即便别人知道小师弟是因为闭关无法前来,可到底多了点遗憾。 天『色』越来越暗,暮『色』浓重,正当筑基修士也比完,一道灵气远处飞来,云缪眼尾一动,将灵气抓入手中。 灵气颤动,一下便消失了。离云缪不远,正醉生忘死的楚漠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握住酒壶的手一僵,狭长狐狸眼微眯。 “是什么?”裴瑜然没注意到楚漠轻微的异常,他连忙凑到云缪身侧。 于凑得极近的人,云缪显然早习惯了,素来淡然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一分欣慰:“是小师弟的传音。” “他他成功晋升到化高阶,现下已和师父到了天虎城外,最多还有半盏茶功夫就可到万罗场。” “太好了!,我们一道去迎接师父和小师弟他们。” “好。” 十八日的间,十一师弟他们先溜了,结果九师弟和八师妹也没能坚持两天,现下灵玉门只留懒得挪窝的楚漠还孤零零待着。 “前辈,我同师兄先去拜见师父,暂失陪了。” 奇奇怪怪,要便,同他做什么? 楚漠不耐烦地摆摆手。 黄昏分,霞云如血,残阳斜光照过繁华昌盛、接连天际的天虎城,落在城外那如雪的霜发上。 没有半点暖意,若染血般。即便灵气收敛,可但凡靠近就能感觉到那凛然『逼』人、几欲将人碾碎的剑意。 修长身姿如雪中寒松,腰直背挺,单是立在那里就宛如天地间最利的那柄剑。 霜发玄袍,手中无剑胜有剑,望之一眼,剑意万生。 剑宗——剑仙! “已与你师兄他们通了信?”声淡如风,却如利剑般凌厉。 渊恒半步之后,相貌俊美贵气,眉目间尚带少年风流傲气,同裴瑜他们身着同样袍的剑宗少宗褚耀点头:“方传音给了大师兄。” “吧。” 音方落,缩地成寸,两人已然消失在城门。 裴瑜他们遇见渊恒道君,正在剑云来客栈外。 行了礼,见了师父,裴瑜同云缪老跟在渊恒道君身后,同小师弟一道同行。因在剑云来客栈外,想到已有十几日没见到容淮和重锦,裴瑜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容淮他们客房所在的方向。 褚耀随着裴瑜所看方向瞥了眼,魂强大的他,一下捕捉到了从里面传出的几声轻咳。 他道:“那里有什么好瞧的?” 裴瑜一笑:“好瞧的、好玩的、有趣的、厉害的,这次可多了。” 完,裴瑜又补充道:“先前我觉得只要你来,这次仙门聚会化修士魁首非你莫属,不过现在嘛,我觉得可有些难了。” 裴瑜点了下头,若有所指。 从小众星捧月,生来具有单系金灵根和伴生变异雷灵根,剑仙坐下亲徒,第一大宗少宗。 褚耀心中的傲气与生俱来,听到家师兄胳膊肘往外拐,他甚为不在意地反笑:“阵宗、傀儡宗、符宗的那几个晋升化巅峰了?” 裴瑜摇头:“他们还在化初期,哪有这么快?况且,即便他们到了化巅峰也打不过你。” 听得师兄这样,褚耀心中更是不解,不服输地追问:“那你口中所的能与我争魁首的人究竟是哪门哪派,姓甚谁,又是何修为?” 见小师弟果然被激胜负欲和好奇心,裴瑜笑道:“灵玉门大师兄,容淮。” 灵玉门? 容淮? 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他听都没听过。 他这个师兄最爱糊弄人,指不定随口一编来唬他,他看向师兄旁边的大师兄。云缪抬眼,着褚耀点了下头,赞同裴瑜所。 大师兄『性』子随师父,严肃刻板又正经。 褚耀这次才勉强信了点,不过于这么一个没听过字的人就能和己与之一战,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的。 要知道如今的他,连两位出窍期的师兄都能轻松应,更何况仙门聚会中的化。他问:“那个叫什么容淮的,他修为几何?” 裴瑜咧嘴:“没有修为。” 褚耀俊脸当即一黑:“你串通大师兄一唬我?还特意编了一个假门派和假。” “没有!” “呵。” “真的有灵玉门,就坐在我们剑宗的位置。等会儿我指给你看,不过他们全跑光了,只有灵玉门的那位师父还在。容淮可厉害了,一个化修士,只需息就解决掉了。” “厉害。”褚耀敷衍道。 “你还不信,有你吃亏的候。” 身后褚耀和裴瑜从遇见之后嘴就没停下来过,然而不管他们什么,前方的渊恒始至终没有半点多余的『色』,连眼睫也不曾动一下。 即便早已脱离无情道百多年,可仍旧无情无欲,若非身上尚且还流动着血,只为是寒剑化形而成,独有一副冷冰冰的躯壳。 四人转瞬入了万罗场。 没有任何通报,可就在剑仙入场的候,整个万罗场瞬间冷了下来,无形寒剑悬在头顶。所有目光当即凝聚到了万罗场入口,在看见那霜发之,目光被切割般,赶忙收了回来。 “你看,灵玉门的那位师父就在……” 裴瑜手往他们离开楚漠躺着的地方一指,然而空空如也。 不啊! 怎么没有? 裴瑜连忙寻找,可整个万罗场都没有那艳丽夺目的红衣。 他们才离开多久的工夫啊,在这里待了已有十天没舍得动弹一步的楚漠居然了?! 面着褚耀一副果然如此的倨傲目光,裴瑜百口莫辩,真的方才还在啊。天知道为什么灵玉门那位前辈早不晚不,就这候了呢? 第56章 你脸怎么红了第五…… 第五十六章:你脸怎么红了? 渊恒落坐在剑宗宗身侧早已备好位置。外门弟子那边灵玉门人跑得一个都不剩, 裴瑜和云白缪自随着褚耀一道回了亲传弟子该待位置。 褚耀一,最担心事已经没了。后面比试裴瑜完全没在意,他全程盯紧了万罗场入。下一轮一过, 就该容淮上场抽签了,算着灵玉门人怎么也该回一两个了吧。 而盯了一整晚, 盯前两百一百金丹修士也比完了, 灵玉门人愣是一个都没出现。 裴瑜:…… 不玩疯了,已经忘了他们大师兄还有比试了吧? 在天方破晓时,者再次入擂,从上而下宣读参加比试化神修士名单,第一个就是褚耀。 “剑宗, 化神修士褚耀。” 在这响彻整个万罗场声音中,所有人不禁向褚耀所在方向。 白衣纷飞, 张扬意气少宗跃上擂台, 气势如虹, 如昼日般耀眼『逼』人, 眉宇之间傲气尽显。可没有人觉得有任何违和地方, 这样人别说倨傲, 就是目中无人也引不起人半嫉恨。 谁叫此人实在过于出『色』。 尚未七十岁化神,在这个灵气充裕, 连俗人都能有一百寿命中。六十岁修士, 无异于俗人眼中十八、九岁,尚未及冠少年。 而褚耀不仅六十就已晋升化神,重要身具万年难得一遇金灵根加伴生变异雷灵根, 一出生便是凌驾于整个修真界之上剑宗少宗,又拜得修真界第一人渊恒剑仙为师。 可以说,褚耀活了所有修士梦寐以求模样。 要天赋有罕见绝世天赋, 要实力有众人艳羡实力,要背景有无数修士趋之若鹜背景。连嫉妒都是种奢求,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了! 前一百宗门中化神修士占了足有大半。 由排名前一半者修士率先抽签,这是强者所应该拥有权利。褚耀率先登台,排名第一他,自也应该由他第一个抽签。 第一个抽中就是同样位居修真界排名前十傀儡宗化神巅峰修士,傀儡宗宗坐下亲传二徒弟。 已经参加了好几次仙门聚傀儡修士,如今年岁刚好卡在五百岁边缘。 同样贵为前十大宗赫赫有名天之骄子,前几次比赛中均得出『色』排名。没曾想自己最后一赛,一就碰上了头一遭前参赛褚耀。 嬴了,是他欺负剑宗少宗没经验。 输了,连一个修为比他,第一次参加仙门聚新人都打不过。 傀儡宗宗二徒弟一下进退两难。 所有签悉数抽完,其余化神修士退场。 在者飞离擂台刹那,无形灵气丝线自十指而出,化神初期傀儡凭空立于二人中间。傀儡一道修士,自身弱,驾驭傀儡作战。 傀儡不知疼痛,只要灵气充足、驾驭傀儡者尚在、零件尚全,就能无休止地对战。同修为傀儡往往能越阶对战。 一般傀儡修士只能驾驭比自己低一个境界傀儡,而褚耀对手竟是有一个化神初期修为傀儡。这等天资,在傀儡一道里着实难得,不愧为傀儡宗宗格外器重二徒弟。 “了!”万罗场观赛台上,裴瑜起了劲:“这傀儡听闻可是傀儡宗亲自入雷海取千年雷击木制,不知道雷击木同我们小师弟天生雷灵根谁强。” 化神初期傀儡,化神巅峰对手。 一瞬间场上变了以一敌二,傀儡修士强就强在这里!以对少,传闻最始傀儡一道出现时,别说驭同阶傀儡,灵气丝线所之处,万物均可沦为手中提线木偶。 在傀儡出现刹那,褚耀同时祭出自己法剑。 灵光自剑柄而起,雷光缠绕,即便离化神擂台尚有距离,慑人威压依旧让人感觉心中猛悸。 “这个压迫感,知道只当晋升了化神高阶,不知道还以为直接晋升了出窍。”裴瑜不禁感叹,同时他手肘抵了下旁边云白缪:“欸,打个赌,我们猜小师弟少招内能赢?就赌三个月月俸。” “动手了。” 话音方落,场上两人一傀儡身形顿时消失。 雷卷风沙,细石沫。 灵光湮灭之中,连出窍期修士都难以清其中状况。 突之间,伴随着“锵!”一声,风沙尽退,场上黑『色』傀儡直被『逼』擂台边缘,左手处已从肩砍断。 里面拼凑材料尽显,电弧自断臂处缠绕。 褚耀眼中凌冽,腰间一扭,右手翻转。刹那之间,一剑化万剑。正上面剑宗宗满意头,不愧是随渊恒身边长大,修为姑且不论,但已经隐隐有渊恒几气势。 一剑斩其臂,废傀儡一半实力。 二剑入命门,碎傀儡心灵石。 在傀儡灵气供应源全毁之后,足有丈高傀儡应声跪地。 十指灵气丝线倏断裂,手指裂无数伤痕,鲜血潺潺流下,还没得及感受痛意,剑气已经冲碎护身玉佩自动而起灵气罩。 三剑破法宝,击败化神巅峰。 从始结束,一共二十息时间,法剑入鞘。褚耀最后对落出擂台对手了一礼,眉目间风流肆意,礼节周完美。 后者脸『色』惨白,强稳住灵气波动,收回了傀儡,对褚耀同样了一礼,回自己位置。 褚耀退场,回裴瑜身边。别场上一副冷冽高傲模样,底还是少年心『性』,他还记得二师兄所说自己得不魁首一事。 眉梢高扬,褚耀下颌轻抬:“怎样?” 裴瑜连连头:“不错不错,这架势,怕是如今得我和师兄两人一起上,才能勉强和你打上一打了。” “比起你说容淮如何?”褚耀倒是要二师兄这个谎还能怎么编下去。 裴瑜咧嘴一笑:“还差意思,人家三息,你二十息,你说说谁厉害?” 褚耀:“呵。” 真够嘴硬。 “这轮已经始,你说容淮这么厉害,怎么还没见出?”褚耀轻嗤了声:“莫不怯场,不敢了?” “倒不是不敢……” 裴瑜向灵玉门先前所在位置,还是空空如也。好不容易不担心小师弟比试迟,如今他又始担心起灵玉门。 灵玉门人肯定不不敢,但他怕他们忘了啊! 这仙门聚在别人眼中,正是争名夺利好机,人人都巴不得在仙门聚上一鸣惊人,大放光彩。可他敢保证,这劳什子仙门聚,在灵玉门眼中还不如一块糕诱人。 另一边,房内。 重锦冷着脸把丹『药』递容淮面前,在人服下丹『药』后,又熟稔地递水。 “咳,咳咳。” 在喝水时,容淮侧头,蹙眉抵唇再次咳了起。本就苍白脸,因咳得剧烈,泛起一丝不正常红晕。 重锦连忙给人顺气,等人稍微缓和了一后,他问道:“好没有?” “好了。”容淮笑道。 重锦抿紧唇没吭声。 是,从离万罗场始,回客栈,还没睡一半容淮就始发起了热。穿了法衣,好生护紧了,可还是生了病。 仿佛要验证容淮身子确实变差了很,这病得让人猝不及防。仅有十几天时间,足足发热了十天有余,才勉强把温度降了下去。好不容易温正常了,咳嗽却一直没停。 擦掉唇边水渍,容淮道:“师父和师弟他们今天过了吗?” “嗯。”给人理了下大氅,重锦道:“放心,他们不知道。” “那便好。”容淮双眼一弯:“若他们知道也只能干着急,反倒扰了他们玩乐。只是这日子又麻烦你了。” 这人就是这样,生病了还想着别人。不过对于小十一他们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若知道容淮在万罗场坐了两日,就给自己坐出了病,指不定得一个个红着眼睛在这里干杵着,哭兮兮样子瞧着就令人头疼。 想着,重锦神『色』不耐:“还知道麻烦了我?病这么天,没见得你赶紧好起少麻烦我一儿。” “好,我争取。” 瞧着人仍旧一副好脾气,认认真真回答模样,重锦:…… 这个呆子。 扶着容淮去床上歇息,在昏昏欲睡时,容淮还不忘问道:“耽搁了好天,仙门聚比试是不是快我了?” 给人捻好被子,重锦眉目冷淡:“即便了你,身子没好前也不能去。” 没一儿,容淮彻底睡熟了。 重锦着额间那殷红,不是错觉,如今这一加艳丽刺目,几欲渗出血般。 心中一个猜测逐渐浮出,他放下床帐,布好灵气罩,转身离房门。十几息后,房门再次打,回重锦抱着一盆方从客栈掌柜那里买五品灵『药』。 在抱着灵植踏入房门,带上门那一刻,还未靠近容淮三尺之类,手里灵『药』已经以可见速度枯萎、死掉、根系发黑、腐烂。 果如此。 重锦垂下眼,灵气自掌中而出,顷刻连灵『药』带盆毁一干二净。 * 前一百大宗比试果非常人能比,尤其化神修士,打得昏天黑地,灵气波动几度冲出擂台之外,幸好有法阵笼罩,这才没伤着观赛台上修士。 不知不觉又过了七日有余。 眼瞅着金丹修士已经打最后一对,马上就要进下一轮胜者抽签,若时候念名字人不在场,则视为弃权。 结果灵玉门那边仍旧一个人都没有,裴瑜心慌意『乱』,只恨不得自己冲出万罗场,找出灵玉门人一个个拎回。 “轰!” 在最后一道灵光震下,其中一个修士落出擂台,这场前一百位大宗比试彻底落下帷幕。 “二师兄,你在什么?还在你所谓能与我一争高下容淮?”褚耀顺着裴瑜目光去,万罗场百道入,空空如也。 别说修士,就是一只苍蝇也没见。 “难不直接走了?不应该啊。” 听得自己二师兄还不肯放弃,褚耀懒得再与裴瑜争舌。他也是犯蠢了,居信裴瑜鬼话,他施施收回目光,再次落擂台上宣布胜利者身上。 马上又要轮他上场抽签比试了。比起无聊地在这观赛台上等,他果还是喜欢和别人比试,尽管那人根本接不住他几招。 “了!终于了!”身侧裴瑜不知道了什么,激动地扯着他:“师弟,你快啊,了。” “什么了?” “容淮啊!” 又是这个名字,烦不烦?事如今,还没放弃哄骗他? 褚耀心中不耐烦升极致,他打裴瑜扯住他手,顺着裴瑜所指方向了过去。 高傲目光直直穿过万重人海,落万罗场入处,此时此刻,入进了十二位人。每人气质均为不俗,其中又以前面两人最为引人注目。 “身着紫『色』法袍之人是容淮契约化神灵物,名为重锦。旁边那位披了红狐大氅,里着蓝袍人正是容淮。” 契约了化神灵物? 没有修为,却三息解决了一个化神修士容淮? 真有此人? 褚扬直直着那名为容淮之人,艳丽大氅空『荡』『荡』地披在那人清瘦身上,淡雅蓝袍和殷红大氅交融,没有半艳俗张扬之感,反而说不出舒适悦心。 似是身子有疾,那人低着头,绸缎般乌发自肩侧垂落,苍白手抵住唇,袖袍顺手腕滑下,『露』出一截如竹般白皙手腕。 这就样一个病病歪歪,一吹就倒病秧子,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不知是太过倨傲犀利,还是凝视打量得过于明显,后者似乎察觉了他视线。 脚步微顿,这个病秧子抬头了过。 在清面容那一刻,褚耀一愣,但他随即反应了过。听得耳边还在吹嘘容淮裴瑜,褚耀双手交叉,并没有打量别人被发现紧张,反而极为轻蔑地对容淮扬起下颌,眼中挑衅、高傲、不屑一顾展『露』无遗。 所有对陌生人不该呈现恶意,他全表现了出。 在他预想之中,后者定出现屈辱、愤怒或者碍于他身份而忍辱负重神『色』,而并没有。 那人只是眉梢微动,似乎不太理解为何褚耀对他有所恶意。随即对他礼貌一笑,微微颔首,极有涵养礼节地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后又轻轻地挪了视线。 褚耀:…… 隔了许儿,直灵玉门人已经回原本他们待得位置。 “十一,十二。”裴瑜左右,又往方才容淮他们进入了好几眼:“奇怪,灵玉门那位前辈怎么没?今天容淮比试也不吗?” “对了。”裴瑜想起旁边小师弟,又拉了一下人:“你见没有,容淮,那位就是我跟你说容淮。我告诉你,等儿若真抽签对上了他,你可得小心……” 说了半天,身侧人一声未吭,感不对劲裴瑜侧过头,只见他小师弟整个人发着愣。 “你怎么回事?什么得这么入神?” 被裴瑜拽了好几下,褚耀猛地回神,后一掌打裴瑜手:“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你在干什么?什么得这么出神?” 像是想起什么,褚耀气势一滞,不自在地道:“没什么。” 裴瑜怎么感觉他这个小师弟一下子就变得奇奇怪怪,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脸怎么红了?” 第57章 …… 第五十七章:别麻烦我 “别瞎说。”褚耀避开裴瑜目光。 不过裴瑜也只是简单疑『惑』了一下, 若是以往他定能现他小师弟的不对劲,可如今他全身扑在灵玉门身上,压根没注意。 “先和师兄一块, 我过去一下。” “时候还去别处?”他马上比试了,作为他二师兄, 不在里看着, 还有闲去做别的事? “说的。”裴瑜下颌轻抬,往灵玉门那边示意:“我去看看。” 褚耀随着看了去,次触及那清瘦的身子,尚带分病弱的脸上自始至终如春日柔风。 像是被滚水烫了一般,他赶忙缩回目光。不对, 他量自己的对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躲什么躲? 如一想,剑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剑宗少宗, 又安理得地看向容淮。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么瘦? 脸『色』还差。生病了还是受伤了?身为修士, 没有灵罩体吗? 那边裴瑜已经来到容淮他们面前, 见得重锦一全在容淮身上, 甚至不动声『色』地扶住容淮, 看容淮脸『色』略带苍白,他道:“许久未见, 容淮仙友是生病了吗?” 生病两字一出。 跟在容淮他们身后原本还在无所事事的灵玉门十个弟子, 『色』立马一变,分明周身灵半点不『露』,完全感不出修为波动, 但莫名威压如万斤巨石轰然压在肩上。 直到容淮轻笑了声,才冲散种压迫感:“让仙友见笑了,昨夜没能睡好, 故而今日看上去有些疲惫之意。” “样啊。”裴瑜有戚戚地松了口,果然灵玉门所有人的底线就是容淮,连谈论也不敢触及。 “诸位还是到我们剑宗那边歇息吧。” “有劳了。” 等裴瑜带着灵玉门一行人回到原位时,老者正在宣读第一批化修士获胜者名单,褚耀已然登场。 “们来得到挺巧,我还怕们忘了比试,不来了。” “才不会呢。”小十一手里抱着一堆糕点,吃得正开:“大师兄的比试我们才不会错过。” 等人落座后,裴瑜跟着坐在小十一旁边,他小声侧身问道:“师父怎么没来?” 小十一嚼着糕点,一脸的嫌弃:“他啊,他跑到人家酒窖里喝酒,把人家酒喝了个大半,灵石不够付,被扣住了。” 裴瑜:??? “那们不担吗?不拿灵石赎人?” 小十一翻了个白:“谁管他啊?活该。” 裴瑜:…… 那边老者念名单的速度很快,年轻的化修士本就不多,没过多久便念到最后一位的容淮。 只是上去抽签并非比试,纵然担容淮,但还不至连个抽签也要代劳。不过在容淮起身时,重锦将人外面的大氅系紧了些,生怕有风吹着,方勉强好的身子又折腾出病来。 召出玉笛,容淮次借长笛来到擂台。 参赛者所有人均站在老者身后,而老者面朝北面,褚耀又是第一个上擂台的,就位老者身侧半步。 剑宗位置又离北面尊位最近,故而容淮一举一动全落入了褚耀中。外披大氅,里有蓝袍罩衫。修士身上的法衣,大部分镌刻有阵法,可以方便修士对战。 很少有修士会穿得么繁复冗杂,更何况还在比试,身上累赘越多在比试时越麻烦。可就是样穿得多的容淮并未给人任何繁重的感觉,动作轻逸,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雅致。 越来越近。 恍若人直奔他而来一般,在云靴点地刹那,尤似白羽点在了湖,『荡』起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 那是一种陌生却又让人羞赧的感觉,但并不令人厌烦。 “前辈。”容淮简单行了礼。 “嗯。”老者满含笑意,抚须点头。 褚耀耳尖一颤,在两个字落入耳中时,仿佛有什么轻挠耳尖一般,不自然地烫了起来。 不仅质如温玉,连说也能么温柔舒服。 容淮归位,抽签开始。 先由褚耀开始,从古朴的签筒之中随意抽取一签。褚耀懒得看,骄傲如他,完全不需要提前道自己对手是谁。 刻有名字的竹签在拿出来时,褚耀直接夹在手指中递还给了老者。 老者无奈一笑,简单看了竹签之后,收好,转而让第二位抽取逐渐。若第一抽中的竹签直接是第二位的名字,那么第二位将会被跳过。 站在褚耀旁边的乃排名第二的符宗少宗,符宗少宗化初期,已乃六品巅峰符修。前十大宗皆有不菲交情,符宗少宗年岁较褚耀只小长一些,二人平时也算熟悉。 见老者签筒递到自己面前,符宗少宗一边从里抽取竹签,一边趣笑道:“好在没抽中我,不然一轮,我怕是难了。” 褚耀年轻盛,小不爱拐弯抹角。对那种实差的,或者品『性』不符合他意的,管哪个宗门的,理不会理。 符宗少宗不仅天资优秀,胸还格外开阔,加上年岁同他相仿。故而褚耀与符宗少宗倒还能说上句,听得符宗少宗样说,褚耀不谦虚地点头道:“确实。” “哈哈哈哈哈,臭『性』子,当真一点没变啊。”符宗少宗笑着看向自己手中的竹签:“灵玉门容淮。” “什么?” 原本对符宗少宗手中竹签毫不在意地褚耀听见个名字,侧身望了去,只见上面果真龙飞凤舞地提着五个字。 还真是容淮。 “怎么了?”符宗少宗收好竹签,头一遭见褚耀有反应,不禁问道。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听说个名字。”褚耀余光想看一下容淮,奈何容淮在最后,中间隔了许些人,完全挡住了那单薄的身子。 符宗少宗点头:“我也第一次听说,第一轮第一场的化修士比试就是容淮,那天他出手实在太快,不过三息便嬴了那位化初期的修士,着实奇怪。我还以为会迟些对上他,没想到么快。” “真的只用了三息就胜了化?二师兄不是说他没有修为吗?” “方才没注意吗?”符宗少宗略微惊讶,褚耀方出关不久,没看见第一场比试正常不过。可刚才容淮不是从他面前过吗?人总不能太瞧不起人家,根本没把人放上吧。 想一下褚耀目中无人的『性』子,倒也着实正常。 符宗少宗继续道:“他周身萦绕的灵是死的,全来自他身上的法衣和法器,自身没有半点灵波动。” 一般来说,修士可以将自己灵隐藏得干干净净,让人捕捉不到自己的灵波动,从而探查不了自己究竟修为何。 容淮显然不是种情况,连筑基修士能轻轻松松跃上的擂台,他还需要借助法器。可见人是真的没有修为,况且在第一轮比试的时候,那种情况下身上也仍旧没有任何灵波动。 “真没有修为……”褚耀喃喃自语,不禁问道:“那下场准备如何做?” 符宗少宗凝眉:“我得先过问我父亲。” 容淮不同常人,如今他还未明白容淮究竟如何取胜。但碍对方又是个没有修为的人,身子骨还弱,倘若他一上去给人扔了一道符箓,容淮挡下来就不说了,可若容淮没挡下来。 他可是六品巅峰的符修,对没有修为的俗人来说,一张一品符箓就可以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他里就算低劣的符箓,也至少是四品的。若真给人死了,即便不是有,他因果也算承上了。 招惹了一个所谓的灵玉门仇家倒没什么,凭他们修真界排名第二的大宗,别说区区一个灵玉门,就是来一万个灵玉门,他也无所畏惧,最担的还是应在他身上的因果孽债。 很快前面的化修士全部抽签完毕。 除褚耀和被褚耀抽中的那位化修士,其余人全部离场。当容淮次从面前走过时,褚耀目光没忍住跟随着那道修长的身子。 猎风卷起衣袍,仿佛下一息就欲折损在狂风之中,褚耀指尖微动,一瞬间甚至想用灵护住容淮。 然而就在他个想法如野草般疯长的时候,一道紫光闪过,像昭示着所有权,牢牢地、紧紧地将容淮护在里面。 随即一双手接住即将落地的容淮,替人抚开滑落到前面有些凌『乱』的乌。 “多谢。”红唇轻启,褚耀放大了魂才在嘈杂声中勉强捕捉到了那清越的声音。 随即他看见容淮盛满星辰的双目一弯,分明对谁是那般温温和和的模样,时在面对面前之人,仿佛更柔和了分。 玉笛召回,白的指、红的衣、青的笛,颜『色』交错,却异常动人。 跳声敲击胸膛,正当褚耀愣之际,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紫眸。无波无澜,冰寒自脚底升起,仿佛天自天穹之上不屑地往地上看了一,略过了一只蝼蚁。 如今的他,就是那只任人宰割的蝼蚁。 咚! 脏骤停。 滔天威压无声无息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想要臣服、跪拜,真真正正的睥睨苍生! 唰。 褚耀被『逼』退半步,脸『色』煞白。 “怎么了?”正要退场宣布比试开始的老者见褚耀脸『色』陡变。 “没事。”褚耀摇头,呼吸未定,他强行从威慑中缓过来,道:“开始吧。” “在看什么?”容淮落了坐,见重锦看着远处,不禁好奇。 “随便看看。”在看回容淮的时候,重锦紫眸之中凌厉尽退。容淮因无修为一事,每次上擂台全有不少人盯着容淮。 其中不乏有好奇、『迷』『惑』,更多是不屑,鄙夷,嫉妒各种带着恶意的。也是重锦同意容淮自己亲自比试的原因。 可方才那位剑宗的褚耀很奇怪。 从容淮上场时便盯着容淮。重锦没在那人身上感觉到恶意,所以一开始并未过多在意,但在容淮离场时,明明自己马上比试了。 不看对手,视线一直黏在容淮身上是怎么回事?不是明目张胆的不善,但褚耀看容淮时,那种目光让他更加的烦躁。 平息中的不悦,重锦道:“可需我一同上去?” 次乃化期的符修,怕是不好对付。 询问的方问完,还未等容淮说,老者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剑宗褚耀胜。” 怎么么快? 宣布完了胜者,直接到第二对比试,正是容淮和符宗少宗。 符宗少宗已然飞身跃上擂台,容淮看了擂台处,对重锦道:“修符道,我尚且还可应付。” 在人起身欲去时,重锦拉住容淮的手腕,他想让容淮用实证明自己,让世人道容淮即便没有修为也是身在云端,高高在上,容不得低贱蝼蚁随意轻视的。他不会用保护的名义,以禁锢容淮,但一切的前提是容淮不会受伤。 他攫住双清澈的浅眸:“容淮,说过不会麻烦我。照顾的身子,可比对付一个化修士费事多了。” 高傲的人,即便担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容淮点头:“不会的。” 在老者第二次念到容淮的名字时,重锦松开手,让容淮独自去了擂台。 第58章 直接抢啊第五十八…… 五十八章:直接抢啊! 一个应天碑上位居倒数灵玉门的大师兄, 一个应天碑上位居二符宗的宗主。 上一场容淮赢得诡异,有人私下问了杨成,结果连杨成自己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只说自己一身修为没来得及用, 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推下了擂台。 没有修为真,没有力背景也真。就灵玉门那样的门派, 能给容淮备一瞬间解决化神修士的法宝定不可能的。 可不法宝又什么?难道真要他们相信一个没有修为的人, 三息赢了一个化神修士?! 总而言之,这次的符宗宗主可不简单,他们倒要仔细瞅瞅,这个容淮究竟用了什么鬼把戏。 纵然裴瑜知道容淮力非凡,但这可符宗的宗主, 满身的符箓先不说,有数不尽的法宝。 而容淮只个俗人, 但凡中了其中一道灵气, 躲不躲得过先不说, 身这么弱, 要一不小重伤了, 他真担灵玉门的人直接冲上擂台, 血洗万罗场。 他又凑到小十一身边:“重锦不跟着上去吗?六品巅峰的化神初期符修,估计不好对付。” 小十一一直看着擂台上的符宗宗主, 未等他说什么, 只听旁边不远处,穿得极其寒酸的四师弟道:“看似六品巅峰符修,可我瞧着他真正的符修水平只在六品。其在不在六品巅峰也不重要, 只要不八品巅峰的符修,就和大师兄打不了。” 裴瑜:??? 他就说这些人不简单! 前不久才来一个对阵法侃侃而谈的三弟,现在又来了个一眼看穿符宗宗主真符箓水平的四师弟。灵玉门一共十三人, 如今他才勉强了解其中两位弟,就已经让他无比震撼,不敢想象这仅仅只灵玉门的冰山一角。 裴瑜强行抑制中翻滚的震惊,用平常语气询问:“何以见得符宗宗主只能算在六品?六品巅峰和六品符修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只有八品巅峰的符修才能打得过容淮?” 四师弟手里正拿着一个焉掉的灵果,估计没灵石或舍不得花灵石,这个灵果不知从哪个破烂的小摊上买来的,放置了说一两年,看上去成『色』极为不好。 四师弟毫不嫌弃,又狠狠咬了一大口瘪掉的果肉,他先道:“不八品巅峰的符修打得过大师兄,八品巅峰的符修才有机同大师兄过上招。” 灵玉门说的不假话。 灵玉门说的不假话。 灵玉门说的不假话。 在里重复了三遍,裴瑜这才一脸诚恳地问道:“此话怎讲?” 天知道以前他随师父修行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勤学好问过。 只听四师弟道:“因为只有八品巅峰以上的符修才有可能瞬间成符啊。” “瞬间成符又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的呀?”灵玉门的人耐得可怜,但仅有些不耐烦,见裴瑜不懂老老的一字一句解释,并且语气中没有任何鄙夷不屑。 其楚漠刚把他们带回灵玉门时,别看那时候全没入道,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但没一个省油的。 脾气又臭又硬、骄傲、自大、目中无人、随所欲、不计后果的肆意妄为、漠视生命、睚眦必报…… 但凡说重了他们一句话,能记一辈的仇,并且想方设法地百倍千倍报复回来。报复便算了,偏生长得一个比一个乖巧可爱,被戏弄完舍不得打回去。 楚漠就曾吃过他们的亏! 幸好有容淮,对于容淮没有人能够生气起来,饶这群小恶鬼也一样。 而且容淮很责备他们,除非涉及到底线。每一次,容淮总耐地,细地,温柔地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些年下来,跟在容淮如此久,难免耳濡目染,不知不觉改掉了许多东西。纵然如今远远不足,但已经好了许多。 “瞬间成符就不借助符笔、符纸等物,仅用意念带神魂牵引灵气,在中符纹出现那一刻,符箓同时出现。” “符修能这样?!” “对啊!不过瞬间成符不仅考验神魂,更极为考验对符箓的熟悉和掌控度,只有八品巅峰的符修才能勉强尝试一下。若能瞬间成符,抢在大师兄反应过来时,阻止大师兄调用灵气,说不定能多拖延一下输掉时间。” 裴瑜:啊?调用灵气?! 他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或自己记错了,小声地试探问道:“你们的大师兄不没有灵根吗?他如何能调灵气?” 灵玉门的弟不约而同用怪异的神『色』看他,异口同声:“没有灵根和我们大师兄能用灵气有什么关系吗?” 裴瑜:??? 难道没有关系吗?! 修士之所以能吸纳灵气,调用灵气,全靠灵根啊!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灵根同用灵气没有关系?! 裴瑜想问什么,但擂台上已经开始比试了。 “灵气先聚后散,若真乃消失多年的那道,可先用绝灵符一探究竟。但无论如何,万不可掉以轻。” 看着前方面容尚带病气,身形清瘦,全然无害的容淮。符宗宗主脑海里响起的全方才他父亲告诫他的话。 在老退离擂台的刹那,四张六品绝灵符自手中而出。绝灵符正如其名,以绝灵符为中,隔绝灵气。 被化神初期修为推,四张绝灵符速度快到只剩残影,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而去,欲将整个擂台全部笼罩在绝灵符范围之下。 六品绝灵符威力之大,未彻底落地成型,所经之处本就不多的游离灵气已经散开半数有余。 就在符箓越过容淮上空之时,四张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的绝灵符猛地光芒一黯,鲜红的符纹陡然失『色』,通通化作张轻飘飘的废纸落到地上。 四张六品绝灵符,就这样在容淮没有任何作中,凭空的废掉了。 符宗宗主中一惊,果然这个容淮有些猫腻。 手掌摊开,筋脉之中灵气运转,符宗宗主手执灵气化成的剑刃,陡然消失,冲容淮。 在符宗宗主进攻时,北面尊位上的宗主、长老神思凝聚。神识笼罩整个擂台,将场上两人一举一全部揽入眼中。 和上次一样,无序的灵气活了过来,欢欣跳跃地聚在容淮周围。 这些灵气中不仅有擂台上本身残余的,有方才从那四张绝灵符里剥夺出来的,以及正源源不断从符宗宗主身上溢散出来的。 化神修士的速度快,但容淮调用灵气的速度更快。 “锵!” 凝聚而成的灵剑撞在无形屏障上,应声而碎。而这本来自于符宗宗主的灵气,此时全部倒戈,任由容淮差遣。 灵气化作坚不可摧的丝线,交织成网,从四面八方积聚而来,团团围住符宗宗主,飞快将人脱离擂台。 眼见即将掉出擂台边缘,始终挣扎不开的符宗宗主体内灵气大绽,然而只短短拖延了一下被推的时间,只一瞬,拉力成倍增加。 原本溢出他体内的灵气如今成了帮凶。 他挣扎的力度越大,没能控制逃逸出体内的灵气越多,容淮就越强! “果真御灵道。”北面尊位之上,剑宗宗主眼中尽欣赏之意。不得不说御灵道着罕见,连剑宗宗主旁边的渊恒道君也多看了眼。 “御灵道消失了至有上万年,早断绝了传承,没想到竟出现在一个小小的灵玉门中。” “凌驾于灵气之上,驱周身所有灵气。据记载所言,修行御灵道之人不能离开自身之地,否则弱如俗人。看这容淮驾轻就熟的模样,想来定修行御灵道的绝顶天赋。方才那四张绝灵符也被他调用了灵气,所以才废掉的吧。” 果然大宗见多识广的前辈,仅两场比试,已经完全猜出来容淮所修的乃御灵道。 “御灵道能抽取死物之中的灵气?此人天赋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了吗?” 似验证他们所猜测的,擂台上已被『逼』入绝境的符宗宗主再次自腰中扔出五张符箓。然而和最开始一样,在出现的刹那之间,五张符箓同时作废。 与此同时,从符箓中抽取出来的灵气同样汇入容淮所驱之中,一鼓作气推下符宗宗主。 输了。 全场寂静无声。 伴随着老再次落入擂台之中,自始至终仅仅站在那里,如清辉明月、庭中玉树的人对符宗宗主略施一礼。 在老宣告容淮胜利后,正当容淮欲离开擂台时,符宗宗主拦住了容淮。 二大宗的宗主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这恼羞成怒了?观赛台上的灵玉门众人以及裴瑜和不远处的褚耀全部蹙紧眉。 “请问阁下有何事?”被拦住的正主反倒仍旧一副温和的模样。 “你用的什么?”符宗宗主脸『色』尚带着分不可置信的惨白。 他一身的法宝全没有用上,根本用不出来,已经那些无形缠绕在身上的灵气太过柔和,根本算不上攻击。 不仅法宝,连修为也未全部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轻而易举就被化解。 他直视着容淮,他知道自己输了,他认输,可他不想不明不白的输。 他继续道:“或许我该问,你究竟修得何道?” 容淮微笑回道:“御灵道。” 三个字不轻不重,落入符宗宗主耳中的同时,也落入那些一直注意着擂台的人耳中。旁边的老抚须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容淮回到自己位置,重锦在人过来时,已经用灵气护住了这人。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容淮摇头:“尚且可。” “先回去休息。” “好的。” 重锦扶着容淮离开,这次没人再敢用轻蔑的目光看过来,取而代之的敬畏和疑『惑』。上一场或许他们可以告诉自己,那不过容淮侥幸。可这次符宗宗主,六品巅峰符修,化神初期修士,身上有无数令人艳羡的珍贵法宝! 北面尊位上,原本尚有些想法的人,在看见重锦扶着容淮,又见那空『荡』『荡』大氅下的清瘦身,眼中思虑之『色』渐而褪去。 “难得再出现一个在御灵道上天赋这般惊才绝艳的人,可惜没有修为。靠这孱弱的身,怕连半百年岁也难以活过。” “啊。” 听着惋惜,但里怎么想的就无法得知了。 容淮和重锦一走,灵玉门别的弟跟着一溜烟跑了。裴瑜一个人待着无聊,又回到亲传弟那边,来到褚耀旁边坐着。 “怎么样?”裴瑜拍了下盯着容淮他们离开的那个入口看的褚耀肩膀,只当这人被容淮力吓住了,他得意道:“厉害吧,这只容淮一个人,他身边的重锦没上呢。” 褚耀仍一瞬不瞬瞧着早已无人的入口。 头一遭见褚耀这般样,裴瑜估『摸』着小师弟着被吓得不轻,又拍了拍人的肩膀,安慰道:“别担,纵然得不到魁首,拿个二也不错啊。毕竟容淮的力有目共睹,不怪你。” “二师兄。” “嗯?”想着小师弟一次来仙门聚就遇上灵玉门这么个怪物,裴瑜难得放软语气,准备当个贴好师兄。 “若你遇见了喜欢的东西,怎么做?” “喜欢的东西?”裴瑜沉『吟』一下:“无主的,有主的?” 褚耀一顿,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那双令人胆寒的紫眸。听闻灵兽一类的对自己认可的修士格看重,所以应该只和领地一样,把修士看做自己的所有物了吧。 他道:“应无主。” “都无主了,就直接抢啊!”裴瑜恨铁不成钢地道:“好歹咱们剑宗的宗主,大名鼎鼎的剑仙三徒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瞧见喜欢的东西,不别人的,直接抢过来不就行了?!磨磨唧唧,成什么样?” “可若人呢?” 啊?什么?! 他家小师弟,从不拿眼珠看人的小师弟,尾巴能翘上天的小师弟,见谁嫌谁的小师弟,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这消息的恐怖程度,丝毫不亚于裴瑜那天在马车里突然听见灵玉门众人的传音。 今天究竟什么日啊,怎么惊吓一个接着一个的? 纵然中好奇的不得了,但鉴于自己小师弟情窦初开,在这方面完完全全没有经验。他只能劲压住想要追问的欲望,鼓励道:“人那不更得抓紧了?直接上门提亲去啊!先把人给定下来,感情什么的可以慢慢处,若合适就可以结亲,若在不合适,亲事可以退。” “提,提亲?”褚耀惊住,他喃喃:“这么快吗?可我不太确定……” 啧,瞧瞧。 就算修为高天赋高又如何?平日里百般欺负他这个二师兄,在这种事方面不得来靠他? 裴瑜一副过来人,经验十足的模样:“我问你,你瞧见她不如擂鼓?” 褚耀点了下头。 “我再问你,若她看你,你不十分紧张?” 褚耀不知想到什么,耳尖发红,又点了下头。 “我最后问你,你想不想和她结为道侣,往后余生数百年数千年,皆与你朝夕相处。” 这次不用褚耀点头,裴瑜见人脸红了起来,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彻彻底底遭了殃。 他语重长道:“这事就得趁早,越早越好,不然要别人有中意的了,你哭都没地哭去。” 凭他小师弟这条件,娶谁不都随便娶?他不信就小师弟上门提亲,没人敢不同意的。所以他根本不担小师弟提亲的事。 “趁早指现在吗?” “不然呢?她在万罗场吗?” “在的。” 听到这话的云白缪眉梢一。 “那更好啊!”讲到兴头的裴瑜一把拍开云白缪试图拽住他的手。 他道:“离你下一场比试至有一个月,正巧别人的师父同门在,我们师父和宗主也在,双方长辈皆在,此时不赶紧提亲,更待何时啊?你不想让师父看看你中意的人何模样?不然等一回宗,师父又闭关去了,百年都难见一面。” “那我去和师父说一声?”褚耀显然被裴瑜说了。 “等……”一直沉默的云白缪开口。 然而没说完,裴瑜直接打断他:“等什么等,这等大事怎么能等?!快去。” 见人直往师父那去,裴瑜中不禁又感叹又欣慰的。没想到啊,高气傲的小师弟来一趟仙门聚,就遇到喜欢的人了。 小师弟随师父长大,同许多大宗娇生惯养、花天酒地的宗主不同。他难得喜欢一个人,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那肯定真意的。 不论如何,定不能叫小师弟一次就被伤了。 想罢,他站在台上左右张望,挨着从他们旁边的符宗开始找人。纵然女修不如男修多,可这里面仍有不出『色』的女修,也不知道小师弟究竟看上了哪一位。 “你和他胡说什么?”云白缪皱眉过来。 “这哪叫胡说?”裴瑜一边找小师弟可能看上的女修,一边反驳:“剑修最忌中有杂念,若小师弟因为此事郁结于,坏了道途怎么办?你别干愣着,来一块找找小师弟究竟看中了谁。这小,眼高于顶,不知道到底谁能把他的魂勾走。” “容淮。” “哦,容淮啊。” “什么?!等等,你方才说什么?谁?!” 云白缪斜了眼拽紧他衣袖的裴瑜,平淡地拂落他的手,道:“我不知小师弟中意的人谁。但自小师弟进了万罗场后,他一直在看容淮。” 裴瑜:??? 不吧。 不能这样吧! 他赶紧转过头,若小师弟没同师父说,兴许现在他过去能阻止一下,然而已经晚了。 在他看过去时,正恭敬俯身在师父旁边的褚耀已然停止了说话,素来傲气『逼』人的眼眸之中如今全期盼。 不能同意啊! 千万不能同意啊! 谁都能提亲,就灵玉门的容淮不能啊! 只见那羽冠高束,面容冷冽如寒冰,无情无欲的渊恒道君先微蹙眉梢。 师父以前修无情道,无论如何定不同意的吧! 就在裴瑜没来得及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见渊恒道君点了下头,薄唇轻启:“可。” 第59章 …… 第五十九章:剑宗提亲 师父同意了, 接着是父亲,也就是剑宗宗主。 其褚耀同渊恒道君说自己有心怡的人,想要趁着下场比试开始前, 早些提亲的话,同样一字不落地到了就旁边的剑宗宗主耳中。 渊恒迟疑的候, 剑宗宗主也犹豫。剑修骨子中的古板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褚耀年岁尚小,本应一心专注剑道,今怎被情情爱爱一绊住了脚? 他原意想拒绝,可却听见了渊恒的一声“可”字。剑宗宗主一愣,余光落到那满头的霜发, 双眼刺痛般,猛地收了回。 一直埋藏心中的往疯狂涌了, 愧疚、自责、惭愧、后悔……各种情绪再次涌心头。 罢了, 年轻人自有年轻人自己的, 已有前车之鉴, 他又怎能再亲手推他的孩子步入渊恒后尘? 当褚耀, 剑宗宗主看见自己孩子以往目中无人, 全然傲的双眼今盛满星辰。 心倏然再次揪了起,多么像啊。 “父亲。” 直到褚耀喊了声, 剑宗宗主才回神, 他收敛眼中的情绪,凝声道:“你可考虑清楚了?” 褚耀点头:“孩儿这些年从未有这种感觉。” “什么候的?” 问这话,剑宗宗主捕捉到一缕偷偷『摸』『摸』探偷听的神识, 他一瞥,果然是那边正做贼似的裴瑜。 这般没大没小,敢光明正大偷听他说话的, 也只有裴瑜这小子。 大抵是内疚,剑宗宗主对裴瑜和云白缪这两个师兄弟,总是格照顾和宽容。他们今的『性』子简直和当初的渊恒以及那位一模一样。自己当初犯下的错终究是无弥补,只能对他们俩再好一点,以此减轻自己心中的自责。 剑宗宗主无视掉那缕神识,继续看向面前的褚耀。 恣意傲然的少年今脸出现几分不正常赧然,被他用以恶意看待人,完全承受他的情绪后,反而对他施以一笑。就是那一笑,怎么忘也忘不掉,之后更是中了毒般,越看越是欢喜。 “方万罗场的候。” 剑宗宗主有些头疼,他没想到这么些年,从未让自己『操』心的儿子居然是这里着他。 今离他万罗场才多久?一眼喜欢了就不说,瞧这样子估计还陷得不浅。幸好褚耀没直接说要结契,只说先提亲。 剑宗宗主道:“别人有道侣了吗?” 褚耀摇头:“没有。” 所以才这么猴急地提亲? 剑宗宗主又问:“提亲倒并非难,只是你看中的那位是何历?” 他们剑宗前去提亲,无人会拒绝。但毕竟乃第一大宗门,这亲一提,背后所影响不是一般大。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不是被有心之人勾引了,得看看此人是否心『性』端正或者另有所图。 褚耀耳尖再次红了起,他道:“他方比试结束。” ! 那缕偷听的神识突然颤动。 “方比试结束?”剑宗宗主忽视掉那缕不安分的神识再次确认,若是没记错,方比试的结束的是。 “正是灵玉门容淮。” 唰! 那缕偷听的神识生无可恋地瘫倒地,裴瑜抓住云白缪的手,欲哭无泪:“真的是容淮啊!怎么办,真的是容淮啊!” 云白缪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嗯,是容淮。” 裴瑜抱着脑袋想哭,他该夸小师弟的眼光着好吗?!万罗场千万的人,你哪个都没看,偏偏看了容淮?! 他还记得容淮他们,他不说错了一句话,问容淮是不是生病了,结果灵玉门十个人,那目光恨不得宰了他。 他根本不敢想,一旦宗主同意了,小师弟真带着一堆聘礼门提亲,他怕会血溅当场啊! 即便他今还不确定灵玉门的人究竟到底有厉害,可仅一个三弟子已经对九品阵侃侃而谈,还瞧不九品中期的阵修。一个四弟子同样毫不逊『色』,不看了一眼,就看出符宗少宗主符修真正水平稳定六品,还对八品巅峰符修这么了解。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两人肯定一个九品阵修,一个九品符修。 还有其他的,其他的还没能有间接触,可年纪轻轻至少出窍期修为的人,能差到哪儿去啊! 此此刻,他只恨不得回到半盏茶之前,活生生地掐死夸夸其谈的自己。 不还不到绝境,果宗主不同意的话,这一样不了。 他知道灵玉门不简单,可宗主他们不知道啊。堂堂剑宗的少宗主要娶倒数第一门派的大师兄,这什么样子? 而且他听说以前的宗主其很厌恶本宗修士大道未前,心思放这些情情爱爱。即便自从三百多年前,师父为了陨那人无情剑道尽毁,一间『性』命堪忧后,宗主和长老们对这些没再这般苛刻。但小师弟还这么年轻,所以宗主一定不对同意的对吧! 地奄奄一息的神识再次活了,期盼地盯着剑宗宗主。 果然,只见宗主听闻褚耀喜欢的乃容淮后,那双眉头皱紧:“灵玉门的容淮,你可知他没有修为?” “知道。” “不仅没有修为,而且子孱弱。”剑宗宗主声音再次凝重了起:“你可明白这意味这什么?” 没待褚耀说话,剑宗宗主道:“修真界之中能代替灵根助人修行一物罕见异常,几乎不可能得到。这就意味着,尽管今的容淮仅有弱冠年岁,但只是短短几十年间,他会同俗人一样衰老,容颜尽褪,直至化作一捧黄土,不能同你共赴长生。” “这尚且还算最好的情况。他子这般孱弱,别说几十年,可能十几年,以至于几年就会死去。你可想明白了?不论提亲,还是结契,皆乃人生大。万不可见异思迁,一旦做出承诺,必要履行。你今年轻盛,容淮确出众,但你需要认真思考,你是一兴起,还是真情意?” 褚耀俯下,行为谦卑,声音却带着凌然傲,那是刻他骨子里与生俱的,但傲之下是难以掩藏的真诚:“容淮容貌不俗,但见大乘期,贵为万花之王的牡丹前辈。” “遇见他之前,从未听灵玉门,所以不乎他是何份。” “不清楚他究竟修得何道,更未此之前看他的比试,所以从未想他有没有修为,厉不厉害。”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剑宗宗主叹了口:“既然此,那你便去吧。离你比试尚早,此次前参与仙门聚会并未带多合适的东西前。想要提亲,聘礼万不可少,勿要轻视了人家。往返一趟宗门,十日绰绰有余,你自己提出的,聘礼得由你自己挑选才显心意。待你回后,和你师父再随你一道前往提亲。” “是!” 那一缕神识彻底消散半空中,裴瑜脸『色』惨白。 得到允许的褚耀满脸掩盖不住的欣喜:“大师兄,二师兄,先随七长老回宗一趟,亲自挑选合适的聘礼。” “……” 阻止的话没说完,小师弟已经风风火火离开了万罗场。 “啊,怎么办?” “你个闷葫芦,呆木头,别装哑巴,快帮想想现该怎么办啊?” 云白缪轻飘飘地看了裴瑜一眼,那眼神再明显不,自己闯出的祸,自己想办。 客栈内,已经解下了大氅的容淮形格单薄,到底还是怕人受凉,即便房内,重锦依旧给人取披风搭。 又碰了碰容淮的手,还是温凉的,不管面天炎热,而且还是屋内。容淮的手始终捂不热般。 拿早些日子差小二买的汤婆子,这汤婆子不是俗世中的汤婆子,却更加的精致方便。只要灵石不断,就能一直暖着。 将汤婆子塞到容淮手中,一切安置妥当,重锦坐容淮对面,开始翻起了旧账: “若没记错,符箓之中的灵已经固定,与别人体内的灵相差无几。符箓品级越,灵越是首尾相接。四张六品符箓,以及后面的五张符箓,你这么轻松就能争抢里面的灵?” 语咄咄『逼』人,但容淮很清楚重锦是害怕他强撑,他笑着耐心解释:“没有直接调用符箓里面的灵。他所打出的符箓虽六品,但符纹不稳,许些符纹接连的地方灵断裂逃逸,所以只取走了符箓较为键的连接处灵。” 简而言之,即为一击毙命。 也只有对符箓了解颇深的容淮才能这样无感知灵的情况下,凭借肉眼看出符宗少宗主符箓的不足之处,然后再借用灵废掉符箓。 见重锦脸『色』依旧不好看,容淮再次道:“幸好对的只是符修,若是灵凌冽『逼』人的剑修,或者以多敌少的傀儡,兴许只得麻烦你了。” “仙门聚会无紧要,果你再生病,或者确不敌,们立马折回灵玉门。”不知道是不是容淮子越越弱的原因,重锦心中不好的预感越越强烈。 若非他和容淮都是习惯了做有始有终,加之容淮的责任心,做每一件都认认真真,他不想强迫容淮半途离开,否则早容淮二十多天前生病他就带着容淮离开这里。 “好的。” 万罗场内全进行紧张的比试,而没有资格进入万罗场,停留场也依旧格热闹。每一场比赛,全有人不停的往传送着消息,从而以天虎城为中心,扩散到整个修真界。 仙门聚会,只有真的有力,这里就是最容易一夜名的地方。 容淮比试完后,应天碑位居倒数第一的废物门派的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大师兄,脚踩第二大宗符宗少宗主,容淮之名彻彻底底传了开。 与此同,御灵道这个已经湮没修真界滚滚长河中的偏门道途再次呈现众人眼中。 不少人暗中查找翻阅古籍,对这个居然能让一个完完全全的俗人这般厉害的道途好奇无比。然而翻得越多,他们才发现这个道途之所以只出现这么短的一段间完全正常不。 没有任何的功传承,只能靠自己悟。靠自己悟就算了,修炼条件还十分苛刻。最重要的是,好难得有一个修士符合修炼御灵道,结果这玩意全靠天赋,还不是一般的靠天赋。 没有绝顶修炼御灵道天赋的修士,就算勉强入了道,也只能一处当他的强者。一旦离了他生存之地,瞬间从龙变蚯蚓。 再思及容淮,仿佛御灵道天生就是为容淮准备的。 伴随着灵玉门大师兄容淮的名声大噪,原本被众人鄙视、瞧不的灵玉门其他十一人,连带着被人暗中查探了许久,生怕这个废物门派里面再蹦出一个其他什么消失许久道途的弟子。 可惜,从灵玉门到天虎城开始,他们一举一动大大方方的,任别人被人看看去,剩下的那十一人就是贪吃好玩的懒鬼。 灵玉门废物之名,名副其。其抛开容淮侥幸入了御灵道不说,容淮也就一没有修为的俗人,不得台面。 转眼,十日间已。 这十日内,天虎城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一夜之间,天虎城一家客栈内连着一位渡劫期的某宗长老,以及客栈内下下百名修士,连带着掌柜和小二无一生还。全部被吸干了灵,死状恐怖,形同枯槁。 这血腥残忍的手段一看便是魔修所为。 仙门聚会,宗门势力云集,各方大能更是齐聚此处。大乘修士、渡劫修士数不胜数,居然有魔修胆敢他们眼皮子下杀此多的人。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若不及抓到杀人的魔修,传出去所有仙门全部颜面『荡』然无存! 可惜,这犯案的魔修仿佛神隐了般,论前十大宗门翻遍整个天虎城仍旧没有半点头绪。 这天,正值正午,褚耀已随宗门长老折回天虎城。仅是十日,十日没能见到容淮,他已经心痒难耐。 第一次尝到情爱苦头的愣头青,只觉得这滋味令人难熬的同,更令人沉沦。他连忙随着长老前往万罗场,请求自己父亲和师父,带着自己前去门提亲,他携带的十几个储物戒指中,每一个戒指里全是塞得满满当当,由他亲自挨着挨着一样一样挑选出的聘礼。 褚耀一进城,没多久又有人落地,正是面『色』蜡黄的裴瑜。 为了试图阻挡小师弟提亲,这十日他跟着小师弟后,先是苦口婆心地劝小师弟,说容淮可能不喜欢他。 结果小师弟反口道:“喜欢不喜欢,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是你说的要趁早吗?若他没有喜欢的人,同意了,那是的福。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拒了,只能怪得晚错了。可要是什么都不做,且非白白错?” 他这里,就没有这个字。 裴瑜被说的目瞪口呆,眼见小师弟铁了心,他只好暗中偷偷『摸』『摸』把小师弟的聘礼偷掉,企图拖延一点间。 结果偷的候,不小心被当初抓住,小师弟直接冷着脸质问他这般费尽心思破坏他的提亲,是不是也喜欢容淮? 苍天!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他怎么敢喜欢容淮啊?!他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鉴于打不,又说不听,裴瑜彻底没了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师弟往不归路一去不复返。 今的他只求灵玉门的人能下手轻一点。 因魔修一始终没有头绪,前十大宗门宗主搞得焦头烂额,剑宗宗主贵为第一大宗的宗主着无脱,只得由渊恒道君以及好十几位声名远扬的长老,还有几百位内门弟子一同前剑自云客栈。 储物戒指中的聘礼全部拿了出,万年灵芝、几百箱极品灵石、几大箱精致的储物器、千年雪蚕绸缎、数十条装储物戒指中的一品灵脉、数之不尽的极品器…… 单拎出一样就足以另无数修士疯狂的重礼足足有十几条街。 由剑仙渊恒道君前,十几位大乘剑宗长老侧,以及后抬着聘礼、腰佩剑、着华丽蓝『色』剑修弟子服饰的几百名内门弟子。 势浩浩『荡』『荡』、直冲元宵,从万罗场一路直行,所经之处众人噤声,不敢喧哗,全惊讶剑宗这是要做什么。 这般多的大能,此多的内门弟子,还有那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的天材地宝,再看最前方渊恒道君侧的有些羞赧,但傲眉目间又掩藏不住喜意的剑宗少宗主。一个不可思议地猜测脑中模模糊糊而起。 应该不会吧。 长长的队伍终于剑自云客栈停下,早感知到恐怖威压的掌柜和小二已经迎接,见为首一头霜发的渊恒道君,以及剑宗少宗主,还有十几位只可听其名不可见其人的剑宗资深长老,甚至于一眼望不见的,的剑宗内门弟子,吓得跪倒地。 “小的恭迎剑仙,恭迎少宗主,恭迎各位长老!” “灵玉门之人可?”渊恒道君一开口,原本炎热的天瞬间冰冻三尺,整个客栈都宛笼罩剑意之下。 掌柜瑟瑟发抖,强行稳住心绪,才能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灵玉门的容淮和重锦尚,其余之人除傍晚,难见踪影。” “可。劳烦你去请容淮,只言剑宗少宗主前提亲,还望相见。”纵然声音无波无澜,但礼节周全客。 砰! 渊恒道君此话一出,正洗耳聆听,生怕错漏一个字的掌柜直接双臂一软,脸磕到了地。 提,提,提什么? 提亲?! 他们堂堂剑宗少宗主门向灵玉门容淮提亲?! 不止是掌柜,所有人,所有全部悄悄观察这边,猜测剑宗这么大阵仗究竟要做什么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旁边的小二拽了下他的衣角,掌柜才勉强回神,他急忙认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回道:“小的这就去。” 与此同,一家酒楼的酒窖内,染了酒渍的红衣血垂下,地散『乱』地布着好十几个空掉的酒坛。 被扣酒楼里,只能靠做工偿还灵石的楚漠再次偷溜进酒窖,一脸陶醉地抱着刚开封的酒坛,狐狸眼里全是满足。 酒楼里做工,多美妙的是一件啊。别说被扣这里做白工一百年,就是一千年,他也心甘情愿啊。 他又狠狠喝了一大口灵酒,香!真香! 正喝得起劲,突然耳尖一动,远处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前抱酒的杂役交谈声,清晰地落入楚漠耳中。 “剑仙居然带着剑宗少宗主亲自门提亲。”剑宗,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少宗主,这大,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传遍整个天虎城,甚至传出天虎城。 所有人全交谈此。 “先前还听说第五大宗的丹宗老祖亲孙心悦剑宗少宗主,准备晋升七品丹修后,就向剑宗少宗主表明心意。没想到啊,剑宗少宗主竟然了一趟仙门聚会,就喜欢了别人,是个男修不说,还是应天碑倒数第一灵玉门里面的人。” ?! 正醉生忘死的楚漠一愣,灵玉门?他们门派里的人? 啧。 他只掀了一下眼皮子,又没有骨头似的躺了回去,继续喝自己的酒。 这感情好啊,那群不尊师的臭崽子,要带走就带走呗。若一个不够,除了小的,他全送给剑宗都没问题啊。 就是可怜剑宗少宗主自小跟那人边,被养得眼睛不好,脑子也不好,居然能看他们灵玉门的弟子。 笑话。真是笑话。 楚漠悠哉地甩着腿,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也不知道剑宗少宗主瞧了容淮什么?除了一张脸,要修为没修为,病病殃殃的,别刚娶门就死掉了,那可就晦了。” 锵! 手中还剩大半酒的酒坛应声而碎。 “什么东西?”一道红『色』影直从酒窖之中冲出,吓得两个杂役大叫。 还未两人反应,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轰然砸他们面前,只是一个眨眼,声音还,人便没了影:“酒钱。” 缩地寸,速度快到周空间几度扭曲。 一双常无精打采的狐狸眼前所未有的阴沉,今幻术遮挡了真容的平凡面容黑沉墨。 楚漠咬牙切齿:渊恒,好你个狗东西,居然敢带着你的弟子,把主意打到小淮! 第60章 心…… 第六十章:心怡之 剑自云来客栈。 整个客栈寂静无声, 在掌柜上楼去请容淮他们后,容淮并未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尤承恩般立马下来, 而是停了许会儿。 剑仙和长老及少宗在此,外面的内门弟子尚未资格迈入客栈。 一息。 两息。 三息。 …… 随着时一一滴流逝, 掌柜的心都要跳了出来。这可是剑仙亲自上门啊, 这容淮怎么敢这么耽搁,让剑仙在这; 他擦掉额边渗出来的冷汗,真的怕剑宗的耐不住『性』子,直接一剑劈了这客栈。 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中,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蓝袍抚动, 云靴踩地,披风扫过红木台阶。 听见动静, 褚耀迫不及待顺声看了上去, 随即再也挪不开目光。一步一步而来的, 仿佛踏在了他心尖上。 饶是外面正值正午, 容淮仿佛自寒冬凌雪中而来, 不仅身披披风, 玉白十指中还抱着一个仅拳小的精致汤婆子。尚带几分病弱的脸上,唯独那双唇比往日艳上许多。白的肤, 血的唇, 在比之下,衬得本该温淡如清风的与气质截然相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意味。 褚耀挪动脚步, 垂在身侧的手微抬,情难自禁地想要上前去扶住容淮,将护在自己灵气之下。 然而仅是下一息, 华贵紫袍自容淮身后而出,不可违抗的姿势挡在容淮面前,遮住他看向容淮的目光。那双凌驾万物之巅的紫眸轻抬,再次同他上。 先前在万罗场只是威慑警告,而这次里面杀气尽显。仅是一眼,犹如自九天上盖下巨掌,褚耀心神轰然震『荡』,眼见踉跄着就要在庭广众之下被直直『逼』退,幸好一道灵气及时托住了他。 渊恒上前一步,站在自己徒弟面前,上不动声『色』挡住容淮的锦。 没能直面剑仙的威压。 传闻剑修最高境界乃剑合一,身化剑。渊恒看似身,只怕身心早已与剑无异。就连剑宗宗在与渊恒视,也会被满身锋利的剑意刺伤双目。 然而就是这样,锦并未半落于下风,紫眸里面毫不掩饰的杀意丝毫未褪。 渊恒寒眸微动,这只灵物……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容淮握住锦的手腕,将带到自己身后,不动声『色』地用自己清瘦的身子护住。打破这场无声的峙。 “确实让们好等。”其中一位剑宗长老面『色』不悦道。 褚耀在他们宗门众星捧月,从未吃过什么苦,好不容易了中意的,亲自上门提亲,结果一来就被晾在这里。 容淮颔首:“方才小事拖身,实属晚辈之过。” 在提到小事时,容淮不知为何极艳的唇不太自在地微抿。 “哼!” 其实在看见容淮的时候心中的气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得不说,这样的,说只小等了一会儿,饶是再让他们多等一会儿,也完全无法真的生气。 他们乃剑宗,外面的全在看着,若不给压力得个合理的解释,岂非扫尽颜面? “容淮。”褚耀方想上前,却被渊恒拦住。 渊恒先看了眼容淮身侧的锦,而后看向容淮,道:“请坐。” 见容淮拉着锦的手没松开,褚耀脸『色』比方才被锦威慑时还要难看,原本的欢喜雀跃瞬少了半。 应该不会吧。 他知道,容淮定不会同那肮脏的修士一样玩弄灵宠,兴许只是容淮不太清楚该如何同灵宠相处,所才会这么亲密? 容淮和锦入座,渊恒和魂不守舍的褚耀坐在二面,锦自始至终沉着脸,神『色』肉眼可见的极其不悦。 “少宗。” “容淮。” 两同时开口,锦的脸唰一下沉了。若非容淮拉着他,他能立马将这个不知死活,胆敢觊觎容淮的剑宗少宗当场打出去。 容淮客气道:“少宗先说。” 这是褚耀第一次同容淮隔得这么近,也是第一次这样同容淮正面话,悦耳的声音甚至不需要特意用神魂,就这样清晰的落到他耳中。 往越阶斩妖从未过惧『色』的,如今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安放。 褚耀『舔』着发涩的唇,忐忑道:“容淮,今日……” “谁?!”一声尚带稚气的吼冲破云霄。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师兄的意?!看打不死!”嘴里还嚼着半根糖葫芦的小十一听到消息,风一般冲进客栈。 他一溜烟跑到他们桌子面前,一双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咬着还串着几颗的糖葫芦,恶狠狠盯着褚耀。 “就是?”宛如饿虎出山,小十一凶狠的模样恨不得扑向褚耀。 褚耀:“???” 还一遭他这般无礼,心高气傲的褚耀何时受过这种气?不过这可是容淮的师弟。 他强行摁下想要教训熊孩子的愤怒,容淮这般的,定极为看同门师长。这是容淮第一次同他相处,万不可让心生不悦。 褚耀:“今日特意……” “哪个臭不要脸的,想动师兄?!什么东西啊!”又是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外面震天动地的传来。 一个黑影子唰一下蹿了进来,正是五师弟。 褚耀:……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还是被这么粗鲁没礼节的打断,褚耀眉心一跳。 还没完。 紧接着嘈杂的声音又响起来。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 十个弟子一窝蜂全赶到,的手里还抱着吃的,的手里还捏着玩的,的嘴里还含着东西……此时此刻,他们全然忽视一楼客栈内十几个乘修士的浓威压。 密不透风地围住桌子,十双眼睛死死盯紧了褚耀。瞧这架势,褚耀毫不怀疑凡他说错一句话,这就会一拥而上,生吞活剥了他。 一次上门提亲,就遇见这阵仗,褚耀脑袋疼得厉害。 他选择直接越过容淮师弟师妹,他着容淮,一口气将心里斟酌许久的话全吐出来:“自入万罗场开始,便心悦。知道此举所唐突,仅是提亲,若不愿不会强求。若还没心怡之,或许可试着和相处一下。倘若觉得还可,们可结……” 结契两字还没说完。 在锦完全阴沉下去的紫眸中,小十一一巴掌拍在木桌上,灵玉门十个弟子,异口同声道:“不可!” 小十一最是黏着容淮,一听居然想要容淮,气得双眼发红。他当场就要发难,却在开口时被喊住。 “十一,不得放肆。” 唔! 一听容淮说话,小十一和的弟子满腔的愤怒瞬变成了委屈。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一旦结为道侣,师兄就是家的了。 小十一委屈巴巴:“师兄。” 容淮拍了下小十一抓住他衣袖的手,看向这里面年稍微成熟一的二师弟:“二师弟,带他们先上去,此事自会处理。” 二师弟显然也不太乐意,这是师兄的话,再不心甘情愿也只得应下。十个弟子上去了,走之前他们求助地看向锦,可惜后者压根没理他们。 吵闹的不在了,整个一楼再次恢复安静。 “让诸位见了,师弟师妹他们说话多得罪,怪没教管好。” “无事。”褚耀忙道,他希翼地盯着容淮,那都不要,他只想知道容淮是怎么想的。 只见容淮浅眸微弯,『露』出和第一日他们相见时的容,温暖、清澈、干净,里面却显而易见的疏离。 褚耀原本期待的心渐而又变得冷了。 是的,于容淮来说,这不过他们才见过的第二次面。说不定容淮连他姓名都不知,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 果不其然,容淮歉意道:“承蒙少宗抬爱,少宗坦率直『性』,若能与少宗结为挚友自是在下福气。可至于结亲一事,在下并无意于少宗,此次只怕少宗及贵宗诸位前辈平白走一趟了。” 连拒绝都是这么耐心温柔。 真的被拒绝了。 褚耀愣住,一时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锵! 直到一直缩在柜台的掌柜由于太过惊讶,不小心碰掉了算盘,算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掌柜吓得忙跪在地上,捡也不敢捡。 褚耀回过神来,这是第一次,出身高贵、天赋异禀的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就像他这次提亲一样,几乎所及连他自己都觉得势必会成功。 说到底还是跳不出修真界所谓的等级、实力、权利的影响。觉得自己乃第一宗,灵玉门只是个无名小门,他们怎么都不会拒绝。 一时褚耀心中又是酸涩,又是一种与荣焉,仿佛在证明自己一眼喜欢上的果然与众不同。 他依旧未死心,兴许是容淮太过温柔,他尚怀存一丝希望道:“不是定了亲,就一定要结契的。不是还没心怡的,也没道侣吗?们可先定亲,先相处一段日子,若觉得确实不适合,或者喜欢的了,也可再退亲的。” 至少这样直接否决,连机会也不给他啊。 正当容淮还要说什么时,一直沉默的锦扬眉冷:“谁告诉他没心怡之的?” 褚耀一怔,看向锦:“难道不是……” “难道不是什么?灵宠吗?”锦眼尾轻抬,冷傲至极:“是灵宠,那又如何?” 在容淮想要说什么时,锦拉住容淮,在褚耀及渊恒,还一楼十几位剑宗长老,甚至于从楼上不老实探出个脑袋观察这的唇角。 紫眸斜向褚耀,随后带过,倾身而上。 灵玉门十个弟子:哦?! 果然他们就说锦惦记着他们的师兄吧! 是啊,是惦记。不仅惦记还直接动上嘴了,可那又怎么样? 十个干瞪着眼,方才还敢和剑宗少宗上的,瞬怂成一团。 若是,这时候定被他们卸八块了,可这是锦啊!不敢,没敢和锦呛声。 直到容淮呼吸跟不上,锦才退了开。 那唇『色』再次艳丽了起来,想到一开始下楼来同样唇『色』不太正常的容淮,至于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时,已经再明显不过。 褚耀脸『色』前所未的惨白,他还想说什么,只见本十分恪守礼仪的容淮,并未半被冒犯的模样,看向锦的眼中着所没的温柔缱绻。 他的确每个都礼貌,每个都待之。在真正在意的面前,才发现区显而易见。 容淮微着说完方才被锦所打断的话:“并非灵宠。” 褚耀原本还想说的话彻底湮灭在喉咙中,冰凉透骨的冰水自顶浇下,彻底没任何奢望了。他不是明明早看见了锦容淮的关心远非一般灵物能比,为什么还会无视掉? 这天他不敢丝毫怠慢,生怕迟了半步,容淮就会喜欢上。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早已经迟了。 纵然心中难受,褚耀并非放不下的,他艰难地爽朗一:“此次是唐突了,给带来困扰十分抱歉。” 说完,他又看了眼容淮身侧的锦,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锦不简单。 他同样锦颔首,表示歉意后,一直没多余神情,置身事外,仿佛提亲被拒的不是自己三徒弟,而是一个陌路般的渊恒道:“师父,们回去吧。” “可。” 渊恒,正当二起身时,一道裹挟滔天怒意的声音从远及近,仿佛穿过万寒山冰雪而来,直直跨越了几百年的漫长岁月,硬生生击碎千尺寒冰。 “渊恒!” 谁? 究竟是谁这么胆,敢直称剑仙名讳?! 原本吓僵了的掌柜缩着脖子,悄悄斜起眼珠子往门外看,谁这么逆不道,公然冒犯剑仙? 就在褚耀蹙眉,想要去看来者何时,他感觉到身侧来自他师父不稳的呼吸。 师父? 发现自己师父的不劲,褚耀连忙侧看了过去。结果他看见他的师父,渊恒道君。即便天崩地裂,修真界破碎,也无法引起半心绪起伏的当今修真界唯一一位剑仙。 那双能执天下万剑,一剑破山河的手竟然在颤抖。 声音方落,艳丽灼目的红衣出现在客栈门口,闯入剑仙自三百多年前,便再无『色』彩的视野中。 来者恣意风流,身形极尽洒脱俊逸,却顶着一张扔进群里再也找不出来的平凡面容。 狐狸眼轻蔑地扫过停在外面浩浩『荡』『荡』一眼看不见尽的聘礼,踏入客栈后,楚漠是冷冷地看向褚耀身侧的渊恒。 在触及那满刺眼的霜发时,眸光一顿,旋即挪了开,而后全然漠视那不仅在剑宗,是在整个修真界都着举足轻,如今同样愣神的剑宗长老们。 见容淮尚且还在原地,及旁边坐着的锦,楚漠一下子变了个,泪流满面地冲到容淮面前。 “小淮,没同意吧。” 容淮好地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楚漠:“没。” “那就好那就好。”楚漠松一口气。 “……”身后响起渊恒的声音,即便勉强压住颤动的双手,寡淡无波的声音依旧带着难掩饰的不可置信。 就像只能出现在梦中的,竟是朝一日自梦里走出,来到自己面前。如寒冰似的双眸中冰层裂开,情绪自里面翻滚而出。 楚漠直起身子,在听见渊恒喊他后,他懒懒散散地转过身,没骨似的靠着桌沿。剑修最忌讳形不正、身不端,而他就这样在天下最的剑宗,最厉害的剑修面前,行不正坐不端。 “事?”楚漠随意掀起眼皮,眼中原本容淮的关切瞬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讥讽和冷漠。 似是让这直白的恶意狠狠刺中心脏,立于苍穹之下,如利剑般岿然不动的身子似乎瞬破裂。 渊恒看着楚漠,一息也不曾移开。 即便面容遮掩,五官没一处相似,只是一个动作,只是一个身形,只是喊他一声名字,或者只是这的一呼吸,就能完全认出。 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触及到楚漠双眸时,硬生生湮灭在唇齿。 渊恒道:“可曾习过剑?” “剑?”楚漠讥讽之意深,他道:“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剑。” .... 第61章 …… 第六十章:魔修再犯 尖锐刺耳的话如最锋利的刀刃, 刀刀剜出三百多年未愈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撕裂翻绞,鲜血淋漓。 楚漠没个正形地倚着桌角, 懒着再面前的渊恒,取下悬在腰间的破酒葫芦。手指抵开酒塞, 刹那间, 浓郁呛的灵酒味弥漫着整个客栈。 发丝霜白,尘不染的剑仙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眼睫不抑制地颤动。 在压抑了身百多年的无情道尽毁后,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万倍反扑而来的致命反噬。说不尽的翻滚情绪,几欲他整个粉身碎骨。 寒眸映着面前的, 仿佛再次回到了几百年前。 心里曾经偷溜下山,第次品尝到酒的少年便已经彻底爱上了这东。于是小心翼翼地, 悄悄地藏了小瓶, 瞒着师父师伯他们, 偷偷地在深夜里爬到他房里, 小声地叫醒他。 如水月『色』下, 那双狡黠的眸子盛满了星辰, 仿佛发现么大宝藏般。萤火虫飞舞的清幽竹林内,个少年并肩而坐。 其中个欣喜地极难才藏下来的酒, 捧到面若寒霜的面前。像往常样, 少年总会认为最好的分享给他,用的方法把他原本成不变的生活渲染得五颜六『色』。 晚风轻抚,幽淡竹香裹挟浓烈的灵酒香味。 本该是极好的切, 玉瓶却被不耐烦地掌打翻,瓶子滚落,珍宝般护着的, 直舍不得多尝点的灵酒瓶口潺潺流出,浸入枯叶腐泥之中。 似乎还嫌不够,素来专心无情剑道的少年冷淡眉眼间难掩厌恶:“这是么?真恶心。” 此,第次便爱上酒的少年不再碰酒,饶是见了也要远远避开,仿佛生怕沾染了点酒味也要招来嫌恶。 见得楚漠当众饮酒,原本已经吓得魂已经丢了的掌柜更是面无血『色』,纵剑宗这些年规矩宽容了许多,对宗门弟子管束远不似以前那般严苛。 这仅是近三百多年来对新弟子而言。现今面前的是以前修无情道的剑仙,和那批最赞同剑修就该当清心寡欲、不沾俗物的资深剑修长。 他们对酒这种东沾染浓重俗世气味的东格外厌恶。 而么也没有发生。 喝足了瘾,仿佛才想起眼前还有没解决的麻烦,楚漠掀起眼皮,里面无情无恨没有任情绪只有满满的不耐烦,他擦了下沾了酒渍的唇角:“还不走?难不成堂堂第大宗的剑宗还想『逼』结亲?” “哦,忘了。”没待说话,楚漠道:“这里是你们剑宗的客栈。” 重新系上酒葫芦,楚漠向楼上挤成团,正伸长脖子着子,哪儿不住,非得住别的地盘上。 “,么?真想要你们大师兄和别结亲是不是?!要收拾东的赶紧回房收拾,没东收拾的立马下来。” 吼完这十个弟子,楚漠在转过身后的容淮时,瞬间无比温柔,宛如慈父般地喊道:“小淮啊。” 在他刚从死尸亡魂样的状态活过来时,容淮是第个他亲手所触碰到的,也是他唯带得时间最多,最长的。 那时浑浑噩噩的,身活了,精神却还宛如缕飘散的孤魂,走不出来,整个切昏黑片。 直到婴孩稚嫩的啼哭硬生生撕破黑暗,他才意识到,手里还有个鲜活的小东无比需要他。 此,带着小东东奔走,喂他丹『药』、给他买小玩具、笨拙地哄他睡觉、他咯咯的笑、听得小孩张着冒了点白牙的嘴,咿咿呀呀地喊他师父、牵着摇摇晃晃的,带着他踩在绿茵上慢慢的走…… 点滴,犹如血『液』注入干枯的皮肉中,才缓缓地彻底活了过来。 容淮于楚漠而言,肯同其他那几个带回来就已经四五岁的,成天和他作对的臭崽子不样。 硬要说,大抵个是亲生的,其他十个是别强塞过来,要都不想要的。 “师父。”很明显剑宗的剑仙同师父之间有么过往,不过容淮也出师父并不想与剑宗再有么联系。想来之所以易容,以及剑仙来了后,没再过万罗场也是不想碰见。 “我们换家客栈?” 容淮点头:“好的。” 他好奇心不重,更不会擅过问别秘。既楚漠觉得不好,那便换掉,至于别的话,容淮字不曾多说。 楚漠满意笑,还是他家小淮贴心。 很快,十个弟子全部下楼来。涉及到容淮,这次他们倒是难得听了楚漠的话,生怕迟了点,大师兄就跟剑宗的走了。 眼见灵玉门行真要走,褚耀后知后觉他家师父不对劲中回过神来,他无论如也没想到本欢欣喜悦的提亲会变成如今这样。 但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师,” 在楚漠经过渊恒身边,剑仙双唇轻启,手方欲抬起来试图想要抓住时。 已经被冷声打断:“我与剑仙素未谋生,别认错了。” 未出口的话消失在唇齿间,那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的手随之垂了下。 外面长街外,剑云来客栈正对面不远处的颗大树下,带着云白缪道前来打探消息的裴瑜正张望着,抓心挠肝的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么。 “怎么感觉里面安安静静的?”裴瑜心有不安。 方才他是见了灵玉门十个弟子,跟别要拆了他们的家样,怒气冲冲地冲了进。不会打起来了吧? “你进不就知道了?”着已经『露』了大半个身子在外面的裴瑜,云白缪实在不理解。 “你知道个么?要真打起来了,我还以在这外面接应下小师弟。” “灵玉门的真有这么厉害?”那里面不仅有资历最长的十几位长,关键他们师父也在。别说灵玉门的,就是前十大宗所有宗主长加起来,也不打得过吧。 “你不懂。”他就没见过十几岁修为就能在出窍之上的,总之谨慎点肯没错。 “来了来了!”裴瑜声量陡升了些:“奇怪,怎么是灵玉门的?他们怎么出来了?” 没多久,裴瑜便着灵玉门行十三住进了剑云来后面的那间客栈。 还没等他想明白,没几息,只见衣衫抚动,他师父随着灵玉门众道跟着进了那间客栈。 裴瑜:??! 提亲的不是小师弟吗?怎么变成了师父跟着灵玉门的走了?! “师父,你认识他们么?”八师妹有些好奇。 “我要认得这大宗门,还会和你们窝在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是他跟着我们。”小十鼓起嘴。 楚漠气神闲:“天虎城又不是你的,他爱跟便跟。就你闲的,连别哪儿都要管。” 剑宗少宗主向灵玉门提亲的众皆知,作为邻近的,背靠符宗的客栈,所有全在悄悄地热闹。 没想到着着,就变成了当。 符宗客栈的掌柜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着方从剑云来客栈出来的灵玉门十三,在剑宗几百位内门弟子凝视中,走进他们的客栈。 “十二间上房。” “好的。” 掌柜擦了擦鬓间汗水,这等时候也顾不上只有宗门弟子才能居住,外来居住全要房钱翻倍的规矩。 方给好房牌,又是道冷冽的声音传来:“再备间上房。” 锵! 掌柜见得跟进来的羽冠高束,满头霜发之,手中十二块房牌全部吓得掉在柜台上。 他吞咽了下,后不置信地,以为是的幻觉,他再次确认道:“,间上房?” “嗯。”剑仙点了下头,目光始至终没有移开前面那道红『色』的身影。 “好,好的。” 最后,这场离谱的提亲,以更为离谱的方式而告终。 “师父?!” 眼见着跟着前来提亲的师父居同灵玉门的道住进了符宗的客栈,褚耀就要跟上。 而大长拦住了他:“让你师父吧。” “大长,师父他怎么了?还有灵玉门的那位,和师父是旧相识吗?” 大长和其他几位长对视了眼,均在对方的眼中见了庆幸以及庆幸之下浓重的责。 不知谁叹了口气:“尽管相貌不同,但身形和独有的灵气波动改变不了,确是小漠无疑了。” “原来他并未身陨在雷劫之下,算是大幸。” “要告诉宗主,找到小漠了吗?” “暂缓几日吧,宗主正忙于魔修作案。” “身陨?”褚耀敏锐地捕捉到么:“么意思?难道当初师父的无情道……” 正巧云白缪和裴瑜进来了,长们纷纷向这师兄弟,仿佛又见曾经形影不离的。 大长苦涩道:“是,灵玉门的师父便是你们师叔。是你们师父曾经的师弟。也是你们师父无情剑道尽毁的缘由。更是我们剑宗亏欠之。” 这日,整个天虎城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无比喧哗嘈杂,个接个的大消息如水进热油,唰下炸了开。 剑宗少宗主向灵玉门容淮提亲。 提亲就算了,本以为已经结束,毕竟天下掉馅饼的好,谁不要?偏生容淮还真不要,直接给拒绝了。 拒绝便算了,硬骨头的灵玉门众搬出剑云来客栈。 最震惊,也是最不思议的发生了,剑仙,那位高高在上的剑仙,跟着灵玉门的道过了。而且整个剑宗,以前以刻板出名的那些长们,无多说句话。 好不容易解决掉提亲的,至于剑仙,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重锦带着容淮回到房内,应重锦的要求,在他们进来之前,已经让小二撤走这里面的灵植。 方进来,重锦取出膏『药』,靠近容淮:“张嘴。” 容淮听话地张开点。 随后重锦手指放在唇上,往下微带,『露』出靠里侧的地方。 果,在那里已经破了皮。 在听见传话说褚耀前来提亲时,时生气下,没能忍住,用力了些。等察觉到过了的时候,已经尝到了血腥味。 歉意暗藏在紫眸之中,破了皮的唇,下就能擦好,但重锦却没退开。眼睑低垂,重锦道:“你对褚耀提亲是如想的?” “并未如想。”因为无意,听见提亲时,就已经决要拒绝,所以并未再多花更多时间在这上面。 “那我呢?” “嗯?” “难道你以为我说的心仪之只是为了帮你找个借口?”顾绮过了之后又来了个褚耀,个接个。 宛如最耀眼的皎月,只要出现,就会引来无数的目光。原以为只需要直待在这个白痴身边就以了,如今重锦才发现根本不能! “所以不是推托之词?” 重锦抬眼凝视着面前的,他的手指还放在那柔软之上,他强行抑制住再次倾身而上的冲动,反问:“你觉得呢?” 后者那双浅眸明显顿,似在回忆着么,随后容淮道:“是永乐城出来后,我清醒的那天吗?” 其实应该还要更早,但重锦意识到已经深陷进来的时候正是那天,所以他应了声:“嗯。” 又是阵死寂的沉默。 重锦心中烦躁无比,正当他要再次说话时,容淮握住了他停在唇上的手指,拿开,双手相交垂在身侧,容淮第二次主动靠近重锦。 和那日清醒时,让重锦化作原型,主动靠近他时样。 呼吸交融,紫眸与浅眸相对,在双唇几欲相贴中,容淮低声道:“让我再试次。” 连着不平静了个多月,就在即快要开始下轮比试的前三日,各十大宗宗主、长们仍旧没寻到半点关于杀魔修的踪迹,以为魔修已经离开天虎城时。 第五大宗门丹宗弟子所居客栈百多位丹修全死了! 几百位丹修,要知道能入丹修道之百中无,下子死了几百位丹修,其中不乏七、八品的丹宗长,这不仅对丹宗,对整个修真界都是笔巨大的损失。 百多具干尸陈列在起,所有丹修内的灵气、血肉全部吸掉,饶是已经见过次,仍旧觉得恐怖。 正当他们悲愤万分,誓要抓到此残忍的魔修报仇时,突听到声惨叫。 途径客栈外,方被淘汰的个金丹散修,无意瞥见客栈楼内陈列的尸,吓得面无血『色』,直直叫喊道:“是他!是他!” 见有异状,前十大宗的赶忙追问,这才战战兢兢地说他曾在永乐城见过这样死状的修士。 永乐城! 消失了年多的名字,同样是前十大宗倾尽全力也没有调查出来的。时间,仿佛所有的全部串联在起,如交织的大网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魔修杀手段千奇百怪,而永乐城死掉的同天虎城死掉的死法模样,而且还同样都这么神出鬼没,实力深不测。 他们完全相信这是同所为。 在前十大宗的『逼』问之下,这个金丹散修再次道出怕的回忆,他说,永乐城毁的那天,所有灵气疯般往个方向涌,别说修士,就是城内所有的丹『药』、符箓、法器里面灵气都被吸了出来。 那时的他正巧路过城外,见躺在地上干尸吓得屁滚『尿』流,加上半空中的周身灵气缭绕,所以没能清罪魁祸首便跑了。 “符箓里面的灵气都被吸收得干二净。” 其实这话早在永乐城出现在修真界,他们调查此时就已经听过,如今再次听见,心绪完全不同。 开始是打从心底里不信能有凭空夺取死物中的灵气,以及没有危及利益。 如今,个不信的理由全被推翻。 约莫怕犯的魔修得知消息跑掉,所以金丹散修以及金丹散修所说的话瞒得密不通风,半字不曾透『露』出来。 转眼,三日已过。 又该到了容淮前抽签比试的时候,打剑仙跟着住进同间客栈,楚漠就再也没回过客栈,也不知道躲哪儿喝酒,连容淮比试这天也没来。 灵玉门十二,踩着时间进入万罗场。 刚踏入万罗场,重锦紫眸旋即沉。与上次容淮来时并无在意的情况截不同,这次,他们出现,北面尊位来各宗大乘之上的目光瞬聚集到了容淮身上。 “怎么了?”感觉到重锦的戒备,容淮轻声问道。 “没么。” 重锦扫过那边,而后收回视线。眉梢轻蹙,不知为心里面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等会儿不管抽中谁,我随你同上。” 容淮愣,似是有些惊讶重锦突这样说,不过很快他双眼弯:“好的。” 第62章 取…… 第六十二章:取剑 “们来啦。”裴瑜同先前一样, 见容淮等人进了万罗场,主动前。他看了一眼,并未见到那抹红衣, 略微失望收回目光。 裴瑜带灵玉门的人来到他们剑宗的位置,先前一直并未过多在意的剑宗宗主, 这次却多瞧了灵玉门众人几眼, 尤其中的容淮。 “看来灵玉门的人与贵宗交情甚好啊。”位居剑宗宗主下侧的丹宗宗主同样看见了裴瑜带入剑宗弟子所坐的灵玉门众人,冷嘲出声。 能参加仙门聚会的弟子本就是各宗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丹宗客栈屠,损失重大。此次仙门聚会一过,连他们丹宗还能不能保证第五大宗的位置都不知道。 如今的丹宗宗主只恨不得扒掉那个胆大妄的魔修的皮, 将那人碎尸万段。 先不说如今的容淮最有嫌疑,还有他女儿喜欢剑宗宗主一事修真界无人不知, 结果 褚耀竟然向有修的容淮提亲。简直当众打他女儿以及丹宗的脸, 说他女儿比不这个狗屁不如的灵玉门废容淮! 新仇加旧恨, 丹宗宗主对于如今最有嫌疑的容淮自然心怀恶意。 剑宗宗主同样毫不客气回敬:“现今魔修一事尚未明朗, 若此人真是作恶多端的魔修, 我们剑宗定不会有失偏颇。倒是丹宗宗主切勿过于心急, 不然若传出我们大宗因找不到魔修,故意欺他灵玉门势弱, 拿他们有修的大师兄当挡箭牌, 可就成了笑话。” 丹宗宗主冷笑了声,嘴硬道:“是真是假,待仙门聚会结束一探便知。还望到时候剑宗宗主可得管好本宗弟子, 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丹宗宗主也得照顾好自家弟子,当心在找出魔修之前死了几位。” 前十大宗内,唯有剑修攻击里最强, 丹修自保能最弱。如今丹宗宗主严厉下令,禁止本宗弟子离开万罗场。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们也在寻求剑宗的庇护。 毕竟万罗场内最强的就是剑宗。 再次戳中痛处的丹宗宗主气得面『色』铁青。 么身正端的剑修?!见过和人说话,专往别人心窝子里扎刀的! 容淮等人落座时,擂台已经只剩最两场比试。 那边的褚耀在容淮他们入场时,原本平静的心绪瞬间起了波澜,即便已经拒绝,但心中的感情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消散。 即便自从次提亲见了一次面就再也见过,可在人进来时,余光瞥见那素淡蓝衫,还是忍不住心狠狠一跳。 不过他很克制并未看过去,既然容淮已有了喜爱的人,还是这般的亲密无间,那他再带有任何的私情看过去,便是冒犯。 容淮他们落座多久,剑仙同样到了万罗场。 如剑般锋利的人,仅有在楚漠面前才会『露』出深藏内里的不堪和脆弱。若非亲眼见过自师父的失态,褚耀甚至不敢相信自的师父也会有那样的模样。 目光不禁落到霜发之,褚耀想到前些日子大长老所给他们三师兄弟讲的前尘往事,心里再次徒生无尽的悲凉。 两场比试多久便结束了,依旧由老者宣读场抽签的参赛者。 第一位依旧褚耀。 已经进到了这里,还能一路胜过来的参赛者并不多,这次只念了十几位就到了容淮。不过因灵玉门名次位居倒数,所以容淮并无抽签权,只能等别人抽中他。 先前从不在意抽中何人的褚耀,此时此刻看递到自面前的签筒见紧张起来。十几个修士,抽中容淮的可能很大。 一多月前提亲才拒,现在的他还想好该如何面对容淮,更别提假如抽中了容淮,和人面对面比试了。 迟疑了一息,褚耀这才从里面随意拿了一根签出来。 与之前两次直接将签递给老者不一样,褚耀破天荒看向手中签的名字。在看清楚时,他悄无声息松了一气,这才交给老者。 抽签很快结束,容淮在第四场去,抽中容淮与他比试的人是个未曾听过名字的小宗门,化神中阶的新面孔。除了本次仙门聚会中太过出众的褚耀和容淮等人外,也算实惊人。 那人本在容淮前两位,按理说,轮不到他来抽签。谁料前面的人全抽完了,最仅剩了容淮的签正好轮到那人手中。 前三轮比试,尤其褚耀那场过得很快。化神修士的比试,仅是两日便到了容淮。 “承运门化神修士李双成。灵玉门化神修士容淮。” 听到老者喊了自的名字,这次容淮并有同前几次那样召出玉笛,而是看向身侧的人。裴瑜顺看了去,只见一直待在容淮身边的重锦罕见起了身。 重锦熟稔拉住容淮的手腕,转瞬带容淮跃擂台。 与此同时,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重锦和容淮同时看向铃声来源处,原是李双成自对面飞身跃擂台。 此人乃一位体修,与灵玉门中的九师弟身高体强不同。此人不知是不是修炼法子出了问题,导致身高仅有三尺。生得如侏儒,偏生肉硬体壮,看去就像一块成精的黑石头。 修士多数相貌出众,但因道途众多修炼方式奇特,譬如魔修就有魔纹,故而修真界中也有面相丑陋之人。 李双成从第一轮打到现在,万罗场的人早对他有了个印象。而容淮虽只是第一次见,但他素来不是看重外貌之人,所以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并未多加在意。 但此时,对面飞身而的,不论身形、相貌、灵气波动,确实方才台抽签的李双成。可莫名的,带先前所有的,给人独有的文弱书卷气。 儒雅气质与李双成截然相反,宛如硬生生灌进去的一样,可却神奇般的融合在一起。 有半点相似之处,可当李双成落到容淮面前时,容淮恍若来到清幽静谧的竹林小亭之中,与人举酒共饮。 这种感觉只在一人身出现过。 老者见双方均已擂台,宣布比试开始,飞离擂台。 往三场比试中,均先发制人的李双成这次并未率先动手,而是微笑仰头看向容淮。明体态只到容淮腰间,以仰视的姿态看人,神态动作却悠闲自在,有半点屈于别人之下的窘迫。 身侧的重锦同样未动手,他也察觉到了此人有古怪。 容淮直接道:“方才阁下擂时的铜铃声甚至耳熟。” 李双成粗粝嘶哑的声音响起,然而自带清闲之感,他手自腰间抚过,一个精致金纹镂空的小铜铃出现:“容仙友可是指的这个?” 果然。 重锦紫眸一沉,果然是他。 蔺其道! 第一次见面是在永乐城,此人宛如局外人般坐在永乐城城门,看世间万象般看永乐城众修士的丑态。 第二次见面是在天虎城的客栈内,此人道出两神十尊,道出三界由来,道出往淮河陷入死寂一事。 第三次见面就是如今,在化神擂台之,顶一副完完全全别人的躯壳,即将与容淮比试。这样想来,方才容淮的签根本不是巧合。若此人真乃永乐城背之主,能有神奇的法子借用别人的躯壳。只是一个区区签筒,想动手脚抽中容淮不过轻而易举。 可是么呢? 么他一定要与容淮比试? 他这么处心积虑究竟是了么?! 而且凭借这人本事,要想藏住铜铃声,完全装成李双成本人根本不是难事。所以他根本无意隐藏,光明正大的在他和容淮面前表明自身份。 容淮了一礼:“蔺仙友。” 李双成听得容淮的话,他毫不避讳,同样有礼节还了一礼:“容仙友。” “蔺仙友这般大费周章的同我比试,不知是何?” 李双成,也就是如今的蔺其道一笑,明黄黑粗糙的脸带几翩然风度:“自是有事相求。次客栈匆匆一别,还未同容仙友讲传闻一半,本约好了再相见便全数同容仙友说个酣畅,不过如今还有要事在身,只得再约下次了。” 说完,他转而看向重锦,恭敬,宛如对待无比尊贵的宾般了礼,用了敬词:“在下并无恶意,只想请阁下取剑。” 取剑。 重锦心中一怔,就在他愣神之际,一直客气守礼的人身形鬼魅般陡然消失。 来了! 方才一直注视擂台,见两方迟迟未动手,而不知道在说些么『乱』七八糟的人瞬间来了精神,尤其北面尊位的各方大能全神贯注于容淮。 若真是杀人无数的魔修,定会在比试时『露』出马脚! 体修主修外,以守主。身形笨重,以守攻。前几场他们见过李双成出手,这人每次皆险胜,全靠前期自体修优势拖得对手灵气消耗大半,再突然出手,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如今,李双成的身形竟然快到连他们大乘修士都难以捕捉。 很奇怪! 但以前仙门聚会也有隐藏自实的先例,所以比起容淮,大家关注点还是主要放在容淮身。 唰! 在李双成消失那一刻,漫天紫藤自脚下而出,交织成网,如铁笼般牢牢将容淮护在最中心。 “我喜容淮,并无意伤他。”铜铃声响在耳彻,萦绕不散,重锦心中不好的预感已经浓郁成实质。 整个擂台之全数紫藤笼罩,即便大乘修士在其中也会暴『露』其所在,可蔺其道有。找不到,甚至连气息也无法找到,仿佛已经化作空中的一缕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尊。”粗砂的声音轻飘飘落入耳中裹挟清脆焦急的通铃声,蔺其道似带无奈,他好意劝道:“一副杂藤躯壳,加之神魂只剩一,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还只能动用化神修,拦不住我的。” “若迟迟不肯取剑,只怕容淮要受些委屈了。” “闭嘴,腌臜之!” 在紫藤笼罩之下,所有修士连大能也无法看清的擂台之中,重锦紫眸冷冽如冰山之巅,右手紫藤化成利剑。 下一息,他准确找到声音来源处,尤似天神再临,直击而。 虚隐之中的人双眼微讶,随即轻笑了声,指腹轻抚腰间急的铜铃,果然是与他主子并称二神之一的神尊。即便躯壳不在、神魂残缺,实还是如此恐怖。 剑尖直指面门,坚硬如铁壁的皮肤悉数破开,万道伤深可见骨,血『液』溅满整个擂台。可就在一瞬间,遍体鳞伤的人再次化成风,自重锦剑尖消失,化作清风跃过重锦。 “容淮!”重锦目眦尽裂。 “嗯?”正密不透风保护在紫藤之中的容淮听见重锦叫他,他侧头望向声音来源处。 就在此时,面前的紫藤无声破了开来。 一道白『色』的灵气飞向容淮面前,容淮伸手接住。 “不要!” 重锦双眼中映茫然看向他的人,浅眸之中柔和万千,容纳万生灵,身的淡雅蓝袍扫抚紫藤藤叶。 就是这样干净温柔的人,在曾经刀剑不入、不知是何品级的那双手套白『色』灵气一点一点割裂开时,世间最恶心、最肮脏、不知承载了多人怨煞血腥的魔气自他双手弥散开来。 紫藤挡不住。 只是一刹那,整个万罗场所有仙门修士全部起身,双眸阴蛰盯正中心的擂台。 魔修! 第63章 谁敢动第六十三…… 第六十三章:谁敢动? “恭喜容仙友获胜。”遍体鳞伤浑染血的李双成自擂台掉落, 狂风扫染满鲜血的脸颊,他笑看越来越远的擂台,嘶哑的声音清晰传入擂台上两人的耳中。 早料到锦不会这么轻易取出玉剑, 那只有让人来帮他把了。 李双成自落地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入人群中, 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时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擂台上恐怖腐烂的魔气以容淮为中,疯狂向四周扩散。 “怎么回事?!容淮他怎么会?!”正坐在褚耀边的裴瑜不可思议地看向擂台上茫然看自己双手的容淮。 “大胆恶徒!偷潜入我仙门地不,竟然还胆大妄为公然屠杀修士。”丹宗宗主浑灵气暴增,目光淬了毒般,恨不得当场上擂台诛杀容淮。 “且慢。” “事到如今剑宗宗主难道还想护人?!” 剑宗宗主眉梢皱得紧, 同裴瑜、云白缪以及褚耀样,他对容淮观感极佳。以私来, 他完全希望事与容淮无关。 “护?丹宗宗主口无凭的本事倒是日益见长。容淮如今就在处, 万罗场以至整个天虎城全乃仙门人, 丹宗宗主还怕人跑了不成?” 丹宗宗主无话可, 只得再次坐下, 阴蛰的目光始终没移开擂台上的容淮。 “容淮。”冲碎紫藤中, 锦来到容淮面前。 魔气盛,饶是落在容淮边缘颜『色』艳丽夺目的紫藤, 旦脱离了锦后, 立马变黑腐烂,出阵阵难闻的气息。 听见有人喊自己,容淮目光从自己双手上挪开, 这是有记忆来第次没有手套。也是这双手第次触碰到微凉的空气。 他瞧见落在脚边的紫藤,剔透如紫玉,藤叶鲜活。 这是锦的。 他弯腰捡起截, 可还没感受到指腹与紫藤相触的感觉,他经见这截紫藤从他手中迅速枯萎衰败变黑腐烂。 “容淮。” 空洞茫然无措的目光落在锦上,锦狠狠疼,无尽的自责与愧疚悉数涌上头。 “没事的。”锦上前步,想要抓住人握住经烂掉紫藤的手。 后者往后退了开,避开了他,锦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他看向容淮。只见容淮浅眸中依旧含动人笑意,他:“你是灵植,还是小点为好。” “啊!” 突然离擂台最近的最下方个观赛的筑基修士双目通红,灵气暴增。 “这是怎么了?!” “他被魔气影响,快要走火入魔了!” “快念清咒。” “咯!咯咯。” “快,他也被魔气影响了!” “这里还有,他也被影响了。” …… 时间场面无比混『乱』,迫不得下只能先遣散离容淮近的,低修为的修士。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北面尊位上的个大乘长老直接指容淮:“你这作恶多端的竖子!你究竟杀了多人?!” 仅是魔气泄『露』就引得这么多人境混『乱』,险些入魔,不敢想象容淮手中沾染了多无辜的鲜血,才会有如浓郁的血煞怨气。 “你个死老头,把你手指收回去,闭上你的臭嘴,不然信不信我折了你手指,拔了你的贱舌头?!”旦涉及到容淮,小十浑戾气全现,他把扔掉手中的糕点。 眼见小十要冲上去,裴瑜赶紧抱住人,方才开口话的乃第三大宗玄木宗的大长老,九品傀儡师,为人甚至比当初他们剑宗的宗主长老还要死板。加上人曾爱的徒弟就是惨遭魔修毒手,尸骨不存。故而极为憎恶魔修,旦让他遇见魔修,势必杀而后快。 相信灵玉门实力是回事,可如今若解释不清容淮上的血煞怨气从而来,加上近些日在天虎城公然屠杀修士的魔修事。 即便他们相信并非容淮所为,可人不信啊! 乃天虎城,仙门聚会,聚集了修界所有仙门的精锐。个不好,就是整个修界群起而攻。 就算他灵玉门再厉害,到底仅有十三人,怎么能与成千万众敌对?! “干什么?!” 在小十凶狠看向裴瑜时,裴瑜狠狠跳,几欲当场被威慑得跪下,他强行稳住绪,看了眼十又看了眼其余九个即将马上出手的人。 他道:“你们先急。事情尚未明了,若贸贸然动手,即便你们实力再强,能全而退。但容淮呢?他无修为,如今又不知为沾染魔修事,旦动手,势必矛头全指向容淮,坐实魔修事。你们不在乎,但总不能任由容淮背下杀人无数的罪吧!” 见十个人有所冷静,裴瑜趁热打铁:“再看看,要有人执意动容淮,你们再出手也不迟。我决不阻拦。” “大胆小儿……” 正当傀儡宗大长老听见小十的骂声,横眉竖眼又要骂时,道灵气摁下他的手指,挡住他接下来要的话。 傀儡宗大长老方要什么,见,乃剑宗宗主,便只得先停下。 “爹,容淮怎么可能是魔修。”褚耀急道。 剑宗宗主抬手,示意褚耀闭嘴,转而上前步,清正严明的双眼看向擂台上的容淮,端正嗓音裹挟灵气笼罩整个万罗场:“后生容淮。” 长睫轻颤,容淮放下手中恶臭的紫藤,长如竹温润清雅地立苍穹下,即便周魔气缠绕,依旧宛如世上最干净的神明。 他颔首,有礼地回道:“前辈。”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需如实回答。” “前辈所问,定知无不答。” “须弥芥子,永乐城尽毁事,可是你所为?” 容淮垂眉:“是。” 全场片哗然。 御灵道,当恐怖到如程度!竟是能凭己力,将永乐城搅的翻天覆地,里面所有蕴含灵气物变成废物,可怕的是他从内破开了须弥芥子,硬生生撕裂了空间。 “永乐城外状若干尸的人,可是你杀的。” “是。” “还有什么可的?!”丹宗宗主再次起:“他都承认了,永乐城的人死状和我宗弟子简直模样,他又是修炼御灵道的,还有这龌龊魔气,不是他还有谁?!” 剑宗宗主没听丹宗宗主所言,他继续问道:“前个月的客似云来客栈,以及近日的百丹客栈,这两间客栈内死了上百人数,你可知?” 容淮摇头:“不知。” “事到如今还想诡辩?!”傀儡宗大长老怒斥。 剑宗宗主神情严肃:“个多月前,以及几日前,你都待在处?” “剑自云来客栈,万符客栈。” “我再问你最后个问题,这些客栈内的人能否证明你在事事,从未离开客栈?” 容淮眼睑低垂,他子有恙,万事均由锦帮他处理加上他只需服用丹『药』便可,待在客栈中的日子几乎都在养子,鲜叫来小二或者自己离开房门。 他摇头:“无人能证。” “好个无人能证!”丹宗宗主大笑,只恨不得当场饮掉容淮的血,但他知道他不能,他盯剑宗宗主:“怎么?剑宗宗主难道还没问个清楚吗?这的魔气就是铁证!” “爹!”褚耀欲飞前往剑宗宗主面前,被个剑宗长老及时拦住。 褚耀急大喊:“爹,容淮定不会是魔修的!他怎么可能是魔修啊?!他若是魔修,他为什么杀了人不跑,为什么今天还要来仙门聚会啊?而且他根本没有必要杀人啊!爹!” 剑宗宗主没有往褚耀那边多看眼,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剑宗各长老听令,现今灵玉门容淮有屠杀仙门弟子嫌,生擒容淮,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做处置。” “你!”丹宗宗主中极为不满,这时候难道不该当场处置?! 但乃剑宗,修界第大宗门,加上剑宗人多势众,还轮不到他来话。 命令下,二十位大乘长老拥而上,恐怖的威压如巨网从四面八方宛如泰山轰然压下来。 二十位大乘。 断掉的紫藤再次动了起来,锦立容淮前面,紫眸冷冽,紫袍无风自飞。手中灵气凝聚成灵剑,修为节节攀升。 “他的修为不对!不是化神!” “出窍。” “合体。” “渡劫!” “大乘!他是大乘!” 轰! 大乘巅峰的灵物! “不行,二十人不够!” 转眼间本仅有二十人的大乘无数人加了进去,变成了五十位大乘。 嗡。 嗡嗡。 伴随修为攀升至巅峰,容淮识海中牵连无数灵气丝线的玉剑像是受到召唤,活了来般,剑震动,出上古铮鸣。 双眸中映『逼』迫而来的人,灵气缭绕,手中紫藤缠绕而上,他绝对不会,不会让任人把容淮从他这里带走。 来了。 尊上,取剑吧。 人海中,双黑沉的眼睛瞬不瞬盯正中的锦。 “谁敢动?!” 就在千钧际,道怒吼声从天际直落,冲得人神魂激『荡』。 原本神『色』如常的剑宗宗主,以及剑宗宗主侧面无表情的渊恒道君在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均是子怔,尤其剑宗宗主,他急忙顺声音看去。 道红衣破空而来,落在擂台上,挡在锦和容淮面前。可怕的大乘巅峰修为,直直笼罩住整个擂台,牢牢将锦和容淮护在自己后。 那经冲开无数灵气丝线的玉剑再次落回识海中,锦神情晃,在容淮还未来得及闪躲时,牢牢抓住容淮温凉的手。 容淮愣,看了眼锦,到底没舍得挣开。 他先对锦笑,而后看向手中还拎酒坛的人:“师父。” “嗯,师父在呢,乖徒儿怕。” 经撤掉了幻术,『露』出实容貌的楚漠又喝了满满大口酒,随后猛地将酒坛掷在地上,浓郁呛人的灵酒潺潺流了地。 满是风流俊逸的脸上在看向震惊的剑宗宗主,以及那些冲来试图抓容淮的剑宗各位长老上扫,嘲讽和恨意再刻骨不。 “三百多年前,剑宗宗主以及诸位长老不分青红皂白,视我为魔修,关押在寒冰洞内整整二十年。后又不顾我伤,剥我亲传弟子份,驱逐我出宗,派人诛杀我。如还不够,近日又要故技施,来对付我徒弟吗?!” 字句化作最锋利的剑刃,硬生生将剑宗宗主等人钉死在原处。 剑宗宗主面『色』惨白,双手颤抖,早经历了上千年大风大浪的第大宗宗主,头遭这般失态,他道:“不是这样的。小,小漠,你听师伯……” “滚回去!” 二十位修为最高的剑宗长老们全退了回去,整个万罗场大气不敢喘声。 其余三十位大乘修士瞬间让这变故砸得晕头转向,最强的剑宗退,他们宛如失了主骨,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如是好。 “没想到剑宗居然还同灵玉门有这等渊源。”丹宗宗主看剑宗宗主毫无血『色』的脸,剑宗的人肯定指望不上了。 但如今正好剑宗的人不方便出手,他就能借人的力当场杀了容淮,替他宗门弟子报仇。万罗场就算没他剑宗,大乘修士、渡劫期,统共加起来几千人众,难道还怕他们个区区大乘巅峰的修士,个大乘巅峰的灵物吗? 他朗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容淮上的魔气这般浓郁,可想他残害了多条无辜『性』命。人又乃御灵道,吸食修士血肉,争夺符箓、法宝等死物的灵气,现今只是我宗弟子惨遭他毒手,谁能保证明日,后日,这人会不会就杀到自己头上?” “诸位,仙门理应同气连枝,如今魔修横行,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现在不除,若让他活走出万罗场,从今往后,仙门势必被魔修耻笑万年!” 字字铿锵有力。 加上丹宗宗主乃第五大宗的宗主,本就在修界中德高望,如今他率先站出来,可谓是呼百应。 “魔修不死,难平惨死同胞怨!”傀儡宗大长老同样吼:“除魔修,杀容淮!” “除魔修,杀容淮!” “除魔修,杀容淮!” “除魔修,杀容淮!” …… 无数人哄而上,法剑、灵宝、符箓……全乃杀人的利器。 傀儡宗九品傀儡师大长老马当先,带他的九品傀儡打头阵冲向擂台,势将容淮击击杀。 就在他离擂台几丈遥时,轰!个遮天蔽日的黑影从天盖下,他引以为傲的大乘期九品傀儡猛地坠地,被巨山般的黑影脚踩碎。 以头血寄养的傀儡下全化作齑粉,大长老魂激『荡』,惨遭反噬,口鲜血吐了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来究竟生了什么事,从眼前直耸入云的巨大影,伸出不知是材质的巨掌,如蝼蚁般将他捏在掌。 咔擦咔擦! 骨节碎裂声令头皮麻,个堂堂大乘巅峰的傀儡师,就这样束手无策的被捏。 傀儡。 这是傀儡! 可这究竟是什么品阶的傀儡?! 就在傀儡宗大长老几度喘不气来时,个仅看上去十二岁的小年,踩巨大傀儡的肩膀,路走到他面前。 正是先前对他出言不逊的灵玉门中那个年岁最小的弟子。 唇红齿白,尚带稚气的小年满脸阴狠,比起负魔气的容淮,仿佛他才是从地狱归来,杀人无数的魔修。 小十蹲下:“狗东西,没长耳朵吗?让你闭嘴,是不是听不见?” 声音裹挟神魂,险些撕破灵魂。 直到声宛如天边传来的天籁音响起,才将傀儡宗大长老从无尽痛苦中拉扯出来。 “十,回来。” 阴狠的小年听见大师兄喊自己,面『色』瞬间由阴转霁,他甜甜地应:“哦,好的。” 完,足有数丈的傀儡旋即嫌恶地甩了甩手,如烂泥般扔掉经碾碎了骨头的傀儡宗大长老。小十开开跳回傀儡上,与同时,巨大的傀儡姿轻盈地跃上擂台,老老实实地匍匐在小十脚底。 万罗场再次死般的寂静,这次甚至没人胆敢呼吸。 无形灵剑自背后而出,剑意毁天灭地,连为剑仙的渊恒也远远比不上。 无数个九品阵法自脚底而出,以擂台为中,只要踏入半步,瞬间魂俱灭。 金符自眼中而出,万道九品巅峰符箓叠阵法上。 万千求不得的珍贵法宝,悬掌中。 音律成风,形成飓风团团围住擂台,饶是听见半点,神魂撕裂,灵气紊『乱』。 幻术遮天蔽日,时而见万丈悬崖,时而见刀山火海,与实景完美衔接,根本无法分辨。 丹火缭绕而上,清香浓郁怡人,可下息就变成腐白骨、化血肉的毒香。 体魄金龙覆盖而上,万物不可破体,夫当关万夫莫摧。 无数修为灵兽、妖兽,乃至经契约的,全跪俯地,是聚与天虎城外,只要声令下,当即万兽来『潮』,踏平天虎城。 百丈傀儡直入云霄,立后,掌毁掉具大乘傀儡和个大乘巅峰傀儡师。 十三个人。 除容淮外,全乃大乘巅峰。 不。 这等威压远远不止,在大乘巅峰只是因为修界最高修为仅在大乘巅峰。 容淮自中走出,他再次对北面尊位的人行了礼:“请诸位见谅,在下确实并非魔修,永乐城杀人是因自保。如今我来天虎城也不本门应前十大宗门邀请,特来参赛罢了。至我为会有魔气,乃我自故,不便讲与外人听。” 完容淮颔首:“想来诸位不会再愿意见我参与仙门聚会,既然如,在下与同门先行告退。天虎城魔修事,只怕还得麻烦诸位再多加调查番。” “锦,师父,我们走。” “嗯。” “哼,魔修?”五师弟玩自己手中的各种令人眼红的法宝,在走前,他不屑地看了眼众人:“我大师兄不是魔修,就算是魔修,群蝼蚁罢了。他想杀人便杀,还需要藏掖?” 第64章 始终…… 第六十四章:不喜 始终记得在万罗场有人因承受不住魔气而走火入魔的事, 故而在离开时,容淮特意往人少的走。 由重锦带着容淮,十二个大乘巅峰, 缩成寸。只是眨眼,便跃出天虎城, 来人烟稀少的城外。 双脚沾, 小十一的大傀儡已经拆掉收好装五师弟给他准备的空器中。 当初他第一次造出这个大傀儡时,想整个一块塞进空器中,奈何实在太大了。五师弟给他的器中还没有这么大的,他缠着五师弟,要五师弟给他做个更大的空器, 专给他装大傀儡。 要知道空器难炼,关键小十一的傀儡几乎要冲上天了。五师弟懒人一个, 素来又没尊老爱幼的品『性』, 论小十一死缠烂打, 是不做。 所以来极为喜爱这个傀儡的小十一, 因拿出来一次要拼凑一次, 即便只几息能拼装好, 但小十一跟着犯懒,很少动用他这个大傀儡。 此番见那群乌合之众, 居然联起手来坑害自己大师兄, 显然把他给气急了,在冲上擂台的时候直接次拿出他的傀儡零件,一瞬拼接完成, 拦下傀儡宗的那个臭老头。 见容淮仍旧『色』未舒缓,小十一上前抓住容淮的衣袖:“大师兄,你伤心嘛, 他们自己没用找不魔修,才来诬陷你,想让你替罪的。” 容淮双眼一弯,想和平时一样抬手去『揉』小十一『毛』绒绒的脑袋,可在抬起手时,他却停下了。在小十一不解的视线中,手指微曲,收了回去,背在身。 “大师兄?” “我没有为此事不悦。”他并未杀人,魔修一事与他关,他自然不会因此事郁结愁闷。 容淮侧身,往望了去。 以他脚下为起点,才他所经之处,鸟兽逃窜,林木花草衰败枯死腐烂。原生机勃勃的森林,却在容淮踏入,陷入一片死气沉沉中。 容淮何其聪明,只是一下能想明白:“师父你从来不让我取下手套,以及你们时常要走我饲养的灵『药』,是因为这个吗?” “那些带走的灵『药』,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原来不是养不好,而是根不能养。 十一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何是好,尤其楚漠,小时候的容淮见了枯死的花木撕心裂肺的哭声至今还缭绕在脑中。 “小淮啊……” 容淮双眼一弯:“这些年倒是麻烦你们了,也可惜了那些这么好的灵『药』。” 这一,更让楚漠不知所措。 “容淮。”重锦适时上前:“把手给我。” 负在身的指尖一颤,在容淮迟疑时,重锦径直拿过容淮的双手。满手的魔气裂了缝的瓷瓶中放出的狰狞恶鬼,纵然万罗场那些蠢货不明真相随意污蔑人,令人生厌,但他们的没错。 容淮身上的是魔修的魔气,而且并非那种灵气逆行或者吸纳不洁灵气而来的魔气,而是修真界中最为残忍血腥的魔气。 这样的魔气,只有在辜受难的人极为痛苦的死去时所带来强大怨恨、不甘、痛苦、愤怒……才能产生。 仅是远远触碰都是满满的血腥味,似有数冤魂哀嚎索命。甚至于人只是接触了一星半点,会心境大『乱』,险些走火入魔。 修真界中,有这样魔气的魔修一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肮脏的东西会出现在容淮身上。 “草木全死,你……” 在容淮想要抽回手时,重锦更用力带了过来:“即便有事,我现在还会这样完好损站在你面前?不过一些关紧要的魔气罢了。” 紫藤裹挟灵气自容淮双手缠绕而上,这个白痴,了今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一个人悄悄藏起来解决吗? 在化擂台上,他已经察觉,容淮自回过来,尤其在自身魔气引得有人端走火入魔,一直调用灵气覆在双手上,试图想要挡住这些魔气。 可惜根济于事。 带有灵气的紫藤代替容淮先前的手套,缠住双手,在这一刻魔气有一瞬停顿,然而只是暂缓了一息,那些鲜活的紫藤次变黑腐烂,自双手上掉落下去。 “这个这个用这个!”五师弟赶忙取出那薄蝉翼,今已经损坏了的手套递容淮面前。 他们不在乎大师兄身上的魔气,于他们而言,大师兄是他们的大师兄,魔气什么的,非身上多一样东西和少一养东西的区,关紧要。 “你什么时候捡回来的呀?”小十一好奇凑上去看。 他们一直知道大师兄手上有东西,他们不清楚究竟有什么用,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也不知道那白『色』灵气是个什么玩意,今的手套已经完全戴,宛烧毁了般,仅剩三分之一。 “走的时候啊,你们一个个的跑得这么快。” “这也没办戴了吧。” 不知是何材质的手套清凉透骨,在空中宛透明,水中的一片薄冰,随时会融化消散,入手更是没有任何触觉。 “你不是鼓捣这些的吗?不能弄好了给大师兄吗?”三师弟跟着道:“你这只剩这么一点,怎么戴呀?” “不懂瞎。”五师弟白了这群人一眼,声音跟着严肃起来:“炼出来倒是没题,可材料呢?这材料我碰都没碰过,找出来了。” “废话这么多,你能不能炼吧,你给这么一块破布也没用啊。”四师弟叽叽咕咕。 五师弟:“……” 他真的每天都想宰了这群所谓的同。 “能,不过只能炼化了融进去,应该勉强有些作用。”五师弟看容淮:“大师兄,你先等等,今晚给你。” “好的,又得麻烦你了。” 五师弟脸一红:“大师兄同我还这么客气。”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八师妹小声道。 紫藤坏了,重锦便又次覆上去,一直没停歇的重锦道:“找个草木活物少的,暂且歇脚。” 魔修一事看似解决了,但费尽心思『逼』他取剑的蔺其道怎会轻易善罢甘休?灵玉的人能拦修真界千军万马,但他很确定,他们拦不住蔺其道。 “你们先走,我随跟上。”楚漠取下腰的酒壶,狐狸眼中冷光闪烁,看身。 一道冷白雪光自半空中划过,突然一道艳丽的红迎面而来,直至截下冷光。眼见两个大乘巅峰修为即将相撞,冷光全部乖巧收敛。 轰! 强大威压自半空落下,碾碎数草木。 霜发抚过脸颊,与风中同青丝纠缠。冰雪消融的寒眸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双眼,一瞬舍不得移开。 曾经年少不知事,只以为剑才是自己的全部,可当天雷落下于灰烬焦土中十指溃烂血肉模糊,苦找三个月,却只寻一具碎成残渣的碎骨时,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砰! 树叶抖动,修长五指扼住脆弱脖颈,直接将人抵树干上,修真界中素来整齐洁净的剑仙今衣衫凌『乱』,羽冠散落,霜发尽数落下。 “嗜剑命的剑仙,今怎么不肯拔剑了?” 讥讽的声音落在耳边,霜睫轻颤:“师弟。” 咯! 掐住脖颈的手次用力,食指抵住流线完美的下颌,楚漠道:“渊恒道君,情老祖坐下的二徒弟,早在三百年多前,已成魔修,被剑宗清理户,死在天雷劫下。若是忘了,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 “当年陷害你的一脉全死,师伯他们……” “闭嘴!” 渊恒在触及原仅是讥诮烦躁,今全是愤怒的双眼时,停住了该的话。是啊,今这些又有何用? 他道:“众目睽睽之下,若剑宗不拿容淮,容淮只会被有心之人当场诛杀。我欲等他们活禽容淮,暗中带走容淮,交还于你。” “呵。”楚漠轻笑了声:“是么?那我还得感谢剑仙这么为我徒弟着想?” “不是的……”渊恒急忙想解释,他只是不想楚漠误会。 “够了。”楚漠甩开手,同为大乘修为,他用尽了全力,而者放开所有的防备。移开手,只见那白皙脖颈上留下可怖的青紫,毫不怀疑,但凡楚漠用力一点,能当场折断脖颈。 啧。 烦躁的人在看见那掐痕,更是烦躁。楚漠取下腰酒壶,饮了一大口,感觉渊恒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冷声道:“我的徒弟不劳剑仙『操』心,还请滚回你的剑宗。” 系好酒壶,走前背着渊恒的楚漠听得身欲言又止的动静,他道:“虽不知为什么你要收那两个人当徒弟,不过,” 楚漠话音微顿,出声时,里面全是满满的嫌恶:“可真够令人恶心的。” 话音一落,楚漠不见面脸『色』瞬煞白的人。 在天雷劫下只侥幸得一丝残魂的他,还有一点意识,知道自己活着,却不人不鬼,连死了的一只野兽躯体也夺舍不了,于浑浑噩噩飘『荡』了三百多年。 他的这一缕残魂,承受不起太多的前尘往事。幸得有垂青,还愿信他,给他重塑躯体,将容淮托付于他。 那些冤屈、不甘、仇恨、求而不得,早在他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散得一干二净。 确实,即便灵玉护不住容淮,他也相信渊恒会带出容淮。同三百多年前,他被关在寒冰洞内,渊恒闯过上千上万次,想要带出他,以及在帮助他逃离,只身替他拦住剑宗以及宗追来的修士一样。 除开情爱外,他们是彼此独有的亲师兄弟。在自己生长的宗信任崩塌,渊恒是唯一一个他还愿意交付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当时所谓的铁证之下,坚信他不是魔修的人。 曾经的渊恒可以条件信他,但不会喜欢他。 今的他也一样,信渊恒,但不会喜欢他了。 决定一生待在灵玉混天度日,与中域、剑宗、渊恒,瓜葛。可没想那群臭崽子这么不省心,不过想来也是命中注定该有这一孽缘。 既然次遇见,要断趁早断个干净。 * 万罗场。 直灵玉一行十三人,已经完全看不见踪影,足足半盏茶,所有人才从威慑之中缓缓回过来。 罗炀已经完全瘫倒在,十二个大乘巅峰! 比剑仙还要强盛的剑修、转瞬能布出好几个九品重叠阵的九品阵修、能刻画九品金符的符修、有数令人眼红宝的九品炼器师、以风为音毁人智的九品音修、幻术真假难辨的九品术修、丹毒双修的九品丹修、金身已成的体修、能驭万兽的伴兽师、一瞬踩碎第三大宗大长老的九品傀儡师。 最,他们的师父竟然是三百多年前,情道老祖坐下两位亲徒之一,今渊恒道君的师弟,整个剑宗为之亏欠的人。 疯了! 全疯了! 裴瑜愣愣吞咽了一下,目光仍旧停留在灵玉走时的,他捅了捅旁边同样愣的云白缪:“怎么样?我灵玉的人全部不简单吧。” 那边早在渊恒跟出去时已经发现的剑宗宗主一字未语,他看万罗场众惊魂未定的修士们,强行稳住心中的情绪收拾残局,他道:“纵然容淮身负魔气,是否魔修尚且未知。但今看来天虎城两客栈,确实并非此人所为。” 这次丹宗宗主以及其余的,包括扶着大长老的傀儡宗全场一人答话。 归根究底还是灵玉实力太过恐怖骇人。 灵玉五师弟临走前的话没错,以这群人容淮的维护程度,容淮真不是魔修,算容淮是必须吸食修士血肉灵气的魔修,只怕他们也会亲手抓了人,递容淮面前。 其次,即便容淮杀了人。他们敢上吗?!之前叫嚣得这么厉害,更多是恼羞成怒。 在仙团聚之,魔修当众杀了几百人。若找不出魔修,那可不仅是丢脸了。 可现在,连九品傀儡师都能被灵玉最小的一个弟子一招打重伤。若他们真动了容淮,『逼』得灵玉所有人出手,毫不怀疑,只怕今日万罗场必定血流成河! 第65章 …… 六十五章:度亡魂 夜『色』寂寥, 星辰淡漠。 梦中清澈干净温暖的水全变成粘稠黑沉的血,里面漂浮着数不清的残肢断体。万千枯骨冤魂自血中伸出,死死抓住容淮。 零落的眼珠『荡』到容淮边, 怀着怨恨和痛苦死死地看着他。周围冤魂索命如天罗地网,死死裹住容淮。 “好痛啊。” “的手指被碾碎了。” “为什么要杀的孩子?他才刚出生啊。” “还在给的丈夫做饭, 他出去了一整天, 他又冷又饿,给他一碗热饭,可是头颅掉进了锅里。” …… 怨恨、不甘、仇恨如最毒的腐水,几欲撕裂双手筋脉根骨。 昏沉的人强压下魔气吞噬的痛苦,在无尽的血海中, 他的音依旧清澈干净,他问那个最开始寻找着肢的, 一直哭着说他好疼的冤魂, 他轻道:“哪里疼?可以告诉。” “告诉你有什么用?!”哀嚎瞬尖利刺耳, 空洞的双眼陡然冲到面前, 黑漆中全是血水:“就是你, 就是你杀了!割掉的肢, 好疼啊,还没娶妻生子, 还没来得及孝敬父母啊。好疼。” 此话一出, 血海翻腾,腥风呼啸,厉鬼冤魂哀嚎刺破神魂。 一双带着暖意的手于癫狂之中捂上那残缺不全的双眼:“即便这样痛苦不堪, 依旧念着家中二,他定是极温善的人吧。” “温善……”血唇颤抖,这次自手掌之下流出清泪, 嗓音颤抖,带着撕心裂肺的悔意:“他是世最好的爹娘,可是最不孝的孩子,做了好多错事,做了好多。还没来得及报答,好他。” “能为人子,缘深难断。你为冤死,人灭缘却未断,若是轮回转世,说不定还能再遇上他。” 修士死道消,神魂早已不入轮回。所以这些全是俗人冤魂,是修士眼中低如尘埃万千生灵的亡魂。 “可是已五百多年了啊!”索命变成悲哭,无助绝望到宛如失去母兽的幼崽。 “会遇见的,生生世世,轮回不息。这一世若迟了,便下一世。” “会遇见的。” “会遇见的。” “会遇见的……” “爹娘,孩儿来找你了。” 在一喃喃之中,那道残缺不全的冤魂渐渐变淡,化作一道微不足道的光消失在血海之上。 而仅是一道,在这一望无际的血海之中,连尘埃也算不上。无数带着戾气怨恨的冤魂还在哀嚎啼哭,茫茫无依,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抓住容淮。 * 因为担心容淮子,灵玉门不便过多奔波,只在离天虎城三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头暂且落了脚。 天虎城本就处于修真界最中心的位置,中域如此繁盛之地,灵气浓郁,哪有这么容易找到活物鲜少的地方? 如今这处荒凉的山头,还是别人斗,削掉了一半的山头后才留下来的。 平里,小十一他总爱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上先前在中域为容淮寻灵『药』,多次出入秘境,也得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如今坐落在这削平山头上,与周围荒凉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房屋便是五师弟拿出来的芥子洞府。 他是炼器的,对这些宝本就极其喜爱。一开始这个芥子洞府已毁坏大半,他鼓捣了大半个月总算修复好了,不仅修复好,还难得好好地收拾干净,准备当成自己的小窝。 知道自己别的师兄弟是个什么德,他才不要让别人住进来,可如今夜深『露』重,他舍不得让体弱的大师兄『露』宿荒野,只得勉为其难让师父他跟着住进来了。 “重锦?” “进来。” 对于容淮,灵玉门的人总是格外大方,五师弟直接把最好的房给容淮住,对于别的师兄弟,连他踩一脚自己的小窝都得气上半天。 房内明珠光芒柔和,带上融炼好了手套进来的五师弟担忧往半垂的床幔里看了下,重锦一直守着容淮,用自紫藤阻挡那溢散而出的魔气。 “因先前确没见过这等材料,所以只能用留下的大乘巅峰蛛丝一道炼了进去,希望有点用。” “辛苦了。” 五师弟显然被重锦这一句辛苦了吓得不清,连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这是为大师兄仅能做的了。” 见重锦一边给床上的容淮戴上手套,五师弟忍不住道:“大师兄是生病了吗?从傍晚开始,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不舒服?” 纤长玉白的十指小心地被一点一点放进手套中,手是温凉的,额头却略微有些热。听见五师弟的话,重锦淡道:“今生的事太多,应该只是疲了些。” 知道这话瞒不过这些人,重锦继续道:“若在不放心,明早可以再过来看看。” “好的,那先出去?” “嗯。” 房门再次合上,戴了手套的双手上魔气稍微一退,虽然没先前那么恐怖,但仍旧不停往外蔓延。 裹挟了灵气的紫藤缠住手套,护住双手,终于,魔气勉强停顿了下来。 重锦捻好被子,将容淮盖得严,做完这一切后,他摊开双手。在背对着光,故而显得略微沉的紫眸中映着变黑的双手。 到底乃灵植之,即便有大乘巅峰修为,可依旧挡不住容淮的魔气。 放下床幔,遮住后,又用灵气罩护住容淮。确定昏睡的容淮闻不见也看不见,重锦右手幻化出灵刃。 这呆子今天已疲惫得熬不住了,还要看他的手,确没事了才睡过去。若不及时处理,若明早容淮醒来,瞧见他手如今这样子,估计又得在那儿自责。 灵刃直接落下,锋利刀尖割掉腐肉,重锦眉梢半点不。因为灵植之,愈合速度极快,等清理掉腐肉时,没几息,已全部长出肉。 缓了一下指骨,重锦收掉灵刃,清理掉房内可能存在的血味。别看容淮『性』子偏软,但这不代表他傻,相反约莫太过通彻,加之心细。 所以每一件事容淮总是能轻而易举看个全貌,并且仅用一点可知的东西,就能知道所有过。 处理干净了,重锦再次回到床边,看向自始至终蹙紧眉梢的人。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这双眉自睡过去后就没松开过。 他伸手探向额头,在触碰到时,重锦神『色』一凝,温度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又烫了些。 怎么回事?! 先前在万罗场还可以说连坐了,约莫伤着了子,而且那次在热之后,虽一直没有消退,可也没有变重的趋势。 无端端的,重锦到曾因调用过于庞大灵气,容淮上接二连三裂开的血痕。 如今容淮的情况并非当受伤,情势却莫名相似。永乐城受伤、昏『迷』将近年,是裂开的一道伤痕,如今手套是二道伤痕,事到如今已有了一不可收拾之势。至于那把剑,不难猜测,只怕是最后一道伤痕,一旦取出,有些事情势必同当初容淮的体一样轰然崩溃。 不能取。 绝对不能取!这是刻在神魂深处传来的警醒,若是取了肯定会有什么不可避免的事会生。 重锦握上容淮双手,紫眸沉沉。 “你瞧见大师兄没?”方一出门,其他九个弟子围着五师弟问道。 “大师兄还睡着呢。” “是睡着还是晕着?” 五师弟摇头:“不太清楚,不过看重锦神『色』,应该只是累了所以才歇息吧。以前大师兄不就每天必须歇息吗?” “可今天歇太早了吧,你没问问重锦吗?” “问重锦?你怎么不去问?”五师弟甩甩袖子,这群胆小的,就知道推人出去,他道:“重锦说了,明早可以再进去看看师兄。” “这样啊。” 听见这样说了,他勉强放心了一点,突然三师弟道:“万罗场那群臭东西,是不是还盯着大师兄,让大师兄当替罪羊啊!跟了一天了,怎么还没走?” 三师弟乃阵修,对灵气感知最为敏锐。那道大乘巅峰的气息,从他离开万罗场后,就一直跟在他几十里开外的位置。 刚开始楚漠让他先走,他还以为楚漠就是去处理这人的。 结果还没安分半刻钟,又跟了上来,他着急找落脚处,懒得管,若这人不长眼真要冲上来,再准备解决掉。但没有,就保持着这点距离。 如今大师兄安置好了,他这群没耐心的,又开始闲不住了。 “虽然一直跟着,可也没做什么。”八师妹小道。 “谁知道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小十一玩着手里的小刻刀:“也是个修为不低的,要是趁不注意,对大师兄下手怎么办?” 一听有可能会对容淮下手,十个人对视了一眼,他可没忘记今天万罗场上所有人冲上来,杀掉大师兄的场景。 若非大师兄还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走掉?大师兄从小教导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杀人可以,但不能无故杀人。 别人杀你,你杀回去是为自保,是别人的孽债。可仅为自己喜好而伤人『性』命,是自己所种的恶因。 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些破道理,不过这是大师兄教他的,而且大师兄不喜血腥,故而他时刻遵循原则。即便在为容淮寻找灵『药』中同是如此,只要别人不害他,他自然不会杀人。 可如今这人目的不明,还是冲着大师兄来的,白天的气他还没找到地撒呢! “要不还是处理掉算了?”的九师弟默默举手。 “嗯,”背着枯木做成的剑的二师兄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谁去啊?” “感觉好像是个练剑的,那就二师兄去呗,不过二师兄一个人好像有点麻烦,让六师弟一块跟着去。先用音律扰『乱』神魂,二师兄再出手就简单了。”三师弟道。 他一句一句讨论着,仿佛杀一个人只是踩死一只蚂蚁这样无足轻重。即便跟在容淮边多年,看似乖巧懂事,但他骨子里对生命的漠视从未改变。 正躺在枯树上的楚漠自始至终饮着酒,事不己地听着他商讨。 “可以。” “走吧。” 眼见二师弟和六师弟要过去,楚漠收好酒壶,擦了擦嘴,翻而下。 “你也要去?”见楚漠下来,五师弟道。 楚漠优哉游哉往房内走去:“可没那闲工夫,只是去找小淮和重锦。” 找大师兄和重锦?! 方才还筹划着干坏事的十个弟子立马一个激灵,小十一一脸防备地问:“你找大师兄和重锦干什么?” “告诉他你去杀人啊。” 十个弟子:…… “那就不杀,打成重伤就了。” “哦。”楚漠继续往里走。 “你臭不要脸,你胳膊肘往外拐,那人明明冲着大师兄来的,你居然不帮,还着去告状!”小十一气呼呼地堵到楚漠面前。 后者无奈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不是冲着小淮来的。” “不是冲着大师兄来的,那是冲着谁来的?冲你?!” 楚漠:“……” 虽然不情愿,不过他还是点了下头:“嗯。” 虽然楚漠这人平时不着调,可在大师兄上素来认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不过这一点头,似乎勾起这些人满脑子都是他大师兄之外的一点记忆。 八师妹小喊:“师父。” “什么?” “今天万罗场上,你说你被那个先前打大师兄主意的剑宗认为是魔修,而且被了二十年,最后被人追杀,还死了一次,这是真的吗?” 好了。 现在也不管渊恒,直接缠着他了。 楚漠看着围着他的十个人,眼里全闪烁着好奇的神『色』,脑袋疼了起来。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点头。 “哇,原来你以前混得这么惨啊!” 楚漠:“……” 他不跟这群只知道看好戏的臭崽子说话。 “你讲讲嘛,你说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你什么系啊?” “一边去,别吵。”楚漠嫌弃地打开扒拉住他衣服的手。 “讲讲,讲讲,虽然你又懒又爱喝酒,没什么用,不过好歹顶着师父的名称,哪能让别人这么欺负?这不是丢灵玉门的脸吗?你讲讲,帮你报仇!” 楚漠:“哦,你可真有孝心。” 说帮他报仇前,还不忘损他几句。 第66章 为师不尊(无主角可跳)^^…… 第六十六章:为师不尊 这一整夜, 外面灵玉门的弟子一个劲地缠着楚漠,走哪儿跟哪儿,喝酒都喝不痛快。最楚漠无他法, 本准备只挑了些不太,鸡『毛』蒜皮的讲给他们听, 真假掺半, 蒙混过去就行。 没想到这群臭崽子,平日里瞧着一个个蠢得死,在这方面倒是机灵得过头,根本应付不了。 为了增添点气氛,五师弟直接往地上扔了一堆黑不溜秋, 像一堆木炭的玩意,然再用四师弟的引火符一点, 唰的一下, 燃起来了。 五师弟还嘚瑟说, 这是他特意炼制的不灭木炭。 楚漠:…… 是楚漠坐前方, 其余人挨着围了一堆。清冷月『色』, 枯木老树, 火光摇曳,倒确实是个适合聊天的好地方。 面对着眼巴巴的十双眸子, 如今一个个的全大了, 修为深了,翅膀硬了。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开。 算了。 反都是些陈年旧, 巧无聊,就当打发时间吧。 当楚漠开口时,“!” 所有人看向开口的十一, 只见十一身侧的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最掏出来五师弟曾经给他炼制的一个储物法器,然里面拿出来一个清理干净的青羊。 楚漠以及其余九个人:“???” 十一熟稔地串好青羊,架上火堆,他:“这是先前我去秘境里找灵『药』的时候,听见他们说叫什么青玉羊,肉嫩爽滑,烤来吃最好吃了!所以我把他们清理好的青玉羊抢过来了。” “嘿嘿。”十一一笑:“一直没找到机会烤来吃,现在好。” 楚漠直接气笑了:“好啊,又是火堆又是烤羊的,真当笑话来听了吗?嗯?兔崽子们?!” 虽然他以前确实是个笑话。 “哪有?”八师妹鼓嘴,一字一句学着容淮的语气:“俗人有轮回,死过一遭,转世投胎又是新的一生,前世所识之人均为陌路,所经之均成浮云。” “虽然师父你呢,是修士,没有轮回,可也死过了一遭。如今的你是灵玉门的师父,死前的已经不算如今你的,就算听笑话也不是听你的笑话啊。” 楚漠听得一笑:“谁告诉你的歪理?” 八师妹脸一红:“大师兄说的。” 他就猜到是淮说的,这群臭崽子们对修士『性』命都全然不在意,更何况修士视为蝼蚁的俗人转世? 长叹了一口气,楚漠取下腰间酒壶。 是啊,自己不也觉得那已是前尘往了吗?可即便如此,本以为过了三百多年,早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再提起来,才发现一点一滴记得竟是如此清楚。 火堆噼里啪啦的响,楚漠喝了一口酒,眸子映着跳跃的火光。一瞬间仿佛又看见那个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最丢了自己的尊严,丢了自己的命,还害得自己唯一一个至亲之人死无全尸的少年。 “我爷爷是剑宗术修一脉的长老,我爹娘他们同为术修,可惜在诞下我没多久在一秘境之中纷纷丧命。我爷爷本就年岁已,听闻死讯,心境大『乱』灵气逆行,同离世了,只将不到一岁的我留了一个金丹期的老仆照顾。” “爷爷死前心心念念着振兴剑宗术修一脉,他告诉老仆,我的天资乃术修之中极罕见的,最适合修炼这一途。待我六岁,一定选术修。” “剑宗本就它凋零,爷爷身死,术修一脉更是几欲消失。管伯虽受着爷爷让我振术修一途的托,却未告诉我,舍不得让我承受半分。” 不到一岁便没有所有亲人的孩记忆中全是那个慈祥和蔼的老者,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即便没有父母,但老者依旧把他宠成最幸福的孩子。 而楚漠同楚漠爷爷所言一,自就展现出极的术修天赋,他也极爱术修这一途。按理,他会同他爷爷嘱咐的一,在六岁,式入了术修一途,今往帮忙振兴剑宗术修,不让这脉在剑宗彻底消失。 可惜,六岁那年,确定途那日,他见到那个唇红齿白,尤似冰山颠上一捧雪的渊恒。 一眼误终生,自此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习的什么呀?” “无情剑。” 无情剑,无情无欲。楚漠待在剑宗,听得脉弟子讲得最多就是无情剑的弟子。他们说他们心硬如铁石,是个永远也捂不暖的怪物,但凡谁靠近他们最终都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管伯。” “少爷,怎么了?”已经年迈的老者蹲下身,和孩齐平。 “我想习无情剑。” 老者扶住孩肩膀的手陡然僵硬。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舍不得拿大人的期盼和嘱咐来压楚漠,舍不得用任何强硬的手段『逼』迫他。 老者笑着问:“为什么啊?少爷怎么突然想学无情剑了?练剑可是最累的,我们的少爷不是最怕疼,最怕累的吗?而且啊,修炼了无情剑,连你最喜爱的糕点糖葫芦也不能吃了。” 孩毫不犹豫:“不怕疼不怕累不想吃,修无情剑!” “那我们先不急,先用无情剑修行的法子修炼一个月,如果少爷能习惯,咱们就去好不好?” 一个月,老者本以为自少爷熬不过去,没想到稚嫩娇贵的双手磨破,手臂划出剑痕,依旧不肯回头。 最老者牵着孩,在把人亲自送入无情剑老祖门下时,蹲着身,他『摸』着孩脑袋:“不管修什么,少爷都开开心心的。” 是孩换下最喜的艳丽红衣,换上了死板单调的白衣。舍弃了变化多番的术修一,捏起了沉刚直的剑。摒绝了万千滋味的糕点果味,每日只食寡淡无味的辟谷丹。离开了哄闹繁华的人群,把自己困在了一座孤冷的山峰,困在那个永远捧不暖的人身边。 “来呢?管伯呢?”八师妹声的问。 空洞孤茫的声音穿过摇曳火堆,仿佛这炙热的火也快其中的无奈悔痛不甘怨恨硬生生压得熄灭了般。 但再多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声悲凉的叹息:“死了啊。” 神魂硬生生抽离,尸骨千刀万剐,慈善了一生的老者,最却落了个尸骨不全的下场,而他却连为老者收敛尸骨好生安葬都无能为力。 他认为魔修不似今日容淮,他那时不仅有人指证他亲手杀人,还有录下他身影的留影石,最关键的是他身上不为何有魔气。 他关入寒冰洞内,日日万冰刃穿骨而过。 那时已似八旬俗人的管伯,就佝偻着背,跪在长阶外,替他求情,跪到双膝残废。 他就在寒冰洞内求啊,求那个他放在心尖上雪一般的少年。 他求告诉管伯不离开剑宗。 或者不愿传话也行,他递出录有自己声音的留影石。递出去前,他怕血污弄脏了那不染尘埃的白衣,他使劲地在自己血衣上擦干净手,才敢把留影石放在上面。 他说:“师兄,我没求过你任何。只求你能把这留影石带给管伯,他看见了会明白!你什么都不用做,把这个给他就行了!让他不离开剑宗,我沉冤之,我就可以出去见他了。” 仿若冰寒彻骨的寒冰洞融为一体的少年并未接过,他看见那双雪眸中映着满身血污、肮脏不堪的他,里面满是嫌恶。 他急了,额头磕在寒冰之上,一下又一下,血『液』拖曳了一地。 寒冰洞位剑宗秘地,千里冰原,仅有化神之上才有机会进入。管伯仅有金丹期,根本进不来。他此遭人陷害,能这恨他入骨,让他身败名裂的,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身边的人。 而他身边的,对他无比,又无自保之力的人仅有管伯。 术修一脉凋零,加之剑宗已无人再信他。一出,连自己查探真相的时间都没有,更说见管伯一面,如今他又关在这里出不去,管伯会出的!一旦管伯离开剑宗,一定会出的! 磕了不多少,那人终用一缕灵气带走他掌心的留影石,还没他心中石落下,谢字卡在咽喉里。 留影石在骤缩的瞳孔中变成了齑粉,散落了一地。 “楚漠,我信你,只因师父在仙逝时曾说过,必须彼此依靠,相助相帮。但人之我无关。你行素来不成体统,胆大妄为,不天地厚。此次魔修一,权当让你长长记『性』。” 是啊。 他不天地厚,他『性』子倦怠又贪恋世间一切繁华,永远学不会剑修的沉稳淡漠。 可是不该让管伯来承担啊! 裹挟凉意的晚风吹过火堆,楚漠话音一顿,他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狐狸眼一弯,看向这群弟子,笑:“喂,愣着干什么?” 他递出酒壶:“装上啊,这里面没酒了。” 一片沉默中,三师弟自己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坛满满酒。 “哈,你子果然藏着有好酒啊。”楚漠接过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拍开封泥,像是最好的止痛良『药』,他抬起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灵酒又浓又呛,他却喝的格外畅快。 灵玉门十个又吵又闹的十个弟子,这次罕见地安静,没再催促楚漠讲接下来的。 喝了大半坛,约莫这酒着实醉人,楚漠双眼带上几分茫然,他擦了下嘴。 再来,得到管伯的消息就是用尽方法陷害他的那位剑宗长老的亲孙,那人来到寒冰洞铁牢前,欣赏着他的狼狈。 他温声细语对他说,说管伯啊,求人不得,是自己离宗去发生情的那地,准备亲自查明真相。 他说,管伯太老了,老到体内的金丹黯淡无光,喂妖兽吃,妖兽都不肯吃。 说,管伯那双膝盖,剥开之,里面的骨头居然在长阶上硬生生跪碎了。 还说,管伯在神魂抽出来,痛到痉挛的时候,竟是没痛死,还在口中嚷着我少爷不是魔修。 …… 说了很多,最楚漠连那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 楚漠头疼地拍了拍脑袋,好像就是那个时候起,浑浑噩噩、不岁月。偏生困在寒冰洞内,虽痛,但怎么死也死不了。 直到天雷落下,在雷劫浩『荡』之中,他恍然间又瞧见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说:少爷,累了就睡会儿,睡醒之一切全好了。 他如溺水之人死前抓住的最一根稻草,抓住虚空之中的老者,啜泣不堪。 他这一生,恣意妄为,过得荒唐可笑,但自问做坦『荡』。 他喜渊恒,却未将情意宣之众,只藏心,不以师兄弟名义挟。即便来人恶意揭穿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说得他下流龌龊。以至剑宗诸位长老以戒心尺鞭笞五百,严惩警告。渊恒厌恶、嫌弃,求离他三丈之外,也未生过半点怨恨。 他忠剑宗,为其出生入死,就在当成魔修时,他还在完成宗门交给的任务。 不爱他的,他半点不曾亏欠。唯一对不起的,却是爱他至深之人。 身子硬生生炙烤成灰,神魂历经炼狱之痛,可他觉得终解脱了。 再之就是独留一缕残魂,天地之间飘『荡』。 好不容易塑了躯体,找回了一点神智,他带着淮去打听剑宗的消息。才自他死,剑宗没多久便调查清了情原委,当年陷害他的那一脉人全连根拔起,处理得干干净净。 那一刻,楚漠真的觉得自己头到尾就是个废物,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恨剑宗不分青红皂白将自己视为魔修吗? 恨啊! 怨渊恒不愿帮自己传信吗? 怨啊! 可是他很清楚,他们没有任何的过错。 剑宗惩罚他,驱逐他,剥夺弟子身份,这本就是对待魔修的方式,他们甚至还留了情,没当场处死他。 渊恒不管管伯死活,可也为他闯了成千上万次的寒冰洞,在他神魂溃败,几欲身死时带他出寒冰洞,挡了追来的人。他确实是仁尽义至了啊。 他们全做了自己分内之,他并非他们陷害的,管伯也不是他们杀的,甚至还在他死替他平了冤,报了仇。 恨不了,没处可恨。比起怨恨,更多的是刻入骨子中的恶心。 嘴上说了放下,但哪又能这么轻易放下? 所有,头到尾全说完了,楚漠继续喝着酒,对这群臭崽子的神情,他看也懒得再看。废物,白痴,没用,丢人现眼,这种话他听得多了。 然而时常逮着机会就损他一顿的臭崽子们却少见地安静了会儿。 隔了许久,四师弟:“若你有管伯的遗物,兴许我还能利用寻迹符找到尸骨。” 楚漠先是一愣,随苦涩:“没有。” 当初的他除了一身衣物,所有东西全搜走,甚至连灵气都封死,独有的那块留影石还是他求渊恒给他的,怎么可能还会留有管伯的东西呢? “陷害你的人真的全死完了吗?”十一眨着眼睛。 “嗯,全死了。” “好吧。”十一略为可惜。 “那你以回那个什么狗屁剑宗了,不信自己的弟子,而且还是第三代弟子,这就是他们的错。”五师弟同往日一的尖酸:“还有那什么渊恒,其说信你,不如说只是为了避免愧疚,才用自己的方式帮你。若真信你,或者同你有半点师兄弟情谊,又怎会连个话也不愿传?” 管伯死掉之的楚漠,根本无意再活世上,这时候渊恒来救他又有什么意义? “这羊烤好了,你尝尝?”师弟削了一块肉难得贴心递到楚漠面前:“之所以有无情剑,不过是剑修为了提升修为而自创的一种极端的方式,越是用无情剑摒除杂念的人,最往往越易强行压制的杂念缠身,最终更难成大。师父你嘛,顺心而为,其实啊,比他们任何的人都适合修炼无情剑。” “嗯嗯!师兄说得对。”八师妹『性』子软,自己说不出好的话,只能点头附和着。 “其实管伯也算寿终寝,金丹修士寿命仅有短短两三百年,即便不是这,也活不了多久,怪不得你。不咱们这次回了灵玉门之,安置好了大师兄,我们陪着你剑宗一路顺着当年出的那里,挨着挨着找,说不定能找到管伯尸骸呢?” 楚漠唇角扬起,点头:“好。” 见楚漠神情终没那么死沉,十师弟跟着一笑,一拍胸脯:“没关系,说你不是魔修,就算你真变成了魔修,我们一罩着你。” 楚漠:……行吧。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空中响起了音律,吹着笛子的六师弟突然见所有人看向他,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听师父说,自在寒冰洞听闻死讯,神智不清,浑浑噩噩的。想来是身子伤加冲击过大,伤着了神魂,所以我吹一下抚魂曲。” 蠢! 那是之前,如今的他里到外,神魂到躯体,全以当初那位愈合,早脱胎换骨了。 难得头一遭见这群崽子竟然这么安慰他,楚漠一时间还是狠狠感动了一把,双眸映着火堆,里面星光点点。 “诶诶诶,你哭啊,多大的人了?”三师弟忙手忙脚:“平日里你骗吃骗喝,没见得你这么脆弱啊?” 楚漠声音嘶哑:“你们这番关心我,为师实在,实在……” 声音越来越低,楚漠甚至埋下了头,第一次见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楚漠流泪,十个人全慌了:“客气客气,虽然你为师不尊,但好歹是我们师父对吧。” 就在所有人安慰他的时候,埋着头看似痛哭的楚漠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火堆上的青玉羊,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你们这么懂,这青玉羊干脆就全用来孝敬为师了吧!” 十个弟子:“???” 第67章 折回灵玉门第六十七…… 第六十七章:折回灵玉门 房外打打闹闹, 房内安安静静,重锦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容淮身边。每隔不了半盏茶功夫就要探探容淮的额头,耐地帮人擦掉渗出的冷汗。 和先前在天虎城的剑云来客栈一样, 容淮原本慢慢发烫的额头,在午夜之时, 似乎达到了顶峰, 随后又缓缓地降了下来。 见状,重锦一直悬着的总算放了下来,能恢复就好。 从日落到天明,这一夜无比漫长。尽管戴上了融炼好的手套,但重锦靠得太近, 还用身成的藤蔓帮忙挡住剩余的魔气。 这双手不知削过多少次,越接近天亮削腐肉的次数越多, 哪怕只有一点泛黑也要及时剜掉。 生怕哪个时辰容淮睁眼, 就会看见手上的腐肉, 从而又在那里责。 纵然乃大乘修为, 加上灵植之身能恢复得极快。但剜的次数过多, 上面残留了许多肉粉『色』尚未来得及消失的剑痕。 重锦拧着眉, 掐着时间用八师妹给的『药』膏擦了几次,这才勉强消掉痕迹。 就这样, 看着星辰隐去, 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微亮,随后勾起一道惨淡的白线,慢慢地, 血似般的晓阳初升。 辰时渐到。 重锦忙看向床上的人,只见向来准时、严以律己的人眼睫一颤,床边的手指微抖。 醒了。 呆惯了血海, 见惯了残尸冤魂,在晨光映着房内的一切,以及眼前仅在咫尺的华贵之人时,容淮缓了一会才看清所有一切。 脸『色』依旧惨白,神魂始终撕裂了的疼,但在见着重锦时,看着藏在紫眸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担忧。 双眼一弯,浅淡清雅的人道:“睡很久吗?” 重锦扶起容淮,让人靠在己肩上:“没有,只是一晚上。” “那便好。” 艰难地挪动手,后落在重锦的手掌之上,就知道这个呆子肯定一醒来就要看到底有没有被魔气影响。 重锦轻用着力,顺从地借着容淮的动手,翻开双手,『露』出白皙如瓷的掌。 “五师弟给你融炼了手套,别担这些无用的。” “嗯?”听得重锦的话,容淮动了下手,借着外面的晨光,才发现己双手上又多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薄膜:“能炼得这么好,也是辛苦了。” 重锦压下的那点异样,道:“出去走走?们挺担你的。” “好。” 容淮醒了! 扶着容淮方一出去,蹲在外面守着十一个人立马眼巴巴凑上来。 楚漠不知道怎么搞的,灰头土脸,一袭张扬艳丽的红衣更是弄得黑一块、灰一块,甚至还破了好几个洞。 一见容淮,脏兮兮的脸上瞬间笑开了,『露』出糯米般的白牙:“小淮啊,你醒啦。昨日你睡得早了,可担死为师了,醒了就好啊。” “有劳师父担忧了。” “哎,说这客气话。” “臭不要脸的,给我让开!”小十一嫌弃地一把推开楚漠,拉住容淮的手,还亲昵地蹭了蹭:“大师兄。” 容淮笑着『揉』了『揉』小十一的脑袋。 “大师兄,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以前也没有这么凉啊。” “有么?” “嗯嗯,有的!”小十一赶忙用双手暖着。 “让我『摸』『摸』。” “嘶,真的好冰啊。大师兄,你冷不冷?” 瞧着一下子慌张起来的众人,容淮无奈地抽回己的手,笑道:“我不冷的,可能只是早晨有点凉,所以带着手也跟着一块凉了。” “这样吗?那我给你做个暖手的好不好?”五师弟积极道,别看平时懒得要死,别的师兄弟想要炼制什么东西,求也不一定求得动。 在容淮这里,只要想要大师兄可能会用得上,立马去炼制,还保证一定炼制的是好,漂亮的。 “好,辛苦了。” “大师兄,我给你炼驱寒暖身的丹『药』!” “好。” “大师兄,我布置一个聚灵阵。” “好。” …… 眼见十个弟子都找到己要做的事全跑开了,只留一个楚漠,尴尬地挠挠脸,递出己的酒壶:“喝酒暖身子,要不你喝一点?” 容淮忍俊不禁:“不用了。” 太阳渐渐暖了起来,重锦本担晒着容淮会不舒服,想带着人进屋,不过容淮拒绝了。院内,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时不时还吵上好几句,格外的热闹。 容淮本欲坐在院下的石凳上,但那太冷太硬,是重锦拿出五师弟一直为容淮准备的木轮椅,上面铺满了软垫,扶着人坐下后,重锦就靠在轮椅之后的枯树树干上,站在容淮身侧。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火狐大氅下那一截修长的清瘦脖颈,白到几近透明的细肤下甚至能看见青『色』血管。 脆弱到不堪一击,仿佛随时都要消散在空。 “十一们很喜欢你。”容淮抬头看向旁边的重锦,浅眸装满了身着华贵紫袍之人:“们也很听你的话。” “嗯。” 微风,如白玉般的人轻笑:“挺好的。” “除了师父外,其小十一们皆有些难辨是非善恶。”更准确地说,是没有仁义善恶。 们做事全凭己情,对世间万物少有感情,偏生又天资恐怖,力非凡。连师父尚且难以管教,幸而,们还愿听的话。 如今,们有了畏惧的,能服从之人。不管对别人,还是对们己都挺好的。 “只是可能以后会麻烦你多照看们一点了。” 阳光打到容淮侧颜上,羽睫宛如坠入雨的蝴蝶。 “什么思?” 双目弯似明月,容淮打趣道:“身子骨不太争气,天两头病一遭。总怕哪天病久了,起不来,所以想提前说说。” 重锦拧眉,显然很不悦听见容淮说这些话,来到容淮面前,蹲下身,双手抓住容淮的手。 在触碰到时,重锦眉梢拧得更紧,怎么回事? 如今接近正午,而且容淮身上还披了灵狐大氅,怎么手不仅没有半点暖和起来,反而冷得更厉害了? 压住里越来越多的异样感,重锦道:“谁让你这样胡思『乱』想的?” 不放地追:“真的没感觉冷吗?” 容淮摇头:“真的不冷,就是使不上太多力气。估计昨夜没睡好,只怕又得在这轮椅上待好几日了。” 一天慢慢悠悠过去了,容淮虽然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精神还蛮好的。只不过话似乎比往日多了点,时不时和重锦说说话,还逗着重锦说好久没见过重锦原型了。 重锦冷嗤了声:“是嫌把我埋土里还不够吗?” 见重锦又提起以前的往事,容淮不禁羞赧,在苍白的脸上浮起点点红润,看上去格外动人。 嘴上嫌弃,但重锦还是老老成了原型,紫『色』的丁点大小藤姿态高傲地对轮椅上的人伸出藤叶。 容淮伸手,紫藤缠上食指,借力来到容淮掌,随后爬上了容淮肩膀。 其不仅是为了应容淮要求,另一方面重锦快撑不住了。身上的腐肉再不清理,就要蔓延到脸上,到时候容淮一定会看出端倪。 成藤身,正好可以先用分/身骗一骗容淮,借此机会清理腐烂的藤蔓。 指腹轻轻捏着藤叶,容淮双眸里星光点点:“算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灵玉门了。还好五师弟炼出了手套,能挡挡魔气,不然怕一回去,一山的灵『药』又得遭殃。” “后山的灵泉水颇得你,可惜当初离开得太快,没能带你多去泡泡。等这次回去,我陪你日日去一趟如何?” 闻言,肩上的小藤思索半息,随后扬起藤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容淮不禁一笑,又没忍住戳了戳藤尖。 仙门聚会出了容淮这事,正如容淮走时所说,那边的人定不会欢迎们再去。既然如此,反正这天虎城也玩了些时日,此遭一行的目的,已经算结束。 灵玉门的人见容淮身子偏虚,只能坐在轮椅上,本想着再休养几日,等养好了再回灵玉门。但让容淮拒绝了,说,己无碍,只是有点思切了。 们想到来到天虎城之后,大师兄先是病了一遭,后又被莫名其妙的人提亲,后还被人当成魔修,群起而攻之。 这地确晦气,不能多待! 是当日十师弟召来一合体期大妖兽,五师弟将芥子洞府放在妖兽兽背上,这一群人乘着合体妖兽返回灵玉门。 灵玉门的人一走,那道远远跟着的大乘巅峰气息随之而上。 “师父,那人也跟来了。”十师弟往后一看。 楚漠理也懒得理:“随。” 合体期妖兽原形遮天蔽日,从容淮醒来后,休息的时间少了许多。有时甚至一整夜都不睡,而是陪着重锦或者陪着灵玉门的人,听们讲些无聊的话。只是手越来越冰,养了几日,也没能从轮椅上起来。 这日清晨,趁着容淮未醒,先离开房间,清理干净身上腐肉。 等连带着伤痕一道恢复后,折回房间,感受到里面微微起伏的气息。然,容淮醒了。 “容淮。” 推开房门的同时,重锦喊道。 然而坐在床上,侧身对着的人并未答应。直至腰际的乌发垂落,如丝绸般散在雪白衣上。 “容淮?”重锦声量微提。 还是没应。 不安陡生,所有惊惧害怕在此时此刻几欲成质,紫眸紧紧看着床上的人。 足足好几息,那人才发现一点房内微弱的风向和光线变,看了过来,白如纸的脸上依旧带着令人安的笑容。 “你来啦。”容淮轻声道。 重锦抿紧唇,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来到床边,坐到容淮身侧,双手捧住眼前之人的脸。 喊道:“容淮。” 在凝视之,后者视线轻微下移,落在翕合的唇上,随后答道:“我在。” 浑身血『液』轰然倒流,大脑嗡鸣一片,手脚冰凉。在后者恍若无事发生,带着笑的浅眸之,重锦看见血『色』全无的己。 第68章 传闻后一半第六十八…… 第六十八章:传闻后一半 心绪翻滚, 重锦收回僵硬的,强行稳住神『色』,看似什么也没发现般来到一侧, 背对着容淮推开窗户。 “容淮,你是不是听不见了?” 素来温软懂礼, 有问必答的人这次没有说话。 原本仅存的一点希翼彻底湮灭, 重锦转过身,凝视着床那人仍旧平静柔软,全不发生了什么的眸子。 “容淮。” 视线再次追随着落在开合的唇,容淮轻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重锦大跨步来到床边,抓住容淮放在身侧的, 紫眸死死攫住面前的人:“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你是不是从仙门聚会回来,在套被毁了之后, 醒来的第一天身子就已经出现问题?!” 后者微惊。 “我问你是不是?!” 五师弟炼制的套乃大乘巅峰雪蛛蛛丝而成, 材质偏凉, 按理根本不可能察觉不到多了东西。可心细如发的容淮在醒来的时候, 居还靠他提醒, 而且仅能借着光才能发现。 关键愚蠢如他, 居足足过了两日才容淮身子出了如此大的问题! 这两天的时间,他都在干什么啊?! 容淮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说那类似托付的话, 还有那不正常的越来越低的温度, 破天荒主动求想看他的原型,以及舍不得回房歇息,一直拖着病体也陪着灵玉门的人。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对劲, 可他怎么可以现在才啊?! 容淮苦笑了声:“是。” “走!”重锦扶住容淮肩膀,赶忙取过旁边的大氅给人系:“我立马折回去,中域大物博, 灵气浓郁,肯定有能救你的天材宝。” 就当重锦一把抱起人,带着出去找楚漠他时,容淮勾住他的脖颈,后往下一带。在那双发红的紫眸之中,吻住了几欲癫狂的人。 没有触觉的人甚至无法感到来另一个人的温度,见得重锦稍微冷静了下来,容淮双眼弯似月,慢慢退了开。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他握住重锦的:“是不是很疼?” 重锦确实藏得很好,没有在容淮面前『露』出一点端倪。但次数过多,每次找借口离开他身边的时辰也差不多,而且有时还会闻见重锦没处理干净,残余的一点八师妹特意准备的清除伤痕的『药』香。 所以容淮不难猜到,不是魔气对重锦没有影响,而是这个人全部藏起了伤口。 指腹扫过细嫩掌心,容淮愧疚:“抱歉。其实本应当离你远点的。” 握住的掌倏收紧,还没等重锦说话,只听容淮又:“可是舍不得。” 前日是触觉,昨日是味觉,今日是听觉。谁也不五感尽失之后会发生什么,可即便有希望活下去,大约也同一具尸体别无样。 从前日开始,他就在害怕,害怕第天睁眼,就再也看不见了。幸好老天尚且还算垂怜他,让他到现在还能再看看重锦他。 “所以只能因为我的私心,让你白受了这么多的疼。” “没有,不疼。”重锦再也忍不住,一把紧紧抱住容淮:“我不疼,一点都不疼的。” “重锦。” 因为容淮已经听不见了,所以在听见容淮喊的时候,重锦立马看着容淮:“我在,你想说什么?” 容淮心疼抚着重锦舒展不开的眉梢,看着紫眸里面藏满的焦急、担忧和不安。这就是他想瞒着重锦的原因啊,何时这样恣意昂扬的人,会『露』出这般困兽似的神情。 “不告诉师父他,好吗?” “好。” “不需做任何事,就陪陪我好吗?”可能天,最迟也在后天,他就会彻彻底底看不见了。人啊,在确失去什么时,贪心总会变得格外的大。 “好,我陪你。” 兴许是第一次碰见这么顺从的重锦,容淮不禁微笑,得寸进尺:“可以帮我取一下玉笛吗?” “好。” 青『色』玉笛递入容淮中,容淮先简单试了一下。随后指落在面,笛声悠扬清脆,是当初在灵玉门时,重锦泡着灵泉水,容淮时常吹的那首曲子。 五感。 五日。 他很清楚回不了灵玉门,也去不了后山了。 曲子不长,却也不短。以前的容淮吹完一曲后,往往还有闲心去灵泉周围看看灵『药』和泉水里的鱼,或者蹲在重锦身边,看着他的紫藤。 可如今,行就木的人没有更多的气吹完一整曲,只勉强吹了一半便不得已停了下来。 重锦握住容淮冰冷甚至开始发僵的双,接过玉笛放在旁边,他:“我缓缓再吹后一半好不好?” 容淮点头:“好的。” “如今时辰尚早,你不再休息会儿?你前两日都没好好休息,若再强撑,身子熬不住,到时候楚漠他依旧会看出来。大的几个姑且还好,只怕那几个的,又得缠着你哭。”重锦担心容淮反应不过来,所以他每一个字说得极慢,就这样耐心哄着容淮。 估计身子确实承受不住了,容淮乖巧顺着重锦的双再次躺下。 在重锦出去前,他抓住重锦的:“喊醒我,只休息半个时辰就够了,记得喊醒我。” “好,半个时辰后,我来喊你。” 在容淮闭双眼,重锦心捻好被子后,紫眸猛沉了下去。 “楚漠!”离开房门,重锦立马喊。 全不的楚漠正躺在妖兽边缘,大口喝着酒。听见重锦焦急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见着了重锦的模样,瞬间酒醒。 一次,他见到重锦这样着急躁怒的模样,还是在永乐城出来,淮几度丧命的时候。 “怎么了?” “当初容淮被交给你的时候,那人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事?” “别的?”楚漠使劲拍着脑袋,眉梢拧得死紧。纵那时候他飘『荡』了三百多,神智不清,话他定是记不全的,但重的那几件他肯定不会忘。 “说只能给淮服用丹『药』。淮双的东西不能取。还说淮以及之后我会接回来的十个孩子,不必过问他修行的所有事。” “还有没有?” “有,他说淮身子可能会变弱,说是正常的,让我不管。” “他说了容淮身子会越来越弱?!” “应该不算越来越弱?”楚漠不太确定:“可能那位早淮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所以是指淮很容易同俗人一样生病?” 不,不是生病! “大师兄怎么了?” 一听见提到容淮,其余十个人立马急慌慌凑来,眼巴巴瞅着重锦,偏生怕得一句话不敢多问。 重锦看着楚漠,再问:“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五感尽失?” “五感尽失?”楚漠好歹曾经在剑宗当过好的亲传弟子,所学东西不少,很快他答:“三情况。” “第一是方夺舍时,神魂与躯体不融,所以没有五感。” “第是神魂与夺舍躯体分离时,同样没有五感。” 容淮定不可能是夺舍来的。 重锦赶忙问:“第三是什么?!” “第三是在修士躯体溃败,神魂消亡,也就是死之时。” 话音方落,重锦全身气势轰一退。即便心中有了猜测,可真当从别人口中听见这话时,依旧没能稳住。 “你怎么会问这个?”楚漠也难得严肃起来:“是不是……” “是。” 楚漠神『色』一顿,显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 “前日是触觉,昨日是味觉,今日是听觉。” “大师兄失了五感?!”旁边原本只是听着的十个弟子,突有人着急开口。 难怪这两日总觉得大师兄不太对劲,就算当初昏『迷』了一多,从来不会让人担心的大师兄,醒来之后坐轮椅也只是缓了一天多的时间。如果不是不得已的情况,大师兄根本不会依靠任何人或者任何外物! “我去找大师兄!”十一眼泪刷掉了下来,立马就跑进容淮房内,其余的人跟着冲去。 “不准去!”重锦冷声呵斥:“全部给我滚回来!” 十一以及别的弟子原站住,脊背抽动,只是一下,已经哭到泣不成声。 “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变成这样嘛。” “先前不还好好的吗?” “是不是那双套?!”五师弟咬牙切齿:“我去找那个叫什么李双成的,我去宰了他!” “有没有什么办法啊?不可能平白无故这样啊!”八师妹同样红着眼眶:“我可以炼制九品还魂丹,是不是可以给大师兄用?” 虽这样说,但八师妹声音中没有一点底气。 单容淮如今服用的丹『药』,哪一样不是修真界中奉为起死人而肉白骨的九品丹『药』?若有一丝用处,容淮又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重锦安静等他说完,之后他吩咐:“十,让妖兽调转方向,重新折回中域。” 不管有没有法子,至少不能往灵气贫瘠之走。 “好的。”如今重锦就是他唯一的主心骨,十师弟连忙擦掉满脸的泪痕,去吩咐妖兽调转方向,并且再加快速度。 等十师弟回来后,重锦看向这素来被容淮宠着的同门,即便已经到了这个步,容淮还是不想让他担心。 他:“你有办法吗?” 所有人一片沉默,最后师弟低声回答:“没有,但可以想。” “那就在想到之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容淮之所以没告诉你,你应该为什么。” “哭够了,就把眼泪憋回去。如果等会儿容淮出来,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掉一滴泪,说漏半个字,我废掉他舌头。听到没有?!” “听到了。”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这件事不可能瞒着灵玉门的人。与其让容淮一个人苦心积虑瞒着,不如就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的陪陪容淮,让容淮不用那么累。 尽管无比担心容淮,但好在这十个弟子全是懂事的,在重锦推着容淮出来时他已经收拾好心情,开开心心围着容淮。 这一日过得很快,在容淮还想不睡,陪着他时。 十一主动跑到容淮面前,脑袋亲昵搭在容淮双腿,仰头看着容淮,尚带稚嫩气的少音:“大师兄,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两天,你总是不好好休息,是再生病了可怎么办呀?” 容淮『揉』着十一的脑袋:“想和你多说说话。” 因为听不见,所以尽管竭控制了声音,可容淮说话时,声量依旧偏。 “天再和我说话也可以啊。” “好,那我天再说。” “嗯嗯!” 重锦推着容淮回房,在轮椅滚过身边时,一直强忍着的,满脸欢笑的十一双眼唰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滚下来。 回到房间,重锦扶着容淮床歇息,兴许真的是太累了,已经困倦到几度沾床就睡的人偏生还强行睁着双眼,抓住重锦的。 他,容淮在害怕。 他在怕,怕天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重锦就这样陪在容淮身边,到底身子还是太弱了,没能坚持多久,容淮只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坐在容淮身边,握住冷似寒冰的,半点舍不得分开。 容淮说过,他识海里的玉剑一直在他体内。 楚漠定不会在容淮体内剑,所以那把玉剑不用想,就定是帮助楚漠重塑躯体,容淮交给楚漠的人。 而他不仅能在玉剑那里感受到强烈的熟悉感,更是在第次进入容淮识海之中,触『摸』到玉剑时,从面看见了一破碎不堪,残缺不全的记忆。 套。 玉剑。 今日楚漠又说,那人在容淮交给他时,说过容淮身子会变弱。 这副孱弱的身子就如装了腐水的精致银器,所谓的套、玉剑,就像封口,死死挡住不让肮脏的腐水有任何机会流出。 于是银器内里日日腐蚀,一日不如一日,越渐得病弱不堪。本就已经遍体鳞伤,如今套一毁就像被人硬生生从脆弱的壁一敲,彻彻底底崩裂开来。 握住容淮的情不禁收紧,重锦呼吸紊『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是不是容淮今日的一切,也早在那人预料之中。 突,整个房间扭曲,脚下板寸寸化作黑暗虚空,空间扭动。在铃声出现的那一刹那,凛剑光床边而出,袭向凭空出现的人。 寒剑抵在脖颈,锋利的剑刃已经划出一血痕。 而来犯者并未有半点慌张,他看了眼床的容淮,又看向对他出剑,恨不得碾碎他的重锦。 “你来做什么?!”重锦阴沉,灵光化成的利剑再次往前一抵,毫不留情加深脖颈处的伤口。 蔺其尊敬颔首行礼,瑰丽血渍流入衣襟之内,但他漠无视,:“先前曾在客栈之中,与容仙友商定下次见面再传闻的后一半讲与他听,可惜仙门聚会着实不太适合叙旧。所以在下冒犯,此番再寻门来,想这荒诞稀奇的传闻讲完。” “想来阁下不会介意吧。” 对。 重锦确实不会介意。 因为他很清楚,现今唯一能救容淮的,就在蔺其这所谓的传闻后一半中。 第69章 神…… 第六十九章:神尊 这是另一片虚无空间, 在十二个大乘巅峰的眼皮子底,蔺其道将合期妖兽之上,五师弟的芥子洞府中这独一间房屋用另一个空间隔绝开来。 楚漠他们知道容淮弱, 在入夜容淮休息后,算大的急事也不会轻易来打扰容淮, 所以他们完不会发现异常。 至于为什么还要带他们来虚无空间, 只怕蔺其道是为了防止会其他事干扰。 走到桌边,蔺其道简单清理了桌面,而后取腰间铜铃放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最后自再坐。 一举一间无比熟稔,仿佛这样经做过成千上万次。即便只是个铜铃, 仍旧带着刻入骨髓的尊敬。 蔺其道坐之后,看向重锦护在身后的容淮, 道:“容仙友今不方便, 正好讲与阁听。” 重锦并未多看蔺其道一眼, 很明显, 这次蔺其道是奔着他来的。他懒得同这人装腔作势, 冷声道:“说。” 蔺其道了个礼, 同日在客栈中一样,削瘦身形似翠竹, 私塾中文弱的教书先生般, 缓缓地将这段修真界无人知道的传闻道来。 在上两界、修真界、十八界渐而趋于稳定后,神尊居于仙界,魔尊居于魔界。两神虽实力相当, 所含灵气相反。但魔尊为人淡然风,做事随心所欲,即便长待魔界之后, 偶尔也与神尊所来往。 至于往淮河,在它诞生两神十尊,又一为二后,不再诞生任何生灵。转而由流经仙界的河流支和流经魔界的河流支,别诞生除两神十尊外所谓真正的仙和魔。 今仙魔所谓的仙帝、魔帝便是由这河流支诞生的第一人。此二人实力虽远远不及往淮河亲自诞生的两神十尊,加之两神素来『性』子寡淡不爱管事,十尊『性』子古怪神尊管束着。所以此二人称为上界第一人倒也没错。 自此,随时间推移,在两条往淮河支诞生了一定仙魔后,也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转而由十八界万千生灵之中,机缘巧合窥得一丝道之人修炼飞升前往修真界,又由修真界之人修炼飞升去往仙魔两界。 伴着上两界飞升修士越来越多,与之而来的是修士无法摒弃的,藏在骨血里的贪婪欲望。仙帝『性』子学得半点神尊的严苛,在仙界修士越加多了之后,他与众仙制定一系列规矩,用于约束修士。 而魔界原由魔帝掌管,虽『乱』,但好歹尊卑之,勉强能过得去。但魔帝内心贪欲无限放大,在见识过魔尊恐怖的实力后,又见魔尊姿态散漫,无所事事,竟是打起了魔尊的主意。于是他投其所好,日日收集各界美酒好食讨好魔尊。 等一日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见魔尊大醉,欲手夺取魔尊心头血。没曾想,魔尊在第一眼时,看透了此人,在魔帝出手刹,仅用一招捏碎魔帝,扔回流经魔界的往淮河支。 魔界魔帝死,魔尊又时常游历于界之中,完不管事。剩由往淮河支所诞生的魔,皆在争抢魔帝位置。 不知是不是魔尊实在过于没威压,整日要么吃要么喝要么玩,明明和他实力相当的神尊神颜不可侵犯,甚至界之中无人敢直视神尊正面。 而魔尊却成了所人眼中的香馍馍,一招杀了魔帝的威慑力还是不够。些比魔帝实力差的魔争着争着,居然打起了和魔帝一样的主意。 于是,魔尊每回一次魔界,总能遇见各种惹人心烦的破事。这人本随『性』惯了,最怕麻烦,干脆把心怀不轨的解决了,扔到往淮河在魔界的条支里废物利用。 本以为这样完了,没曾想等魔界修士变多之后,魔尊发现修士这玩意比些心术不正的魔还要麻烦,韧『性』也大,搅得整个魔界没个安宁日子。 所以魔尊干脆去仙界一趟,照搬了仙界的规则秩序回到魔界,扶持了个仅剩的,当初没对他手的魔当了魔帝,再对些不按规则事的修士施以雷霆手段。 此这般,上仙魔两界终于彻底平和安静来,而修真界经过这么些年的风风雨雨,兴许受到道管束又或者上界无形的影响。 尽管修士内贪婪未曾减少,但也以一种表明和善的样子存活着。 界所一切欣欣向荣,直到一千多年前,恣意妄为的魔尊不知从哪儿捡回了一只生于尸山血海之中,靠喝人血、吃人肉而活,披着一层孩童皮的恶鬼。 不大的小孩诞生杀戮之中,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只杀掉别人,吃掉别人的血肉,才能活去。 一般活在这样环境之中的人,要么会极度厌恶这种生活,要么会彻底爱上这种完完弱肉强食的感觉。 显然,小孩是后一种。 魔尊放浪于界之中,见惯了数不清的人,他一眼便看透自一时心软捡回来的小孩残忍血腥的内里。 兴许是这般弱小的身子野草般过于坚韧,又或者喜欢看小孩抿紧唇、握紧削尖的木头、重伤到奄奄一息,面对他的调侃打趣却仍旧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明知孩童不善的魔尊,依旧将小孩养在身边。 他带着小孩去过他爱去的十八界中的八界,看过春花秋月,尝过珍馐美味,见过红白喜事、悲欢离合。 向来怕麻烦的魔尊第一次这样细心地牵着小孩走遍万水千山,想要让他满是血腥的眼中装满间所美好繁华。 后来,甚至还在小孩濒临死亡,几欲身消道亡之时,剖开心口,取了一滴来自所仙魔修士梦寐以求,蕴含了往淮河最原始,甚至超脱道的一滴心头血喂于他。 给了他可怕的实力和不死的躯。 可惜。 这是一只彻彻底底的恶鬼。 魔尊试着改变他,他也在试着改变魔尊接受完完的他所想要的。强者生,弱者死。所人内心的原始欲望支配着,丢掉可笑的伪装。 但魔尊自始至终无法理解,魔尊说他是错的。 可他怎么会错?! 他不可能错! 弱肉强食,贪婪欲念支配,『露』出丑陋的真面目,这是所生灵最原始的存活法则! 所以这只恶鬼暗地里,屠尽了除魔尊带他去过的八界外的十界生灵。粉碎肢,以各种难以想象的残忍手段杀掉他们,在他们快死之后,再硬生生抽取灵魂,受尽折磨,让他们在极尽痛苦之中死去。 这样每一个无辜死掉的冤魂都带着最为浓郁的怨恨、痛楚、悔恨…… 足足十界生灵! 但还远远不够,仅是界十界的生灵还不足以让整个界部沦陷,他要所!所一切都变成他所要的样子! 以怨煞为主,侵蚀内心,让所的仙人魔,部变成受欲望而支配的样子。弱者死,强者生,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正好魔尊信他,于是这样潇洒了数万年的人,他亲手带在身边五百多年的小孩,一点一点抽掉神魂,硬生生剥离脊骨,以血肉魔骨炼制神器古玉瓶。 本蕴含了魔尊骨血的古玉瓶一出,再以此装纳十界惨死生灵。可想而知,怨煞经浓郁到了何种程度。 恶鬼很清楚所一切均以往淮河为始,往淮河河水贯穿界。只要再将这冤魂怨煞倾连着古玉瓶一道灌入往淮河内,借助往淮河侵染界,大事可成。 十界生灵屠,魔尊仅剩神魂,道震怒,界轰然大变。 仙界所人阻挡恶鬼前往往淮河,但得了魔尊一滴心头血的人根本无人可挡。 眼见裹挟了魔尊所可怖实力的古玉瓶要带着十界怨煞落入往淮河之中,千钧一发之际,神尊临。 斩恶鬼,收玉瓶。 恶鬼神尊剑重伤后,魔尊一滴心头血,尚余力,只得弃掉古玉瓶逃往修真界。 这古玉瓶,乃魔尊生生抽离神魂,惨遭信任之人背叛,还以自身骨肉炼制成的。在最悔、最疼之时而死,经成为了邪恶之物。 魔尊部的实力和怨气,今再加上这里面的十界生灵怨煞,根本没办法净化。 神尊本与魔尊同源,若仅古玉瓶,还能以自身镇压。可真正麻烦的是这里面的十界生灵。 这里面每一个皆是无辜惨死之人,整整十界生灵,无人可渡。除非将这十界生灵引向一界,再封印此界。 但此一来,这一界中的生灵定受怨煞影响。关在铁笼之中的恶兽,互相残杀,直至死。 正当神尊迟疑之际,沉睡了上千万亿年的往淮河醒了。 自诞生了两神十尊后,一为二的往淮河醒了。 两神古尊,界,这些于往淮河而言不过使命。在它完成自的使命之后,它花了上万年,凝聚了一滴间独一无二,最干净纯澈的往淮河水。 它日日怀抱着这滴河水,第一次像母亲般,亲昵地、慢慢地、耐心地养育这滴河水。淮河灵,这滴凝聚了它所心血,寄托了它所喜爱的河水也生了灵。 在这滴水成形当日,界为之颤,万物而生,灵气而喜。 往淮河水托着咯咯而笑,骨头剔透的婴孩欢舞,往淮河旁草长莺飞,蝴蝶送来灵花花蜜,轻点与婴孩唇上,灵鸟绕婴儿而飞,翠鸣轻啼。 他生来本该受尽宠爱。 后来,感应到地变化的神尊也到了。 往淮河欣喜地将它最爱的递到它无比信任的神尊手里。 “抱歉。” 一滴水成型的孩子,和一界万千生灵。 显然神尊选择了后者。 容淮。 淮而生,容纳十界怨煞魔气,故而以容淮为名。 最为肮脏,血腥,浓郁的十界冤魂怨煞,这样神尊从古玉瓶之中取出,装入这间最干净之物中。 在倾倒完一刻,婴孩而生的万千生灵悉数溃败,往淮河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草木枯死,无尽的灵气悲哀。 婴孩诞生于往淮之中,又不同于两神十尊,故而方出生时干干净净,没修为。可灵气着实过于喜爱他,并且婴孩内的怨煞魔气是会随着灵气增长而变多。 所以神尊为防止婴孩内怨煞泄『露』危及他人,以及婴孩日后受内怨煞支配,用自身无法估量的实力祸害生灵。在装入怨煞之后,又当即在婴孩了道封印。 一柄以自身骨炼制的玉剑,种于识海,封印其身。 一滴心头血从眉间而入,织成血网,隔绝所灵气。 一双绝魔丝,戴于双手,隐藏其身怨煞魔气。 以神尊所算,只需五百多年,手中婴孩会随同内十界怨煞一道湮灭。 婴孩死,十界怨煞魔气消。 所一切安置妥当后,神尊还不忘逃往修真界的始作俑者。当初界往淮河而,除开两神之外,仅十尊能这个资格隔绝修真界前往别界的通道。 始作俑者尚一滴魔尊心头血,实力不可小觑。偏生十尊确实不靠谱,一方面为避免始作俑者再危及界,另一方面也是避免自不在后,十尊事无所顾忌,成为危及界更大的祸。 神尊让十方古尊以自原身为封,随同他躯,一道沉于修真界无涯海之。 十方古尊封印修真界与其余两界的来往通道,而神尊则是以自身镇压古玉瓶,独留一道神魂带着怀中婴儿于修真界之间走。 这样过了五百多年,在十界怨煞慢慢消散之时,婴孩随之开始长大。 同时十方古尊强大神魂缓慢适应修真界,神尊将他们记忆留在无涯海的躯内,送于各处死胎之中,转再生。 而神尊则将神识一为,七留在无涯海底自身躯上加固古玉瓶的封印。两留在婴孩内,帮助玉剑镇压冤魂。还一残魂则飘散在无涯海外,落在一株无涯海魔气而生的紫藤上。 又是二十多年悠悠而过。 当年本为一滴往淮水的婴孩带着无尽怨气,隔绝了五百多年的灵气,从慢慢长大到身子越渐孱弱,今要随着内十界怨煞生灵一同消失了。 十方古尊齐聚一处,安然无恙。 并且个屠戮了十界生灵的始作俑者,今带着魔尊神魂,坐在神尊残魂对面。 所的一切,都当初神尊的预料一模一样。甚至要不了半个月,十界怨煞彻底湮灭,界将再次归于平静。 “我说过,我喜容淮,不愿要他的命。”蔺其道抬眼看向重锦:“为想让他死的,自始至终,仅神尊你啊。” 第70章 解封 …… 第七十章:解封 重锦同样抬眸直视着蔺其道, 紫眸之似含万千大道、芸芸众生,又似目无尘,淡漠到装下一点尘埃。 “你在后悔。” 次的重锦并未动怒, 仅是似毫相干的四个字,和简单一眼就将蔺其道原本的平稳淡击得溃成军。 蔺其道呼吸微变, 只是一瞬, 恍间又回到千年多前,主子牵着他去到仙界,第一次见到那位独居于仙界九重天之外,云宫之的神尊。 万人敬仰的神,上而下仅了他一眼, 感觉己就像生生剥了皮,骨肉分离, 寸点敢隐藏地暴『露』在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无法抵抗的恐惧。 幸而那位神, 只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对牵着他的魔尊道:“风随, 恶鬼难驯, 恐伤及其身。” 可惜大大咧咧惯了的魔尊压根放在心上,一手搭在他脑袋上, 狠狠『揉』了几下:“就是个小点, 事。” 最后在离开云宫时,身后传空茫仙音:“道虽多,但本心难寻。一步踏错, 万劫复。” 他很清楚,那是对他说的。 但他和魔尊一样,从未在意, 他始至终都坚信他的道和他的本心全是一致的。如今的三界,虚伪得让他恶心。 他从血海走出,也要活在血海之。 可如今千年悠而过,当初的两句话,似乎已一语成谶。 。 会。 纵他所做的一切全部毁于神尊之手,但还至于让他后悔,成与败,输或赢,种东西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 蔺其道颔首拱手道:“话已至此,如今唯一能救容淮的,就是破封。” 破掉神尊当初亲在容淮身上下的三道封印,灵气入体,修为再生,得以续命。 “过在下只是前提醒一两句,封印仅有尊上可破,救与救也由尊上决。在下告辞。” 虚空悄无声息退掉,蔺其道该说的已经说完。在整个房间熟悉的柔光再次亮起时,请的人以及桌上放着的铜铃全消失了。 去无声,楚漠他们甚至完全察觉了,仿佛有人进过个房间。 坐在床边的重锦始至终神『色』未变,即便在蔺其道说真正想要容淮『性』命之人,就是他时,他也并无多余神情。 在明珠光芒之,重锦俯身而下,两额相触,用神魂去感应容淮眉心间那点水滴似的殷红, 血光缓缓亮起,紫眸映上暗芒,与此同时在容淮体内的玉剑有所感应,剑身缠绕着的血『色』灵气丝线随之舞动。 在那层苍白的皮肤之下,重锦见了以眉间血为起点,密密血线犹如蔓延根系般,血茧似的密透风围住容淮,隔绝掉任何想进入容淮体内的灵气。 三道封印,玉剑、心头血、绝魔丝,是真。 如今绝魔丝已毁。 仅剩的玉剑和心头血绝对能取! 今夜无月,夜『色』粘稠得如一团散开的墨,窒息、沉闷,令人无法喘过气。合体期的妖兽在云急速穿梭,始终沿着折回域的方向,有半点改变。 晚风越渐得凉,呼啸着吹打着窗户。 在知觉,已到子时,正值夜交替迭之时,第四了。 床上本该休憩之人,浅淡的呼吸微变,放在软的手微动。重锦心有所感,往床上的人去。 长睫轻颤,慢慢地,一点一点揭开眼睑。柔软的浅眸之,光芒尽褪,宛如蒙尘的琉璃,视线无所依,在黑暗之迟迟寻到落处。苍白的唇张了张,却能发出任何声音。 见、听见、『摸』见、闻见、说了,神魂昏沉。此时的容淮宛如装在了一具傀儡之,成了禁锢的,即将死去的魂灵。 心猛地揪起的疼。 重锦双手颤抖,抱住茫无知的人,死死搂紧具清瘦脆弱的身子,所有的坚持和信念在见无论何时皆能从容的人,第一次『露』出样无措的神情时,已经彻底崩塌。 “去无涯海。” “我们去无涯海。” 远处苍穹之下,相隔而立的山峰之巅,有一人负手而立,遥着合体妖兽快速调转方向,九品神行符要命地用在合体期妖兽身上,快到化作一道光。 容淮无修为,用了撕裂空间的传送阵一类的东西,里面空间『乱』流太强,很难护他周全。尤其如今般已经命悬一线的身子,他们是敢有丝毫差池。 微风轻抚衣袍,带过腰间铜铃,响起悦耳的铃声。但只是金铃己的铃声,并非神魂触动而发出的。 “到底是神尊,即便只剩一丝全无记忆的残魂,也容得小觑。他所设的局,终究能解只有他己啊。” 无人答话,已经五百多年能回到躯体之的神魂,已经陷入整昏『迷』之。 叹息湮灭在寒风之,手握住铜铃,指腹轻抚着上面的金纹。快了,神有死之身,只要得到镇压在无涯海底的古玉瓶,躯体重塑、神魂归位,就会无事了。 * 无涯海位于修真界边界,先前他们只知道回域,漫无目的,如今他们有了去的地方,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就算知道无涯海为什么能救大师兄,但只要能有办法,他们全竭尽全力。合体期妖兽很快精力费尽,八师妹给了一颗九品能增进妖兽修为的丹『药』当做报酬后,十师弟就让合体期妖兽离开了。 之后以紫藤为庇护,将容淮护在里面,全以身所有灵气赶路。大乘巅峰的修为,加上十几张九品巅峰神行符,一息之间可跃出上千里。 楚漠本担心重锦受住,想要由灵玉的人轮流带着容淮,但全让重锦拒绝了。即便精疲力竭,重锦只是简单服用了一颗丹『药』,恢复灵气之后,再次护着容淮前行。 半息也舍得将人交出去。 楚漠了眼重锦苍白的脸和周身起伏的灵气,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在重锦脸上除了对小淮的担忧和紧张之外,还有一种说出的,另一种挥之散的害怕。 除了怕小淮身体出问题外,重锦还在害怕什么? 就样,在拼了命的赶路之下,原本漫长的路程,竟是从在即将迎第六的前一刻赶到了。 仅差一刻,就是两,也是丧失五感的容淮在神魂即将随之沉寂消亡之前的前一刻。 在踩上万里荒原之时,所有人吐了一口血,体内筋脉刺痛,几欲废掉。谁也想到,第一次伤着灵玉群人的,是修士,也是什么法宝,而是赶路。 赶路赶到重伤。 裹着容淮紫藤悉数垂下,而后艰难地编织成藤床,重锦咽下喉腥甜,仔细地理着盖住容淮的灵狐大氅。 “到了。”他抚过那已经彻底如同精致木偶般的人眉眼,额间的那点殷红依旧刺眼夺目:“害怕,很快,你就能醒了。” 无涯海魔气肆虐,以海为心,方圆万里之内除了那一片适应魔气而生的无涯林之外,死寂一片,有一个活物。 重锦曾在无涯林生活过十多年,无涯海他是过的,以他『性』子的,若是的地方要下去一。可无涯海有,为他知道还到时间。 而现在,从神魂深处传的强烈感,仍旧拒绝着他去无涯海。 还剩一刻钟。 敢有丝毫懈怠,重锦再次带着容淮跃向无涯海。 冷月高悬夜空,星辰黯淡,无云无风,清澈无垢的海水倒映着苍茫的晚空。就是一片似沉静干净的海水,却是上千万年从未有人涉足之地。 在踏入无涯海地界之后,饶是大乘巅峰的楚漠也有些适,但勉强还能忍耐,算了多大的事。 至于的十一个人,仿佛里面狂躁的魔气根本存在,一副好奇的模样。 夜『色』下,小十一蹲下身,在楚漠得及阻止,惊恐的视线之,直接将手放进了无涯海水。 “水『摸』着挺舒服的,可是里什么都有,真的能救大师兄吗?” 静静揽着容淮的人并有回答他。 如水的月『色』下,重锦细心整理着容淮为连续赶路而略微凌『乱』的衣服,理顺着那绸缎长发,无感昏『迷』的人听话如提线木偶,除了身子十分僵硬外乖巧无比,任由着重锦动作。 他的每一下动作都温柔到了骨子里,紫眸装满了双眼紧闭的人。 往吵闹的灵玉弟子们,此时此刻格外的安静,连呼吸也敢放大,生怕惊扰到了他们。 一息接着一息,一刻钟过得很快。 在即将到达子时之时,风吹皱海面,『荡』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已经般容淮收拾好了的重锦脸『色』再次一白,他抓住容淮的手,放在己唇上,他知道容淮听见,也『摸』出,但他还是着急地吐出两个字,希翼地试图想让容淮明白。 手指挡住了翕合的唇,楚漠无法见重锦究竟想对容淮说什么。 只说了一次,楚漠见重锦无奈一笑,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他驱使着紫藤将容淮带到楚漠身边,道:“我和他们一道下无涯海底,劳烦你照他了。” “下无涯海底?!”楚漠声音可避免的增大:“难道能救容淮的在海底吗?” “对。”重锦目光始至终舍得移开紫藤上的人:“再出的时候,他就会醒了。” “样吗?”楚漠总觉得有些奇怪,但重锦向会害容淮,他想到方才重锦的举动:“你有什么话,方便亲告诉小淮的话,我可以帮忙转告。” 后者眸光一顿:“用了。” 最后,在夜交替的前几息,以重锦为先,带着灵玉十个弟子化作十道光全部进入宛如深渊巨口的无涯海之。 海水深见底,重锦硬生生抽离附身于紫藤上的一缕残魂。残魂再现,以作为匙,原本空『荡』的海底抖动翻绞。 封印大阵起,十聚死朽躯体悬于阵角,结成阵柱,护住阵心。 而在无数灵气牵引正心,躺着世间最为尊贵无上之人,古袍长发,神颜绝世,气质绝尘。 是样极尽华贵的人,在他上空悬着一血『色』缠绕,魔气四溢的玉瓶。 “哇!……” 小十一瞧见阵法上的人,还得及说完话,连同其余九个人瞬间各融入十方躯体之内。 古尊归位,大阵破,三界通道全开。 残魂触体的刹那,封印在海上之人识海的玉剑和额间心头血,一道破体而出,随那缕残魂齐齐回体。 三界跪俯,金光大绽,上两界万千仙魔俯首接迎。 灵气入体,五感再回,下十界怨煞冤魂齐声嚎哭。 在修真界异象直冲整个三界之时,海上的人和海底的人同时睁眼。 第71章 尊上我怕疼第七十…… 第七十章:尊上, 怕疼 封印破除,冤魂嚎哭,它们拼了命的想冲出去, 却被狠狠挡在里面。于是它们尖锐地嘶吼着,尸山血海翻腾搅动, 利爪枯骨抓扯着躯体和神魂, 恨不得将他们阻挡之人生吞活剥。 先见水『潮』翻滚,后又见恐怖的滔天威压自海底升,来自修真界外的仙雷滚滚响,梵梵金光自天上而降。 楚漠还没反应过来究竟生了什么,被身侧浓郁几欲化成实质的魔气吓了:“小淮?” 双眼睁开, 暗红诡异的魔纹自脖颈如藤蔓般蠕动着攀爬至侧脸,浅眸之中漫血红。 “你……”见容淮真如重锦所言的醒过来了, 高兴的楚漠还没来得及上前, 被容淮身上的气息『逼』退数步。 仅个瞬息, 自容淮身上而出的血煞孽怨气息, 席卷整个万里荒原, 本因无涯海魔气而生的无涯林仅在半息, 全部枯败腐烂而死。 醒来的人眉梢轻蹙,仿佛从无梦酣睡之中被人硬生生叫醒。随之而来源自神魂和躯体的剧痛让他动作稍缓, 耳边全是厉鬼哀嚎, 以至于在楚漠叫他时,他根本没能听。 容淮看了眼身后死寂沉沉,化作腐水的无涯林。血眸微顿, 随即个心念周遭灵气以及无涯海之中的魔气同时相结,形成壁障勉强挡住自体内而溢出来的血煞怨气。 怨煞全锁在他体内,这些仅是来自那十界惨死生灵点溢散出来的余波, 能引得万千草木枯死。不敢想象,若整个十界血煞怨气全部倒入三界之内,将会生什么。 勉强挡住余波之后,容淮心所感,看向对面望无际此时海水翻腾的无涯海。 阻断了五百多年的飞升通道此时大开,所处在大乘巅峰本资格飞升的人已经感受来自上界的召唤。 此时此刻,神尊再次临世,天雷让道,仙魔两帝携千万仙魔之众,自上界赶来此处,前来跪迎。以往让众修士闻风丧胆的飞升雷劫,此时怂着躲在雷云之中瑟瑟抖,不敢丝毫动静。 “恭迎神尊!”仙魔俯身而拜,身后数万之众同时跪俯。 海水从两边退开,身披大氅的人染尽魔气的血眸顺着看了过去,众万之中,十古尊之前,气质尊贵无上之人。 艳丽紫袍褪去,古袍繁复而玄华,墨倾泻而下,紫眸不再,转而是淡漠冷的黑眸。分明相貌无改变,此时朝夕相处的人气质截不同,神颜不可与之直视。 楚漠怔愣地看着最上空之人,二十多年前,脑子中模糊不清,无论如何也想不具体的虚影如今完完全全呈现在他脑海里。 他喃喃:“真的是,居真的是……” 容淮上前步,在五感全失,彻底陷入片黑暗和安静之中,再睁眼能看见心悦之人,双眸微弯,映着半空之中极尽尊贵的人,还没等他开口。 “这人?”拧紧眉,被浓郁怨煞吸引了注意力的仙帝看向容淮。 很奇怪。 仿佛世间最干净的和最肮脏的杂糅在了。 思索息后,仙帝恍道:“这是那滴灵的淮河水?不对啊,当初的三重封印下,不是应该随着怨煞魔气道消失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音落,全场死般的沉寂,来自于十古尊恐怖的威压直直压在仙帝身上。 仙帝心中猛地咯噔,他说错什么了吗? 当初神尊抱出婴孩,下三道封印的时候,说:三重封印已下,灵气绝体,十界怨煞你们不必再担心。 以神尊的『性』子,难道不正是这个意思? 被十古尊『逼』视的仙帝吓得冷汗直流,差点再次跪倒在地。 三重封印? 道消失? 楚漠顿,十古尊沉默不语,容淮长睫轻颤,忍住体内和神魂无时无刻皆在受尽千刀万剐般的折磨,凝视着半空之中极尽尊贵淡漠之人。 “重锦。”容淮轻喊。 俯瞰众生的神尊垂眸落在海岸上,侧脸攀满血腥魔纹,魔气缠绕,宛如最邪恶肮脏的人。他并未应容淮,而是启唇淡声道:“吾名重晔。” 重晔。 重锦。 个乃仙界九重天之上,万人敬仰,众仙畏惧,独立于苍生之巅的神尊。 个乃无涯海因魔气而生,血脉杂『乱』,通体艳紫,没势力背景的紫藤。 字之差,天壤之别。 他在告诉他,他不是重锦,他是神尊。 是那个将他抱离往淮河,亲自往他身体内灌入十界怨煞魔气,还布下三重封印,隔绝灵气。装得了天下苍生,却独独装不下他的神尊。 约莫心绪受影响,本灵气压住的怨煞气焰再次升,受尽冤魂厉鬼撕扯的躯体和神魂剧烈地疼,素来忍疼忍习惯的人竟是痛腰脊微弯。 空中原本那双淡漠的眸子骤抖,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往前动。 “不可能!”楚漠连忙道:“不管重锦还是重晔,都不可能!” 当初亲手将小淮教他手里的神啊,那样尊贵的,本该睥睨天下,淡漠无情的神,却因他怀里的婴孩硬生生踏入了这红尘俗世。 字句,连婴孩瞥笑都写进字条中的神,在最后离开时时,听见婴孩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时,他看见那道躯体几欲被愁绪压得淡消失。 还重锦,即便什么都没,还是那样护着小淮。如果开始,他准备让小淮随什么怨煞魔气消亡,那他为什么那么照顾小淮?!为什么这么多次舍命相救啊?! 对了! 他还记得重锦在进无涯海之中时,拉住小淮的手放在唇上,重锦,他还想告诉小淮! 那定是很重的,仅两个字,他道是两个字。 可底是什么?! 手指挡住了唇,楚漠能看见依稀的轮廓,他觉得很熟悉,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 他脑袋越来越疼,最后他能试着上前拉住容淮,着急道:“小淮,别听他们胡说。” 楚漠甚至不敢想,如果这些全是真的,如果所的好仅是愧疚或者补偿,如果在出生,懵懵懂懂,被人定了生死,小淮心里该多难受啊?! 后者避开了楚漠的靠近,甚至用灵气小心地推开了楚漠。在苍茫夜『色』之下,整个无涯海空旷寂寥,狂风撕扯着重锦仔细给系好的衣袍。 仿佛天地之间,孑身。 半空之中,那道寒眸微颤,在容淮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时,身侧的玉指情不自禁收拢。 容淮看向楚漠,即便满身怨煞魔气缠绕,可怖血纹缠绕整个侧脸,红眸染血,在他笑了的时候,依旧宛如天地间最温柔干净的人。 “身上血煞怨气重,怕伤了师父。” 说完,容淮又看向重晔,四目相对,容淮看见那双他无比熟悉的薄唇抿紧。是这样个简单的,微不足道的动作,容淮心中了,血眸无声地淡了些。 “大师兄!”小十担心地喊道,即便恢复记忆,在他心里,容淮从来都是他最喜欢的大师兄。 “嗯。”容淮微笑地应了声。 脸上可怖的血纹在攀爬,冤魂厉鬼们每时每刻都在试图撕碎他的身体。即便已经清醒过来,可脸『色』却比先前还惨数倍,没了封印的他,无时无刻皆在受体内放出的怨煞折磨。 大氅在浓重不散的夜雾中猎猎作响,容淮看过这些虽为古尊,相貌『性』子依旧没变的师兄弟们。 空『荡』『荡』的大氅下,清瘦纤弱的身子仿佛折断了般,十界冤死生灵这样压在他身上,犹如巨石压在生的嫩草之上。 “等等,神尊,不能放任他离开!”仙帝眼见容淮走,急忙开口阻拦。 自往淮河诞生的,原形本乃往淮河最干净纯粹滴水,天下万灵气所向。换言之,连两神都不定能制约此人。 所以容淮的身子能装下十界怨煞魔气。 可如今旦容淮没随着十界怨煞魔气而死,也意味着,容淮很容易受十界怨煞的影响。 俗人本贪恋欲望极重,惨死之下所妄念了极致。 怨煞魔气恐怖之处不在于它本身多强的毁灭力量,可怕的是它能影响人心!令所人的变贪婪、欲望、愤怒的行尸走肉。 十界怨煞,是连仙帝怕也难承其害。如今全部装在容淮个人身子里,旦容淮被怨煞魔气驱使,祸『乱』三界,现在不除,定会后患无穷啊! “神尊,此人乃淮河所诞,若受体内怨煞影响,放任其离开,后果不堪设想啊!现今两个法子……”仙帝连忙对神尊跪下,诚惶诚恐道。 “闭嘴!”还未说完,五师弟冷声呵斥。 仙帝眉梢紧拧,底碍于古尊威压,不敢再说。在他身后的数万的仙以及魔,全在看着神尊。 十界怨煞,淮河之水。 两者加在,旦出了差错,是另个三界大患。 而这里,唯能力阻挡容淮的仅神尊!五百多年前,能舍掉神体,又将神魂分为三的神尊,如今好不容易恢复如初,并且需将容淮除掉,能劳永逸,三界永世太平! “两个法子?”本欲离开的容淮转过身,仍旧是副柔和的模样,他看向半空的神尊:“哪两个法子?” 神尊未答。 容淮似是为了证明仙帝所言是多么正确,此时让他走又是多么件后患无穷的。他仅用了个心念,整个无涯海所灵气包括无涯海中被稀释的魔气骤间掀狂风巨浪。 血眸几欲滴血,乌自空中张扬,大氅滚动。 所灵气全不命地冲入容淮体内,怨煞气息再次陡增,厉鬼冤魂仿佛受滋润,再次用力地撕扯容淮的身子,狂风之中隐隐传来万人哀哭。 “杀了让和这十界怨煞道消亡,或者废掉筋脉四肢,再隔绝灵气,彻底将变成承载怨煞的器吗?” 容淮代替仙帝说出这两个法子,每个都格外残忍,自他口中说出来却这般婉转动听。 “小淮!” 楚漠心狠狠抬,以小淮的『性』子,不会是…… “大师兄!”神尊身后的十古尊同样慌张地喊。 而容淮并未看他们,他是静静凝视着半空之中那个无情无欲,心怀苍生的神。 他上前步,双眸子弯弯,尤似血月:“最好的法子是这两个对吗?” “可是尊上,怕疼,个都不想选。”声如玉石,又似隔着层纱,在刻意放软了之后,似极了情人耳边的呢喃。 空中的神尊顿。 身后的仙帝让容淮服软的弄得更是惊。 什么叫你怕疼?! 个人和三界众生,且能是你怕疼能不选的?! “神尊……”仙帝未说完。 在他不可置信之中,听前的神尊道:“好。” 音落,容淮笑。 原本欢欣涌入他体内的灵气戛而止,灵气喜容淮,自也会臣服于容淮,即便它们再想贴近容淮,需个念头,它们能服服帖帖。 怨煞陡生的气焰随之压了下去,游离的灵气再次结成罗网,从四面八而来,无形地围住容淮。 仙帝他们终究还是没能认清容淮的实力多么可怕,他根本不需借助外力封住十界怨煞,在封印破除之后,是个念头,他能完全控制住怨煞蔓延而出的气息,将他们封死在体内。 而这般通彻干净之人,饶是怨念缠身,也从未过任何不好的念头。 隔绝灵气之后,容淮得寸进尺地对神尊道:“十界怨煞在体内,应当由来决定他们该何去何从。” “这十界冤死生灵,来度。” 第72章 …… 第七十二章:正文完结 在离开,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裹挟着滔天灵气的玉剑挡在了容淮面。以自身骨炼制而成的玉剑,与它主人心神相连。 就是这柄通彻孤傲的玉剑, 一直待在他体内,每次在他沉睡, 都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芒, 陪着他。 这是第一次,容淮在外面见到这柄玉剑,他忍住触碰剑身:“想让我走吗?” 剑身嗡鸣,与看上的冰寒透骨同,剑身带着暖意, 仿佛放从骨中取出来一样。 容淮瞧着同它主人一样固执地拦在他面的玉剑,无奈叹了口气, 最后转过身看向半空中凛淡漠的神尊。 “你拦住我的。” 话毕, 容淮消失在了原地, 藏入灵气中, 转眼找到任何踪迹。原形为往淮河水的他, 正如容淮所说, 没人能拦得住他。 “尊上,这……”仙帝惊慌看着容淮原本站着的地方:“要去找吗?” “用。” 就在这, 原本因封印破开而悬在无涯海上的古玉瓶被灵气牵引, 落到了一人手中。 “尊上!是蔺其道!”仙帝大喊。 就在他要冲上去争夺古玉瓶的候,神尊抬手制止了他。 如今神尊重回身体,神魂恢复, 实回到当初。就算蔺其道体内有一滴魔尊的心头血,仙魔两帝加在一起也敌过他,在神尊手下, 他也只是一只蝼蚁罢了。 五百多,神尊因为要处理十界怨煞所以没能及处理掉他,让他有机会跑了,可如今十界怨煞已被容淮带走,他再出来无异于死路一条。 此此刻,蔺其道根本没办法顾得上自己。夺过古玉瓶后,他赶忙开铜铃,灵气托着里面的神魂送入瓶中。 夜空下,月光穿过那道早已陷入昏『迷』中的神魂,在空中甚至已经仅剩一个模糊的轮廓。楚漠突想起来,似乎二十多那道将小淮交给他的神尊,似乎并未比这道神魂好到哪儿去。 主要那的他也只是一缕残魂,加上浑浑噩噩的,以及被气势的威慑,根本敢正眼多瞧,自也没发现神尊的异样。 如今再细想起来,那候的神尊应该也无比虚弱? 似乎风一吹就散的魔尊神魂被蔺其道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送入古玉瓶中,像是易碎的瓷器,蔺其道甚至用灵气隔开周围的风。 五百多了,十界怨煞的局已破,他在意别的,此的他只想让魔尊醒过来。 神魂终于全部落入古玉瓶内,血气缭绕,蔺其道欣喜地捧着瓶子,用神识感应瓶中魔尊神魂的变化。 他在等。 等主子的神魂凝实,后再次醒过来。管是和这五百多的漠无视,理睬,或者生气愤怒,亦或者后悔也好,只要能醒来就。 一息。 两息。 三息。 …… 怀满希翼的心渐而冷下去,在黑茫茫的海水上,这道从血海中走来的恶鬼,第一次『露』出仓皇无措的表情。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蔺其道赶忙捧着古玉瓶,头一遭求助地看向重晔。 后者只是冷漠地从上而下俯视着他,孤傲冷淡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说出的讥诮:“他的话你也信?” “神有死,谁又有真正的死?众人皆,心头血乃神源,他的一滴心头血融入了你的心脏,稳固了你一身腐烂的骨血和溃败的神魂,心头血缺失,躯体全,你让他如何活?” 一字一句仿佛最利的刀,蔺其道抓紧古玉瓶的手在颤抖。 他信神尊所说,可事实就在眼,古玉瓶乃魔尊躯体所铸,回到瓶中无异于回到躯体内。 可是什么都没有。 神魂没有恢复,人也没有醒过来。 从来没有慌张过,即五百多,自己所图一切全毁也没有半点惶恐的人,如今茫所措。 ! 他确实想让三界变成自己所想的样子,从一开始见过现今的三界,他就想毁掉。 他从未想过让主子一道陪葬,他所以主子下手,就是因为他无意中从主子那里道神能死,即躯体全。 “以一己私毁十界,涂炭生灵。将养育了你,悉心教导了你五百多,甚至用与你的保命物躲避天道,隔绝十界,当做作恶的工具,更是抽他神魂,剥他脊骨,毁他『性』命。其道,其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道吗?!” 带着神的质问从天落下,脸『色』苍白的蔺其道只来得及护住手中的古玉瓶就已经跪倒在地。 一步踏错,万劫复。 恣意随『性』的人,那般喜爱间繁华的人。 神思恍间,他记得他主子醉躺在桃花树上,花瓣落了一身,香味侵袭衣衫。醉到双眼『迷』离的人举酒感叹,说幸好他是神。 是在庆幸身为神有多么强大的实,而是在庆幸有无穷的寿命,可以让他放肆地贪恋所有美好的一切。 可是全被他毁了。 仅五百多,而是断送了全部! 他在乎自己,在乎别人,更在乎什么三界。这五百多中,他也曾有过一点悔意,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很清楚,主子会死。 “噗!” 神魂撕裂的疼,腥甜轰涌出,来及擦掉嘴角的血,蔺其道抱紧古玉瓶跌跌撞撞往上界往淮河的方向冲去。 * 上界飞升通道大开,楚漠这等卡在大乘巅峰,有资质的修士在无涯海一事过后,扛过了飞升雷劫,成功到了仙界。 原本到了仙界就要从头再来,尽管在修真界的候一群臭崽子孝顺,可去了仙界也算惦记着他。 以恨得天天揍的臭崽子们一朝摇身一变,成了除两神外最尊贵的十尊,虽太满意越来越过这些臭崽子了,过楚漠的子确实更逍遥了。 这一,楚漠喝着酒,在醉意朦胧间,为何突梦到曾经少的往事。 那段一直放下的恩恩怨怨,曾一度是他怎么也挣脱了的梦魇,如今再次梦见,看见那个红衣张扬的少跪在地上,求啊,求宗主,求渊恒,嘴里苦苦地哀求道:信我,信我。 如今竟是心中毫无感觉。 恍间,少一启一合的唇和那在无涯海重锦拽紧昏『迷』的容淮手,放在自己唇上的口吻重合。 楚漠猛地从醉意中醒过来,原来重锦那在说:信我。 原来重锦一直在害怕的是这个,他在害怕,在害怕醒来的容淮会信他。 * 这里一片荒芜,是被蔺其道亲手毁掉的下十界中的一界。 被屠光了生灵的十界,即在过了五百多,依旧漫天黄沙、死寂沉沉。狂风席卷凄寥的大地,这上面仅有一所简易搭成的木屋。 淡雅的蓝袍抚过黄沙,这里没有一草一木,可以任由着身上的魔气肆虐地卷着整个大地。觉已经到了落分,蔓延到尽头的黄沙和血红的落相连。 容淮取下腰间玉笛,指腹落在笛孔上,自从无涯海离开后,他来到这里有些了。 无聊,度魂度得累了,他就吹吹笛,过没有刻意去听什么的候,耳边全是冤魂的哀嚎声,听见笛声究竟如何。 这本该同往常一样,吹完了笛,在夜『色』彻底降落,他就会回到房中。过,这次在曲子吹到一半,熟悉的灵气侵入了这本该空无一人的地界。 来了。 余晖下,容淮笑着转身,无尽的紫藤自远方蔓延而来,所到处黄沙均被覆盖,藤叶颤动。 最后直直来到容淮脚下,亲昵地环绕着他,藤尖轻轻抬起,在容淮伸手触碰,缠住了容淮的食指。 过只缠了一下,那紫藤被人满地带了回去,云靴踩过紫藤,走到容淮面。 “事情处理完了?” “嗯。”见收回去的紫藤老实地试图去蹭容淮,高高在上的神尊蹙眉挥袖,本想将它们全扫开,奈何r /> 神尊努无视着那丢人现眼的紫藤,道:“蔺其道心神受损,自碎其身、撕裂神魂后,抱着古玉瓶跳入了往淮河中,尸骨留。我将风随赠与他的那一滴心头血以及古玉瓶收了回去,放回风随体内,想来要了几他就会醒了。” 魔尊确实会死。 过那是在蔺其道没死的提下,只要蔺其道死了,那他可以收回那滴心头血,助风随重生。于蔺其道,他显想让蔺其道这么轻易地死掉,所以骗了蔺其道,毁了他唯一的执念,让人万念俱灰下再自毁。 “楚漠已经飞升,在仙界过得很好。” 容淮好笑地勾住一根老实蹭着他手背的藤:“一切都挺好的。” 后者黑眸仔细地量着容淮,唇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到底是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容淮弯着眼看着面的人,即眸『色』同,一举一动都这样的令人熟悉。 “为什么愿意见我?” 容淮反问:“为什么愿意见你?” “恨我吗?此事从一开始与你无关,你本该无忧无虑的,是我抱你出来,给你倒入十界怨煞,又给你下了三道封印隔绝灵气。” “嗯,后呢?” “那三道封印,是要你命的三道封印。” 听到这里,容淮叹了声气,血眸攫住面倔强的人:“这候了,你说实话?” 后者抿紧唇,容淮很清楚,这是这人每次在被击中要害,强伪装的表现。 心高气傲的人,从来做了事愿意多说一句,哪怕弄到自己遍体鳞伤,被人误解也要死吭声。 若说一开始容淮也被所谓的真相震住了,只需要一眼,他就能全部明白。 “三道封印是让我死,而是保护我,吗?” 缠住他手指的紫藤猛地僵硬,重晔依旧没有说话。 “五百多,古玉瓶和十界怨煞同现。小十一他们靠住,你无法同解决两样东西,更担心蔺其道再祸害别界,所以在镇压古玉瓶、封锁修真界后,正好我出,你无法只得暂且用我身体盛装十界怨煞。” “一旦装入十界怨煞势必受尽怨煞冤魂折磨,你怕我疼,特意下了三道封印,助我封住十界怨煞。” “其实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就是在十界怨煞进入我体内后,直接除掉我,如此一来十界怨煞和我一道湮灭。这样你也用再剥离神魂,舍弃神体,最后将神魂硬生生割裂成三份。” 垂在身侧的,饶是当初一点一点撕裂自己神魂也没有任何停顿的手,如今在容淮一字一句的剖析下,开始忍住的颤抖。 “若我没猜错,这二十多来,你的神魂已经撑住了。” “按你所算,蔺其道困在修真界中,祸害三界的阴谋已毁,他唯一的执念只有魔尊。神魂无法回体的魔尊和你一样,仅有神魂的情况下只能坚持五百多,所以蔺其道一定会去无涯海强破封。而一缕残魂附于无涯海灵植身上的你,管是修到大乘巅峰,是阻挡蔺其道闯无涯海,你的残魂一定会比小十一他们更早回到神体中。” “一旦回到神体,即你少了两分神魂,一柄玉剑和一滴心头血,仍旧能拿下蔺其道,取回魔尊心头血,再用古玉瓶复活魔尊。如此一来,古玉瓶和蔺其道这两大威胁全部消失,而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效仿蔺其道。” 在说到效仿蔺其道,容淮声音微顿,看似算尽了天下,实际上这人是算尽了自己的绝路,榨干了自己仅剩的唯一价值。 容淮道:“效仿蔺其道炼制魔尊一样,炼制自身,装过我体内的十界怨煞,永镇守他们。”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你的三道封印作用远止如此。” “我在永乐城因大肆调用灵气,已将你的其中一道心头血下的封印给撕开了一条裂缝,因此触发了封印被毁的效用后,我的身体开始变弱,这并没有多大的困扰。” “随后在仙门聚会上,蔺其道毁掉手套,破了第二道封印。两道封印都已经损坏,封住我体内的怨煞,你割下来留在我体内的两分神魂就连同玉剑就开始发挥作用。” “这为了避免我受怨煞折磨,两道封印都受损的我,立马开始五感尽失,神魂陷入昏睡。” 所以那候的他并非快死了,而是被保护着,被强保护想让他在沉睡中避开所有的一切。 即此封印已经破开了,他仍旧会受到怨煞折磨,等重锦神魂归位,除掉蔺其道后,一样地可以取出十界怨煞。 算得万无一失。 从一开始就舍得他受半点苦,所以顶着神魂离体的痛苦,守着他精心照顾了五百多,在彻底坚持住,为他选了修真界中品『性』极佳,而且天赋也极佳的楚漠代为照看他。让楚漠将转的十方古尊带到他身边,以此护他安无恙。 最后怕自己在了,看住三道封印,所以硬生生割开神魂护他,原本的重晔其实可以整个神魂都在无涯海守株待兔的。他要召回十方古尊,也过轻而易举,根本需要楚漠去找齐小十一他们。 在下三道封印,重晔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算,可在仙帝问到,他一字肯透『露』。 也没说错,三道封印一下,十界怨煞后会由他自身炼制的神器而镇压,自是必担忧的。 说完后,容淮拉住那颤抖的手:“疼疼?” 许多修士,只是因为神魂被击中了一下,就已经痛到生如死。敢想象,当初自己抽离自己神魂,最后撕开自己神魂的人究竟怎么狠得下心。 “为什么?”嗓音颤抖:“为什么信我?” 容淮轻笑:“于情于理都该信你。” 于情,若连自己所爱人都愿信,又何谈爱一字? 于理,他是盛装怨煞人,也是被下了三道封印人,更是和这位神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人。他蠢,若真一开始就决定让他随同十界怨煞消亡,这里面说清的东西太多了。 “抱歉。”双手紧紧揽住容淮,片刻都舍得松开。 “抱歉是最无的两个字。”容淮笑道,在人怔愣际,容淮继续道:“就在这里陪我吧。你用五百多的间,承受了神魂苦,如今再陪我五百多,渡完这些亡魂可好?我可想往后余生都只能着一个装着十界怨煞的神器。” 搂紧他腰的手再次收紧,最后是妥协了:“好。” “那在往淮河拦住我,是想将自己炼成神器,自己装了这十界怨煞?” 怀中的人果没有说话。 容淮只得转移话题,他看向映着漫天余晖的紫藤:“这藤是怎么回事?” “融炼了。”重晔看着那冲着容淮使劲摇着藤尖,宛如傻狗一样的紫藤,蹙紧一双眉。 他突后悔了把这破玩意融炼入体了。 似乎觉察到了重晔的懊恼,容淮又是一笑,捏住那黏人的,已经攀爬到他肩侧的紫藤。 “容淮。” “嗯?”容淮听得这凝重了的声音,再次看向重晔。 只见重晔道:“我名重晔,并非重锦。” 容淮双眼一弯,以为这人在担忧什么,没想到竟是这个,他道:“都是你吗?” 正如蔺其道所说,七分无情无心,两分心怀天下,独有的一分才是真真正正的神尊,而那一分就是重锦。 往淮初诞就已经随而生的人,从古至今见过了多少沧海桑田,又见过了多少万物生死轮回。 加在神尊身上亿万的间从来是一个轻飘飘的数字。 而重锦,就是抛开了所有一切虚无的外壳,一个完全的,真正的重晔。 第73章 番外一 归来番外一 归来 这…… 番外:归来 这界中, 没有任何活物,甚至连草木也没有。往淮河之中诞生的人,是样的喜爱万千生灵, 于是重晔以紫藤攀爬整片死寂黄沙,为容淮将这空茫的荒漠填满生机。 但还不够, 重晔总怕容淮看腻, 怕容淮觉得此处过于凄寥,所以想方设法地装饰这处。 这日,天方黑,在屋内的容淮就被迫不及待的紫藤拽住蓝袍。 “怎么了?”容淮弯下腰,好笑地看着这个劲把他往外拽的小藤, 和以样,所有的情绪在藤上总藏不住。在重晔融炼了紫藤之后, 这紫藤更是清晰地表出每时每刻重晔藏在心底的情绪~。 重晔看这紫藤老早不顺眼了, 偏生又怕收了紫藤, 再次剩黄沙。为了让他开心, 能硬着头皮留下这紫藤。 除了度体内冤魂外, 容淮最喜欢的便是同重晔说话时, 余光打量着这些紫藤。或者没事时就看着这些紫藤,猜着重晔此时在想些什么。 瞧这紫藤欢喜的模样, 是重晔又为他准备了什么。 顺着小藤推开木屋门, 外面整个余晖已彻底沉了下去,将黑未黑之下,宛如掀开了张巨大的灰『色』帘幕。 而踩在漫天紫藤上, 道修长的影正立于苍穹之下,猎猎狂风卷动古袍,手中发着温润荧光的法宝映着侧脸。 重晔正仰着头, 将法宝之中盛装的东用神力带入万里外的夜空中。容淮顺着看了去,见昏暗的晚空中已有了好些闪亮的,宛如星辰般的东。 听见动静,重晔侧过脸,在看见容淮的刹,眼中惊慌闪而过,手中法宝当即收入袖中,他蹙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按照容淮习惯,在日落之后,他都会在木屋里带上半个多时辰,不该在出来啊。 容淮笑,指了指缠着他,还在个劲往天上指的紫藤。 重晔:“……” 蠢货东。 袖子挥开缠住容淮的紫藤,重晔整张脸唰地冷了下来。 容淮心中好笑,若非这人心中急着想让己看见,这受他情绪本能驱使的紫藤也不会这么着急。 来到重晔边,容淮并未直接看天上,而是直接凝出道灵刃,割下袖袍上的截绸布,随后他将绸布系在双眼上。 “你这是?”重晔微愣。 蒙住了双眼的容淮笑道:“想要惊喜。” 被己的藤出卖了,原本还生着闷气的重晔在看见面的人蓝布蒙眼时,心中情不禁暖。 “哪儿来的惊喜?不过看这边太冷清,无聊时随便倒腾的点小玩意。”重晔边道边取出大氅给容淮披上。 先这人的灵气让他封住,所以子如同俗人样弱了些。后来又在封印破除下,作用发挥之后,子更加孱弱。 不管是容淮小的时候,或者是长大后子不便的容淮,更或者是如今即便封印完全破除,子并无大碍的容淮,照顾这人仿佛已刻入了骨子中。 听得重晔嘴硬的话,丝绸下的双眼弯着:“尊上介意让我也看看你弄出来的小玩意吗?” 后者冷嗤了声,并未答话。 夜『色』之下,两人并肩而立,因为怕人受凉,重晔腾出手握住容淮,用灵气帮人暖着子。 刻钟后,绸布被人打开。 整个天已彻底黑了下来,容淮抬眼望去,见纯粹黑夜之中布满了点点星光,漫天繁星璀璨夺目。 血眸映满星辰。 旁边的重晔余光看侧的人,在看见唇角的笑意时,情不禁地收拢扣紧的双手。 “谢谢。” 辛辛苦苦找来了万数光芒不灭的仙灵石,又颗颗仿着俗世夏夜的模样贴成如此星海的人下意识就想否认。 但最后还是板着脸,极为不在地点了下头:“嗯。” 显然习惯逞强嘴硬的人似乎也知道己『性』子有问题,看似不意问道:“容淮。” “嗯?” “你会不会烦?” “烦什么?” “烦我。” “为什么会烦你?” 重晔沉默。 其实在为重锦时,即便听见蔺其道说想要容淮死的人是他后,他心里并无多大感觉,因为他不信。 他不信己会想害容淮,不管过去还是在,这是他对己的信任。 可他会害怕,害怕容淮不信。 『性』子使然,不管真相是何,心高气傲的人从来不会亲吐『露』出己所做的切以此来求取半点信任,哪怕被所有人误会。 “会很累。”重晔蹙紧眉,最后他道:“我会尽量改。” 改字还没说完,重晔被带到容淮面,在他诧异目光中,眼的人眉目极尽柔和:“改什么?为什么要改?” “若你不愿说,可以不说,我都知道。” 即便是心非,但对个人的在乎怎么藏也藏不住,很多事情不需要说,也不用说。消眼,容淮就能明白重晔在想什么。 * 在重晔没有来的几天,容淮的生活像杯寡淡无味的白水,在重晔来了之后,白水变得绚烂酣甜。 但十界怨煞的折磨才刚刚开始,些惨死的冤魂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撕碎了他,耳边充斥着他们的嚎哭、悲怨。 换做常人,别说度化冤魂,仅是半息就会彻底崩溃。 和容淮总能眼看穿重晔样,重晔总能眼看穿容淮的强忍。度化并非轻而易举的事,很多时候,十界怨煞会反噬,每次反噬都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重晔抱紧容淮,攀爬了整个木屋的紫藤慌张到手足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取出来,立马取出来!” “尊上,”侧脸魔纹蠕动,血眸几欲滴血的人抓住重晔的手腕,脸『色』惨白的容淮笑道:“你怎么又跟着犯糊涂了?” “还想把己炼成神器吗?” “重晔。”失力的容淮子微倾,重晔额头相抵,他们靠得极近,呼吸交融。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我己选的。” “我不想看见你炼化,也不想看见这些本没任何过错,无端惨死的生灵永生永世能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被镇压着。” “十界空空『荡』『荡』,这里太冷清了,我想让它们热闹点。” 说到最后,容淮虚弱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打趣:“确实很疼。” 而后在重晔发红的眼角中,容淮微侧头,柔软相触,属于另个人的温度直直传到心尖,是无尽血海之中唯的点清明。 在后者恍然中,容淮退开点,弯着好看的双眼:“这样便舒服许多了。” 话音方落,听得容淮这样说的重晔原本点犹豫彻底消失,敛眸倾,动触碰了上去。 血眸中含着点点光芒,容淮撬开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为重锦时,这人没有任何的负担,所以做事会随心所欲。但如今,约莫他小时候相处的时间太长,重晔总有着几分不太适应的感觉。 他们之间除了牵手,再亲密的举动便没了,如今有了第次就能有第次,总算是打开了这人最后点顾虑。 十界怨煞,数之不尽的生灵,更何况下界之中本就俗人偏多,单是界就已是修真界的几倍不止。 五百多的时间怎会够?不过是当初容淮为了诓骗重晔,防止这人真的趁他不备,强行取走他体内的十界怨煞,把己抽魂炼体了。 在漫长岁月中,随着个个冤魂轮回,容淮受到十界怨煞的折磨也越来越轻。无尽时日中,侧脸的魔纹缓缓消失,血眸点点变得清明,他体内望不见尽头的尸山血海残肢断体逐渐消失。 不知过了多少,这日,伴随着体内最后道冤魂的离去,道微不足道的金光没入容淮眉心。原本望无际的血海清澈干净,其上浓郁的金光『荡』漾。 刹之间,十界生灵转世的功德从下界直升入上界,三界颤动,灵气欢快跳跃,往淮河复而涌动。 不止整个修真界和下界万物齐生,枯木逢春,连上仙魔两界所有奇花异草争相绽放,神兽齐鸣,万兽跪俯。 浅眸中金光渐隐,这些功德全是些来于十界的生灵。他们在用己的办法回馈着这位以来度他们,送他们轮回转世的神。 “回去了。”容淮拉住重晔的手。 本死寂沉沉的这界,如今已草长莺飞,全然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当初冤死的生灵们再次回到他们的十界。 这日,注不平静。 在两人回到仙界时,十方古尊全部冲了过来,还不忘带上楚漠。在看见熟悉的两人,尤其素雅蓝袍,眉眼温和的人时,泪水彻底忍不住断了线般直直往下掉。 “小淮。” “大师兄!” “好久不见。”容淮看着他们微笑。 紧随十方古尊之后的是仙魔两界来迎接的众人。 容淮诞于往淮,非神却更似神,同样的实力骇人,甚至连两神也不能敌得过他。但他却远没有重晔般高不可攀、遥不可触的神明感,而是容纳万千生灵,眼便会让人沉溺其中的怜爱。 往淮生万物,容淮爱万物。 牵着容淮来到往淮河,河岸边花木茂盛,蝶复翩然,鸟儿齐鸣,它们激动地围绕着容淮。河水有灵,亲昵地卷着容淮的手。 “抱歉。”侧的神愧疚道。 河水对着重晔卷起,在重晔带着愧疚和责的不解视线中,容淮笑着拉过重晔的手放在卷起的水浪里。 容淮道:“它说,它不生气了。” 第74章 番外二 你真惨番外二 你真惨 …… 番外二:真惨 寂寥了上千万年的云宫内终于热闹了起来, 容淮自下界归来后,自然然随着重晔一道住了进来。 本就喜好灵的人,如今怨煞在, 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侍弄花草。重晔原本那池中仅有的一株上古蛮荒残留下来,半死活的青莲, 一经过容淮的手, 瞬间长满整个池子。 原本待在角落里冷冷清清的灵『药』,只是容淮路过一下,瞬间攀满整个墙壁。 魔尊揣着酒来找重晔赔罪,一眼瞧见经被全被灵『药』、灵植缠满的云宫,整个神愣在原地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险以为自己来错了地。 聚灵古树下,原本经过了亿万多年的古树本浮现苍老之『色』, 如今竟是茂盛苍翠, 甚至在层层密叶之中, 才藏着清香的粉『色』灵花。 说返老还童, 还开花了! 魔尊看了眼坐在重晔身边, 也是导致这聚灵古树以及云宫发巨大变化的人。 然是原形为淮河之水所化, 只是一眼,心中便觉得无尽舒畅。 魔尊扬着酒坛道:“虽说我们形, 过均自往淮河所诞, 按来说,应当称呼我和重晔一声哥哥。” “胡说八道什么?”重晔白了一眼知轻重的魔尊。 两神乃往淮河应道,无形无, 开始之初过一团混沌的灵气罢了。但容淮源于往淮自身一滴最为纯粹的水,有形有灵,甚至可以说容淮是另一条化成人形的往淮河。他们能一样吗? 容淮闻言一笑, 这魔尊真和传闻中的『性』子一样,大大咧咧,看上去倒和师父有相似,难怪两人能成为至交好友。 被训斥的魔尊『揉』了『揉』鼻子,好意思地给重晔和容淮满上整整一杯酒:“来来来,这可是我亲手酿造的灵酒,又香又浓,滋味一绝,三界之外再无人能有!” 见得容淮喝了,魔尊先问容淮好好喝,在容淮点头后,又见重晔赏脸喝了,这才又笑了起来。 “那个,重晔啊,这年苦了和容淮。”魔尊歉意道:“这一切源于我。” 诞于往淮的神有多恐怖?他们的心头血就是他们的实力之源,他们比天道还要早诞,所以早游离于天道之外,连天道尚且无法管束他们。 若非那滴心头血,蔺其道会有那么强的实力,也能躲避天道,屠杀十界,更是瞒过重晔犯下如此多的滔天大罪。 这是他自己种的因,被蔺其道抽离神魂,剥掉脊骨,以血肉炼制古玉瓶,神魂五百多年得回神,这是他应该受的。 但那十界灵是无辜的,重晔是无辜的,容淮是无辜的。他们在为他的一念之差承担他们本该承担的罪过。 十界灵入轮回,秩序正在重建。如今的十界十分脆弱,必须刻小心地护着,以防有外界干涉,再次崩塌。 算下来离十界建立完整的天道秩序,再次稳定运行至少需要上千乃至几千年。 为了尽可能地弥补一点自己的过错,魔尊主动前往十界,待在那十界,护着这十界直它们彻底恢复如初。 “蔺其道抱着古玉瓶跳入往淮,他知道自往淮,在以为彻底活了之后,试图粉碎自身,还回的心头血,让往淮重聚。”重晔看魔尊,“他后悔了,那呢?风随,可曾后悔了?” 魔尊苦涩一笑。 后悔啊,怎么会后悔? 谁让自己非要强求的? 当初他看着那个被人抛弃的,经被咬断了一条腿,身后追着一群饿狼,才四五岁的小孩。 那是下十八界中的一界,这小孩在能修炼的家族,偏出身低微,还是个没有所谓天赋的。 所有的人,就笑着看他垂死挣扎。 他也在看,看着饿得瘦骨嶙峋的小孩以命换命,在第一头饿狼扑上来,本以为经放弃,没想这小孩细瘦的胳膊往前一卡,用骨头硬卡住了饿狼的利齿。随后用鲜血淋漓的手挖出饿狼的双眼。 就是这样,经废掉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双目『迷』离,奄奄一息的小孩还是站了起来,凶狠地盯着冲过来的饿狼。 魔尊很清楚,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命运,按道他该干涉。可知道是那双染血的眼里过于固执的目光,还是别的什么,等反应过来的候,他经把那个小孩从扑上来的饿狼之中拎了出来。 偏这小孩着实有趣得紧,他救了他,这小孩还警惕地看着他,用削尖的木棍抵在他脖颈处。 这本来就是汲取恶意、血水的毒,他非要给他清澈干净的水源,带完全属于他的地,最后只得自食恶。 明明第一眼就看清楚了,逗着逗着,养着养着,就想对他更好一点。 后来,他问小孩叫什么名字,小孩面无表情的说,叫野/种。 于是他给小孩取名为其道,想让小孩明白何为道,早日找自己真正的道。 可惜,底是他过于自负了。 魔尊没待多久便走了,夜晚,趁着重晔备,容淮突然从身后揽住了重晔的腰,下颌搭在重晔肩上。 过了这么多年,更亲密的事经知做了多少,如今这般只是搂抱算得什么。 重晔样侧头看肩上的人,四目相对,重晔问道:“怎么了?” 只见后者浅眸一弯,歪着头,轻喊:“哥哥?” 重晔:! 怀里的身子倏然僵住,浅红一路从脖颈蔓延耳垂。被容淮这么突如其来一声黏黏糊糊的哥哥喊晕了的神,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 十古尊有自己的住所,楚漠本就是个懒的,干脆每天去这边蹭个地儿待待,明天去那个地待待。 结哪知这臭崽子们格外嫌弃他,在被赶出来无数次后,楚漠迫得己,只得自食其力,勤勤恳恳地去狩猎一个月,挣了仙石,总算给自己买了个小屋子,在仙界安家落户。 没多久,那个从修真界一路跟仙界的,如今真真正正成为了剑仙的人也在他旁边住下。 得说,出『色』的人在哪儿出『色』。 即便来仙界,这等所有人修为全比从修真界上来的他们高的地,渊恒依旧能很快适应,且凭借着自身卓越的天赋,剑法再次精进一个恐怖的境界。一来就成了仙界之中的新锐,若非想跟着楚漠,他完全能在仙界更好的位置落住。 对于每天抬头见低头见的故人,楚漠全无感觉,甚至还在出遇上在外面等着他的渊恒打了个招呼。 “楚漠。” 渊恒见人了自己,连忙上前。 但楚漠压根没多再看他,转头就和别人样打起了招呼,笑容一样,打招呼的式也一样。 这一刻,渊恒彻彻底底的慌了。 如他愿意见他,愿意他说话,愿意与他再有任何瓜葛,至少说明他心中还有气。他还在怨他,所以避着他,至少他在他心里还有着。 可现在,楚漠没有。 他对待他就像那见过几次面,只是熟悉一点的陌人。 他想拉住楚漠,在心里面准备了许多,念了无数次的解释,此此刻卡在喉口,完全说出来。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终究没敢抓住那抹艳丽的红衣。他底还是错过了当初那个恣意随『性』,卑微地完完整整,一颗滚烫的心捧自己面前的少年。 * 在仙界这段日子中,对于两个是贪吃爱酒的人,楚漠和魔尊自然然玩了一块。两人还因为对酒的见解相,一见如故,直接成了挚友。 对于如今风随甘愿自己困在十界,为弥补自己所犯错误的决定,楚漠表示解。于是这一日带着美酒去给魔尊践行。 两人歪歪斜斜地躺在屋檐上,酒坛一碰,大口地喝了起来。 楚漠一想从今往后又得有好长间没人知心好友陪自己喝酒了,本在惋惜的自艾自怜,结一想风随即要面临的,禁庆幸地长叹:“好惨。” 正喝着酒的风随一愣:“什么?” “好惨啊。”楚漠继续道:“以后就得孤零零地一个人喝酒了,还没人陪说话,真惨啊。” 毫示弱的风随当即反唇相讥:“明明更惨,追了师兄一百多年,结人家压根。” 楚漠脸一沉:“才惨,养了只白眼狼。” 两个人瞬间从挚友变成死敌,互留情地死戳对面的痛处。 “明明更惨,命折腾没了。” “说得好像又有命活一样。” …… 吵着吵着,楚漠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风随跟着笑了。 正是因为两人清楚对皆经完完全全放下了这段痛苦堪的往事,他们才能肆无忌惮地戳着对错处。 爱错了人,荒唐蹉跎了大半辈子,自食恶、几欲身死也就罢了,还连累了无数关心自己的、无辜的人。幸好还有机会让他们重新来一次,还能让他们有机会在这里交好的人畅所欲言。 “没关系,以后我会随带好喝的和好吃的去看的。” “好啊。” 两个酒坛在空中再次一碰,溅起一阵水花。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